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昱接着道,“如若说,傅相你代表的是离国朝堂上的威严,那么护国公代表的,就是离国军中的威严。这样的两家如果联姻,啧啧...”
傅斯昀道,“你我二人能想明白的道理,护国公自然也是懂的。”
“他既然懂,又为何要拉你来做他孙女的靠山呢?”
时昱歪了歪脑袋,感叹道,“应该是觉得傅相这个靠山十分牢固,就算冒险也要试一试罢!”
傅斯昀一只手揉了揉时昱头顶的发旋,另一只手帮他掖好了被子,打趣地说道,“那他们找错人了,紫微城里最牢固的靠山,明明是我怀里的这位。”
时昱从傅斯昀怀里钻出来,眯着眼睛,微微仰头,看着傅斯昀,语气正经,“哦?那傅相准备怎么笼络我这个大靠山呢?”
“一切全听皇上吩咐。”
“嗯,那就肉偿吧。”
“臣,遵旨。”
诗出自唐朝苏味道的《正月十五夜》,然后被我拿来写乞巧节...?
第5章 破局
丑时三刻,天空中星光未褪,无风无云。卖早点的店家此刻才刚刚起身,热了蒸笼。街道空旷,偶尔会有一两只鸟雀落下啄食,扑棱间带起一阵细风。
时昱身着黑衣,还带着小老虎面具,从相府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出了门,一路疾行至城郊。
城郊是一片荒树林,高大的乔木林在黑夜的笼罩下显得格外骇人,仿佛一张深渊巨口,吞噬着无知闯入的路人。
时昱目不斜视,奔入树林。
虽然夜极黑,但他已对这片树林熟悉之至,仿佛进入自家后院,左转右转,推开了一间茅草屋的门。
屋内极其简陋,是几十年前,这片树林还没生出那些可怖的传闻时,猎人们打猎时用来歇脚的地方。
时昱在黑暗中摸索了一番,只听见一声微弱的“咔嚓”,草屋的地面松动了些,时昱掀开铺在地上的草皮,在四角处一压,原本平整的地面豁然出现一道四方的缺口。
时昱猫着腰,顺着阶梯一步一步走入缺口中,反手合上缺口。
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暗道到了尽头,时昱拉下墙壁上的手柄,面前的墙壁缓缓向两边移动,前方传来了幽幽烛光,一人正坐在桌前饮茶。
时昱走出密道,那人放手下手里的茶杯,作了个揖,烛火映出了他眼角的一点小痣。时昱点点头当是回应,两人均未出声。
那人走进密道,缺口合上。时昱解了有些冰凉的外衣,刚喝上一口热茶,就敏锐地听见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
时昱放下茶杯,走到门前开了门,对门外候着的侍从们说道,“进来伺候吧。”
侍从们诺了一声,轻手轻脚地鱼贯而入,像往常一样给帝王洗漱。
宫中忙碌的一天就此开始。
无人发现,紫微宫昨晚的秘密。
傅斯瑶安静地躺在龙榻上。
后妃本应该伺候皇上洗漱,侍女进殿时准备叫醒她,却被时昱拦了下来。
“让僖嫔休息,以后这些事都不用她做。”
等到时昱收拾完离了殿,傅斯瑶才慢慢起身,招了侍女进来服侍。
打头个进来的自然是她的大侍女满依,还有几个紫微宫的小侍女,后头还跟了个教习嬷嬷。
傅斯瑶起身后,嬷嬷掀了锦被,看了眼床上的落红,喜上眉梢,笑得满脸的褶子都堆了起来。
“奴才恭喜僖嫔娘娘荣获圣宠!还请僖嫔娘娘注意身体,早日为我离国开枝散叶!”
傅斯瑶礼貌地道了谢,又着满依赏了些珠饰,教习嬷嬷便千恩万谢地出了殿。
离国暂无皇后,时昱的生母已逝,先帝的后妃们也大多搬离了皇城,故也没什么太后之类的需要拜见,先前召入宫的一批秀女大多只封了答应,因此傅斯瑶这个僖嫔在后宫一家独大,几乎没什么需要顾及的。
时辰尚早,傅斯瑶出了紫微宫,回了自己宫里,赏赏花、逗逗鸟,日子过得好不潇洒,直到快用午膳时,才有太监来传唤,皇上请她去共用午膳。
傅斯瑶走进殿内时,毫不意外地看到自家兄长。
傅斯瑶行了个礼,兄妹二人一左一右在时昱身旁落座,挥退了下人。
时昱夹了好几道菜到傅斯昀碗里,罢了,才对傅斯瑶说:“有一事,恐怕还需要阿瑶相助。”
傅斯瑶应下,“何事?”
