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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灵异闻录(玄幻灵异)——楚山晓

时间:2021-03-06 11:36:02  作者:楚山晓
  看着像是大户人家少爷的监察大人,其实十一岁家破流浪,十四岁上战场,二十一岁接手伏灵司,是血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硬汉。戎策小时候崇拜他,现在虽然气这师父脾气古怪,但崇拜没减多少。
  “阿策,你过来。”杨幼清招招手,戎策立马走上前去,方才盛气凌人的气焰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杨幼清从怀中摸出一支笔,通体白玉,笔尖却是翠玉,月下泛着光:“伏灵笔,会用?”
  伏灵咒枷便是伏灵笔写在妖魔耳后的一段文字,如同刺青,等到罪期过后再由伏灵笔消除。佩戴之妖魔若是使用丁点妖力,便会体会刺骨钻心之痛。伏灵司每年都会有数十个犯了小错或者罪不至死的妖怪戴上咒枷,短则一年长则数百年,有些还会选择进入伏灵司端茶、倒水、打扫藏书阁以缩短罪期。
  花妖虽然杀人,但是事出有因,戎策记得书上写过,这样的情况佩戴咒枷百年应当可以抵罪。杨幼清将笔放入他手中,戎策接过来却如千斤重,神色凝重。
  杨幼清以为他是怕下笔有误,问道:“没底气?”
  “不是不是。”戎策抬头,眼中是如方才一般的轻松。装出来的,杨幼清心想,莫不是自己在场他会紧张?于是他退后几步,给徒弟留出空间。戎策咽下口水,靠近了花妖。
  笔尖尚未触碰,只听花妖突然轻声问道:“官爷可否回答小女子一个问题?”
  “讲。”
  “方才我用花粉袭击,你为何没有中毒,这花粉对常人可是百发百中。”
  戎策眨眨眼并未回答,伸出食指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轻轻按住花妖的侧边额头,伏灵笔刺破了她的皮肤:“抱歉了。”
  杨幼清在梳理梭子的毛,这猎鹰是戎策从北疆战场带回来的,回来之后和杨幼清亲的不行,杨幼清也喜欢。他见戎策完成了任务,上前审视一番,说道:“字写得太难看。”
  “您就不会夸夸我,”戎策将笔还给杨幼清,转身,“百年后自会有人清除咒枷,姑娘早些休息。老师您等等我,梭子!梭子!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我带着梭子,你背着小白。还不快去?”
  第二天一早,伏灵司众人还没出发,就收到霖王快马加鞭一封信,询问路程还有多远,又说霖州府城出现了怪相,希望尽早前来解决。戎策读完信,把信纸一拍,震得桌上茶杯晃动:“金絮其外……拿我们伏灵司当自家府兵?”
  睡了一整晚的白树生晃晃脑袋,说道:“你又没见过殿下,我觉得他挺有趣。”
  “你见过?”
  “前些年指挥使大人生辰,远远瞧见了。”
  监察杨幼清是伏灵司的最高领导,那指挥使孟兆宁便是整个佐陵卫的最高领导。十多年前,他收养了戎策和戎策的妹妹,因为小孩这双眼睛的天赋便认了义子,视如己出。孟家家世显赫,当今皇后便是孟兆宁的胞姐,而霖王是皇后唯一的皇子,也算是戎策的表哥。
  不过戎策常说,孟家这样清廉正直的家庭,怎么会有霖王这样不着四六的外孙。想想就来气。戎策灌了一口凉了的茶,若不是他急需一件案子一点功劳升千户,也用不着去帮霖王的亲信除后患,再卷入这单事件中来。
  杨幼清进门的时候听见他们议论,轻咳一声,两人立刻住了嘴,戎策更是殷勤地迎上来,问道:“几时启程?”
