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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灵异闻录(玄幻灵异)——楚山晓

时间:2021-03-06 11:36:02  作者:楚山晓
  在黑白无常来之前斩首这些新生的鬼,是为了夺走鬼丹?戎策坐在楼梯上,若有所思。或者……
  鬼丹到底有何用,戎策不清楚,他问过杨幼清,对方也模棱两可。戎策推断,这是一种禁术,真想要找答案,估计要去伏灵司藏书阁的地下三层,撬开那些上锁的箱子。
  “头疼了?”杨幼清从五楼走下来,看到被踢坏的梨花木微皱眉头,但是他能从戎策的眼神中读出思索和愁绪,便知道事情有了进展,“阿策,看见了什么?”
  戎策总觉得杨幼清像是住在他心里了一般,每时每刻都能读出他心中所想:“老师,又是鬼丹。我怀疑是有妖邪直接是将人变成鬼再取鬼丹,真是可怕又卑鄙。”
  “你认为,和上次截杀女鬼是一人所为?”杨幼清在他身边坐下,说道,“煞的鬼丹和普通鬼应当是不同的。一个吃惯了大鱼大肉的土豪,为何会在同一时间想要吃山间野菜,而且流连不返?”
  戎策哦了一声,点头复又摇头:“但你看看这脖子上的断口……”
  话音刚落,戎策才想起来他师父不过一介凡人,没有得天独厚的一双阴阳眼,看不见鬼。不过伏灵司几十年前曾有一个医术高明的前辈,研发了一种能开天眼的草药,还起了一个不知所云的名字,叫仙羽散。
  副作用也有,短暂见到鬼魂和妖魔原形之后,便会上吐下泻,严重者卧床三日不起。好在杨幼清也没在意这些,一边站起身一边说:“画符保护白凤楼最重要,之后你带他们两人一班轮巡查。”
  “老师,”戎策忽然叫住他,见杨幼清回头,才继续道,“今天没死人。”
  杨幼清透过雕刻工美的窗棂向外望去,一轮皎洁新月刚刚挂上黑夜的幕帘:“话不能说太早。还在这里赖着不走,找揍?”
  戎策见他师父抬手要打他,立刻撩起袍子下摆,三步并两步跑下楼。等他觉得距离够长,杨幼清追不上的时候,他才朝楼上吆喝一声:“师父年纪大了不要总是动手,容易扭着腰!”
  夜晚,戎策趴在桌上准备眯一会儿,但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不仅仅是因为身边白树生的噪音太过刺耳,而且他心里发慌。距离午夜还有半个时辰,按照前几天的死亡人数推断,今天应该会死十六个人。
  但是,至此时此刻,每个生命都活蹦乱跳——或者睡得如度雷劫。难不成是那妖怪怕了伏灵司这黑衣黑刀铁令牌?戎策想得烦了,起身将血刺刀背在身后,大步走出三楼的梨花木门——建造这地方的人倒是舍得花钱,大部分家居摆设都是梨花木的,一看质地,得是从南边高价买来的。
  杨幼清将他的刀擦拭干净,插回刀鞘。忽然听见客房门外有一声轻微响动,他吹灭了桌上的油灯,翻身躺到床上。如他所料,两秒过后,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敲门声。
  “老师老师老师。”
  杨幼清不答话,他这个徒弟像是一副狗皮膏药,黏上了就甩不掉。当然,五年前刚刚收他入门的时候,人还高傲得很,也不知是不是杨幼清教育的方法有误,造就了今天死皮赖脸往他身上贴的戎策。
  戎策等不到回答,但是他知道师父没睡。于是他大胆地直接推门而入,扑到床前。杨幼清虽然大戎策六岁,但是身手依然迅捷。他抓住戎策的手腕,跃到年轻人身后,将他胳膊扭到背后,狠狠一攥手腕。
  戎策自然不甘示弱,咬牙忍住腕部和肩头的疼痛,在杨幼清和木板床围成的狭小空间内转身,胳膊绕到身前,同时提膝顶向杨幼清的胸口。
  “太慢了,”杨幼清一掌便轻而易举推开他的膝盖,再歪头躲过一记朝他面门袭来的直拳,“半夜三更跑到我这来做什么?”
