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地还价呢,你一次我一次。”肃冼掀起眼帘,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太弱了,看见个死人都能大呼小叫。”
“我那叫大呼小叫吗?我那是发出危险的信号!”宁桓毫不示弱地回击道。
“哼。”肃冼轻哼了一声。
宁桓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肃冼头也没抬,盯着羊皮纸上的地图懒懒地回道:“就是我说不过你的意思。”
宁桓刚想反驳,肃冼忽然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周围,示意他噤声:“嘘——”
此时四周悉悉簌簌又响起那种“吱啦吱啦”的怪声,那声音开始变得愈来愈响,最后像是整个儿把肃冼和宁桓包围在了中间。“嘭”,不远处的一具棺材盖被掀了开,里面爬出了一具青灰色的尸体,它伏在地上,阴沉的双眼盯着宁桓和肃冼二人,泛着黑色的指甲足足有一尺长。
那“吱啦吱啦”的声音依旧没有停下,“嘭”,又是一具青灰色的尸体爬出了棺材……
“不对劲。”肃冼看着越来越来多的僵尸,脸色微微一变,低头快速地扫了一眼地图,指着旁边一条不起眼的小道,“别管它们,这边走。”
也许王疤子并没有骗他们,这张羊皮纸真是通往徐村长生不老秘密的地图。一路上,那“吱呀吱呀”的怪声逐渐被他们甩在了身后,也再没有什么诡异的事件发生。
走出了棺材阵,前边就是一片空地,肃冼忽然停下了脚步,“怎么了?”宁桓问道。
肃冼看了一眼手上的羊皮纸,回道:“地图上显示阵眼就是在这里。”可是这里除了大片地空地外,只剩下了面前这座高达十几丈的石壁。巨型的石壁挡在二人的面前,就像一只蛰伏着的古老巨兽,他们长长的影子投射在上面,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骇人。
“找到了。”肃冼仰着头,举着火折子道。
宁桓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心中不免一惊。一片密密麻麻的孔洞几乎布满了石壁的表面,几乎每间隔着几尺就会按顺序出现一个黑乎乎的孔。
“这里面会是阵眼?”宁桓问道,说着探身凑近了一个离他最近的孔洞,忽地被肃冼一把推开,有东西贴着他的耳朵“嗖”的一声飞了出去,宁桓只觉得耳背一阵火辣辣的疼。
“是弓弩。几乎每一个孔洞里面都有,所以你别乱动。”
肃冼皱着眉,低头看着羊皮纸。半响过后,他横过羊皮纸,照着石壁上的孔洞比了一比:“我去解锁,你就留在原地等我。”
“你找到了?”
肃冼点头,指了指其中一个洞穴,对宁桓道:“就是那个。这些都是按照奇门遁甲的顺序排列,不过按照‘阴遁逆仪奇顺行’,得顺着走过去才行。”说着,咬着把火折子直接爬上了石壁。
宁桓仰着头,看着这座十几丈的石壁,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石壁不好爬,除了高,它的表面还布满了滑腻的绿色青苔,一不留神就会坠下去。肃冼咬着牙,只有靠着匕首寻着着力点。
时间一点一滴地不知过去了多久,宁桓仰着的脖颈都渐渐开始发酸,他已经看不清肃冼的身影,只有一个光点在向着他描述的地方越来越靠近,最后停了下来。
匕首深深的扎进了石壁的裂隙中,肃冼稳住了身形,将右手慢慢伸进了一旁漆黑的孔洞中。里面没有弓弩,只有一个圆圆的凸起物,肃冼伸过去发现是个扳手……
“轰隆”,宁桓只觉得脚下一阵响动,偌大的空地开始慢慢凹陷了下去,这时西南边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入口。
“怎么样了?”肃冼喘着气爬了下来,“孔洞里有个机关,我开了。”
宁桓见肃冼平安地下来了,也松了一口气,他指了指方才出现的入口,道:“应该是那个了。”
一节一节的石阶延伸至了地下十几丈的地方,石壁都被打磨地棱角分明,两侧都布又黄铜灯台,几乎几步间隔就有一个灯奴。 肃冼点燃了沿边上的灯台,瞬间整间石室的外貌就在眼前。
鲜艳的壁画布满了四周,石室的周围被一丈多宽的河水隔开。宁桓仰着头,看着在没有被青铜灯台顾及到的石室顶端,星星点点还在闪烁着光亮。“是夜明珠。”肃冼回道。
“夜明珠吗?”宁桓喃喃道。
越往下走二人心中就越是沉重,一种不可能的猜测渐渐浮现在宁桓脑中挥之不去。他们沿着石阶走到了底,一个巨大的铜棺呈现在石室的中央,棺身被十几条拳头粗细的青铜链紧紧地捆住。
“这是……一个墓室?”
