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为什么要说又？”骑士反应过来哪里不对，马上喊道：“快通知管家和骑……”
刹那间，迷雾犹如海啸般席卷而至，守夜骑士未说完的话霎时被吞没，连同整个庄园，转瞬沉浸在浓雾之中，庄园内所有人被强迫进入沉睡状态。
不同于上次，迷雾们学“聪明”了，它们保证当这群人再次醒来时，什么都不会记得，而不是像刚才那名骑士，还隐约记得关于灰雾的零星片段。
西休米醒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暗色调大床，看起来十分眼熟，再转头瞧一眼这充满诡秘风格的卧室……西休米重重叹了口气。
他又回来了！
——梦境殿堂。
真是奇怪，西休米心想，为何白天他一点都不记得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呢？
“天使管家不会又在楼下等我吧？”西休米自顾自道，“他既然是这里的管家，照理说应该一直待在这个古堡才对。”
想到这些，西休米一个翻身起来，打算下床去一楼看看，赫尔修斯到底还在不在，然而还未等他双脚沾地，俊美的天使管家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
赫尔修斯穿着修身的管家制服，衬得他那完美的身材更加挺拔，左眼则带着鼻夹式银边单镜片，显得他既斯文又禁欲，背后那对黑白翅膀收拢在一起，宣告他特殊的天使身份。
“记得穿鞋，西休米。”
说着赫尔修斯单膝跪地，拿起一双做工精美的鞋子，修长的手轻轻握住西休米白皙赤|裸的脚，小心地放进鞋子中。
没有办法，这个梦境殿堂会按照祂内心真实的想法而改变，祂主观认为自己睡在床上，没有穿鞋子，那么每次来到这里时，便会打着赤脚。
赫尔修斯的手干燥而温暖，轻抚过西休米的肌肤，令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但他还是有些不适应，这太叫人难为情了。
“等等！”西休米小声道，“我可以自己穿。”
然而当他说完这话时，殷勤的天使管家已经“自作主张”帮他把一双鞋子全部穿好了。
赫尔修斯依旧跪在地上，抬头注视少年黑亮的双眸，温柔地说：“还有一双我放在这边，你下次来到这里时，可以自己穿上。”
西休米：“…………”
赫尔修斯起身，恢复他那绅士而礼貌的模样，朝西休米莞尔道：“欢迎您回来，西休米大人。”
西休米：“……………………”
看着一脸正气的赫尔修斯，西休米只好把想说的话咽进肚子里，继而下床，朝门口走去，赫尔修斯旋即紧随其后。
西休米边走边安慰自己：庄园里的侍从和女仆亦是如此，他们也很乐意主动服侍自己，恨不得洗澡都要跟着，等待他的吩咐，赫尔修斯跟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意特尼缇国的贵族们向来很讲究，他们把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作为高贵身份的象征，被仆人贴身伺候这很正常，所以他也没什么好排斥的！
一想到排斥，不知为何，西休米忽然回味起赫尔修斯手心的温度和触感，那种感觉很奇妙，他除了有些许不适应，却并不反感，也不排斥……
就在此时，两人来到一楼，西休米看到熟悉的长桌，以及放置在桌上的古书，一个念头蓦然出现在脑海里，这也让他暂时忘却方才心中的波动。
俊美的天使管家，神秘的宫殿，意外的来客，以及古书中那些诡异的内容……这一切组合在一起，令他似乎抓到了某些重点。
“能过来陪我聊聊吗？”他沉声道，“我有些问题想问你，赫尔修斯管家。”
“我好像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了……”
——————
头顶的水晶吊灯散发着金色的光，就像光明教会的圣物，十分明亮，却也无比沉重。
菲尔米娅端坐于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绝美的容颜。
一头标志性的金色长发，熠熠生辉，与亡母如出一辙的牛奶肌肤，冰绿色的眼眸，精致的瓜子脸，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然而，这一切带给她的却是灾难。
就在昨天，菲尔米娅刚刚得知，她的父王已经下达命令，准备送她去和亲，嫁到另一个国度去当王妃。
这位曾经给她带来温暖的父王，现如今早已皈依光明教会，不问国事，只想获得长生不老，且由于她在十八岁时、测试光明亲和力数值为零，得不到教会的认同，无法当选光明圣女，便不再对她宠爱。
明明她的国家很强大，根本不需要所谓的和亲，只因那该死的红衣教主在她父王面前谗言几句，身为意特尼缇国二公主的她，就要被当做两国联姻的牺牲品。