时昱道,“今日,朝廷下了一道恩典,封赏护国公遗孀苏夫人与其女陈佩。等到明日陈佩入宫谢恩时,你去打听打听,她跟相府有什么误会。”
时昱说了“误会”,傅斯瑶立刻便反应过来,乞巧节之事,和那封被她拦下的请帖。
傅斯瑶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陈佩姑娘,我是见过几面的。天真烂漫,长居深闺,并无城府,擅下请帖确实不像她会做出来的事。此事蹊跷,我定会仔细行事。”
时昱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又给僖嫔宫中赏了不少恩赐。
傅斯瑶行事果断,第二日苏夫人刚携女儿入宫谢完恩,便被“恰好路过”的傅斯瑶截了胡。
她支开了苏夫人,拉着陈佩聊了一会儿,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玉佩!?情书!?”
宫中并无下人,只有他们三人。时昱坐在首位,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是说,陈佩手里有傅斯昀贴身的玉佩和亲笔的情书?!!”
傅斯瑶说了声“是”。
时昱又问,“她是怎么拿到的?”
傅斯瑶道,“陈佩姑娘说,半月前,护国公寿宴当晚,一个小厮拿了一枚玉佩交与她,说这是傅相交与她的,并约她到后院的假山旁相会。
然等她赶往后院时,假山旁并无一人,她等了一会儿准备离开,方才那小厮又匆匆忙忙地赶来,说傅相临时有事,无法赴约,将此玉佩作为他失约的歉礼。
没过几日,陈佩姑娘又收到了那小厮送来的傅相亲笔的书信,信上...乃是一首情诗。故陈佩姑娘以为哥哥对她有情,才会在乞巧节前日送出请帖。”
傅斯昀坐在旁边听完,严肃道,“我从未给过护国公大小姐任何东西。”
傅斯瑶笑了笑,说道,“哥哥的人品,皇上和我都是相信的,所以我又央了陈佩姑娘给我看了看那两样物什。陈佩姑娘似乎没把我当外人,便拿出了玉佩和信件让我看了两眼。”
傅斯瑶顿了顿,“那玉佩通体透亮,色泽上乘,且刻了傅氏的花纹,应该是哥哥府上所出。但哥哥不信神佛,并无佩玉的习惯,所以并不存在什么贴身的玉佩。那信件上的字也并非哥哥亲笔,但与哥哥的字倒有九成相似,若不是我从小与哥哥一同长大,临摹过哥哥的字帖,恐怕很难分辨出真伪。”
“且,我听陈佩小姐的意思...”傅斯瑶面露难色,“护国公恐已知晓此事。”
听完傅斯瑶的话,时昱和傅斯昀均陷入沉默。
事已至此,很明显,有人拿了相府的玉佩,伪造了一封信件,害得护国公府以为傅斯昀对陈佩有意。
时昱有些纳闷儿,“陈佩姑娘连傅相真人都没见着,就凭一个小厮送来的东西,就肯相信傅相对她有意?”
傅斯瑶颇有些深意地笑了笑,“皇上身为男儿,自然不知我们女儿家的心思。”
“哥哥虽然从未有过什么风月花边,但其实皇城贵女圈中......有不少闺秀都对哥哥芳心暗许,甚至有些个还来找过我打探哥哥的消息。”
“陈佩姑娘原本是否对哥哥有情尚未可知,但如果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主动向她伸出橄榄枝,即便是假的,她也是愿意试一试的。”
时昱有些错愕,“真有如此多人爱慕你哥哥?”
傅斯瑶看了眼傅斯昀,打趣地说,“论地位,紫微城中除了皇上您,再找不出一个比哥哥位份更高的人了;论外貌,哥哥也是城内公认的一等一的好皮相;论家世,傅家就只有哥哥与我两人,且我已入宫为妃,关系简单,上无公婆,下无子嗣。”
时昱听得直点头,“如此说来,傅相确实是夫婿的好人选。陈佩姑娘此举,倒也在情理之中。”
傅斯瑶应和道,“确实如此。”
傅斯昀听着他们二人一唱一和,拿着自己打趣,颇有些无奈,说道,“不知幕后操纵的是何人,但此局确实设计得十分精妙。”
“我若是此刻解释这是一场误会,便是拂了护国公府大小姐的面子,落下个三心二意的负心汉之名,也会让护国公府与相府心生嫌隙。”
“但我若是吃下这个哑巴亏,真的娶了陈佩姑娘,则护国公府与相府捆绑,对即将加冠的皇上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时昱连连拍手,“娶,便与皇家为敌。不娶,便与护国公府为敌。此计甚妙!”
他瞟了一眼傅斯昀,打趣道,“且,即便不娶,若是傅相有意笼络护国公府的消息传到朕的耳朵里,朕依旧会怀疑相府的动机。唔......如此说来,相爷倒不如娶了他家大小姐。反正朕与相爷不和的事,世人皆知,也不介意再多生些嫌隙。”
傅斯瑶坐在一旁抿嘴笑,瞅着这两人打情骂俏。
傅斯昀道,“我娶了她,皇上怎么办呢?”