宁桓看着脚下那条静止了不动的暗河,心中的怀疑越来越坚定:“肃冼,我想,我大概知道咱们是在哪里了。”宁桓咬了咬唇斟酌着字句,“史记云,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这里是秦皇陵。”宁桓小声地说道。
“可这里是潮州,离骊山陵十万八千里,怎么会在这里?”宁桓低声地自言自语道。
肃冼没有出声,只是走进了正中央的那具铜棺。
铜棺之下有一个祭台,上面覆盖着一张巨大的石刻圆盘,雕刻这繁复的黑色花纹,按照阴阳太极两极分布。肃冼捻了捻圆盘上的黑色的渣滓。
“是血。”他轻声道。
第35章
宁桓微微仰起了头,圆盘的正上方几尺的地方还垂挂着一条手腕粗细的铁链,不过由于顶上的光线昏暗,只能看清楚末端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肃冼伸手摸摸了铁链:“引血槽。”说着,他举着火折子直接踩上了另一边的祭台。火光下,铁链末端的东西逐渐露出了一个人形。
肃冼朝下边的宁桓摆了摆手示意他站到一旁,手里的短刀直接朝上方飞了过去。只听见一声闷响,“砰”的一声宁桓的脚边突然落下了一具尸体。宁桓一怔,蹙着眉蹲下了身,用刀背给尸体翻了一个面,露出了它的正脸。
尸体找不到致命的伤口,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死状,看衣饰这应该是一名男子,除了干瘪失水之外,整具尸体的皮肤惨白且完全凹陷了下去,留下了两个黑洞洞的眼骷颅仿佛死不瞑目般大睁着。肃冼从祭台上跳了下来,走到尸体边,接过宁桓的刀挑开了他的衣服,脖颈以及胸膛前露出了一排一排细密如小指大小的血孔。肃冼抬头,盯着铁链末梢还在微微晃动着的烛台状铁圈,轻轻啧了一声:“看来是放血放干死的。”
“放血?”宁桓一愣,随即看了眼圆盘之后的巨大铜棺,圆盘连接着七根铁链,紧紧地束缚住了铜棺,宁桓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道,“这里面究竟是谁?”
肃冼摇了摇头:“人血做引子,就算这里面的人是帝王,也是三分真龙气,七分厉鬼灵。”他沉默了片刻后继而又道,“我想,这里面的人,应该不是始皇帝。”
“你们来了?”低哑雄浑的嗓音在二人身后响起。宁桓一怔,这里有人?
他僵硬地挺直了背脊,转过了头,只见黑暗当中走出了一人。人鱼灯油点燃的烛台泛着丝丝冷意,白光照亮了来人的整张脸,宁桓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王、王疤子!”不可能!宁桓心道,王疤子明明已经魂飞魄散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眼前的人是谁?
“徐福。”宁桓猛地瞥向了身旁的肃冼,看着他几乎波澜不惊地道出了那个人的名字。肃冼盯着“王疤子”那张干瘪蜡黄的脸,淡淡地道:“我们在客栈遇到的赶尸人也是你吧。”
徐福?宁桓震惊地半天道不出话,这个人竟然是徐福!那个传说中替始皇东渡求长生不老药最后消失了踪迹的徐福,他、他原来真的还活着?
“不错。”徐福点了点头道,“是我。”
“为什么?”肃冼垂眸瞟了一眼身后的太极圆盘,右手却已戒惕得搭在了左侧却邪刀的刀鞘之上,他哼声道,“是怕阵法失效,你也活不了了吗?”
徐福倒不否认:“不错,我的阵法快失效了,这里的鬼魂不出一月便会魂飞魄散。我正愁找不见一个至阴之人的血做血印。”那张顶着“王疤子”的脸忽然转向了宁桓,大笑了一声,“可没想到竟然在客栈竟然遇上了你们,真是天不绝我。”
宁桓不禁暗下往肃冼身边退了退。他咬着唇,看着脚下被放干了血的干尸,朝着来人道:“所以王疤子是不是早死了?”
“早二十年吧。”徐福回道,“他杀了徐家老少三十口人被朝廷通缉,偷了我留在徐家后人那里唯一的手札,寻来这里,想来向我求长生不老药。”徐福哼笑了一声,“我以三魂六魄作交易满足了他的愿望。”
“所以你能凭肉躯走出徐家村。”肃冼道。
徐福打量着肃冼,片刻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没错。你满身的煞气倒是合我的心意,我可以放你离开。不过,”他的声音微微一顿,“你身后的小兄弟可得留下来。”
宁桓闻言心中顿时一惊,尽管清楚肃冼绝非是那种会将自己丢下独跑之人,但还是不由得紧张地望向了他。
肃冼冷笑了一声,不屑地回道:“老妖怪,以为你是谁?爷爷的去留还由得你来决定。”他垂眸瞥了一眼宁桓,语气甚是嚣张,“人我也会带走,这阵你也别想留下。”
“呵,好大的口气。”徐福哼声道,“那就要看你小子有没有本事出去了。”他的脸开始慢慢融化,皮肉也寸寸开始爆裂开来,裸露的皮肤泛着青灰,胸前背脊上浮出大大小小不一样的人脸。
宁桓滞愣地看着眼前一幕:“那些东西是……”
“是被阵眼困住的灵,徐福就是阵眼。”肃冼小声地道,“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肃冼果然是不会丢下自己,宁桓心想,他猛地点了点头,充满感激地望向了肃冼,却听他面无表情接着说道:“打不过咱们就跑。”
要不是徐福还在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虎视眈眈,宁桓定会忍不住问他:“那您方才这是撂什么狠话?”