光明教会现在俨然遍布整个人类国度，菲尔米娅明白，单凭她个人力量很难与之抗衡，但她却执拗地想去抗争。
她不想自己的命运由他人决定——命运只能掌控在自己手中！
菲尔米娅的母亲曾一度沉迷于神学文化，存有许多珍贵的神学书籍和道具，其中有一本神秘的手札，可以召唤出不知名的神灵和奇异生物，或许那些未知的神明可以帮助她，因此菲尔米娅想要试一试。
父王安排了很多仆人监视她的隐私，菲尔米娅一直都很小心应对，她已经坐在这里足足半个钟头，确认门外没有什么异响，遂起身，小心锁上门，把厚重的窗帘拉起来。
菲尔米娅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巧的箱子，拿出那本神秘手札，短暂迟疑后，终是下定决心，用银针刺破大拇指，将流出来的血抹在手札内的法阵图案上。
无需吟诵什么咒语，当流血的手指碰触到法阵的一刹那，诡异的一幕立时出现在菲尔米娅眼前。
房间内到处弥漫着灰色迷雾，模糊而庞大的阴影在雾中游移，窸窸窣窣的低语声连绵不绝，床头的检测器还来不及发出警报声，便被未知的重物碾压成碎片，残留下黏糊的液体。
菲尔米娅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怪物，迷雾重重之下，只能隐约窥见其巨大的身躯，她倏然有些后悔，自己似乎把什么恐怖至极的生物召唤过来，却不知该如何收场。
她会死吧？菲尔米娅心想。
不！或许整个庄园里的人都会被这迷雾中的怪物吞噬掉。
恐惧瞬间到达极点，菲尔米娅下意识想要逃离，于是缓慢朝门口移动，同时观察隐藏在迷雾中那不知名的生物。
幸而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雾里窜出来，菲尔米娅匆忙打开门，跑出去，刚想喘口气，眼前的一切令她顿时目瞪口呆。
本应是长廊过道的门外，此时却变成一片虚空，到处都是灰色浓雾，而浓雾之中，赫然矗立着一座宏伟而辉煌的宫殿。
菲尔米娅只觉这宫殿十分眼熟，仿佛小时候曾在哪里见过，却只是模糊不清的片段，存在于她潜意识的深处，无法记起。
她忽然意识到，这座宫殿一如房间内的未知生物，都是由母亲的那本手札召唤而来，遂又联想到手札的作用，猜测这座宫殿或许可以帮助她，令她能够摆脱那悲惨的宿命。
我应该进去看看……菲尔米娅对自己说。
想到这里，她鼓起勇气，朝这座被迷雾环绕的宫殿缓慢走去，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第10章
菲尔米娅穿着一袭华丽繁复的公主长裙，走在晦暗而潮湿的迷雾之中，层层叠叠的裙摆拖曳在地，发出沙沙声响。
周遭实在是太寂静了，菲尔米娅甚至有种错觉，这里的空气都是凝滞状态，没有所谓的时间与空间，在迷雾之下，一切仿佛处于无限的混沌之中。
随着不断靠近那座宫殿，迷雾变得愈来愈浓，菲尔米娅突然听到一声轻响，旋即低头，只见挂于裙装上昂贵的宝石饰品竟然化为齑粉，那些饰品内放置了精密的道具，用来探测未知生物或神灵的存在，就这样转瞬湮灭得一干二净。
菲尔米娅：“！！”
至此，她终于明白，自己所要面对的、极可能是个强大的存在。
身为意特尼缇的公主，菲尔米娅很小就从光明教会那里听到许多关于神灵们的传说。
就像人类信仰光明神一样，其他国度的生物也有自己所崇拜之神，而整个西幻大陆就存在很多未知的神灵，这些神灵俱已存在了数万年，有些甚至从太初之时就在那里，没人知道祂们从何而来，也无人知晓祂们未来将去向何处。
面前这座神秘宫殿的主人，很可能就是这样一个神灵，只不知祂到底是邪恶的化身、还是善良的源泉。
菲尔米娅的身体开始战栗，那是人类对于不可名状未知的恐惧，但她并未停下脚步，只怀着一颗畏惧之心，继续朝前方的目标行进。
无论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她决定都要试一试，哪怕需要她朝对方付出自己死去的灵魂，只要能令她摆脱当下的宿命，她便在所不惜。
当菲尔米娅坚定这个信念之后，迷雾中忽然闪烁起黄色光芒，于这昏暗的空间虽然显得微弱，却仿佛一盏明烛，为她照亮前方的道路，引导她顺利来到宫殿门外。
望着眼前古老而巨大的木门，短暂犹豫后，菲尔米娅托起厚重的裙摆，缓步走过去，抬手叩响她的命运之门。
——————
西休米同天使管家坐在一楼大厅的长桌前，详细交谈良久，终于懂得梦境殿堂的运作方式。
原来梦境殿堂的一切都完全取决于主人、也就是他的念头，而这里的所有藏品也可以按照他的想法被赋予各种力量，当客人带着选购的物品返回现实世界后，这种力量兀自存在、不会消失。
不过，前提是他的想法须得有强大的逻辑支持，而不是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西休米对此还有些陌生，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操作才能熟练掌握。
