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1

灯下有红尘(GL百合)——安度非沉

时间:2021-02-25 14:12:29  作者:安度非沉
  谢一尘还在辨别这股味道,似乎打算揭破她不抽烟的谎言:“那这是什么味道?”
  “穷酸味。”宁珏很快地回答了,谢一尘顿了顿,摇摇头:“别这样说,让淑姨帮忙洗一下就好了。张力打电话说要来,带一些工人装电梯。”
  张力就是张秘书,宁珏反应过来。
  行动迅速,四五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进门还穿着鞋套,宁珏所见的工人大都是丰收大楼男人那样的狼狈,从未见过这样的,只存在于宣传画中的男人。
  总共三层楼,三楼之外是天台,为了一个残疾人改装,还带来原先的设计师,声音嘈杂。
  张秘书忙于监工,淑姨从旁辅助,宁珏无事,推着谢一尘出门,走到小树林,谢一尘回头看她。
  “看什么?我又不会在这里扔了你。”
  “嗯。”谢一尘表情淡淡的。
  前一天晚上下过雨,天气还是凉的,风比前几天更凉,层层秋雨过渡到冬,宁珏脱下格子外套,挂在谢一尘肩膀上。
  那股味道变淡,但仍然不容忽视,谢一尘一直皱着眉头:“我不冷。”
  “披着吧。”宁珏也没有太多表情,只是不搭理谢一尘的抗议。
  这几天,为了避免屋子里的吵闹,宁珏一直带着她走在树林中,或者在湖边。有了前车之鉴,她不再随意松开轮椅扶手了,但这几天,总是同样的地方,就连淑姨也知道要去哪里找她们回来吃饭。
  湖边人来人往,人多的时候,宁珏就把人推到家门口,让谢一尘避免遇见熟人。
  遇见人打招呼说,啊,是一尘啊,真可怜,腿成了这样子……人们没什么恶意,多半是对天才的惋惜,但人人都惋惜,就好像是在谢一尘心里添砖加瓦地痛苦着,挤压她的心头血。
  非得她更可怜一点,人们的惋惜情绪再强烈一点才如他们所愿。
  这些并不是谢一尘的念头,这是宁珏的。
  但谢一尘怎么想,她并不清楚。
  避开人,这不符合谢女士的初衷。谢女士想要谢一尘打开门,无畏地迎接事实,一昧地躲起来没有好处,人们总要说的,悠悠众口,哪个也堵不住,大家也都不是坏心,谢一尘坚强一点,再坚强一点……
  但宁珏是丢人现眼的孩子,她不受欢迎,走到哪里都是恶言恶语。一旦三人以上凑起来交头接耳,她就认为其中在酝酿恶言,到了这个小区,路过的人会低头看谢一尘,背地里说她那样漂亮那样年轻,好端端的,那么可惜……宁珏就忽视他们,最终避过他们,因为坐在轮椅上的不是她。
  如果是她宁珏腿瘸了,她就大大咧咧地伙同过去认识的下三滥们上街讹诈人去,一讹几千几百块,开局就是小康生活。她不是体面人,她刀枪不入。
  某种程度上,她保护谢一尘。因为她愧疚,她扔谢一尘一个残废在冷风里,是她把谢一尘带出来的,做事有头无尾,她不喜欢。
  所以她出于自己的经验,为谢一尘避开众人的视线。
  做事是等价交换,这点补偿并不太够。她在电梯完工的前一日找到张秘书,问他要舞蹈室的钥匙。
  “不要纵容谢小姐跳舞,她的身体不能再磕磕碰碰了。”
  “我知道,我不傻,磕了算我的。”
  “谢女士的意思是,让她把舞蹈这件事忘了,我不能给你。”
  “那我和谢女士说。”宁珏态度强硬,声音轻柔,面对高她一个头的张秘书,连头也不抬。
  “我想知道为什么。”
  “锁着不就更想进去了么?你看,我照顾她,她天天按时吃饭按时起床,还出去遛弯,我总是靠谱一点。”她自我打包票,没有拍着胸脯,但也算是有说服力。
  张秘书解下钥匙递给她:“你知道分寸的。”
  “我一直以为谢女士说什么你听什么呢。”宁珏说。
  “本来就是这样。”
  “那你给我钥匙,也没给谢女士打电话呀,”宁珏故意笑,“是你关心谢一尘?还是你只是在上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家都是拿工资的人,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我不去想改变谢小姐的想法,我只收到一个指令,就是不要让她寻死。我的判断是她一直沉浸在舞蹈的世界里就很可能会想不开。”
  “那你是个好人啊。”宁珏摸着那把钥匙,顺手揣在衣兜里。
  “我也想早点下班,上一把锁的事轻松一点。把她的想法改变就很难,涉及到内心深处的东西,我没有那个精力,只能是力所能及吧。你不知道,当人的私人助理,就代表自己的事儿就乱七八糟一塌糊涂,我自己的事儿越糟,可能就代表我工作得越好。”张秘书捏着眉心,双手搓搓脸,再次把钥匙别在裤腰上,用夹克藏起来。
  “家里出了什么事?”宁珏思路敏锐。
  “我老婆生孩子,我不在跟前。”张秘书转头盯着工人测试电梯,幽幽叹一口气,“然后难产,我妈老思想,说话不过脑子,护士医生都在,什么话还没说,就叫着说保小的保小的……我老婆现在生了孩子,没了半条命,每天嘟囔着说要跟我离婚……我连离婚的时间也没有。”
  “家人都在平都?”
