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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骗子(近代现代)——楚山晓

时间:2021-03-06 11:29:58  作者:楚山晓
  当一具土匪的尸体滚下来,正好停在脚边的时候,沈濯吓了一跳,差点吐出来,脑海里挥之不去尸体瞪大的眼睛和半截烂掉的嘴。
  沈濯开始后悔,让卢龙带着人冲上来就可以,为什么非得跟着他们绕道后山,爬到半山腰的地方,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使命感、责任感,而是怕自己待在下面,更容易被土匪抓了。
  何况他当时以为,这群宪兵都是在东北打过鬼子的老手,一股脑就能攻上去,没想到土匪这么训练有素,还懂得排兵布阵。
  敌人也开始用手雷,但是比不过军用,土法制造的炸药混着燃烧瓶滚下来,不少士兵受伤,甚至是直接滚落山崖。沈濯看到了燃烧瓶的碎片,玻璃器皿上面用钢印刻着医用标志,分外熟悉。
  但是燃烧瓶没有用几个,这些土匪也意识到现在是夏季,如果过度点火等于放火烧山。
  沈濯趴在石头后面,听见有土匪大声问师爷怎么办,紧接着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回答:“找长条形的树木躯干,不要用石块,横着从顶上往下滚。我们是在自保,如无必要无须伤人。”
  沈濯愣在原地,只有两个声音他不会认错,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就是齐修远。 Φ
 
 
第四章 (下)虎口脱险
  6.师爷
  齐修远给土匪做师爷?
  沈濯感觉扒住石头的手麻木了,踩在土坑里的脚也失去知觉,枪响和惨叫声消失,整个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怎么可能,齐修远这样的文人雅士,怎么会给一群没有开化的土匪做师爷。
  大约过了三分钟他才回过神来,悄悄探出身子向上看去,看到了熟悉的灰色长袍。
  他瞬间缩回身子,一个激灵一身冷汗,脑海里忽然蹦出来一个念头,再打下去齐修远会受伤的。他是真土匪也好,被逼无奈也罢,沈濯不想看到下一个滚落下来的尸体是他。
  “停下,”山崖之上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沉稳的声音,沈濯微微探身抬头看去,那个人正挟持着陈君诺,“我们徒骇寨和军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各位军爷围攻我山寨,是什么意思啊?”
  卢龙高声回应:“老子剿匪还需要土匪同意吗!”
  “我们是土匪?纯粹是无稽之谈,政府有过任何的公文批示和通缉令吗?”徐钟抓住陈君诺的后领,说道,“只不过是请陈小姐来做客罢了,何须这样大张旗鼓?”
  卢龙不置可否看了一眼身后的沈濯,后者说道:“我爹和市长是故交,如若出事,我可以替你们摆平。徒骇寨一直是市政府的心腹大患,多少人敢怒而不敢言,咱们这是为民除害。”
  “对,为民除害,”卢龙被他三言两语说服,随即下定决心,“土匪听着,你们作恶多端,惹得泺城百姓不得安宁,若不缴械投降,我们这儿有德国造的机关枪和迫击炮等着你们!”
  沈濯闻言立刻抓住卢龙的胳膊,连声说道:“等下等下先别用迫击炮,我,我未婚妻还在他们手中,能否试着谈判?”不仅仅是陈君诺,沈濯担心齐修远,如果徐钟想要找人当炮灰,齐修远这样的书生看起来最适合不过。
  陈君诺看着齐修远的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震惊,而后者淡然自若,一手背在身后。他扫视四周,转身对徐钟说道:“徐大哥,报仇不急于一时,更不应执着于一人。现在是乱世,生存下去才能报仇雪恨——甚至将东昇帮铲除。”
  “你们休想!”陈君诺激动起来,如若不是武器全都被收走,现在她真想一刀戳中齐修远的眼睛。
  齐修远无视掉她,继续道:“您和警察局的郭局长发愁之事,眼下有一个人能够帮助,我想他也愿意用自己来换陈小姐。”
  “谁?”徐钟看着山下端着枪的士兵,“一群乌合之众。”
  陈君诺却意识到,齐修远并非是一个单纯的读书人,他城府极深。如今烽烟四起国家动荡之时,每个人都想要立足、赚钱、留后路。大学教授,和黑市走私贩子掺和不清的有,跟文冠木一起经营夜总会的也有,但是选择做土匪的,齐修远是她见过的第一个。
  “沈桀,”齐修远指名道姓,声音抬高,“如果你听得见,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我们的交易。”
