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女人大声呼救道。
男子摆了摆手,神情漠然地示意身后的两人动手,终于在一片哀嚎声中,女子被推入了池中。神女站在一旁,一言不发。黄池之下,女子痛苦的挣扎了几下,很快在硕大的池内不见了痕迹。半响过后,黑衣男子道:“拉上来。”
只见方才捆着女人的绳索拖着一张透明的人皮被拉了上来,状似腹腔的位置上有几只手掌大的黄色长虫在里面蠕动。在啃噬完最后一点人肉渣滓后,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后成了米粒般的大小,再次汇入了这满池黄水之中。
红衣女子问道:“这是第几个了?”
气氛变得沉重起来,“最后一个。这样下去,时间怕是来不及了。若是再找不到容器来产下新的胎卵,这四方的蛊虫怕是都要死尽。”
唉……
宁桓的眼前一闪,周围的场景已经变了。方才说话的黑衣男子被剥了衣服绑在了黄池边,只听周围有人喊道:“蛊母王至今没找到合适的容器,族长难辞其咎!”
“族长无能,竟想让族人做容器!”
“扔下去!”
“把他扔下去!”
“风水轮流转,这红家族长已经死了,这如今当家的是不是该论到我们蓝家人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对啊,总该轮到我们蓝家人做主了吧?”
红衣女子站在人群之外,看着周围。黄池中浪潮汹涌,因为族长的死,族人们发出了一阵阵畅快的笑意。她盯着岩壁上的图腾愣愣有些出神。这里是她族的起源之地,制蛊的神话与传说都是从这里流传开去。他们是巫鬼神的子民,世代拥有操纵虫蛇的能力。可她又是谁?她是神女,是侍奉蛊母王最忠实的仆人。红衣女子转身,在一片欢欣鼓舞声中漠然离开……
“滴答滴答”,眼前的场景又变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整个山洞里只剩下红衣女子一人。黄池的周围不知何时多了一排排人头,宁桓认出了几张熟悉的脸,是方才那群欢欢呼雀跃的人。人头正对着岩壁上的图腾,头顶被按了三根铁钉,嘴里发出“咯咯咯”刺耳声音。
红衣女子朝着黄池走了一步,此时黄池当中出现了一只庞然大物,坚硬的鳞片刮擦过池壁发出刺耳的声响,黄色的瞳孔在火光着闪着荧光,如蛟龙出水般一跃而起,红衣女子与它漠然地对视。传说蛊母王百年一轮回,死时会在选定的容器内诞下新生的蛊王,而这一切却是一场骗局,没有永生的蛊母王,神终将收回赋予他们的能力。她翻遍所有的古书蛊籍,终于找到了一种办法让蛊母王以另一种形式”永生“下去。
她将自己炼成了那最毒的蛊。
透过蛊母王黄色的眼瞳,宁桓看着红衣女子,他终于明白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从哪里来。她,是巫鬼神,那个琥珀中凤冠华服的六手玉观音。
红衣女子盯着满池肆意翻滚的黄水,露出了一抹笑:“想要一起死吗?”而就在她跳入黄池的那一刻,一枚精致的短笛自她的袖口处落下,敲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少爷?少爷?”有人轻轻地推了推他,宁桓挣扎地张开了眼,看着顶上的雕花床栏愣了好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原来是梦吗?“怎么了?”宁桓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有气无力地问道。
“少爷,门口有一个锦衣卫,说是您的朋友,要不要请进来?”小厮回道。
“锦衣卫?”宁桓估摸着来人该是肃冼,大约是查到了什么重要线索和他说。“请他进来。”宁桓起了身,右手接过丫鬟递上来的一杯凉茶一饮而尽。他正要下床,有东西顺着锦被滚落到了地上。丫鬟捡起了地上的东西,发现是一枚短笛。
宁桓一愣,这……这不是巫鬼神的短笛吗?
“这笛子前天我还好好的放在少爷的书桌上,怎么跑去床上了?”丫鬟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宁桓一惊,“这东西前天就在这了?”
丫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忙道:“这短笛放在少爷的外袍口袋中,送去清洗的时候我便将它放在了少爷的书桌上从未动过。”
宁桓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外袍正是他去燕宅时候穿的那身,那短笛是什么时候落在了他的口袋里。
“你大白天的见鬼了?”门口响起了一声清冷的声音,来人正是肃冼。宁桓见状,慌忙地将短笛藏在了袖子中。
“没……没事,只是方才起床有些急头晕罢了。”他装作一副镇定模样地抬起头,“你来找我可有什么事儿?”
