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月,他整个人失魂落魄,心神不宁,好几次想上护国公府去寻阿佩,却被家人拦下了。
欧阳临茂看着身边的朋友义愤填膺,心中酸痛。
“都在吵什么!?”
来人中气十足,身穿软甲,身配宝剑,英姿挺拔。原本七嘴八舌的众人纷纷起身,拱手作揖,道,“宣将军。”
欧阳宣点了点头,当是回应,对欧阳临茂说道,“父亲找你。”
众人有点怵,纷纷起身告辞,欧阳临茂送走了他们,跟着大哥去了书房。
“父亲找我何事?”
欧阳临茂与欧阳宣并排站在书案前,御史中丞欧阳甘坐在书案后,神色严肃。
“临茂,我认真问你。你对护国公府的陈佩大小姐,是否有意?”
欧阳临茂怔了怔,随即坚定地说道,“儿子爱慕陈佩姑娘已久,忠心不二。”
“忠心不二。嗯,好一个忠心不二,即便是要与相府为敌,你也忠心不二吗?”
欧阳临茂心痛了痛,后槽牙死死地咬紧,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用力地攥着。
在心爱之人与家族利益中做出选择...
他没有回答。
“哈哈哈哈!!我弟弟还是有些血性的!”
欧阳宣伸手拍了拍欧阳临茂的后背,大笑着说,“二弟放心,此次我与父亲是来帮你出谋划策的!”
欧阳临茂闻言,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大哥可别诓我...”
“你大哥诓你做甚!”欧阳甘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二儿子,“我们难道还能胳膊肘子往外拐不成!?”
欧阳临茂大喜,拱手,“还请父亲与大哥赐教!”
欧阳甘说道,“一个月后的秋猎,你与你大哥同去。”
欧阳临茂欣喜应下。
秋猎,乃是离国自古传下来的传统之一,顾名思义,每年八月末,皇上将带领朝中众臣与部队将士,来到皇家围场行猎讲武,并根据狩猎所得排名封赏,旨在磨练意志,绥服外国,安定边境,不忘先祖的教诲。
参加秋猎的官员和将士成千上万,需要大量的生活物资。也因此,这几天朝会时户部与工部吵得不可开交,时昱坐在首座,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走了会儿神,再凝神一听时,户部尚书与工部尚书争吵的话题竟从“围场是否要重新修整”变成了“傅相的休憩帐篷应该做多大”。
工部尚书言之凿凿,铿锵有力,“傅相代理国务,事情繁多,众臣来见,帐篷自然需要大一些。”
户部尚书不卑不亢,“今年国库因镇压流寇已支出万金,且今年秋猎不比往年,参猎人数众多,故不宜区别对待。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帐篷都应统一制定。”
两人争来吵去,针锋相对,僵持不下,最后双双跪地,高呼道,“请皇上定夺!!”
时昱冷哼一声,语气不佳,“傅相要处理国事,甚是繁忙。依朕之见,不如撤去傅相的帐篷,在朕的帐篷内多加一道床铺,如此,也方便朕与傅相商讨国务。”
时昱话音刚落,两位尚书皆怔在殿中。原本抱着看笑话心态的其他官员也被皇上这话惊得一身冷汗。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连自己的帐篷都无法拥有......
工部尚书哑着嗓子,诺诺说道,“皇上...这...是在开玩笑吧...”
时昱心想,我确实是在开玩笑,你若真问我的意见,那多一张床都不需要,直接让傅相睡在我榻上了。
他心里算盘打得响,面上却冷着,没搭话。
傅斯昀也定定地站在前列,目不斜视,作壁上观。
半晌,时昱觉得震慑够了,才说道,“就按户部所言去办,正三品以上官员均统一制定帐篷。”
隔日朝会,礼、户二部尚书又争持不下,就“秋猎应由谁来开箭”争了起来。
所谓‘开箭’,就是射出秋猎的第一箭,侍从一般会提前在林中放一些体积较大的猎物,方便射中,也是为了博一个好彩头。
户部尚书引经据典,寸步不让,“离国自开国以来,每年的秋猎向来是由皇上‘开箭’,代代相传,不可违抗。”
礼部尚书大声回道,“我国并无明文规定必须由皇上‘开箭’,且如今皇上尚未加冠,围场凶险,臣以为,应让傅相代为‘开箭’。”
户部尚书辩道,“皇上虽未加冠,但才气无双、英姿逼人,且有龙气护体,必能百发百中!”