  沈濯抓住石块的双手颤抖着,他不想和这些杀人如麻的土匪面对面,但是计划是他提出的,甚至最开始惹怒大少爷徐剑偷走戒指的也是他,现在二嫂身陷囹圄,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做缩头乌龟。
  思索再三,沈濯推开卢龙的手从石头后面走出来,伸出双手表示自己没有带任何的武器。他看向齐修远,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两年的相处,一年的同床共枕,沈濯却发现自己不认识他。
  诚然,沈濯隐瞒了自己的学历和职业,但是齐修远隐瞒的,是他的本性——温柔善良,也许全都是伪装的皮囊罢了。沈濯本来还期待齐修远是被逼无奈做了土匪,但是细想,徒骇寨的新师爷一个月前就上山了,今日他还称呼徐钟“徐大哥”,定然是早就认识,蛇鼠一窝。
  “沈先生,”齐修远保持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两边四五百支上了膛的枪互相对峙,他却像是坐在一间安静优雅的茶室,“如果沈先生想要留下作客,我们可以让尊夫人带着这箱金条安全回家。”
  沈濯咬着牙,他不想答应,但是他不能让二嫂受伤,也不能让卢龙的兄弟受伤。内心里他有一丝的希望,希望齐修远能够念及旧情保全他。
  若真的不能,死在他手里,沈濯认了。
  “好。”
  实际上这些人不会轻易让他死的。沈濯被他们抓到聚义堂,徐钟口口声声说跟他来一场男人的较量,一对一单挑,实际上是徐钟对沈濯单方面的殴打。沈桀也许会一两下防身术,但是沈濯最多只能抱着头蜷缩起身子,尽力把要害器官全部护住。
  最后还是齐修远实在看不下,劝徐钟停手。沈濯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疼痛,金丝眼镜在离他四五米远的地方,镜片碎成粉末。他的视线绕过人群,看见齐修远的半边小腿,灰色的长袍上沾染了不少的尘土。
  徐钟踢在沈濯的小腹,逼迫他翻身平躺在地上,像一只离开了水的鱼,浑身脏乱,恐怕命不久矣。沈濯后悔,他后悔在香港酒吧接到信件后做的每一个决定,但是他沦落到如此境地,想要责怪的,有千千万万,但最后,还是怪他自己。
  “徐大哥,”齐修远微微皱眉,拦住徐钟即将落下的拳头,“打死了,就没用了。”
  沈濯猛烈咳嗽一声,他感觉自己喉咙里有甜腻的血腥味,蔓延到五脏六腑,疼痛而且酸楚。他算是认清了齐修远,薄情重利。
  “你是沈家少爷,东昇帮的三当家,人脉关系广,还有自己的船队,”徐钟踩在他手腕上,几乎能听见骨头发出的轻微响声,“这个月底,我要出一艘船往美洲,要求避开所有检查关卡,你能做到吗?”
  若是沈桀,也许手眼通天知道门路,懂得如何虚与委蛇,但是沈濯初来乍到,披着一张皮罢了。他艰难地摇头,听见徐钟说道:“是不能,还是不愿意?”
  “我没有这样的本事。”
  徐钟抽出枪来,又被齐修远拦住:“徐大哥,稍安勿躁。他既然能坐到东昇帮三当家的位子,定是有血性不肯屈服之人。同样,他也是有能力之人,所以想来并非是不能,而是心里不愿意。给我些时间,我来解决这件事。”
  “那就让他多活几日,”徐钟把枪收回去,抬起脚,“押到地牢。”
  “拿的什么?”入夜,齐修远拦住一个匆匆跑过去的少年,他没记错这个人应该是徐钟的某个亲戚,自小长在徒骇寨,名叫红杉,大概也是姓徐的。
  红杉很听这位师爷的话,因为自己没读过几天书,见到大学教授连路都走不动,有一千一万个问题想要问。齐修远第一天来的时候给了他一本字典,他就把这个恩记下了。
  “师爷,是拿给那个人的晚饭。”红杉将盘子端过来,里面是两个粗粮窝头。
  齐修远将整个盘子接了过来,说道:“我去送就行,你忙去吧。对了,给我准备一些白纸和钢笔,还有红蓝墨水。”
  红杉不疑有他立刻跑走,齐修远绕路去了一趟后院,随后来到地牢。
  这地方昏暗阴森,空气里满是腐烂的味道,偶尔能听见老鼠叽喳的声音,不知道它们啃的是木头还是死人。齐修远让守卫多点了两盏蜡烛,然后给他们一人一块银元,允许他们出去吃顿好的。
  沈濯听见了声响,慢慢抬头。他被关在最里面的监室,四面全都是石墙,只有一扇铁门上四四方方的小洞能透出一缕微乎其微的光芒。这里除了他和守卫没有活人,静悄悄的连滴水声都清晰可闻,何况是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半晌门开了,齐修远走进来,把蜡烛放到墙上,总算是有了些光。
  沈濯缩在墙角,抱紧了膝盖,目不转睛盯着他。
  “沈先生,”齐修远关上铁门,饭菜放到地上,托盘上是一碗盖着红烧肉的米饭,还有一盘青菜,“今日之事多有得罪,但我们各取所需,您应该能够体谅吧?”