肃冼在床边上找了个椅子大咧咧得坐了下来:“宣纸铺子那老板的来历我查到了。”
“你查到了!”宁桓挥退了一众小厮和丫鬟,示意肃冼赶紧说下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肃冼的嘴脸上露出了一副嫌恶的表情“那宣纸铺老板本名苗雨,原是巫毒神庙的一名守庙侍女。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勾搭上了钱冕,偷了巫毒神真身相和他一同回京。”
肃冼想到了什么,他勾了勾嘴角,幸灾乐祸的补充,颇有一副不嫌事大儿的摸样:“不过听说来时的路上二人同榻而眠了好几日,不知这个镇南王看了她的真身会有何感想。”
宁桓听肃冼这么一说,想到了梦里见到的情形,眉毛纠结地整个儿都拧了起来:“你可问到了如何处置那妖女?”
肃冼摇头,眼神略有些闪烁,连神情都变得有些迟疑:“我师叔说当年并非是他杀了那虫身女人,具体他也道不清楚,只是给了我一个地址,说让我去那儿找人。”
“那咱们现在就要去搬救兵吗?”
肃冼听到“救兵”二字嫌弃地眉毛都纠了起来,他轻哼了一声:“不是我,是你。”
第21章
宁桓睁大了眼睛,一脸不解,指着自己:“你说我?”
“明天钱冕就要面圣,虽宫里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了,但为防意外发生,指挥使大人还是喊我提早进京轮值。他从怀中他掏出一张纸,“这是他住的地方,一会儿我让银川和你一同去。”
宁桓想了想,点头道:“也好。”肃冼看上去确实赶时间,和宁桓交代了几句后便起身离开。
身后兀地出现了一道白影,宁桓一转身,正巧和这个面带腮红悬在半空的纸人撞见。宁桓吓得一个趔趄,直接倒在了床上,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银川,看着纸人一副不善的表情,心道一声不妙。唉,这纸人姑娘怕是得生气了。
果然银川斜睨了一眼床上的宁桓,冷声道:“几天没见,连眼神都不好使了?”
宁桓的嘴边扯出了一抹笑,解释道:“这不是因为姑娘今日换了口脂,又换了胭脂,一时没认出来,还想着哪家姑娘跑我房里了?”
银川哼了哼两声,脸色明显好转了许多。一个晃身,跑到了宁桓房里的镜子前:“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这可是京城近日最流行的款式和颜色。”
宁桓看着银川,心里一阵苦笑,有没有换胭脂,宁桓是真的没看出来,他纯粹是瞎猜的,不过听闻京城里的那些姑娘们都喜欢这么被夸,你要夸她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她们说不定还会反过来骂你轻浮。
真不真宁桓不知道,反正御满楼的说书先生是这么讲的。
银川瞅了一眼宁桓:“还不走?”宁桓纠结得看了一眼悬在半空中的纸人,心道你要是这么出去了还不得吓死一众人。
银川看懂了宁桓的表情,仿佛看傻子般的上下打量着宁桓:“说你蠢不会是真蠢吧?本姑娘一介灵体怎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寻常人眼中!你只管自己往前走,我自会有我的方法跟着你。”
肃冼告知的地方离这儿并不远,只是东拐西弯显得有些偏僻,宁桓问了好些人后才勉强找到了那地儿。绿色的藤蔓爬满了整面围墙,宁桓这几日见惯了那些诡秘的地儿,瞧见这眼前的寻常人家反而有些不自在了。他轻轻叩了叩门,“有人在吗?”门后粗重地发出吱嘎一声,边上拉开了一道缝,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头儿从里头伸出了脑袋,“找谁?”
“我找苗先生,请问他在吗?”宁桓问道。
老头儿浑浊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眼宁桓,不耐烦地道:“先生不见人。”说着要关门。
宁桓急忙上前抵着门道:“我真的有要紧事儿,麻烦您进去通报一声。”
老头并没理会宁桓:“说了不见就是不见。”
宁桓没想到一个老头儿的劲儿能有这么大,他使出了浑身的劲儿才堪堪留住了一条缝儿,“哐当”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袖口掉落在了地上,宁桓一看发现正是早晨里落在他被衾上的短笛,只是他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一心一意只想让那老头儿给自己开门。
没曾想那老头儿见了地上的短笛,竟一时间表情聚变,松开了抵住大门的粗糙大掌,整个人直挺挺地跪在了那根短笛面前。宁桓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只听那老头儿抬起头声音颤抖地道:“巫鬼神的短笛你是从何而来?”
宁桓见他一脸凝重,也不好瞎编乱造,只是道:“说起来你可能也不信,这东西一直跟在我身边扔也扔不掉。”
老头儿的嘴唇微微发抖,嗫嚅着:“显灵了,显灵了。”说完朝着地上的白玉短笛“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他转过身又要朝宁桓叩首。
“您这是?”宁桓急忙上前扶住老头,宁桓见不得老人家拜他。老头儿起了身,语气庄重带着一丝敬畏地道:“小人立刻带您去见先生。”
里室内坐着一名黑衣长发男子,见了老头儿呈上的白玉短笛后,也是一脸震惊:“这是……”,他猛看向宁桓:“公子是从哪里得到的?”
