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三个没有刚见面时那么尴尬了,还是解微尘先开的口:“什么时候的事?”
这是问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顾照鸿想了想,还是别刺激他,只笼统地说不久前。
解微尘点了点头,顾照鸿示意大家边走边说,离这里不远有个小凉亭,可以过去坐着聊一聊。
于是三个人就朝凉亭那边走,确实很近,他们三个的脚程,一盏茶不到就走到了。
金子晚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哪怕解微尘是他表哥也一样,所以他干脆就闭嘴不说话。
解微尘依然是先开口的那个人:“我一开始没舍得把逢戈火化,把他的尸身存放在了白玉棺里,可保尸身一月不腐。”
他先提起了逢戈。
金子晚一怔。
解微尘淡淡道:“后来我接受了这个事实,便照他的遗言,将他亲手火化了。”
“他杀了人,也算是死有余辜;我被骗,也是我自己愚蠢不可方物,都怨不得别人。”解微尘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和他的眼神一样,“你们不必多想。”
顾照鸿问:“你之后怎么打算?”
“这是我为什么来找金督主的原因,”解微尘把目光对准他,“我打算离开解梦山庄,替逢戈完成他的未竟之愿,好好看一看这天下的风景。”
金子晚愣住:“那为什么找我?”
“你若是愿意,”解微尘看着他,“便来解梦山庄做下任庄主吧。”
金子晚:“……”
金子晚依稀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照鸿的神情却有些淡了下来:“你要晚晚去替你尽孝吗?”
解微尘摇摇头:“我父母至少还有几十年可活,到时候也自会游山玩水去,实在不需要金督主做什么,更遑论是尽孝。只是解梦山庄未来的庄主之位空悬,若是金督主以后不愿再在朝堂中效力,解梦山庄也算是个后路。”
顾照鸿好似还有说什么,金子晚抬手拦住了他,他问:“你不打算再回解梦山庄了?”
解微尘有些怅然:“于我而言,解梦山庄便是我的伤心地,我在山庄里的这一个月,每日每夜都在回放那一日的景象。”
他说的那一日便是逢戈自戕,洛芊瑜离去,他心如死灰的那一日。
“其实,”解微尘轻叹了口气,靠在了凉亭的栏杆上,“逢戈刚死那几天,我疯了一样在解家的古籍里翻找,还当真让我找到了能起死回生的法子。”
金子晚眼睛不由得瞪大了:“起死回生?!”
顾照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人死了当真能复生?”
解微尘点头,又摇头:“所需要的天材地宝数不胜数,法子也十分复杂,但这都不是大问题。”
“我那时欣喜若狂,当即便想去寻来救活逢戈。”
解微尘说到这儿,垂了眼睫:“我甚至已然寻到了,可在最后关头,我突然又想到——”
金子晚知道了他想说什么,接过了话:“逢戈不会愿意。”
解微尘颔首。
“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甘愿自戕,甚至愿意无墓无冢,做个孤魂野鬼,哪怕我费尽心力救活了他,他也不会高兴。”
解微尘苦笑:“我听他的。余下这些年,我便替他行善积德,做些好事,只盼能帮他在地府里快些偿还罪孽,来世投个康健的身躯,自在一生。”
金子晚也是微微一叹。
造化弄人。
他倏地想到了那时在客栈大堂里,听到有几个江湖人说洛芊瑜和她的同门师兄,好像是叫楚凌辞,定婚了,也不知道解微尘是否也听说了。
转念一想,金子晚也没说什么,不当这个多嘴的人也就罢了。
世事本就难料,人与人的际遇也难料,又何必徒惹烦恼。
解微尘说完了,抱了个拳,便打算转身去寻他父母了。
顾照鸿却突然问:“你究竟对逢戈有没有过情爱?”