  戎策还想出拳,不料这只手腕也被杨幼清抓住,彻底被人锁死,牢牢按在床上。真刀真枪打起来,戎策不一定会输,但是他面对杨幼清不敢用全力。且就算是打赢了,师父也会找个借口将他一顿抽,然后罚他打扫藏书阁。
  “老师,”戎策换了个策略,眨眨眼睛露出副无辜又委屈的神色,“老师,楼下桌子太硬,睡不好。”
  “这么多房间随你挑。”
  “这地方阴森可怖,我怕您自己待着不安全。”
  “花言巧语,”杨幼清松开他的手,将戎策从床上拽起来,“睡地上。”这小孩粘人归粘人,但是关键时候还是不错的战斗力,不如把他留下来,挡几刀。
  戎策笑得跟吃了蜜一样,蹦跳着给自己收拾了一个地铺,躺上去不过两三次呼吸,就安安稳稳进入了梦乡。杨幼清坐在床上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又是一阵唏嘘,怎么当年意气风发、谁都不服的小将军,现在如此没皮没脸。
  不仅不要脸,而且还挺暴躁。他手下的那群人不知道来投诉了多少回,说戎百户今日又对他们拳打脚踢。真是把自己的脾气学了个十成十,杨幼清心里想着。
  第二日清晨,天微微亮,还未鸣叫拂晓,杨幼清就听见了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监察大人!”白树生高喊,“又死人了!”
  霖王的护卫戴佗,一清早就送来了前几日受害人的名单和他们的生辰、出身。杨幼清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些人的死亡合情合理到让人挑不出毛病,像是不凑巧死在同一天罢了。
  至于今天刚刚发现的姑娘,也和这些人毫无关联。这姑娘就是昨日戎策偶遇过的白凤楼花魁石媛媛,睡梦中死在了张钟的怀里。张钟此时拢着袖子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有悔恨和自责也就罢了,戎策本以为能在他脸上找到一点伤心难过,但是一无所获。
  “仵作怎么说?”杨幼清坐在桌前问道。
  “哮喘。”
  杨幼清抬头看了一眼张钟,又低下头去,并未多说。张钟倒是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不舒坦,道:“你们又是画符又是拔刀,怎么到现在都查不出个因果原由?也不知朝廷养着你们有何用?”
  杨幼清反问他:“荷花落里为何没画镇灵符?”
  白树生在戎策身后探出身子,小声说道:“他不让进。”
  “看来,这不是伏灵司的问题,”杨幼清抬头瞥一眼张钟,“明知白凤楼诡异,为何留宿?”
  张钟冷哼一声:“与你何干?媛媛因你们而死,休想就此罢休!”
  戎策做出副凶恶神色,手碰到血刺一阵铁器声响:“昨日你和石媛媛做了什么?哮喘病人病发呼吸急促、胸闷、咳嗽,你为何丝毫没有察觉?”张钟眼中愤恨敌意几乎喷薄而出,但这其中却无惊慌失措——他不是凶手。
  “你爱她吗?”
  “你管得着?”
  戎策上前一步,说话语气忽然毕恭毕敬,接着一拱手:“我想您怜惜美人,见不得红颜薄命因而惆怅愤怒,否则霖王殿下怎么会因为一个风尘女子大打出手?”
