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敲门的人不依不饶, “笃笃笃”地叫人心烦。
顾照鸿无法, 扬声问:“何事?”
门外的人道:“禀少主, 华宗师那边叫我过来请您过去。”
金子晚一怔:“神医华羽然?”
顾照鸿颔首,答:“多谢, 我这就过去。”
门外那人得了确切的回复这才离去。
金子晚从顾照鸿怀里跳下来:“既是华宗师找你, 你便快些去。”
顾照鸿有些遗憾,不过一想他金子晚现在就是入了自己陷阱的小猫咪,跑也跑不掉, 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也说:“你和我一起过去。”
金子晚:“我去?”
“嗯,”顾照鸿把金子晚方才在耳鬓厮磨间凌乱的额发整理一下,“你的身子不好, 虽然有顾胤帮着调理,但也不是根本之计,还是让华宗师看一看我才放心。”
也是。
金子晚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 问:“可我之前听闻回春手华羽然如今已经远离江湖,从不医治陌生人,他又不认得我,会同意——”
“你又胡说,”顾照鸿无奈, “你现在可是我没过门的媳妇,是一家人, 华宗师自然——”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金子晚踩了一脚。
什么就你没过门的媳妇!
顾照鸿看着他靴子上恁大一个鞋印,忍不住笑。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问金子晚:“猫呢?”
金子晚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小白猫,莫名其妙:“在赵六手里呢,怎么了?”
顾照鸿意味深长:“把猫抱回来吧。”
说完也不解释,等赵六把猫送来后,便拉着金子晚出门朝华羽然的回春堂去。
***
回春堂
过了一个小拱门,就能看到正大开着门的一处小院落,在正门处有一个小桌子,桌子后一个白发白眉的老头儿正皱着眉把脉。
金子晚刚踏进拱门,就看到了这看上去也才不过六七十岁,实则早已快到百岁的回春手华羽然。
华羽然眉眼间有戾气,此刻还皱着眉,看上去脾气很差很不好搞一老头。
金子晚下意识后退一步,心里有点发怵。
可能无论是顾青空,殷紫衣还是华羽然,都是顾照鸿的家人,所以金督主自从上山以来就束手束脚,也不像在别处那般张扬,生怕在风起巅让顾照鸿的哪个家人不喜。
他已然许久不曾如此行事了,张扬了这些年,最后遇到了在意的人,也难免瞻前顾后,生怕行差踏错。
怀里的小白猫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安,舔了舔他的手,软软地“喵”了一声,在和他撒娇呢。
金子晚被这小东西逗笑,把它举起来凑近亲了亲它的小嫩*嘴,小白猫歪了歪头,还甚至抓紧时机伸了个舌*尖。
在旁边看着的顾照鸿:“……”
他原本以为只是亲一口而已,谁知道这猫还伸舌头!
顾少侠颇有些不解,这到底是猫还是猫成精了。
这时候华羽然也看见顾照鸿了,手里还给一个穿着侍女衣衫的女子把着脉,嘴里怒喝一声:“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那女子被他的震声吓了一跳,从面色来看应当是吓得不轻。
顾照鸿连忙认错:“我这不是有事缠身,任务完成后也一时半刻赶不及回来,现在回来了。”
华羽然斜着眼睛看他:“回来也不知道先上我这儿看看中毒没,怎么着,回春堂容不下你了?”
顾照鸿苦笑告饶:“华宗师,是我错了。”
华羽然这才没接着发难。
金子晚看得目瞪口呆。
怪不得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他嘴那么刻薄,那么会阴阳怪气,顾照鸿都像没事人一样来者不拒,原来在宗门里已经被骂习惯了。
顾照鸿和金子晚走上前去,在华羽然把脉的桌子旁找了两个椅子坐下,安静地等。
金子晚扫了一眼那正被把脉的侍女,心里想,风起巅真的……很像一个大家族。
这种大家族并不是京城那种高门大户,也不是什么士族高官,而是很单纯的,一个规模很大的小家庭。
顾青空是严格又不严厉的父亲,殷紫衣是宠爱但不溺爱的母亲,这些宗门里的弟子们,不管是内门还是外门的,脸上都挂着笑模样——冷清那种的除外——想来在宗门里,每天都很开心。
再看华羽然这种一代宗师居然能屈尊给一个侍女把脉,这侍女见少主来了也只是嘴上见了礼,都没有起身行礼,更是让少主在一旁等着宗师给自己把脉!