“也就是说，我可以令这些藏品拥有了不得的能力，再把它们卖给有缘到这里来的人？”西休米兴冲冲道。
赫尔修斯礼貌地回答：“是的西休米大人，您的理解能力是满分。”
西休米现在已经基本适应了赫尔修斯的彩虹屁，事实上不只适应这些，比起第一次来到这里，他同这位俊美的天使管家已经变得更为熟稔，总觉得两人之间多了些什么。
接下来，他还打算询问赫尔修斯、如何令自己在现实庄园醒来之后，还能记得梦境殿堂发生的事，毕竟这里的一切都很有趣，若是白天可以反复回味，打发一下无聊枯燥的时间也是好的呀。
然而还不待他发问，门外便传来一阵叩叩声。
西休米下意识转头，还来不及起身去开门，梦境殿堂的大门便自行打开，紧接着，一位金发碧眼、身穿华丽公主裙的年轻女子走进来，目光中带着些许迟疑和期待。
“请问，”她朝里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地说：“这里可以帮助我、摆脱宿命的安排吗？”
西休米：“？？”
这是西休米第一次面对不请自进的客人。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也只接待过一名客人，不禁有些讶异，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亦或是什么样的诉求，才能令这样一位穿着得体、仪态高贵的女士作出如此莽撞的举动？
他忽然注意到，在这位年轻贵族女士的裙装上，绣着意特尼缇国特有的纹饰，身上则散发出自己熟悉的香气，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应当属于他家旗下一款专供王室的香水，为何会出现在这位客人身上？
纵然内心充满疑问，西休米还是秉承着商人的一贯作风，只售卖物品，不窥探客人隐私，于是便礼貌地说：“哦不！这里只售卖你想要的东西而已，你可以称之为梦境中的商店。”
直到此时，菲尔米娅方才彻底看清楚面前两名年轻男子的模样。
其中一位是个其貌不扬的管家，左眼戴着单镜片，安静地坐在长桌前，而他身旁的那名年轻男子……菲尔米娅只望去一眼，便被深深震撼了。
那是个看起来身材单薄的少年，一头罕见的黑发，浓墨般的深邃眼眸，令人与之对视一眼，仿佛刹那便坠入无底的深渊。
——但也仅限于此！
他此时被淡淡的灰色迷雾所环绕，菲尔米娅明明看得见对方的脸，却不知为何，始终无法对他的样貌有一个完整的印象，无论她在脑中如何想象，少年的容貌却总是模糊不清。
眼前的一切，令菲尔米娅更加笃定，这位少年定然是伟大的神灵，这点毋庸置疑。
“那么可以摆脱宿命的道具、您这里有吗？”她急切地朝神灵问道，“如果有的话，请问获得的代价是什么？灵魂还是寿命？亦或是我的信仰？”
直到现在，菲尔米娅还没有自己的信仰。
王室中的每个成员都有信仰，那就是遍布全人类国度、甚至在半兽人国度都有开花结果的光明之神，然而对于光明亲和力为零的菲尔米娅，却被剥夺了这个权利。
但是现在，若是面前这位神灵可以赋予她强大的力量，令她改变宿命，她愿意建立信仰，并心甘情愿为祂献出自己的思想、身体，乃至灵魂。
“呃……难道我看起来很像一位邪神吗？”西休米听到对方的话，奇怪道：“我刚才说过了，这里是售卖商品的地方，你可以用购买的方式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无须付出你说的那些。”
菲尔米娅登时一脸震惊，这位伟大的神灵竟然不需要灵魂？也不需要信仰？这完全违背神学课程中所讲述的那些理论。
按照之前她被灌输的理念，神之所以强大，依赖的就是虔诚教徒们的信仰与奉献，如果没有这些东西，那神灵还会是高高在上的永恒存在么？
菲尔米娅疑惑地看着少年，不禁短暂踟躇，然而转念一想，既然命运安排她打开母亲的手札，来到这座宫殿，那么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她应当遵循天意的安排，而不是自己曾经所学、所知。
于是，她决定同这位黑发少年神灵做交易，反正她也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想到这里，菲尔米娅说：“那么就请您帮我看看，有什么合适的物品卖给我，只要能帮我获得在家族中的话语权和地位，我愿意为之付出任何代价。”
西休米很开心，一如既往，这位幸运访客同样把选择权交给自己，他自然很乐意伸出援手，去帮助这个看似已经走投无路的可怜女人，毕竟她是真正意义上来梦境殿堂求助的第一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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