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熙远从室内的监控朝外望去,那人盯着摄像头,忽而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屋里的灯光很暗,笑容在显示屏里显得渗人。
何熙远拿着手机,犹豫是否要报警。
警察会来吗?即使来了又会帮他吗?他们的身份首先是Beta和Alpha,然后才是警察,且身份认同感极强,抱团Beta,慕强Alpha。
手中的手机震了一下,屏幕在黑暗中亮起陆成风的名字,他点开了锁屏上的消息。
陆成风:明天傍晚马场旁的庄园有一场中学校友的婚礼,你有空可以一起来,车刚好经过你住处附近。
换一个场景他或许会选择将手机放在一边,假装没有看到消息。但在疲惫的黑夜里,在屋外陌生人的踱步中,他选择了拨回去。
陆成风的声音在夜里想起:“熙远?”
何熙远将手机贴近耳朵,听陆成风的呼吸。他内心有莫名的慌乱,喘着气,呼吸声通过听筒传到陆成风耳朵里。
陆成风:“抱歉,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何熙远:“没事,我还没睡。”
陆成风:“有空就来,明天提前和我说一声。”
何熙远:“嗯,谢谢学长。”
陆成风:“不客气,或许还有一些你认识的人,和你届数相近。”
何熙远:“嗯,我尽量来。”
陆成风:“好。”
而后他又不说话了,握着手机站在窗边,窗外的天空映着城市里的灯光,行驶过的车灯从外面的街道上闪过,映在墙上。
他呼吸的声音比平常急促,陆成风听着,没有挂断电话。
最终他开口到:“那就不打扰你了——”
何熙远:“学长——”
他们的声音同时从听筒里传到另一边,同时门外“砰——”的一声,似乎是金属重物砸在门上的声音。
陆成风:“那是什么声音?”
何熙远的声音有点哑,但稳且镇定,似乎带着抱歉说:“我最近搬家了,住在朋友家,她的前任总来砸门,现在站在门口不走。”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门上又传来“砰砰——”两声重响,在何熙远耳边炸开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去,又像两声枪响。
陆成风:“你的地址在哪。”
何熙远:“我不知道报警有没有用,他如果等一下还不走我就报警。”
陆成风:“地址。”
他似乎听到听筒里传来陆成风对旁边谁说了一声“备车。”
何熙远只好说:“西区,植物园旁边的三元里小区。”
陆成风:“电话别挂,客厅和房间的门都锁好,不管谁来都别开门。”
何熙远过了一会,才答道:“好。”
他安心了许多,像提前知道夜里会起风下雨,雨水带去夏季的暑气和燥热。
陆成风的车在小区外没找到停车位,停在略远的一个街区路边,而后带着保镖和司机进了小区。
保安坐在亭子里昏昏沉沉地在桌上打瞌睡,没有拦他。
陆成风从电梯里出来,看了一眼周边的楼道,并没有人。他扣了三声门,说:“是我。”
何熙远开了门,他回来后还没有换衣服,脸上留着友人画的一点闪烁的亮粉,本来应该在眉骨上的闪粉掉落了一些在鼻子和颧骨上。
他似乎已经很疲惫了,但看到陆成风时又忽然感到十分抱歉,给学长添了麻烦。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水递给陆成风。他手里握一瓶塑料水瓶,水流顺着瓶身往下淌,他的手指也沾上了水迹。
陆成风看着他的脸,喝了口水,却觉得喉咙里有火在燃烧。
保镖站在门外巡视楼道,司机则到楼下的车里等他。
林欣应该已经在房间里睡着了,何熙远说话时压着自己的声音。他脸有点红,是疲惫和精神高度集中的缘故,或许还有晚上的音乐和少量酒精的作用。
陆成风没有见过这样的何熙远,也很久没有来过这样的房子了。
这是一套很新的住房,面积不大,有两个房间。物品和摆设也不多,简单而实用,居住在这里的人花了一些心思置办过,而后便安心地住下了。
客厅里有一个大行李箱,何熙远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搬过来,很多东西还来不及收拾。”
此时已经过了凌晨,门外安静了,只剩屋里的何熙远和陆成风面对面坐着。陆成风穿着一件白衬衫,脖颈下两颗扣子解开,露出内里的棉衫,和平常的西装革履不一样。
陆成风本想看看他是否还好,他从何熙远的衣服看起,没有明显的痕迹,手上也没有伤痕,脸上残留的一点亮粉在灯光下闪着,似要落在他的眼里。
他本意是看何熙远的状况,但某一瞬间,何熙远对着他抬起了眼睛,眼里疲惫却澄澈,眼角有些发红。
陆成风忍不住伸出手,落在何熙远脸颊的一侧,用拇指摸了摸何熙远的脸,而后说:“好好休息,其他的不必担心。”
何熙远没有回答,他脸颊的皮肤有些滚烫,刚刚听筒里的呼吸声落在陆成风手掌边。除了呼吸,还有漂浮在空中的信息素。
