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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骗子(近代现代)——楚山晓

时间:2021-03-06 11:29:58  作者:楚山晓
  “谁负责的?”
  “郭南星。”
  “存档的模板有吗?”
  “公司有空白的档案表,您要这个做什么?”
  “不知道,心里觉得不对劲,未雨绸缪吧,”沈濯打开车门,“我去拿点东西,一会儿送我去老宅。”
  5.则乱
  东昇帮的老宅购于前清年间,曾经翻修四五次,存放档案的房间位于阴暗面,窗户也都用纸糊上了,怕光照让字迹变淡消失。从最早期的毛笔字,到现在的钢笔字,这里的一本本一盒盒的纸张记录了百十年的风雨变迁。
  也是小心谨慎,陈君诺要求记录所有员工的姓名籍贯,哪怕是只工作一天的短工。
  最近的档案放在一个土黄色的档案盒里,沈濯快速翻阅着,有些人入职日期是同一天,他记得那是接了诺马牌那个大单子之后需要人,便新纳了一批员工。
  一批同时入职的新员工,也就是说,这些人登记的时候,档案表是叠在一起的,从上到下,一张一张垫着写。上一张的字迹会在下一张留下凹槽,而其中有一份表格上面的凹槽找不到对应的墨水字迹。有一张被抽走了,而被藏起来的,一定是关键人物。郭南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濯摸出钢笔和从公司拿的空白表格,将那张纸临摹下来,不仅笔迹一模一样,就连洒上去的墨水点都在同一个位置。他把复制品放回盒子里,随后走出后院的暗房,朝扫地的外门弟子打个招呼,坦然自若。
  坦然的状态只维持到出门,做进汽车里的时候沈濯已经满头是汗。他趴在后座上,掏出铅笔和刚才摸出来的档案表,用铅笔涂满了整张表。凹槽更加明显,沈濯猛然抬头,问道:“韩金是谁?”
  “有点印象,好像有一次帮忙洗车来着。”阿强挠了挠头顶,夏天快到了。
  “去北城河口路工人宿舍,”沈濯看了一眼表格上的地址,忽然改口,“不,先去城郊韩家村,咱们得快点。刚才跟家里打了个电话,君磊说情况不乐观,省里来专员调查,张石川把这个案子看成是他高升的跳板,很有可能接受一切的伪证。”
  阿强点点头,踩下油门。
  郭南星并不是个天生疑神疑鬼的人。他今年二十七岁,十岁之前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忽然父母变成了革命党掉了脑袋,他被文冠木捡回东昇帮,改名换姓才得以逃过一劫。陈道年教他认字读书,他在泺城大学读金融,后来帮忙管理东昇帮明里暗里的账目,娶妻生子,以为苦尽甘来,一切都朝着温馨快乐的结局发展。
  忽然陈道年死了,忽然傅川芎被驱逐出泺城,忽然文冠木要和陈君诺分道扬镳。
  他是个墙头草,陈道年待他不薄对他有恩,但是文冠木给他厚禄且是当年的救命恩人,他便开始计算如何谁都不得罪。谁都不得罪的后果就是总有人在接近他,看着好似是利诱,其实都是威胁。
  因为管着人事和账本,他手上有不少东昇帮各色人等的黑账,手里的秘密越多,他想要的安全感就越多,所以在听到手下的外门弟子汇报说沈桀去查了档案之后立刻警觉起来,马上赶到老宅。
  还好,所有的档案都在,一张不少,也都是熟悉的字迹。
  沈桀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把柄在他手里的,因为沈桀做的事情几乎从不关乎金钱,他也没地方找漏洞,所以,这个小师弟是他最大的隐患。
  郭南星唤来跟着他的外门弟子林隋:“你这几天就一直跟着韩金,切记保证他的安全。”沈桀心狠手辣,据说曾经将不服他的弟子丢进恶狗窝里,虽然不知真假,但是他做事决绝是不能反驳的。“如果不能救下他,立刻报警。”
  林隋皱眉,重复一遍:“报警?”