活命要紧,宁桓最后还是主动地退到了青铜棺边。肃冼纤长眼睫下的双眸藏着泛着杀气的黑。“灭魂”“却邪”两把古刀都已经出鞘,闪着寒光。
“自不量力。”徐福冷声道。
起初肃冼的攻势还占着优势,可是渐渐宁桓发现,无论他的身形有多么敏捷,但徐福鬼魅般的身影总能闪过,在这种情形下,肃冼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耗了不少体力。他喘着粗气,几乎和眼前的千面怪物僵持着。
徐福突然一个闪身,锋利的指甲直朝肃冼的胸膛刺来,肃冼堪堪侧开了身,“噗嗤”指甲瞬间没入了他的肩胛。肃冼咬了咬牙,直接用刀断开没入皮肉中的半寸黑色的指甲,任凭着鲜血流满了他的前襟,他踩着徐福的肩臂,直直向他的心脏刺去。
“疼啊,救救我!”这时,徐福胸膛处的人脸竟开口说了话,他扭曲着脸,露出一番苦色。肃冼微微一愣,而就在这一晃神的瞬间,他被一阵大力撞向了周围的柱子。他狼狈的滚了几圈,才侥幸躲过了徐福的下一个攻势。
宁桓拧着眉,见肃冼落入了下风,心中已是万般焦急。该怎么办?他不停地问自己。
宁桓咬着牙,渐渐地,他发现不管徐福如何发起攻势,始终都不会向着他这个方向靠近半步。为什么?宁桓环顾了一眼四周,视线落在了这个被铁链捆上了好几道锁的铜棺材,难不成他是在忌惮这个?宁桓想了想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一试。他爬上了祭台。太极圆盘控制着拳头粗细的铁链,可他又该如何打开铜棺。
宁桓眯着眼看着底下那具已成人干的尸体,心中顿时恍然。不知是不是鬼魂显灵,那具干尸僵硬的手指指向的方向正是铜棺下面一道不引人注意的缝隙,而那缝隙的中间被黑色的渣滓填满了,血吗?曾今有人用血打开过铜棺。宁桓看着太极圆盘,要用自己的血试一试吗?
石室的另一端传来了一声“砰”的巨响,肃冼被撞向了另一侧的柱子上,他踉跄起了身,用刀稳着身型,视线堪堪瞥过远处的宁桓,正对上他满心忧虑的脸。肃冼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可心口的血却提前喷了出来。
可宁桓却看清楚了他的口型,肃冼让他跑。宁桓低声啐了一声,下了决心,手中的短刀毫不犹豫地割开了手掌。他“嘶”了一声,掌心的鲜血落在了太极圆盘上,顺着凹槽形成了一副血染地太极八卦图,慢慢流向铜棺。
会有用吗?宁桓屏息盯着铜棺。这时只听到咔嚓一声响动,束缚在铜棺外的第一条铁链断了。宁桓手掌的血已经流干了,他在手腕上又割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于是“咔嚓”第二条铁链、第三条铁链……直至最后第七条铁链都断了。
宁桓惨白着脸,失血让他有些眩目。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青铜棺巨大的棺盖倒了下来。一只苍白的手从青铜棺内伸了出来,黑丝金边,袖口上的金龙图腾显得尤为扎眼。而另一侧,徐福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放弃了给在地上挣扎的肃冼最后一击,猛地转过了身,双目睁裂,青筋暴起,仿佛是见到了什么骇人的景象。
此时铜棺内的人睁开了眼,黑靴向外迈出了一步,来人头戴二龙戏珠金抹额,不怒自威之相。
宁桓僵硬地站在青铜棺前,他本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才对,可是眼下他的双腿仿佛灌了铅般,被定在了原地,完全动弹不得。他默默地转过头,脖颈发出一阵“嘎啦嘎啦”的响声,铜棺内的人走了出来,却绕过了他朝徐福走去。
徐福颤抖着,噗通跪在了眼前这个黄袍加身的僵尸面前,口中不断得喃喃:“二世,二世饶命啊!”
二世?秦二世?铜棺之人竟然是秦二世。宁桓皱了皱眉,世人都云二世已死,为阎乐所逼自杀,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多少年了?”黄袍僵尸在徐福面前停下了脚步,他声音嘶哑干裂,语气缓慢,但却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威压,令人不敢与之直视,“徐福,我被你困在这里已经多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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