  “是啊。”他晃晃脑袋,好像脑子里忽然有了什么东西堵在脑子里,急着晃出去。
  “那你还干这份工作?”
  “我不像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张秘书拍拍她的肩膀,“我要不做这个……”他沉默良久,一个员工和一个临时工并排站着,电梯到达一层,工人从里面出来,宣告电梯安装完成。
  张秘书腰杆挺直,抖擞精神,开始给工人们递烟。
  宁珏再次出去,谢一尘摇着轮椅,在门前的水泥路上慢悠悠地左右晃着。
  但走着走着,脚上有一只拖鞋掉了,宁珏走过去捡起鞋子,扶起谢一尘的脚穿进去。
  她按着谢一尘腿上各个穴位试探谢一尘的反应,谢一尘只是垂脸看她。
  “其实医生说,我站不起来很有可能是心理问题。”谢一尘忽然说。
  宁珏愣了愣:“你不想站起来?”
  “可能是太想站起来……”谢一尘苦笑,转换话题,“我以为你又忘了我。”
  宁珏说:“电梯装好了,我今天有点事,走得早一点,明天我会早点来。”她脱下外套再次不顾谢一尘的表情披在她身上。
  “兜里有东西。”她出言提醒。
  谢一尘伸手探入衣兜,拽出一把钥匙,她愣了一下,抬起头,宁珏拿走钥匙。
  谢一尘忽然不顾一切地往前扑:“给我——”
  宁珏用膝盖顶住她往前扑的趋势,将钥匙竖在她面前。
  银白色的,小小的,锯齿特别的舞蹈室钥匙,犹如蛊惑的宝物。
  谢一尘恢复平静:“什么意思?”
  “明天等我来。”她晃晃钥匙,再次揣到谢一尘的衣兜里。
  “如果你自己打开了,摔倒了,我就会被解雇了。”
  “那你拿走吧,我忍不住的。”谢一尘勉强自己从衣兜里拿出来。
  “我觉得你有点儿傻,我只是说,你不可以摔倒,没说你不能进去看几眼,一个人进去,没我看着能自在一点吧?”
 
 
第11章 梦想
  淑姨照顾她洗澡之后,大约九点多就睡下了。睡前点了驱蚊香,味道晃晃悠悠地飘上二楼。
  谢一尘平躺在床上,屋子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她反手摸枕头底下,摸到坚硬冰凉的钥匙。隔着枕巾抚摸它的形状和轮廓,手指缓慢地游动,她茫然地试探它的形状,好像多摸几遍它就像梦凭空消失。
  直到十一点多,她还是没有困意,她终于拍亮了床头灯,一团扇形的光打在床头的老桌子上,熏得蜡黄一团,她微微转脸去看,把钥匙支在灯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撑起身子起来。
  卧室的门锁被拆去了,姨妈不准她将自己锁在屋子中,而且也很方便人进来照顾她,替她在床头放好需要换洗的衣服。
  淑姨也会来,遵照谢女士的嘱托,用热毛巾敷她的腿,用老道的手法正反面都按摩一遍,她好像案板上的面团被捏来捏去,但她全无知觉。
  医生说,或许是某种心理问题,全身上下只有这两条腿忽然背叛了她,忽然不肯起舞,忽然要让她变成这样的境况,她寻找自己的心理,全然找不出什么理由能把自己的双腿折了。
  她想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事,追因溯果,回到现实时,她已经无意识地靠近了门边,握着钥匙,缓缓滑向舞蹈室。
  家里的舞蹈室占据了大半个二楼,是姨妈为了预祝《白蛇新编》首演成功的作品,房子落成之后,千里之外她就收到了传真,她提前见到它的相貌。它是开始,是她舞蹈生涯的未竟的成果,然而甚至没来得及用几次,它对她就毫无意义了。
  她在门口,目光略微高于锁孔,钥匙捏在手心。
  她忽然想起了宁珏。
  如果当初——她开始思考无数可能,脑子里纷乱复杂,平静下来时,她抬起胳膊,钥匙对准锁芯……
  为什么手在颤抖?只是去看一眼……谢一尘好像在众多毛线陷阱中努力行走的猫,要抓开挡在眼前的一切思绪,她努力遣散脑子里多余的念头。
  钥匙当啷一声。
  不小心从手里掉下来了。
  楼下忽然传来细碎的声音,像是淑姨起来了。
  谢一尘默然片刻,有意遮掩自己的现场,可她做不了什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板上,轮椅一个轮子下方躺着的钥匙,彩排淑姨上来之后她要怎么解释自己死心不改地扑在舞蹈室面前。