解微尘的脚步顿住了。
此刻起了一阵微风,吹来了几片树叶,在空中打着旋落在了地上。
解微尘回头笑了笑:“我不知道。”
说完,走了。
第119章
用过了晚饭, 解玉翎一行人便告辞了,说是有事要先行一步。
顾家倒是也没留人,客气了几句便也送客了。
临走前,解玉翎还对金子晚有些欲言又止, 最后说了一句:“小金, 成婚后, 记得回解梦山庄住段时间。”
金子晚没说答应,但也没拒绝, 只是祝他们一路顺风。
解玉翎多少有点失落, 但也不好逼得太紧,便也就走了。
刚把解梦山庄的人送走,便有外门弟子来同顾照鸿说了些什么, 还给了封信。
顾青空看向顾照鸿,顾照鸿道:“霍骑和翩绯然也下山了,留了一封书信。”
说完他把书信递给了顾青空。
顾青空拆开信,从上到下扫了一眼:“他们说不劳烦我们送行, 左右过几天也会再见,就先自行下山了。”
金子晚闻言想了想,这样看来,现在风起巅里只有自家人了。
金督主完全没意识到, 他已经下意识地把自己也归入了顾家人里。
此刻有些晚了,天色也暗了下来,于是顾青空便让大家都散了,回去各自歇息。
顾照鸿也拉着金子晚的手回去,寒夜露重, 金子晚的手有些冰凉,他很有些心疼, 在手心里牢牢地握着,还催动内力给他捂一捂。
金子晚问:“我们何时动身?”
顾照鸿道:“不急,最快三日后,最慢五日后。”
他另一只手掐了掐金子晚的脸:“趁着最后这几日再给你养胖一点。”
金子晚没被握住的手捏了捏自己的腰间:“我觉得已经胖了点了,好像衣服没有以前那么宽松了。”
顾照鸿显然还是不满意:“还是太瘦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金子晚,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身上有了些肉,怎么就不上脸呢。”
金子晚下意识摸了摸脸:“没有吗?”
顾照鸿笃定:“没有。”
他伸手去摸金子晚脸的轮廓,开玩笑:“你这下颌线好像能划破我的手。”
金子晚:“……”
金子晚被他气笑:“胡说八道。”
顾照鸿见他笑了就开心,拉着他回房休息,准备过几日启程。
***
在风起巅的日子无忧无虑,每天殷紫衣都亲手煲滋补的汤送过来,裴昭还经常叫他过去吃甜糕,吃完顾照鸿就搂着他上床睡觉,就这么养着,谁能不长肉?
金子晚偏就能。
从上风起巅到现在,也算过了半月了,金子晚愣是没怎么长胖,那件红衣也只是从特别宽松变成了宽松,仅此而已。
顾照鸿愁的只叹气。
不过身体调理得倒是越来越好了,这倒是令顾照鸿宽心不少。
这天早上,顾照鸿一打开门,入眼的就是顾胤那张笑眯眯的娃娃脸:“早上好啊!”
说完他还往里瞅:“嫂子起了吗?”
我美人嫂子呢!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顾照鸿一巴掌砸在他的后脑勺:“探头探脑像什么样子!”
“华宗师把你放出来了?”
金子晚闻声走了出来,蜀中炎热,他习惯于在房内赤足,顾照鸿怕他着凉说了他几次,他贪凉,也不听。
顾胤看到他眼前一亮:“嫂子!”
嫂子还是这么好看!
不过……
顾胤笑眯眯:“嫂子好像圆润了一点,更好看了。”
金子晚闻言睨了一眼顾照鸿:“就你天天说我不长肉。”
顾照鸿也很奇怪,在他眼里他觉得金子晚还是那么瘦。
不知道是因为他天天睁眼闭眼都能见到金子晚,还是因为在他心里金子晚永远都不够圆。
顾胤回答了金子晚方才问的问题:“今天不是要启程了嘛,师父终于放我出来了!”
言语里都是对自由的欢呼雀跃。
“对了!”
顾胤从胸前掏出了软绵绵毛绒绒的一团。
金子晚眼睛一亮:“小白猫!”
小白猫看到他也是眼睛圆又大,亮晶晶的,喵呜一声像一个小火炮一样冲进了金子晚怀里,差点给没有防备的金督主冲的倒退三步。
金子晚抱着它掂了掂,喜滋滋:“胖了点哦?”