陆成风的手从何熙远的肩上略过手臂,前臂和手腕,最终落在何熙远的手上。他将何熙远的手拾起,看到之前没有任何装饰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浅金色的戒指。
陆成风没有说话,看了那枚戒指好几秒。保镖的电话响起,在电话里和他说走廊和楼梯间有脚印和活动痕迹,但并没有人。
陆成风的掌心覆盖着何熙远的手指,宽大、干燥而温暖。他低头看着何熙远说:“有事打电话给我。”
何熙远并未将手从陆成风的掌心里抽出来,身体似乎有些僵硬。他点了点头说:“好。”
他站在电梯里随着陆成风下楼,将他送到车内。陆成风转身给他拉上了外套前的拉链,说:“回去吧,别着凉。”
车门关上后没有开动,似乎在等他先回去。何熙远扬了一下手便转身,他回头了一次,而后直接进了门,看到车开动。
从电梯往上,他看着自己在电梯镜子里的倒影,眼角有一点点细微的纹路,容貌似乎比两年前成熟,而成熟也是一种衰老。
电梯门打开,门外站着黑衣的Alpha,一脸诡异的笑。
家门口的监控摄像头似乎被黑色塑料袋遮住了。
何熙远站在电梯口,看着那个人。对方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看起来并不像个Alpha,但表情和动作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像Alpha。
他脸色不好,眼底青黑,开口问:“你跟林欣住一起,你是谁?”
何熙远笑了,说:“我是你大爷。”
对方表情凶狠,朝他走了两步,说:“什么时候跟林欣勾搭上的?”
何熙远:“你猜。”
对方:“上半年?”
何熙远:“猜错了。”
他内心越慌乱,表面便越平静。他搬来时刚刚熟悉了楼道的构造,知道电梯口和楼梯口的位置,脑内快速计算着最快的报警方式。
晚上喝的酒已在体内分解,只剩下夜里无边的安静,电梯井偶尔传出一声停靠在其它层的声音,似乎隐隐暗示着夜里还有人在活动。
楼道里的灯在夜里是长亮着的,灯光是泛着青色的白,照在何熙远的脸上,显得没有血色。
他身高和对方差不多,但动手不一定有胜算。
何熙远单手插在口袋里,歪了歪头,问:“你不喜欢林欣。听说之前的房租都是她付的,买了房之后她跟你分手,看样子你其实是缺钱吧?”
对方:“你知道个屁。”
何熙远:“我再猜猜,你本来想跟她凑钱买房,顺便把你父母接来住,之后再让她跟你慢慢还房贷。让她家里帮忙,说不定还能几年就还清了。”
对方阴沉沉地看着他:“我跟她之前的计划,你插什么嘴。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住着她的房,睡她的人。”
何熙远:“我不图她啥,就图个开心。你呢,不但图财、图人、还图她的孩子。啥都想要,最后啥都没有。满大街Alpha跟Beta那么多,你说她图你什么?”
对方已经气得胸口上下起伏,随时都要冲过来,何熙远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和手机,估算着自己的速度,应该没法正常进门上锁。
他看着电梯的按钮,思索再三,以迅雷掩耳不及之速按下了消防按钮,而后飞快闪入楼梯间。
有话要说:这个A前任因为长期蹲点,非常熟悉楼道环境,所以在陆成风来之后躲起来了。
第30章 婚礼
“滴滴滴——!”尖利的警铃声响彻了夜晚的小区。
不同楼层的人穿着睡衣开门探出头张望。动作快的抓上证件钱包和钥匙,换上鞋去按电梯按钮,但电梯已经自动停了。
从小门进入楼梯间,楼上和楼下都是奔跑的声音,睡眼惺忪的老人和中年人抱着小孩从楼梯间往下走。
那Alpha刚刚追到楼梯间,才下了两层楼,便挤在好几个人中间一起进入了向下的楼梯。何熙远的身影混在人中,从扶手向下望,分不清哪个才是他。
何熙远随着低楼层的住户来到地面时,已经有人站在小区里,摸不着头脑地往楼上望,看是哪一层着了火。
何熙远拨通了报警电话,说:“有人半夜跟踪我,尾随在住处,之前也长期骚扰。半夜他企图破门而入,我不得以按了消防按钮。”
隔壁楼的灯也亮了起来,他站在阴影处,不动声色看着人从楼道里涌出来。
那栋楼只有一个出口,躲在楼梯间暗处的Alpha也必须随着人群出来。
他打开手机的摄像头,对着门口,直到那个身影出现,他连拍了好几张照片,看着对方挪动到小区门口,而后消失了。
-
何熙远将照片递到警察面前时,对方听着他的叙述,不可置信。
林欣坐在他旁边,说Alpha前任叫赵一明,并给了警察一个已经拉黑了的电话号码和社交账号信息。
警察点了点头,把他们回家了,走前值班的民警说了一声:“以后不要随便按消防按钮,该分手那就分的干净点,有话都好好说。”
林欣和何熙远一起看着那名警察,林欣点了点头,何熙远则从对方的眼睛看到胸口的名牌,回了一句:“多谢赵警官的建议,不过您看这半夜蹲在我家楼梯口,我以后是把消防柜里的斧子拿出来把他砍了,还是请他进门好好说?”