  “体谅?”沈濯许久没有喝水,说话的时候声音沙哑,喉咙像是要被撕破一般。他胃里面空空如也,闻到饭菜的香味立刻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搅动着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
  从小到大,很少被人这样打过,沈濯委屈却不知如何诉说。跟土匪有什么道理可以讲?就算面对齐修远,沈濯也不敢开口,他不知道齐修远到底是什么人,或者什么样的人。
  “沈先生,你该相信我,”齐修远撩起袍子盘腿坐下来,将米饭推过去,“得罪了,把腿伸开。”
  沈濯机警地望过去,只见齐修远从口袋里摸出一瓶酒精和一卷纱布。沈濯没有动,但是齐修远直接上手,将他蜷缩的右腿伸直,撩起裤腿看到被石块划破的伤口不禁皱眉。
  动也不能动,沈濯第一次知道,齐修远竟然有这样的力气。酒精覆盖住伤口杀得生疼,沈濯吃痛地呻吟出声,齐修远反倒有些愧疚,说道:“抱歉,是我力气大了。先吃饭吧,分散注意力。”
  沈濯实在是饿得发慌,他想既然齐修远肯帮他治伤,就不会下毒害他,于是拿过那晚饭,尝了一口。齐修远没有关注他吃没吃,用心缠好纱布,接着伸手拨开沈濯额前的碎发。
  他感觉到触碰的瞬间,对方猛然颤抖,于是收回手,说道:“若是感染了,腿可以截肢,这里不行。”
  “齐教授,”沈濯咽下嘴里的那口米饭,“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7.伤痛
  “徐大哥有一批货要出海,具体是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但是绝对不可以接受任何的检查。这批货,警察局的郭局长有份参与,但是以他的能力,省内的关系打得通,出境不行。”
  “警察局长都没办法疏通的关系,你让我来?”沈濯咬了一口流油的红烧肉,他开始把这顿饭当最后一顿,至少要做个饱死鬼。
  齐修远用棉球给他擦拭额头上的伤痕,尽心尽责像是面对真正的病人:“实际上,我不需要你疏通关系。陈小姐拿上来的金印,是伪造的吧?鎏金法,而且还有做旧的痕迹。徐大哥看不出来,但我知道,前朝的手艺不会这样精致。”
  “你……”沈濯一时梗住。
  “我那天在老城区见到你后,造访了金铺,沈先生的技巧果真是出色。”
  自认识齐修远第一天起,沈濯提心吊胆,生怕他发现自己来路不正,今日齐修远终于知道他做的行当,但是还好,他以为面前的人是沈桀。“齐教授的意思是,让我仿造政府公文?”
  “可以吗?我们有模板。”齐修远说的是问句,语气也是试探,但是他分明没有给沈濯留任何拒绝的余地。
  “如果我说,我不会呢?”
  齐修远笑着摇摇头:“你想拿东昇帮做赌注,还是拿自己的家人?把饭吃了,如果准备好就告诉我。只要能够出货,徐大哥便会放你走,他恩仇记得分明,不是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他是很记仇,”沈濯无奈地笑了一声,“我有些好奇,齐教授这样的读书人,为什么会跟徒骇寨同流合污?”
  齐修远站起身,半边烛光被他挡住,一半身子隐藏在黑暗之中,另一半却真真切切,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看得一清二楚。他说道:“民国十一年,我作为留学生刚到法国,遇上劳工回乡事件,顺手帮助了徐钟回到故土。像我说的,他恩仇分明,这恩就记了十四年。”
  “你可以置身事外的。”
  “我为什么要置身事外?”
  “做土匪是走歧途,”沈濯自以为很理解他,齐修远在他心中就是一个传统的读书人,到底有什么苦衷让他跟徐钟这种人走到一路,“齐教授最近,缺钱吗?”
  “还好,实验经费方面没什么问题,工资也刚刚涨过。”齐修远看他吃得差不多了,低下头准备接过来饭碗,谁知下一秒沈濯将碗摔碎在地,手中握了一片锋利的陶瓷碎片朝他脖颈袭击过来。
  齐修远毫不费力握住沈濯手腕,迅雷不及之势夺下那块瓷片,并用鞋扫走剩下的所有碎片。他将沈濯提起来翻身推到墙上,两只胳膊死死压在背后,此间沈濯用尽吃奶的力气挣扎,却没能挣动半分。
  沈濯完全不敢相信,他跟一个身手不比职业杀手差的人,同居了一年。
  他更不敢相信,齐修远竟然不恼火,一边有条不紊抽出沈濯腰上的皮带反绑住他的手腕,一边用一如既往的柔和语气说道:“我是怕你伤害到自己,或者想不开做什么蠢事。”
  等他绑完了,松开沈濯,蹲下去收拾地上的瓷片,耐心地全部捡起来放到托盘上,像是收拾被学生打碎的试管。
  “我和你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你弟弟经常跟我讲家人的故事,所以我还算是知道你的脾气,”齐修远慢条斯理说道,“分明是血气方刚的人,却用柔和的假面掩饰自己的张狂,笑里藏刀——元熙没有说错。而元熙,善良单纯,一直待在学校的象牙塔里,知道生命的可贵。”
  沈濯忽然觉得可笑,原来他在齐修远眼中就是个愣头愣脑的傻子。但这样也好,至少齐修远觉得他走在正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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