  “对。”
  “可是咱是黑帮啊。”林隋一心报着闯荡江湖叱咤风云的理想加入东昇帮,现在颇为不解,什么时候干坏事的还主动寻求官府帮助了。
  “你别说你是谁,匿名,懂不懂。”
  “哦哦哦。”
  郭南星叹了口气,怎么分给他一个傻子。
  从韩家村回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凌晨,沈濯在车上睡了半个小时,脖颈疼得如同被手法不娴熟的澡堂师傅做了个廉价的按摩。他去了趟教堂,找克里斯神父借了一些画具,然后回到冷清的别墅,一头扎进工作间。
  陈君诺的公寓早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监视起来了,但是别墅这附近没有警察局的人,也许是张石川漏报,也许是别有用心,沈濯没工夫管他。
  许是心有灵犀,齐修远在傍晚的时候打了一通电话,吵醒了趴在工作桌上累睡着的沈濯。他呼噜两把脸上的木屑,肩膀和下巴颏夹着电话听筒:“我没事,张石川不敢动二嫂,省里来的专员留过洋,对女生还挺绅士。打点过了,君磊对蹲局子的事情比较熟悉。”
  齐修远听出他苦中作乐的语气,柔声问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还真有,”沈濯把手里的胶水扔到一边,“你有个挺听话的学生是不是在市医院病理科实习?上次见过,胖乎乎戴眼镜那个。你让他今天晚上等一封邮件。”
  沈濯刚将电话放下,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阿强敲门:“少爷,都准备好了,那边传来消息,韩金回了工人宿舍。”
  “我马上就去,脚踏车钥匙给我,我自己能应付,你去教堂替我把东西还了,顺便去医院,”沈濯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口袋里,将一份写着医院地址的信封和一份空白信封交给阿强,“对了,借我两块钱路上买点包子吃。”
  韩金兜里怀揣着五块响当当的银元从楼梯拐角处走回来。工人宿舍叫这个名字,其实住的人鱼龙混杂,各个地方来的长工、短工都住在这里,码头的力工、街边的菜贩子、走街串巷的报童都贪图此地的便宜。据说他隔壁住着一个杀手,但是他不怕,他把自己算作东昇帮的小弟,也是混江湖的。
  狭小的房间住三个人,两个室友都是跑船的,一年四季见不到几次面,但是他们赚得多,韩金每次看到他们提着一包猪头肉回来就酒都有些眼红。如今他也有了钱,不买猪头肉,买了半斤卤猪肘子提溜着,走到屋里来回身关上门。
  “站那别动,”屋里有人在候着他,“你认识我吗?”
  韩金吓了一跳,双腿控制不住打哆嗦,他接着月光看到了拿人手里端着一把枪。看样子还是舶来的,听人说叫自动手枪,扣一下扳机能射出好几发子弹,把人打成筛子。他抖得愈发厉害,怀里的银元碰撞发出不和谐的音符:“您,我,我,我认识您,沈经理。”
  沈濯打开身边的一盏二手台灯,电压不足只能发出昏暗的灯光,倒是不妨碍韩金看清楚他的样貌。他给“沈桀”的评价是衣冠禽兽,表面上温文尔雅其实满肚子坏水,今天他就要把这些坏水演到极致。
  “箱子里的东西是你放的?”
  “什么箱子?什,什么东西,”有人叮嘱过韩金,无论发生什么一口咬定三个字,不知道,而且那人还说,全东昇帮最会虚张声势的就是沈桀,不用怕他,“您说什么我不清楚啊。”
  “错了不是,戏本没对好,”沈濯咧嘴笑了笑,“你的主子已经把你在陈氏酒业的履历抽走了,你应该装不认识我,方才那个问题的正确答案才是‘不知道’。说说吧,郭南星许你什么好处了?”
  韩金其实不认识郭南星,因为堂堂一个内门弟子不会蠢到亲自去见炮灰。
  沈濯没等到答案,晃了晃手腕,听到一声钝物落地的声音,猪肘子掉了:“你不用紧张,放松一些,现在紧张过度了我怕你一回儿要晕过去。我再问你一边,放酒的木箱里发现的鸦片膏是不是你放的?”
  “不是,我不知道……”
  “别那么害怕,走近点,”沈濯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你的主子手脚很干净,怎么从警察局把收获的违禁品弄出来的查不到,酒厂里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若不是他们做贼心虚抽走了你的简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抓住你。”沈濯咽下后半句,郭南星也就亏在了不会做一个以假乱真的证件,只能填真的,若是沈濯来做,保证让他一星半点的真实信息都查不到。
  韩金走近了接过他手上的照片,腾一声跪在地上,浑身上下筛糠一般颤抖着。
  “看清楚了吗,你的女儿好歹长得像她妈妈,”照片上是被绑架的一对母女,小姑娘额头带血——手下做事粗暴了些——虽然有些模糊但是韩金能瞬间认出他的心头肉,沈濯很满意,“你明白了吗,你是一颗弃子,郭南星甚至没有帮你保护家人。他没有继续利用你的必要了,为何费事保护你呢?”
  沈濯自认为是个很好的模仿者,他这逼问人的手段大多是在欧洲的时候,从他那个狐朋狗友曾旭华身上学的,别说,正规警校出来的就是有水准。当时曾旭华怎么问他的,他就怎么问韩金。
  韩金发出了几声豪猪一般的低吼,沈濯端着枪的手有些累了,但还得做一做样子,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嘴叼着把手打开了,伸到韩金面前。
  是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女人的,上面还有韩金花了半年工钱买给他媳妇的金戒指,嵌着一颗红色的玛瑙。他伸手想去夺,被沈濯用冰冷的枪口抵住了脑袋,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慢慢缩回来。
  6.威胁
  “现在你准备说实话了吗?”