赵姓警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名牌,有点恼羞成怒,把水缸的盖子盖上了,说:“人呢我们已经去抓了,该拘留拘留,该调解的调解。俩Omega住一块,就不要大半夜的还在外面晃悠。”
何熙远:“您这话得多跟Alpha说,别大半夜在外晃悠,控制不住跟踪Omega就别出门,有病得治不是。”
而后便带着林欣走了。
第二天他睡到很晚起床,近中午时想起了昨天陆成风说的婚礼。他其实很多年没有观摩过同学和婚礼了,他给陆成风回了一条信息,顺便拉上了林欣。
陆成风的车到楼下时,何熙远和林欣正坐在客厅里。他的头发梳得整齐,只穿了深灰色细条纹的衬衫,因为西装未免太过正式,且没有必要。
陆成风的车停在楼下,何熙远和林欣走过来时,他坐着打开了车门,示意何熙远做到副驾。
他身材高大,面容英俊,林欣看着他的脸便惊呆了,坐在后座八卦地瞄来瞄去。
林欣与何熙远当年同班,大概知道何熙远暗恋高年级的学长。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知何熙远还与对方有联系,且举止间似有一种隐秘的亲密,外人既无法破解也无从干涉。
何熙远和陆成风偶尔说几句话,趁着转头的间隙看陆成风的侧脸线条。他几乎没有在白天搭过陆成风的车,这样的场景和记忆里很不一样,于是多看了几眼。
路口红绿灯车停了,陆成风朝他转过头。何熙远迅速掏出手机看着锁屏上的信息,直到车启动才将手机放下。
婚礼的场地是广阔的草坪,草场上搭起了粉白鲜花的拱门和白顶布亭,宾客的座椅摆放在草场中央。
何熙远观察着周围人的举止,即使穿着体面,却不可掩盖扑面而来的庸俗。他一边坐着看宾客的表情,一边偷偷瞄远处酒店服务员准备端上桌的菜。
前排宾客座位区,何熙远在陆成风和林欣之间。他偶尔和林欣与陆成风说话,大部分时间则在观察这场仪式。
婚礼于他像是一出闹剧,乍一看大喜,细看则无比庸俗,宾客散去后更是狼藉暗淡。
毕竟婚姻是制度,不是感情,制度是为了维护某一群体的利益而存在的。虽然这个群体从不承认自己从这个制度中获利,还要叫嚷婚姻带来的诸多的痛苦和牺牲,且坚决维护制度的施行。
婚礼上的中年Alpha司仪如同荒诞戏剧中的丑角,让何熙远想起了高中教导主任在演讲台上年复一年强调“诚实,文明,勤奋,简朴。”
简朴勤奋与文明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过度的简朴会压抑对美感的追求,无用的勤奋更是抑制人性。没有因果的概念却要强串在一起,不过是教条罢了,如同司仪口中的婚姻、爱情与生育。
当年听教导主任演讲时,何熙远站在无数穿着相同制服的学生人群中无事可做,神游高年级的英俊Alpha学长,而对方此刻则坐在他身边。
陆成风是替夏岛国际当年的校长参加婚礼的,他们读书时的校长是位Beta,教学与教育事业都极成功。后来的继任Alpha校长似乎没有前任校长那样受人爱戴,有魅力的中老年Alpha毕竟是少数,而教数学的中老年Alpha则更难有什么魅力。
婚礼在落日和夜晚交接的时刻进行,夏末初秋的室外,宾客并不多。双方的家人和好友不少原本就认识。
严迅恰好也在,他站在新郎身边,一身海军蓝西服和斜纹布裤,样子比平时干净。他看到陆成风和何熙远似乎愣了一下,而后便走上前与陆成风打了个招呼,看着何熙远说:“这么巧,你也来了?”
陆成风在严迅和何熙远之间看了一眼,二人并无太多交流。看何熙远礼貌中的疏远,他心下忽而明朗了,何熙远大概率并没有伴侣,他与严迅也没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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