这种场景金子晚前半生别说见过,想都不曾想过!
他心里涌现出一股艳羡之情,怪不得顾照鸿能变成如今的模样,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哪怕他父亲不曾给他寻来至正至阳的心法,想来也断不可能走上邪路。
他正胡乱想着,却听见华羽然同面前的侍女道:“你这脉象奇特,应当是喜脉。”
那侍女大喜:“当真?!”
华羽然吹胡子瞪眼:“我骗你做什么!”
那侍女眼中都是欢喜,站起来给华羽然行礼:“多谢华宗师!”
华羽然提笔写了一张药房,递给侍女:“这是保胎补气的,你把药方送去悬济坊,以后每日去领补药,记得按时去领,前三月胎气不稳,就别轮班当值了,等后面稳定了,愿意去便去排班,若是懒得动便就好好歇着。”
侍女接过药方,又谢华羽然一遍,华羽然似是不耐烦一般挥了挥手,让她走了。
金子晚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风起巅就连说话不中听的宗师其实也是嘴硬心软的。
那侍女一走,华羽然便有功夫料理顾照鸿了。
他抬起耷拉的眼皮:“手伸出来吧,还等我请你呢?”
顾照鸿没伸手,先把金子晚拉过去:“华宗师,这是——”
华羽然看都不看:“没兴趣。把你的手伸出来,快点。”
顾照鸿无法,也知道华羽然的性格,不先确定自己一身康健了是不会关心别的事的,便老老实实伸手让他给自己把脉。
华羽然微耷着眼给顾照鸿把了一会儿脉,把手收了回来,冷哼一声:“活蹦乱跳得像条狗。”
顾照鸿:“……”
金子晚:“……”
顾照鸿小声和金子晚说:“我觉得你老了以后,应该就这样。”
金子晚深以为然,
确定了顾照鸿没什么事,华羽然才把心思移到金子晚身上:“这又是谁?”
顾照鸿忙道:“这是我的心上人,金子晚。他身子不好,有些沉疴在身上,还请华宗师给他看看。”
华宗师听到心上人的时候,抬起头来仔细地看了看金子晚,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也是微微扬了扬白眉,没说什么,只是说:“长得还挺标致。”
顾照鸿知道这就是他觉得金子晚长得相当好看的意思了。
毕竟当华羽然第一次看到翩绯然的时候,说的是这姑娘长的还挺是个人。
华羽然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这儿来,我给你看看。”
金子晚轻声道了声谢,坐到了华羽然对面,伸手搭在了白色的脉枕上。
华羽然刚搭上脉,眼睛便是一瞪:“你是个男的?!”
金子晚:“……”
这华宗师怎么眼神还不好。
顾照鸿无奈替他回答:“是。”
华羽然刚想再说什么,视线便被金子晚胸口处吸引走了。
那只小白猫方才被金子晚揣进了胸口衣衫处,如今可能是觉得呼吸不畅,奋力挣了个头出来,毛绒绒的,正左顾右盼观察着这个新环境。
金子晚看着华羽然。
华羽然看着小白猫。
金子晚突然福至心灵,回手把小白猫缓缓掏了出来。
小白猫被放到桌子上,抖了抖浑身的毛,然后凑到了华羽然的手边,先是湿漉漉的鼻子凑过去闻了闻,然后坐下蹭了蹭。
华羽然深吸一口气。
华羽然:“猫留下几天,其他的之后再说。”
金子晚:“……”
这个进展属实没想到。
顾照鸿忍笑。
小白猫好像也挺喜欢华羽然的,乖乖地趴在了他手边打哈欠。
华羽然实在是没忍住,收回了正在把脉的手揉了揉小白猫的下巴,小白猫舒服地抬起了头,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华羽然肉眼可见地沉迷了。
顾照鸿低声咳嗽了两声:“华宗师,晚晚的脉还没把呢。”
华羽然如梦初醒,很是不情不愿地把手撤了回来,搭在了金子晚的手腕上,心里还遗憾了一下怎么这个没有毛。
金子晚和那只小白猫对视,小白猫歪歪头,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爹我做的好吗你摸摸我夸夸我”的意味。
金子晚心软的一塌糊涂,回去要多少鱼肉都给它。
这时候,华羽然把脉,方才被小白猫撒娇弄的轻松了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半晌,他才道:“你这脉象奇特,应当是——”
金子晚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脱口而出:“不是喜脉!”