  “我说我说,求求你放过我的妻女,大爷,求你放过她们,”韩金哭出了声,越发像是野外的豪猪,“有个东昇帮的外门弟子说他主子要我做一件事,只要混进酒厂,把一包东西塞到箱子里就行,一定要在陈董事长亲自检查入库那天做。我做完之后,当天晚上就收到了五百块钱,说以后不用去上班了,每个月都给我钱……我也不知道那是鸦片膏,我也不知道他们要害董事长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拿了钱办事……”
  沈濯舔了下嘴唇,和他想的大差不差:“你今天这番话,过几天庭审的时候当着所有人说出来。”
  韩金愣了一下立刻摇头:“不行,不行,他们会找我算账的,他们说只要我说出半个字我就没命——”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不顺从对方的意思,不仅自己要没命,妻儿老小也活不了,于是当即改口:“可以可以,您放了我老婆闺女,我一定说,一定说。”
  “你看,这不就解决——”沈濯话音未落,忽然一声枪响,韩金胸口中弹向后仰到,嘴里冒出一串血泡,这是打中了肺部,不过几秒钟就没了动静。这几秒沈濯回头看去,纸糊的窗户破了一个大洞,一个身影从对面高楼的顶层快速消失,他的西装也被子弹划破了一道痕迹。
  韩金死了。
  沈濯真真实实地慌了神,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来,但是偏偏漏算了平日里文质彬彬的郭南星也是个手起刀落的狠人。是啊,算起来他其实才是入门最早的大师兄。也许郭南星也在监视沈濯,他看到自己接触韩金,便动手杀人。
  “杀人了!杀人了!”“怎么回事?”“刚才有枪响!”“杀人了!”
  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枪没装消音器,似乎是故意引人来围观杀人现场。如果那些好事的邻居们破门而入,看到的将会是倒在地上的尸体和一个握着手枪的男人。沈濯把盒子和照片揣进怀里,一咬牙翻窗而出。
  他没受过训练,从二楼跳到灌木丛的时候扭伤了脚腕,手也磨破了一层皮,不过好在没人看到,也没有引起什么惊慌。
  落荒而逃这个词,上次用的时候还是在香港,安德让他点火烧了他们的仿制窝点的时候。那个时候广东黑帮已经被背后的日本人撺掇地开始找安德算账,沈濯用的是叫侨仔的假身份,全身而退。
  现在不行,他是沈桀,长着一张沈桀的脸,只能跑。
  本来一切都在他的计划里的,韩金的惊慌失措和改口认罪。沈濯叹了口气,躲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把怀里的照片撕碎了丢进下水道,小盒里的东西摸出来踩碎了也一并扔进去,盒子丢到垃圾堆里。
  没有什么绑架,沈濯不会对妇孺下手,他不能比城外徒骇寨的土匪还残忍。
  昨日他去了一趟韩家村了解了韩金的近况,装作是他的领班给他家人送了一些慰问金,韩金妻子兴奋地接过钱的时候沈濯顺走了她手上的戒指。回来之后他凭借着记忆画了一副油画,一副母女被绑架的油画,然后翻拍洗成模糊的照片,昏暗的灯光下看得如同真的一样。
  手指是软木塞做的,所以他不能让韩金抢到手。上面的血是沈濯卖包子的时候找老板借的猪血。也是多亏了他的好演技,骗过了韩金,只是没想到才刚刚说服他出庭作证,人就死了。
  张石川把省里专员送到了接待所,这几天忙着内部审查揪出偷偷把违禁品运出去的内鬼,他也是好几天没睡好觉,回到办公室刚刚趴在桌子上就听见高广臻的大嗓门:“局长!有电话举报,工人宿舍附近有人开枪杀人!”
  高广臻话音未落,晋云浮也跑进来,一个立正飞速说道:“局长,新线索,咱们的包打听传来的。工人宿舍枪响之后,有人见到了从死者屋子里跳窗逃跑的凶手,是东昇帮的三当家沈桀。”
  “妈的,折腾老子是不是,”张石川站起来抓过衣架上的外套,把黑色的大檐帽盖在脑袋上,“我去抓人。小高去工人宿舍,现场保护好了谁都不许进去,云浮,你去电话局查查这几通电话都是哪来的。”
  时间太巧了,张石川嗅到了圈套的味道。更何况他知道现在的沈桀其实是他那个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弟弟,最多就是小偷小摸,做不出杀人还能镇定逃跑的事情来。
  公寓和别墅都扑了个空,张石川必须亲自带队,先专员一步抓住沈濯才能保证不节外生枝。好在手下报信,说沈濯的车停在沈家祖宅附近,他急匆匆赶过去,却发现这里不仅仅有沈濯的车。
  所以在副市长从中堂间的麻将桌前站起来厉声问他搞什么的时候,张石川有一瞬间是大脑一片空白。杀了人,或被人冤枉杀了人,怎么还敢往家跑,往家跑不止,还非要和达官贵人待在一起打麻将。当庭拿人,多掉面子,也不怕他爹再气晕过去——也好在他爹先回去休息了。
  沈濯坐在一边的木椅上,见到张石川没有一丝的慌乱,气定神闲站起来,问道:“张局长兴师动众来我们沈家,莫非是贱内的案子有了转折?方才还和李叔叔说,我们是遵纪守法的好企业,偏偏被小人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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