时昱道,“朕有什么问题?朕后宫充盈,自是乐不思蜀。”
傅斯昀道,“若是如此,那我才断不可娶她。”
时昱道,“傅相宁愿得罪护国公府也不要娶陈佩姑娘,那陈佩姑娘知道后该有多伤心啊!”
傅斯昀起身,一步步走向时昱,后者则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眼里满是戏虐的笑意。
傅斯昀双手撑在时昱的椅子把手上,将他困在椅子中,俯下身,轻轻地说道,“我怕,我娶了旁人,皇上夜里寂寞,难过得哭了,那可如何是好...”
傅斯昀将“哭”这字咬的极重,时昱一下子联想到了夜里的某些画面,原本还有些打趣的心思全没了,脸上发热的,竟还有些害臊。
时昱看着傅斯昀这暧昧的姿势,偏头看了一眼殿中的第三个人,却见傅斯瑶极有眼力劲儿的正在低头喝茶,对他们两人的行为全然漠视。
时昱推了推身上的傅斯昀,让他快些起身,却没想到傅斯昀突然低头,在他脸上轻啄一口,偷来一个吻,才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傅斯瑶这才从茶杯里抬起头,假装无事地咳了一声。
她习惯了,她早就习惯了。
时昱就算是脸皮再厚,此刻当着自己名义上妃子的面儿和她兄长暧昧,还是有些挂不住脸皮,只好转移话题,问道,“此事你准备如何解决?”
傅斯昀一时间没想好对策,没有接话,反倒是傅斯瑶说道,“我有一个法子。”
“那小厮的伎俩并不高明,既然我们能想通其中的蹊跷,那护国公必然也能想通。只不过是陈佩姑娘身在局中而被...咳咳...哥哥的美色...诱惑罢了。护国公为了成全孙女的心愿,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愿意同相府联姻。”
“破局的关键,便在这陈佩姑娘身上。如若能让陈佩姑娘芳心另许他人,则此局可破。”
时昱问道,“你方才都将你哥哥吹上天了,又如何找到一个比他还要优秀的人,能让陈佩姑娘芳心另许呢?”
傅斯瑶笑了笑,道,“却是有这么一个人。”
傅斯昀问道,“谁?”
傅斯瑶答道,“御史台之长御史中丞次子,欧阳临茂。”
时昱与傅斯昀对视一眼。
傅斯昀道,“御史中丞官居三品,虽是文官,但欧阳临茂的大哥欧阳宣却在军中任职,曾在护国公的大儿子陈深手里做过副官,两人关系颇好。陈深战死后,欧阳宣还曾携全家前去吊唁。欧阳临茂乃是去年大考的探花郎,如今在工部任职,官阶虽不高,但家底深厚,前途无量。”
时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傅斯瑶继续道,“最重要的是,欧阳临茂,钟情于陈佩。”
时昱:?
傅斯昀:?
傅斯瑶解释道,“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贵女圈都知道。欧阳家的大夫人与护国公的苏夫人有些交情,也因此,欧阳临茂从小就认识陈佩,两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欧阳临茂钟情于陈佩,大家都心照不宣。只不过欧阳临茂性子内敛,故一直没戳破两人之间的关系。而陈佩性子天真,也没察觉到欧阳的心思。”
时昱仿佛在听话本子,十分入戏,啧啧感叹:“好一对青梅竹马!傅相,你做什么要去横刀夺爱!哎...”
傅斯瑶:“...”
傅斯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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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竹马
“好一对青梅竹马!傅相,他做什么要去横刀夺爱!哎...”
欧阳府的后院里,一群衣冠不凡的贵公子们围坐在一起,愤愤不平。
“佩姑娘可是从小与临茂兄一起长大的,怎么突然间就迷上了傅相呢!?”
“我打听了些消息,说是傅相私下里给佩姑娘送了定情信物,还写了情诗送上,这才让佩姑娘倾心。”
“我手里的小厮说,这半月以来,傅相频频往护国公府里跑,说是与护国公商讨国事。切!肯定是去幽会美人儿去了。”
“临茂兄,你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傅斯昀抢走陈佩姑娘啊!”
“是啊,临茂兄,你们十多年的情谊难道还比不上那个傅斯昀的两句甜言蜜语?”
“临茂兄,人生大事,不可含糊啊!”
“临茂兄...”
欧阳临茂坐在人群中,脸色不佳。
大约是半个月前,紫微城少爷小姐的圈儿里流出了传言,说宰相傅斯昀有意与护国公府联姻,迎娶护国公府大小姐陈佩。
他原本是不信的,下了朝匆匆赶回家,只见他母亲便一脸难色地看着他,说,陈佩姑娘要嫁给傅斯昀了。
他当场头脑一怔,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两眼发黑,一口血闷在胸口,直直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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