  “小白,你去江边寻战文翰,鬼丹一事有些棘手,惊动了黄泉。”杨幼清好似没听见戎策的问话,径直走向白树生,“切记,能不招惹鬼差就不招惹。”
  白树生偷偷看了一眼戎策,随即上前行礼,说道:“明白了,您放心。”
  戎策瞥了一眼身边的同僚,悄悄踢他脚腕,催促他赶紧走。白树生笑着拿了他的剑走出去,杨幼清似笑非笑看着戎策:“有话单独说?”
  “伏灵司教徒弟,三年一次出师考,三年不过又三年,我这次过了没啊老师?”戎策露出几分讨好神色。他自称从进了孟家到二十岁身披战甲凯旋归来,没受过任何挫折,直到遇见杨幼清这个灾——这个严厉的师父。
  杨幼清三天两头教训他,他也就忍了,若是十几年都没能出师,岂不成了笑柄,脸上挂不住。杨幼清知道他心思,故作若有所思,点头道:“好,你若是想出师,也好,从今天起到岭南府暗桩做舵主。”
  “那破地方连官道都没有!”戎策不满。
  杨幼清一把捏住他耳朵:“学得半斤八两还想自立门户?”
  “疼疼疼!白树生不就是十岁入门十三岁出师!”
  “那是因为他师父死了。”杨幼清松了手,不再说话,戎策也是若有所思。白树生十三岁的时候,他的师父——前任监察离奇死亡。而那年,杨幼清二十二岁不到,恰巧从战场回来,接管了伏灵司。
  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半晌,杨幼清说:“你若是想走,我不拦着,若是要留在京城,留在我身边,就老老实实做我的徒弟。”戎策揉着耳朵看他,忽然有些移不开眼睛。诚然,他不想丢人,但是他脸皮足够厚,丢人就丢人吧,离开杨幼清,他不干。
  “那我再学三年。”
  风流成性的二皇子要伏灵司帮忙?还在青楼宴请?先宰他一顿再说!
 
 
第5章  白凤
  霖州的州府名字简单直接,就叫霖城。自半路遇到花妖之后,伏灵司一行人并未再有其他意料之外的遭遇,一个上午便快马加鞭赶到霖城。
  伏灵司在京城的大本营并非是在繁华的帝都之中,而是与京城外十里的皇陵为伴,每日见到的除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差就是妖族野兽奔腾而过。因而,能够来到霖城一睹热闹的街景,对于这些天天跟妖魔鬼怪打交道的年轻人来说,是一件美事。
  只不过美好并没有持续多久,东市街头的糖炒栗子刚刚拿到手,戎策就听见由远及近一阵马蹄声。来人一身赭石红袍,黄铜软甲配一长一短双刀,腰上三道令牌一枚玉佩。
  白树生凑到戎策身边:“唉,这人从五品,带刀护卫。哟吼,还是轻重双刀,难不成是槐荫戴家?”
