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磕到脚这件事,阮当归表示,那是真的很痛!
春日乏困,气候又不热不凉,他睡在榻上,醒来的时候就直接赤脚踏在地上乱走,珠花都说了他好几回,生怕他伤了脚,他却不听话,那日睡得迷糊,闭着眼睛走了几步,狠狠地撞到尖锐的桌腿,痛楚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低头一看,脚趾都流血了,他便顺势坐到地上,恰珠花进来,他可怜巴巴地喊一句姐姐,眼泪就掉了几颗。
阮当归在珠花面前,愈发像是没长大的孩子,珠花对他事事照料,他愿意在珠花面前露出自己最无赖而纯真的一面。
恰巧那日林清言来寻他,给他带了点李玟佑送的茶包点心。
林清言来时,阮当归抽着鼻子,坐在榻上,手里拿着块芙蓉糕,眼睛里亮晶晶的,珠花在小声跟他说话。
这件事就是这样由林清言嘴里,传到林清惜耳边,林清言当时看到阮当归的眼睛,憋了半天,说了句:“……怎么这么不小心。”
阮当归此刻听林清惜这样说,想反驳却无从出口,他难得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坐好了姿势,他说:“等你伤好了,就去百香楼。”
“不去。”林清惜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
“你不去怎么行呢,你不去谁请客?”阮当归说。
林清惜蹙起好看的眉:“怎么我请客?”
“林佩,你可别赖账!”阮当归道,“狩猎的时候不是打的赌,你若赢了,我便请你去百香楼,你输了,自是你请我。”
“我输了?”林清惜回想,那日他比阮当归多射了一只猎物,他忽然又想到,回去途中,阮当归射了两只兔子,兔子已经变成烤兔子了,原来真的是他输了。
“……我请便我请。”林清惜最后这样说道。
阮当归回去的时候,还拿了着东宫的点心,他说东宫的点心也好吃,他日后定会常来。
林清惜没说欢迎,也没说不许。
阮当归的玄衣宫,又在树下绑了个秋千,珠花还往院子里种了些花花草草,如今都长出来了,万紫千红总是春,这般热烈的美,也算是在这不甚自由的宫中的一种欣慰。
过了半月有余,一个好消息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林清惜的伤口痊愈了,坏消息是李太傅的学堂又开学了。
前者闻之高兴,后者闻之落泪,阮当归不想上学,却也不得不开始上学了。
珠花一早便给他把笔墨纸砚准备周全,临走前,还给阮当归口中塞了颗冰糖,笑着一边把人送走,一边道:“回来后,我给你做冰糖藕粉。”
阮当归一步三回望,不情不愿地进学堂。
老太傅依旧老当益壮,手中的戒尺生着寒光,一双眼严厉,捏着白苍苍的胡子让人把去年留着的学业都交上来。
阮当归和吴世年都老老实实地,大家都老老实实的,好不容易下了学,阮当归和吴世年都同时松了口气来。
第36章 冰糖藕粉百香楼(2)
阮当归撅起嘴,将毛笔放在嘴巴上面,一只脚在桌底下晃啊晃,李玟佑似有事,先行离去,余下林清言一人,阮当归瞧见后,对林清言喊道:“阿言,去我那儿,珠花姐姐今天做冰糖藕粉,我新做了秋千,一起去玩啊。”
林清言闻言,侧过头瞧他,微有喜色上眉头:“好啊。”
他也很久没同阮玖一起玩了,阮当归同他二哥走得近了,他也同李玟佑志同道合,除了偶尔见面寒暄几句,倒真没有好好交谈一番,反正林清言也无事,收拾好东西,就走到阮当归身旁。
“林佩,你要不要去我那?”阮当归问。
“不了。”林清惜手中握着一卷书,眉头未抬。
于是阮当归拉着他的小伙伴,快快乐乐地离开了。
来到玄衣宫,珠花果真做好了冰糖藕粉,瞧见林清言后,行礼道:“四皇子。”
林清言脸上挂着乖巧的笑,他从来不以身份尊贵而压人一头,是以他宫里的那些个宫女太监,都喜欢他,阮当归喜欢珠花姐姐,林清言自然也喜欢珠花姐姐,他称呼珠花:“姐姐。”
珠花想,她哪来的福分,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成为这偌大宫殿里如此珍重的存在。
阮当归笑着撞了下林清言的胳膊:“这是我姐姐,不能同我抢。”
珠花笑得无奈,给两人都盛了冰糖藕粉,给阮当归的那碗,还另放了很多很多糖粉,看起来就甜腻,偏阮当归嗜甜如命,藕粉晶莹剔透,阮当归和林清言坐在长廊下,吃得腮帮子鼓鼓。
吃完后,可以玩秋千了。
林清言很喜欢秋千,但他不怎么玩,他性子说得好是温润如玉,说不好听就是敏感内敛,他不会让他如此放纵,让自己的脾性如此被显露。