宁桓摇了摇头:“说来先生可能不信,我也不知道这笛子如何会在我的身上,第一次发现也是几天前。”宁桓看了一眼那白玉短笛,“我看这笛子精致虽精致,但也和普通上乘笛子差不多,先生和有方才引我进来的老伯怎一眼知晓这是巫鬼神的短笛?”
黑衣男子笑了笑道:“这是用万枯蛊的做的引蛊笛,这种蛊苗域几十年才能养成一只,是能力也是身份的象征。但万枯蛊做成的引蛊笛向来都是黑色的笛身,自古拥有白色引蛊笛的只有一人,巫鬼神。只是这笛子已失踪百年。”
“引蛊笛既然在公子身上,不知巫鬼神有没有留下什么指示。”黑衣男子迟疑了一会儿,“公子有所不知,我本是苗疆红家人,来中原就是为了找回失踪的巫鬼神真身相。”
巫鬼神的真身像宁桓当然知道在哪里,就在城南的燕宅内。只是说起指示,宁桓能想到的只是那个古怪的梦境罢了。巫鬼神她究竟想告诉自己什么呢?
黑衣男子见宁桓还在犹豫:“公子有所不知,苗疆养蛊有红蓝两支系。自巫鬼神死后,红蓝两家分家,蓝家人自古与我们红家人不合,只是这些年一直忌惮着巫鬼神的力量,不敢轻易挑起事端。此番巫鬼神的真身相失踪,他们不知又会想出什么阴招,怕是他们借用巫鬼神之力,生出祸端啊。”
宁桓不可能完全说真话,既然肃冼和自己无法处理燕宅里头的蛊王和巫鬼神,何不告诉他们呢?宁桓故作迟疑了一会儿:“若是这样说起来,我确实梦见过。只不过不知那个六手女子是不是你们所说的巫鬼神?”
黑衣男子激动地站起了身:“在哪里?”
“城南燕宅的府中。”钱冕今日面圣,他带来的苗疆蛊女必然会想方设法带走巫毒神真身,至于现在还在不在燕宅内,会不会撞上苗女,宁桓可不能保证了。
“多谢公子。”黑衣男子连忙道谢。
“苗先生。”宁桓叫住了正欲起身前往燕宅的黑衣男子,“我今日前来是受人所托,希望先生能帮忙除去京城内一害人妖女。”
黑衣男子缓缓回过身来,盯着宁桓缄默了半响后道:“那妖女可是名唤作苗雨?”
宁桓讶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先生知道。”
黑衣男子表情闪过一抹阴郁,他的语气有些愤愤:“苗雨背叛我红族人,这件事不用公子提起我也自会清理门户。”
宁桓舒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城南青楼女子失踪案也可以了结了。
“对了。”宁桓忽地想到了一件事,于是他问道,“我记得巫毒神身外包了一层琥珀,那究竟是什么?”宁桓实在想不通这不人不鬼的模样,真的是梦中那红衣女子费尽心力所求的愿望?
苗先生回道:“那东西叫做固魂魄,巫鬼神身死以后,红族大祭司承其遗志,采集千年神树上的树脂用来封印住了她体内的蛊王。”
宁桓点头道:“原来如此。”
宁桓和苗先生告辞后,出了门绕过几个拐角,方钻进了一个无人的巷子中,还来不及喘口气迎面就遇上了正在那儿等着他的肃冼。“你怎么在这里?”宁桓有些惊讶。
“偷个闲,过来看看,顺道甩了后边跟着的尾巴。”肃冼靠在墙角,侧着脸望着宁桓,懒洋洋地答道。
第22章
“尾巴?”宁桓面露一丝惑色。
“就上回城南宣纸铺前你见过的那伙人,苗疆的蓝家人。”肃冼回道。
宁桓不解:“他们跟着你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还不是想打听巫鬼神真身相的下落。也不知道哪放出的消息,说三清山和苗疆红家要一同联手对付蓝家。”肃冼哼了声,一脸嫌恶地道,“要说跟踪也就罢了,东厂那群死太监们平日里也没少做过这种缺德事。”
宁桓抽了抽嘴角,心道,难不成这种缺德事你没少做?肃冼瞥见了宁桓怀疑的眼神,重重地咳了一声:“当然我也不是说跟踪这事儿不对,毕竟也可能是轮值工作的一部分。可是整日不是往我宅子放蛇就是放虫,我就不能忍。”
“那你也太惨了。”宁桓深深看了肃冼一眼,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要坚强”地表情,哥俩好地想要勾上肃冼的肩,被肃冼一个白眼,满脸嫌弃地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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