——————
彩蛋:
华羽然:所有奇特的脉相一律打成喜脉。
第104章
金子晚脱口而出的话让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顾照鸿忍笑忍得胃痛, 实在是不敢笑出声。
金督主也愣在当场,等回过神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之后,脸红得宛如着了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华羽然倒是没大肆刻薄, 只是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你想得美。”
金子晚:“……”
顾照鸿的肩膀都在耸动。
金子晚脸色又青又红, 心里憋气又没法和老头儿骂起来, 毕竟是自己方才不知道在想什么闹的笑话。
不过这华羽然实在是……只简简单单四个字的杀伤力可不容小觑,这九十多年可真没白活。
想来年少时不知道要肆意张扬成什么样子呢。
华羽然不知道金子晚在想什么, 他被金子晚这奇特的脉象撷去了全部的心神, 屏气凝神好生地又把了一会儿的脉,方才道:“你这脉象,世所罕见, 若我没猜错,你是解家人吧?”
金子晚一怔:“这竟从脉象中能看出来?”
华羽然不语,一把捞起小白猫,自己从藤椅上站了起来, 自己走进了房门内,示意顾照鸿和金子晚也进来。
他二人进了门,顾照鸿反手把门关严了。
华羽然虽然九十好几,但身姿稳健, 精神矍铄,他走到桌子旁坐下,这才道:“我年轻时曾给一位解家人诊治过,这才知道不止解家血脉与常人不同,谢家的脉象也与常人不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金子晚自然也不能再否认了,便点头应了。
华羽然也没有继续追问金子晚具体是什么身份, 解梦山庄年轻一代只有解微尘一子你又是谁这种问题,只是道:“你中过鸩毒。”
金子晚下意识瞥了一眼顾照鸿,见他脸上没什么反应,又点了点头。
华羽然道:“鸩毒是剧毒,饮下后只一刻便能融于血液,腐蚀心脉,无人能活过一刻。”
顾照鸿眉毛微扬。
可中过鸩毒的金子晚虽然身子有沉疴,但仍活生生地站在这儿。
不等他将问题问出口,华羽然自行解释了:“解家人天生体质特殊,心脉腐蚀的速度远小于旁人,因此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儿。”
金子晚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颗心的跳动。
华羽然问:“你何时中的鸩毒?”
金子晚道:“三年前。”
华羽然估摸了一下三年的时间和现在心脉腐蚀的程度,算了算这个速度,冷哼一声:“你若是早些来,我必然能给你把余毒拔除干净。如今你来的虽不算晚,但哪怕余毒被清得七七八八,已然对寿命有损了。”
金子晚颔首:“无妨,我早已看开了。”
顾照鸿却出生了,声音低哑晦涩:“……那还有多少年?”
华羽然斜着眼看他:“即使是寿命有损,他也能把你熬死。”
金子晚:“???”
顾照鸿:“……”
华羽然见他俩一脸震惊,自己也是非常无语:“解家人至少都能活个一百二十岁,一百四十岁也不是没有过。他寿命有损也就损个一二十年,”他对顾照鸿道,“他是若有不测只能活一百岁,你是烧香拜佛才能活到一百岁。”
顾照鸿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一直觉得之前在解梦山庄的时候,顾胤说金子晚还能再活个三四十年是骗他的,想着等回来向华羽然求个准信,无论是三四十年还是二三十年,哪怕只有十年,他也绝不会放弃。
未曾想原来他都不一定有金子晚活得时间长,怎么能不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金子晚先是震惊,随后却笑了:“我要那么多年岁做什么?若是有朝一日顾照鸿先我而去,心爱之人都不在了,自己活着自然没甚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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