树叶青翠,日光斑驳,一旁的花开得芬芳,有一只白蝴蝶蹁跹飞过秋千,又乱入花丛间,阮当归让林清言坐在秋千上,他在后面推着他,林清言攥紧秋千绳子,又想往高荡,又害怕摔下来,他抿着唇道:“阿玖推慢些。”
阮当归一边推他一边喊道:“推得慢,又有什么可玩的。”
说罢,便推着林清言的背,让他推得高起,林清言的眼里露出欢喜而又克制的神色,他紧张地抿起唇,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笑了起来。
“可曾欢喜。”阮当归问他。
林清言的头发微微凌乱,他回头看着阮当归笑:“甚是欢喜。”
“秋千要这样玩才痛快。”阮当归嘻嘻哈哈,“高处才能看到风景嘛。”
阮当归告诉林清言,日后若是想荡秋千,尽管来他这儿,他随时欢迎。
阮当归微扬起下巴,很骄傲地炫耀,说珠花姐姐做的糕点,比林清言那的还要好吃几分。
林清惜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时日,在阮当归几番催促之下,宴请阮当归去百香楼,同时也邀请了林清言,于是林清言拉上了李玟佑,阮当归拉上了吴世年,吴世年又带上了冼荇。
冼荇再在京城呆上几天,便要随兄长回去了,他把吴世年当做少侠,吴世年把他从情敌当成了小弟,因为吴世年问他喜不喜欢张荣荣,冼荇睁着天真懵懂的双眼,问张荣荣是谁。
“当真不记得?”吴世年说,“就是那天在街上递给你手帕的姑娘。”
冼荇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吴世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若记得了,我可是要揍你的。”
而此刻六个人相顾无言,百香楼可是京城最大的饭店,一壶醉红尘,醉了多少人的红尘,京城是皇城,繁华的重心,阡陌交通四通八达,林清惜包的楼上包间,临窗的位置,三楼是雅间,栏杆处俯瞰众生,街市热闹,人群熙攘,众生百态。
此刻也是临近夕阳将落,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在天边连成一片,温暖的余晖照耀在街市,将一切都氤氲作一幅画来。
临窗的位置,本有珠帘遮暮,阮当归将珠帘卷起,让余晖都落了进来,他的指尖都染上余晖,像是一段泛黄的岁月。
反正是林清惜请客,阮当归和吴世年埋头点了许多的菜肴,酒是少不了的,阮当归爱喝醉红尘,他要了好几壶酒。
阮当归拿起酒壶,一只手搭在林清惜的肩上,给他杯前斟满,而后将酒壶拿起,仰起头便喝了一大口。
“当心醉了。”林清惜将他的手拂下去。
阮当归转了个圈,依在窗边,晚风频顾,他舒适地眯起眼来:“放心,我自有分寸。”
林清惜骨秀分明的手,端起白瓷杯,指尖更比杯身还要白上几分。
美酒入喉,便是笑看众生。
冼氏的糕点没有京城这般精致与好吃,冼荇不知道糕点的名字,而吴世年长得胖,自是有原因的,他给冼荇一一介绍甜点与在边塞见不到的菜式。
冼荇吃了一块糕点,唔了一声:“好吃。”
吴世年道:“还算识货,这可是百香楼的千层心,最外面一层是糯米皮,第二层是豆沙,桂圆干,第三层是酸凉粉,第四层是芝麻与肉干丝,第五层可是最最好吃的珍珠丸子,做这糕点可不容易,全京城就百香楼一家有,一天也就做十份,就连宫里都没有,所以千层心又有另一个名字,叫千金糕,可不是千金嘛。”
冼荇似懂非懂地听着,忽从胸膛掏出一个小袋子来,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块千层心,包裹起来。
“你作甚?”吴世年不解。
冼荇把糕点收拾好,轻轻放在一旁:“带回去给阿姐和阿娘吃。”
吴世年:“……你若带回去,都坏掉了。”
冼荇动作一滞:“对哦。”
“真是个傻子。”吴世年开口,似毫不在意,“明年你带你阿姐和阿娘来京城,我做东,请你们。”
冼荇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看着吴世年,最终露出开心的笑意来。
李玟佑和林清言很安静地吃饭,林清惜偶尔抬眸看一眼阮当归,阮当归喝着酒,看着街市,忽然于人群处看到了一阵喧闹。
第37章 春意正浓花满楼
原是街市的泼皮无赖,撞了街边的水果摊,还同那买水果的老人吵了起来,眼看就要挥起拳头来,路人都渐渐围成一个圈,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我这腿,磕着了,没个十两银子好不了,老头。”其中一个无赖,把自己的右腿拍了拍,而后一把揪住老人的衣裳,差点将人提了起来。