小白猫伸出软软的肉垫拍了拍金子晚的脸,示意他说得对。
顾胤道:“师父给它喂的可好了,他一天吃的比我都好。”
顾照鸿也伸手去摸小白猫头顶的毛:“那你就跟着我们去武林大会吧。”
小白猫“嗷呜”一声,一脸的义正严辞,那意思好像它要竞选武林盟主一样。
前一晚他们的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可以直接就走了。
等他们走到风起巅山上的大门下,顾青空和殷紫衣已经等在了那里。
见他们准备走了,殷紫衣的眼神很有点舍不得,叮咛道:“当不当武林盟主都没所谓,要囫囵个儿的回来才好,知道吗?”
他们都乖乖点头。
顾青空看着顾照鸿,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儿当如雄鹰击长空,你是枭雄豪杰,注定不凡。”
顾照鸿笑笑:“孩儿自当不辱所望。”
那头儿殷紫衣拎着顾胤的耳朵要他出门消停点,不要乱闯祸作来作去。
金子晚抿嘴笑,马上要离开风起巅,他心里涌起了巨大的不舍。他在京城和皇宫待了二十年,二十年来他没有一刻不想逃离,可他只在风起巅住了二十天,他却想后半辈子都住在这儿。
这时又有人来了。
是冷清和……裴昭。
没有易容的,和年轻俊秀,看上去也就三十岁的裴昭。
金子晚一怔。
冷清开口道:“师父说我刚成亲,让我在风起巅陪寒欢,这次……”他看了一眼裴昭,眼底有点不放心,才神色复杂地说,“……这次他替我陪你们去。”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顾青空皱了眉:“裴昭,你——”
裴昭只是摇摇头:“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顾青空便也不好多说了。
金子晚有些担心:“可此番前去,会不会有人识得裴宗师,生起许多事端?”
裴昭歪歪头,语气没什么起伏,但金子晚就是能听出来他在很认真地说:“不会,见过我脸的人都死了。”
金子晚:“……”
真是,好标准的魔教发言啊。
过了一会儿,裴昭想起了什么,才补充一句:“他们老死的,我没有动手。”
金子晚险些笑出声来。
敢情是靠岁数大熬死的,就看谁命长,裴宗师怎么这么可爱。
道别不宜时间长,否则便会太过于难舍难分,况且又不是天南地北分别两地再难相见,武林大会结束后便会回来了,于是简单说了几句,几人便下山去了。
山下顾青空和殷紫衣给他们准备了马车,虽然没有盛溪云给金子晚准备的那个马车那么夸张,但也足够舒服宽敞。
这次去金子晚也不打算坐那辆马车了,有些太显眼,那辆马车一出现在东城,西城的人都恨不得知道他金子晚来了,还易容个屁。
顾胤和顾照鸿骑马,金子晚和裴昭在马车里坐着。
六人坐都不挤的马车如今只坐了他们两人,还都是比常人要瘦的两人,所以何止不挤,简直是宽敞得过分。
裴昭坐在金子晚对面,中间还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几盘干果和糕点。
但他没吃,他盯着金子晚的胸口。
金子晚有些奇怪,低头一看,啼笑皆非。
——他那只小白猫又拱拱拱,把自己圆滚滚的小脑袋拱了出来,正好奇地左右转头观察这个陌生的马车。
裴昭伸手。
金子晚只觉得这个场景分外熟悉,但也没办法,只能把刚送回来还没捂热乎的小白猫再双手递出去。
裴昭接过那只小猫,眉眼间的冷淡都柔和了,小白猫也顶顶会来事,看他注视着自己,就对他眯起了左眼眨了眨。
裴昭着实有被可爱到,看了它一会儿,抬起头来。
金子晚似有所感,抢在他之前开口:“不给。”
裴昭面露遗憾。
半个月来的吃吃喝喝,金子晚和裴昭关系可谓是突飞猛进,不看脸的话,甚至可以称作一声忘年交,而现在看着裴昭那张脸,金子晚实在很难把他当成一个老前辈一样相处。所幸裴昭也不在意,他好像什么世俗礼法都不在意。
金子晚其实还有点不放心:“若是被人发现你便是裴昭,岂不是麻烦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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