  然而楼下很快就没了声音,虚惊一场。
  她沉默片刻,费力地扭转轮椅,退回几寸,调整位置,然后轻轻地摊手下去捞起钥匙……但是她要把握时机,把握分寸,不能摔倒,她静静地躬身下去,指尖碰到了钥匙,然后轻轻捏了起来。
  开门,钥匙和锁芯相对,锁舌咔哒一声,门就开了。
  二楼所有的自然光线都赐给了这个房间,夜色并不明朗,但屋子里明暗界限清晰。她缓缓挪进去,屋子里被搬空了,上次她放音乐的磁带和收音机也被扯走了,什么都不见了,只剩下木地板和镜子,还有满地的月光和黑暗。
  谢一尘在镜子前坐定,在镜中端详自己。
  镜子里,她是穿着白色的练舞服站在舞台上。
  白娘子啊……
  多少个白娘子,多少个故事?从港台到内地,从戏曲到话本,多少个纠葛?多少个版本?天下有多少个哈姆雷特,就有多少个白素贞,一条化身千千万的蛇,在众生的艺术中幻变成不同的模样。
  她的白娘子是什么样?她的白娘子是神仙,是报恩,勉强来到人间,小青追随她,许仙爱慕她,她短暂地在人间活了一半,忽然醒悟过来,她是要成仙的。
  后半部分,她就像是登仙的嫦娥一样冰冷了,她忘记了自己是条千年的蛇,这千年的辛苦忍耐蜕皮换骨,是为了一生的人间情爱吗?她修炼为了成仙,于是,她决意离开他们了,她要成仙,许仙挽留她,小青以为她抛弃她……众人都缠着她的衣裳,裹着她的缎带,群舞奋力地扯动着她腰间的流苏,她在人潮中挣扎出来,她朝着九天之上去了。
  她毫无留恋地往天上去了,到了南天门,她回过头,魑魅魍魉都来了,人间烟火透过九重天海市蜃楼般地浮现出来了。他们呼喊她,你是无情无义的白素贞,你是进了红尘的妖,你怎么能成仙?
  然而她决绝地,愤然地,撕去那层被扯了几百次的白衫,脱去了蛇皮,彻底地昂起头,朝着云霄天外去了……白素贞,她面朝众仙,领了仙册,回身一拂,拂走了人间的雕梁画栋,只剩她自己回头,跨过千年的时光,看见山中那条孱弱的白蛇,她泪流不止,成了,成了业,成了果,她没有遗憾了。
  追光灯追着白娘子的目光到最后,白娘子变成了谢一尘的脸,谢一尘再演一次……
  白娘子才在人间亮了个相,刚在西湖断桥边撑起伞,天色忽然变了,雷电交加,天崩地裂,她被打入深渊……她再也不是白娘子,她也不会升仙。
  镜子里的谢一尘忽然变得可怖起来。
  好似画皮剥去,一个生生的鬼魂在镜子里朝她嘶吼着:“你为什么跳舞?你为什么做白娘子?你去做工程师才是你的命!跳舞?媚俗的爱好!不实际的情调!你没有修炼之才,早早地遭了天谴!这是你的命!你活该!”
  她惊慌起来,镜子里的她扔开轮椅,身形一转,忽然成了姨妈的样子。
  姨妈眸光流转,身形婀娜,舞台上腾挪,聚光灯忽然照亮了观众席第二排的小孩。
  小孩回过头,一转眼就站在了舞台上,再次和谢一尘对望。
  镜中镜外再度归一,小孩长大,成了谢一尘,坐回轮椅,四周月色朦胧,谢一尘像是做了个梦,大伤元气,冷汗淋淋。
  镜里只有她惶惑又惊怒的神情。
  钥匙再次落地,她没有再捡起来,脑袋昏沉,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房间,睡下时噩梦沉沉,醒来时,脑袋重得像灌了铅。
  醒来的时候看见了宁珏,但她似乎有点睁不开眼,模模糊糊,视野是一片毛玻璃。
  宁珏似乎从书架上拿下了什么书,靠在墙边,轻轻翻开,低着头,安静地阅读。
  谢一尘以为宁珏说实话,宁珏自称文盲,此时,她并没有思考宁珏在撒谎,只以为还在梦中,略微探手去摸枕头底下,摸到了钥匙,证明昨夜镜中所见是梦……她并没有半夜起来。
  她模糊地看着宁珏缓缓翻书,宁珏忽然转过脸:“你把钥匙扔在那边了,我捡回来了。”
  谢一尘摸了摸钥匙:“啊……”
  “啊什么啊,你大半夜出去,穿件裙子兜风,淑姨上来就看见你对着镜子发呆,钥匙就在地上,人赃并获,连累我今天被张秘书骂。”
  “啊……”
  “别啊了,八点了,还不起啊,我早饭都吃完了。”宁珏掩上书放回书架,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掀开她的枕头摸到钥匙,揣进兜里。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