“这、这这……”老人可怜,哪见过这样的凶神恶煞,吓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大爷饶命啊,十两银子实在是,小人拿不出来啊!”老人面色着急,不知该如何是好。
“拿不出来?”那个无赖是惯欺负人的主,丝毫没有怜悯之心,一脚将地上的春枣踩烂,扬起拳头便要朝老人脸上挥,众人皆一声惊呼,只是那一拳到底没挥下去,因为无赖发现,他的手动不了了。
“这青天白日的,天子脚下,这般欺负人,怕不甚好吧。”少年声音清朗,言语中还有几分揶揄笑意。
“关你屁事。”无赖回头看,看到一个少年,脸上挂着大大的笑意,无赖恼怒地喊道,挣扎着自己的胳膊。
林清惜在楼上,放下手中杯,看着阮当归依旧笑吟吟的模样,然后轻轻将手一动,那无赖便发出惊人的哭喊,阮当归一脚踹在人腿窝处,无赖跪倒在地。
“啧啧啧,不老实。”阮当归耸了耸肩。
林清惜收回目光。
吴世年和冼荇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林清言喝了几杯酒,神色竟已有些醉意,此刻拿着空杯子,不疯不闹,微笑着微笑着,身子就要往前栽去,李玟佑眼疾手快将他拉住。
而楼下的无赖也没想到阮当归如此好手脚,他痛得面色发白,却依旧嘴硬:“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表哥是谁吗?你敢动我,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此情此景颇为眼熟,阮当归手上更用力些,认真回答:“我不知道。”
“我表哥是李淳,吴将军府里的,吴公子的手下,你若惹了我,一定没有好果子吃。”无赖痛得哎呀咧嘴,希翼阮当归听到他放这狠话,能知道自己得罪了谁,跪下来痛哭流涕求原谅。
“哦。”阮当归意味深长地发出一声,朝楼上看去,“原来是吴公子的手下啊。”
看来这京城恶霸,大多都出自一窝。
无赖以为阮当归怕了,面上还未扬起得意,岂料后背猛然被一踹,直接趴在了地上,他简直要哭了,今日出门怕未看黄历,怎么尽遇些恶煞凶神,连头都没有力气回,他听到身后传来声音:“给小爷胡说八道些什么?”
吴世年压根不认识这人,不过他口中的表哥,的确是他身边跟班,属于放火时倒油,揍人前放狠话的存在,吴世年表示有些心虚哈。
“打着将军府的名义,在外欺善作恶,你还有理了。”吴世年一脸正气,若不是顶着个大肚子,当真有点英雄本色。
那无赖回头,差点吓死:“吴吴吴公子。”
“得亏还认得我是谁?”吴世年真又气又恼,“谁给你的胆子敢这般放肆!”
无赖此刻顾不得身上疼痛,手脚并用地从地上趴过来,一边哭喊着自己再也不敢了,一点给吴世年磕头,吴世年见了心烦,让他滚,无赖大喜,正欲离开,吴世年却道:“慢着。”
无赖哭着回头,吴世年指了指落了一地的春枣:“老人家的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无赖赶忙从胸口掏出十两银子,塞在目瞪口呆的老人家的手中,然后看着吴世年,笑得尴尬又卑微。
“滚吧滚吧。”吴世年不耐烦地挥手。
无赖如大罪得释,一溜烟的功夫便不见了。
那卖春枣的老人一把拉住吴世年的手,喊着恩公,便要跪下来感谢,往常吴世年横着走,总欺负人,如今帮了人,被他人感谢,浑身都不自在,他把老人搀起来,没说什么,而是低头把散在地上的春枣捡起来。
阮当归也帮忙捡,挨着吴世年:“呦,胖子,脸红作甚?”
“闭嘴。”吴世年恶狠狠地说。
捡了春枣,那老人抓起好多,执意要塞给两人,阮当归贪吃,自不客气,用衣衫把春枣都兜在身前,春枣青翠,宛若翡翠,待人群皆散去之后,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凑到她家小姐耳边,对她家小姐道:“小姐,如此看来,那人倒也不坏。”
第38章 湿身不若再失心
几个人回去时候,火烧云满了半边天,阮当归扯着嗓子唱着歌,影子被夕阳拉得长长,街市上人群三三两两,大多已经归家,阮当归想要与林清惜勾肩搭背,林清惜把他一推,阮当归便转身勾搭上冼荇,他瞧冼荇一脸的天真,问道:“你也有个姐姐?”
冼荇谈及姐姐,脸上不自知得出现了笑意。
“我也有个姐姐呢。”阮当归炫耀似地说出口。
“我姐姐会做点心,缝衣裳,她做的桂花糕很好吃,她给我做了很多很多衣裳。”阮当归一边说一边晃了晃宽大衣襟,“这件衣裳便是她给我做的,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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