礼部尚书不服气,“傅相乃先皇亲点的监国、太傅兼尚书令,说一句是皇上的亚父都不为过。由傅相‘开箭’,并无不妥。”
坐在首座的时昱:?
亚父?
我相好怎么成我爹了?
这些个臣子怎么回事?!怎么喜欢给人乱安辈分?!
礼户二人争持不下,最后还是傅斯昀亲自出面,婉拒了这桩差事,此事才告一段落。
时昱没太将这两人的话放在心上。谁知道当晚,傅斯昀就顺着密道寻进了紫微宫。
两人鼻息相接,耳鬓厮磨了一阵。时昱面红潮热,呼吸一滞,堪堪要丢掉自己时,傅斯昀却停了下来。
时昱半眯起眼睛,不解地看向傅斯昀。
后者头淌薄汗,呼吸粗重,贴着时昱红热的耳垂,哑声说道,“阿光...叫一声‘亚父’...”
时昱脸色涨红,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浑身无力,被傅斯昀拿捏得死死的。
他被吊在一个不上不下的情绪里,头脑昏沉,理智全无,体内聚集的一股热流找不到发泄的出口,被傅斯昀哄着,最后崩溃地小声啜泣,“亚...亚父......呜呜...亚父...”
此后的许多个夜晚,傅斯昀都爱拿‘亚父’这事儿折腾时昱。
时昱晚上受了欺负,白天自然要找人撒气。于是,礼部尚书发现,自己私藏的那点小金库不知为何被御史台发现了,还告到了皇上面前。
正巧碰上朝廷整治贪吏,他的小金库便全都充了公,还被罚了半年的俸禄。
礼部尚书欲哭无泪,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圣上。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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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马车
时昱原本以为这些人能消停几天,没想到过了几日,工户二部又吵了起来。
这次争辩的话题是,秋猎该带多少侍从。
工部尚书粗红了脖子,大声争辩,“围场条件艰苦、穷山恶水,不比宫内,且参猎的都是天潢贵胄、朝廷重臣,万一出了什么闪失,尚书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户部尚书面不改色,依旧是那番说辞,翻来覆去就一个意思,没钱!!
眼看着工户二人又要下跪,时昱决定先发制人。
他拿出了八成的力,右手往龙椅的扶手上狠狠一拍,“啪”的一声,工户二人瞬间安静如鸡。
时昱:...手有点疼。
“秋猎本意在于磨练我离国男儿的意志!不是让你们去吃喝玩乐、游山玩水的!若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不配做我离国的子民!”
时昱不威自怒,“每名参猎者只可带五名侍从,如是谁有怨言,便自己上来和朕理论!”
笑话,带那么多侍从,还怎么让我和傅斯昀偷情!!
当然,这话他自然是没有说出来。
皇上罕见地动了真怒,六部的人不敢再放肆,众臣知道最近皇上心情不佳,连在朝堂上进言时嗓门都小了许多,秋猎的准备进程竟也因此加快了不少。
最是橙黄橘绿时,秋猎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围场位于紫微城外三十里处的一座山脉,万灵萃集,高接上穹,群山分干,众壑朝宗,物产富饶。作为皇家围场,朝廷还派了专人打理,就是为了一年一度的秋猎。
此次秋猎,朝中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均可自愿参加,无论文武,每名官员可带两名亲眷,每人最多可带五名侍从。
再加上军队士兵、后宫妃嫔、保障安全的侍卫、宦官等等,秋猎的队伍竟也断断续续地拉了两里路长。
时昱坐在宽敞的马车里。他难得不用穿厚重的朝服,而是换上了轻便的的骑装,原本繁重的帝冕换成了沉香木发簪。
出了皇宫,他心情甚好,连带着对人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所以,就算是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不小心把清水洒在了他的衣角,时昱也并未发作。
允顺趴在地上,胆子都快吓破了,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颤颤巍巍地说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他好不容易得了高公公赏识,得了这么一个可以近皇上身边伺候的活儿,谁知道马车一个颠簸,他手里的清水直接撒了出来,价值连城的地毯被晕湿了一团,就连皇帝的衣角都沾了些许水渍。
允顺满心惶恐的同时,又十分悲哀地想到,自己入宫四年,低眉俯首、任劳任怨,原本以为终于有了出头之日,谁承想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允顺战战兢兢地跪着,没听到皇上发怒,反而听见皇上心情颇好地说道,“抬起头来,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允顺颤颤巍巍地抬了头,没那个胆子看皇上的眼睛,只盯着那片打湿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说道,“奴才...名允顺。”
“允顺,你今日打湿了朕的衣角,如此不敬。你觉得,朕该如何罚你。”
允顺欲哭无泪,诺诺说道,“奴才自知有错,但凭皇上责罚。”
时昱很好脾气地说道,“按照宫规,应刑五十杖。”
允顺眼前一黑,五十杖打完,他怕不是得丢了半条命!