  戎策又是一声微不可闻的笑声,说道:“霖王自小就要了戴家长子戴佗入宫伴读,有这样一个武功高强之人在身边,怪不得他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还没被仇家弄死。”
  戴佗刚认出来前面站着杨幼清,立刻翻身下马,小跑着过来,单膝跪地一拱手,大喊一声:“请您助王爷一臂之力!”戎策被他这一声吼惊得栗子卡了嗓子,咳嗽两声一脸不悦。戴佗没瞧见他,继续道:“王爷在白凤楼设宴,给各位接风洗尘。”
  戎策经常在杨幼清耳边说霖王殿下风流成性,还辅以风靡大街小巷的传闻,杨幼清虽说不以为意,但听多了也对这位未曾有缘面见的王爷有个初步的印象。所以,在杨幼清发现白凤楼并非是什么官方的接待场所,而是青楼的时候,他很好地保持住了自己的表情,面不改色对戴佗一挥手:“带路吧。”
  白凤楼一共九楼,八角宝塔形状,一到三楼都是空旷的大堂,四到六楼是雅间,而七楼往上,一般人可就进不去了。霖王宴请这几位刚刚帮了他一个“小忙”的客人,选在了闲人免进的第九楼。
  进门唯有一张八仙桌,连跳舞奏乐的地方都没有,四周都是红木的家具,窗户打开着,整个霖城的景色一览无余。这白凤楼占了个绝佳的地方。
  霖王已经入座,他身穿红色镶着金边的披风,内里是暗黄色长袍,广袖不见一丝褶皱,腰上挂着半米多长的玉佩,养尊处优几个字写在脸上。
  不过,这张面孔和杨幼清所想像的还是有所出入:他看起来太过年长。霖王,今年应当是二十五岁,正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年纪,眼前这人,眼角已经有了皱纹,而且小腹突出,杨幼清想,莫不是他纵欲过度。
  戎策越过杨幼清的肩膀瞥了一眼霖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好在及时咬住嘴唇憋住。杨幼清悄无声息一拳捶在他腰侧,继而朗声问道:“霖王殿下如此破费,想必是这白凤楼并不简单吧?下官喜欢直来直往,殿下有什么吩咐,尽早说了。”
  “各位先入座,不急。”霖王招呼着众人,他身边有几名年纪相仿的男子,其中一人眉毛高挑,眼神迷离看向窗外。戎策留了个心思,叫来一旁端着茶壶的小厮,小厮说,那人名为张钟,是白凤楼的二掌柜。戎策能猜出个大概,霖城的乱,就乱在这白凤楼。
  酒过三巡——当然是霖王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单方面的饮酒,伏灵司在杨幼清来的第一天就立下了一条死规定,腰牌在侧不许碰酒——霖王终于将这几日霖城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半个月前,父皇命令我来自己的封地,就是霖州,治理水患。这个月初,我带着一众治水官员,回到霖城想要修整几日。
  “那天,我路过白凤楼,进来小酌几杯,忽然听见楼上有异样的声响,后来有人说,是一个男客人突然中风,摔下楼梯,压碎了一个青花瓷瓶,碎片扎得满身窟窿。我只当做是他倒霉,可谁知第二天,竟死了两人,一个小厮溺死在澡堂,一个账房先生摔死在三楼的楼梯口。
  “第三天,白凤楼里又死人,而且是四个。一男一女正在苟且,忽然没了动静,仵作只说是一时血脉喷张,如何如何。另外两个不知为何打起来,打到谁也不能再动弹。
  “大家都看出些异常,白凤楼的客人少了不少,我也给诸位递了密函。第四天,也就是昨天,死了八个人,其中五个,一同喝酒,吟诗作对,吃了不知什么东西纷纷呕吐不止,死的时候面色发青,又发紫。
  “其余三个,其实是母子三人,那母亲本还没到月份生产,忽然临盆,生下两个小儿之后撒手人寰。天刚黑,那两个小的也死了。人都说双胞胎不详,说是幼子克死了亲哥生母,但我仍是觉得,这母子三人,也是被这白凤楼里的脏东西所害。”
  双生子不详这个传闻,真的有不少人信,就算是达官贵人家里,若是生了一对双胎,定要瞒下来悄悄处理掉。戎策遇到过不少的双生童鬼,问,就是一出生被人按水里憋死了。
  但就算那两个婴孩是其家人忍痛淹死的,剩下的这些离奇却又让仵作查不出端倪的死亡,究竟是因何?