  杨幼清将茶杯放到桌上,没有露出半点惊讶的神色,倒是白树生在旁边惊呼:“霖王?这是霖王叶斋?阿策你怎么不早——”白树生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杨幼清一记眼刀吓了回去。
  戎策从第一次见面就确定,当日宴请的霖王是个冒牌货。
  当时坐在最中间身穿深红外袍的男子,似是在在官场打拼了多年,以至于不经意间流露出油腻之感。绝对不会是一个二十五岁,皇后嫡出因而无法无天的亲王。
  再说长相。霖王殿下虽然不学无术,但是据传长了一张让京城未出嫁的姑娘一见倾心的脸。若是在场挑出一个用美若潘安能够形容的,必定是眼前这人——白凤楼的二掌柜,张钟。
  一个整日里吃喝玩乐沉迷美色的王爷,懒得搭理三四品的小官吏,派个替身来吃吃酒聊聊天,也倒像是他的做派。在座的,进过宫城的仅有杨幼清一人,见过霖王的也只有看人不记长相的白树生,想要糊弄过去,轻而易举。
  至于为何叶斋要用张钟的身份出现,怕是因为他本就是白凤楼的持有者。但是作为北朔当朝唯一封王的皇子,手底下有一家青楼,而且整日里和青楼花魁出双入对,说出去面上挂不住,而且皇帝老儿也会重新考虑这个儿子值不值得拿亲王的俸禄。
  而且,叶斋要观察伏灵司是否信得过。即便他是亲王,也未曾遇到过伏灵司的人,这些人隶属于佐陵卫,一个看似只听令于皇帝叶南坤、但实际上叶南坤搭理都不搭理的特殊机构。不过现在看来,伏灵司还不如民间捉鬼道士。
  “知道本王官居几品?”叶斋冷哼一声,腰板挺直居高临下看着戎策,“还敢口出狂言?”
  戎策毫不畏惧对上他的眼神,说道:“殿下误会了,下官并非在指责您的不是,而是提醒您,注意身份。”
  “大胆!”
  “阿策,”杨幼清几乎和叶斋同时开口,果不其然徒弟的目光望向了自己,“我想殿下公务繁忙夜不能寐,不如休息片刻。”这句话乍一听是调和矛盾,但却让叶斋幡然醒悟,失了体统的是他。
  “白凤楼的案子,务必给本王办得干净利索,”叶斋一撩长袍下摆坐到屋中一把红木椅上,“若是办事不力,本王依然要定你们的罪。”
  戎策后退一步站在杨幼清身后,后者道:“白凤楼一案,我建议殿下还是以旁观者的姿态参与为好。若是指挥使大人知道此事,怕是要节外生枝。”
  佐陵卫的指挥使孟兆宁,是叶斋的亲舅舅,也是戎策的义父。叶斋自幼喜欢吃喝玩乐、胡作非为。他还未封亲王之时,逃出宫四处惹是生非,孟兆宁已经抓过他不下十次,就算是成年封王,孟兆宁依然时不时给他点教训。
  如今太子远赴边疆亲自挂帅,朝中权势出现空档,他暗中积攒人脉数年,若再不博出头,怕是永远要居于狭窄王府。所以,此时他不能再出错。
  杨幼清站起身,拱手弯腰简单行礼:“不过殿下身体金贵,今日还是先行回王府。不过,下官想见一见,这白凤楼的大掌柜。”
  叶斋一挥手,从门口走进来一人,本就狭小的荷花落显得更加拥挤。走进来这人就是当天假扮霖王坐在宴席上的那个中年男子,但今日他穿了官服:“本官是霖州府太守,贺钧新。”
  按理说,府下设州,但是北朔仅仅占了不到半个前绎国,地方实在是不大,于是有了霖州府这样的地名。贺钧新是太守,官居正四品,与杨幼清等同,但不同的是,杨幼清没有那么多钱能够在府城风景最好的地方建立起一座九层的青楼。
  杨幼清打量他片刻,问道:“白凤楼在九年前建成,有高人指点?”