他还没来得及伤感,就听见皇上继续说道,“但今日朕心情甚好。故,你只要帮朕做一件事,朕就免了你的刑罚。”
.
秋高气爽,落英缤纷。秋猎的车马健步走过,带起一阵落叶纷飞。
宦官的队列里,高公公眼尖儿地瞧见了允顺从皇帝的马车上跳了下来,又急匆匆地跑去什么地儿传了个话,才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回了宦官的队列。
纵使高公公老奸巨猾、阅人无数,此刻也不太能拿得准允顺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
带着一点劫后余生的喜悦,又带了点儿迷茫和疑惑,和丝微的畏惧。
高公公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允顺的脑门儿,怒道,“让你去伺候皇上,怎么还给自己伺候下来了!?”
允顺捂着脑门儿,把马车里发生的事又原封不动地讲了一遍。
讲到他把水撒到皇帝的衣角上时,高公公整个人气得肝儿疼。但等到他讲到最后,高公公却直直地愣住了。
“你说,皇上召了傅相进马车伺候?!!”
宦官嗓子本就尖细,高公公这一吼,没控制住音量,结果方圆五米的那些个宦官、大臣、侍卫们,听得一清二楚。
秋猎路上本就无趣,这件事便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就传遍了两里长的队伍。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甚至和同僚小声议论了起来。
“皇上此举甚是不妥,哎。”
“这等服侍人的活儿原本是该内侍做的,皇上招那傅相进去做甚?”
“听说是御前伺候的小太监毛手毛脚的,把水撒到了皇上身上。”
“啊!这,可又跟傅相何干?”
“哎...皇上这是在借机撒气呢...”
于是,等到消息传到傅斯瑶的马车内时,谣言已经变成了“皇帝发了怒,召傅相进马车撒气”。
她一手执着茶盏,一手执茶盖撇去浮沫,慢慢啜了一口,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撒气?
倒是个不错的借口。
不管外头的谣言传得如何离谱,时昱的马车内却是一片安详。
傅斯昀掀起帘子走进马车时,时昱正伸手抽出发簪,一片青丝脱了束缚,纷纷扬扬地落下,安静地趴在时昱的肩头。
傅斯昀神色暗了暗,回手牢牢关上了车门。
时昱解了头发,舒舒服服地靠上了软塌,扬了扬下巴,指着玉盘里晶莹剔透的青提,说道,“尝尝,藩黍供应的水果。”
青提皮薄,难以存储,故每年供应的量极少,是只有皇宫中才有的稀罕物什。
傅斯昀从善如流地拿起一个,自己不吃,反倒是送到了时昱嘴边。
时昱张了张嘴,就着傅斯昀的手吃下,问道,
“围场的事,准备的差不多了?”
傅斯昀答道,“已经妥当。”
他又拿起一颗青提,不着急吃,而是拿在手里把玩,说道,“还望皇上注意安全。”
时昱道,“那是自然。”
两人打了一番哑谜,傅斯昀吃了一颗青提,又问道,“不知皇上召臣上来,有何事?”
时昱答道,“看着。”
召你上来看着。
傅斯昀无奈地笑笑,顾及着可能随时会有人上来,故也不敢太放肆,只是盘腿坐在了地毯上。两人温声说了会话,气氛十分和谐。
傅斯昀的顾虑着实有些多余了,文武大臣们以为马车内暗潮汹涌、怒张跋扈,故都不敢往上凑。一直到队伍抵达皇家围场,都没有人上来打扰他俩。
行进的队伍缓缓停下,傅斯昀替时昱重新束好了头发,才推开车门,顺着矮梯走下马车。
时昱随后下了马车。
傅斯昀的手艺自然不比内侍,故时昱头上的发髻也略微有些歪。他对这些倒是不甚在意,可落到别人眼里,却又多了一番深意。
“皇上这是...和傅相在马车里打起来了吗!发髻都歪了!”
恰好听见这句话的傅斯瑶,面无表情地想:哦,打起来了啊,很激烈呢。
第8章 秋猎
浩浩荡荡的秋猎队伍全数到达围场时,已是霞光万道、日薄西山之时。众人车马劳顿了一天,甚是疲惫,便各自进了帐篷内歇息。
第二日,万里无云、秋高气爽、微风拂面,天气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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