  杨幼清道:“我需要一份详细的清单,时间地点,死人的姓名生辰和身世。”
  “戴佗,明天早上送到杨监察手里。”霖王一挥手,站在后排的大高个子带刀护卫立刻推门出去了。
  “阿策,”杨幼清一声不轻不重的呼声,让戎策回了神,眨眨眼看向他师父,“阿策,你带人去画符。注意这是八宝塔,按八卦方位画。”
  戎策向来不喜欢画那些歪七扭八的字符,他一向靠的是一双眼一把刀。不过杨幼清要求了,他必须照做,答应地不情不愿,还不忘问一句:“战文翰呢?我有几个混淆的符文,想请教请教。”
  言下之意,你怎么不叫他去画。
  杨幼清一挑眉,没说话,只是将盘子里一片姜往前推了推。过江这个词在北朔太过敏感,战文翰还在追查那个偷了鬼丹的刺客,戎策有数,没有追问,老老实实接下这份苦差事。
  戎策刚一脚踏入通向白凤楼八楼的楼梯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住他,而且称呼还特别奇怪,称他为“这位兄弟”。这位兄弟,戎策心里嘀咕,是不是下一秒就要说,霖城三景观光团两天一夜包吃包住了解一下?
  但今天来的都是大官或者富豪,戎策不想得罪他们。戎策一抬头,是白凤楼的二掌柜张钟:“张老板有何指教?兄弟我别的不会,斩鬼捉妖还是有一手的,您家里是阴风阵阵呢,还是恶鬼当道?”
  阴风阵阵,恶鬼当道?眼前这人阿谀是假,骂人不说脏字才是真。张钟两条眉毛都快挤到一起:“不劳费心,我家里平安得很。只是这白凤楼里有鬼,但我怕你道行不高,抓不住。”
  他说完啐了一声,忽然见由远及近走来一位姑娘,身穿一件半透的青衫,辅以莲花纹饰,清秀又不失风雅之气,落落大方。她便是不少人花重金都未能见上一面的花魁,石媛媛。
  “哟,这又是哪家的公子,惹您不高兴了?”石媛媛攀上张钟的肩膀,毫不羞涩望向戎策。
  “没事,别理这舞刀弄枪的粗人。媛媛,走,咱们去荷花落听曲。”
  粗人戎策看着他们暧昧搂抱着远去的身影,强忍着自己拔刀的欲望。他心里想,荷花落,白凤楼四楼的雅间。坐南朝北终日不见阳光,因在风口总是冷风习习,风水上,这是极阴之地。
  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见身后杨幼清一声训斥:“还偷懒站着不走?”
  “您忙完了?”戎策调整好笑容,麻利转身凑过去,“我这不是在与白凤楼二掌柜询问情况,怎么算偷懒呢?老师,莫非这白凤楼风水不好,困住地缚灵,或招来无魂野鬼?”
  杨幼清丝毫不在意他讨好的神色,从他身边走过:“阴地?若是风水差,怪事能等到今日?此地依山傍水,龙盘虎踞,八宝塔楼依八卦而建——名扬科甲,贪狼在巽宫,听说过没有?”
  戎策立刻摇头,他常感叹老师竟然懂这些东西,不去算命真是可惜了。
  “此地出状元,是绝佳的风水宝地。还愣着干嘛?”
  “唉,我这就去画符。”
 
 
第6章  画符
  白树生叼着一支毛笔,将一张画好的黄符贴在三楼大堂内的拱门上。四下空无一人,他没有乐子,只能扭头去瞅瞅戎策那边的进度,忍不住说道:“跟鬼画符一样。”
  “话这么多。”戎策忽然觉得身后发冷,似是有人看着他。可他一回头,不见任何人影,嘟囔一声奇怪。
  戎策起身往楼上走,一边轻踹着犄角旮旯,竟真让他踹破了一面墙。墙上多了一个窟窿,而在破烂的木头后面放着一具没有头颅的鬼身,而且已经近乎透明。他将那残缺不全的鬼用刀鞘拨开,后面堆叠着剩余四条鬼的身体,竟都是在脖子处断开,没有头颅。怕是再迟几个时辰,这些鬼身会灰飞烟灭,不见任何踪迹。
  如果是普通的木板,伏灵司定能发现这后面藏匿着东西,但是,这楼梯隔板用的是梨花木,扰乱了他们的观察。戎策能够一脚踢出来,只能说明——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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