  “有,有的,”贺钧新擦了擦额头的汗,伏灵司和佐陵卫制服大同小异,他见了心里发怵,“当年我中进士,为感谢家乡父老在霖州城建了白凤楼。当年请教了霄山久沁道长等高人,因而这九年来未曾有邪事发生,直到几日之前……”
  感谢家乡父老于是斥巨资建了个风流之地?戎策看这个太守也不顺眼,干脆扭头望向窗外。“阿策,”杨幼清注意到他走神,严厉一声,“镇灵符之外,再去画一圈辟邪祟符。”
  “现在?”
  “现在,每个角落。”
 
 
第7章  霖王
  戎策刚刚将一楼的四面八方画满了隐藏的符咒,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白凤楼大门口传来,由远及近。他一回头,笑道:“怎么战少爷又无功而返啊?”
  战文翰刚刚从江边快马加鞭一天一夜赶到霖城,眼底泛黑显然是觉都没睡,急着回来复命。他懒得搭理戎策,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走上楼梯,碰巧看见他画的辟邪祟符,道:“最后一撇短了。”
  戎策瞥了一眼,说道:“又不是不能用。”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给狗一支笔画的都比你好,”战文翰回头望向跟在他身后,身穿伏灵司黑衣戴着斗笠的男子,“董锋。”董锋一抬头,将斗笠取下露出刚刚长出一乍长的头发。他无需再继续听战文翰的吩咐就知道对方的意思,随即点头。
  戎策看着这两人用眼神交流、旁若无人的样子就让人心理不顺:“怎么,叫和尚帮我善后?”
  董锋扭头,望向戎策,几度无言最后叹口气说道:“和尚也不想。只不过戎百户你这,比鬼画符还像是鬼画符,和尚实在是看不下去。”
  战文翰没再管这两人,提着袍子下摆快步走上楼梯,在四楼的客房找到了杨幼清。“监察大人,”战文翰没行虚礼,关上门后急速走到杨幼清身前,压低声音说道,“刺客并未过江,而是中途跳了船。邱江凶险至极,常有水妖吃人,能够胆跳下去的,绝非等闲之辈。”
  杨幼清活了三十一年,邱江掀翻商船或淹没良田的事件时有耳闻,但是无缘无故跳下船寻死的,这刺客是第一个。
  战文翰见杨幼清不言语,继续道:“不过我们确定他是南绎燕王的人。他穿了一双鞋底有沟壑的布鞋,纹路是燕王手底下明晞道观专用的。而且,他鞋上沾染了南绎京城附近才有的红土。”
  “意料之中。你即刻回京,查遍古籍看到底鬼丹有何用处。”
  “监察大人,地下三层也可查?”伏灵司藏书阁的地下三层常年落锁,只因里面都是歪门邪道的禁书,只做收藏,不可研究。这钥匙分三把,杨幼清一把,孟兆宁一把,最后一把在钦天监那里放着,死活不肯还回来。
  杨幼清没有一丝迟疑,将钥匙解下来扔过去:“查!”
  白凤楼今日又死了人,而且是在伏灵司眼皮子底下,霖州衙门总捕头被空中掉下来的花盆活活砸死。如若他走快一点,被砸死的就是紧跟其后的太守贺钧新。
  虽说只是被碎片蹭了额头,贺钧新还是心惊胆战浑身冒冷汗,坐在白凤楼一楼的楼梯上站都站不起来。杨幼清站在一旁观察他,觉得事有蹊跷。
  他查过,贺钧新虽然是霖州城人,但中举之后一直在西边蛮荒之地做官,后来搭上了霖王这条线,才得以快速升迁。更让人觉得巧合的是,贺钧新因治水有功提拔为霖州太守,和霖王一同到达霖州的第一日,白凤楼死了第一个人。
  那一夜贺钧新在六楼订了包间宴请几位同僚,但因为叶斋临时起意要跟着同去,贺钧新急忙换到九楼招待。而六楼的那间屋子,后来成了命案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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