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芜,你是我的天命。”
……
段寒烟踏着寒风走进来时,大殿中空荡荡的,只有季芜一人。
他心中一团乱麻,纷杂混乱到几乎离谱的记忆被强行渡进他的脑中,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急切地赶了过来。
直到看见季芜的身影,段寒烟心中的大石方才终于落定。
他的身骨恢复到了十六七时的模样,心智似乎也变回了一个少年。
季芜双臂张开,踮起脚尖,沿着殿中流水高高的外缘向前走着。
宽大的衣服被水浸湿后贴在身上,使他的肩胛骨格外的突出,段寒烟看着他,突然想到了蝴蝶,总觉得下一刻他就要振翅飞起来。
他轻轻地走过去,从身后把他从高处抱了下来。
少年的眼神平静单纯,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你是谁?”他轻声地问道。
“段寒烟。”他也轻声地答道。
段寒烟竭力保持着温柔平和,现在的季芜脆弱纤细的像是易碎的琉璃,他太害怕吓到他了。
季芜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这个名字听着有点冷。”
段寒烟有些想笑,可是视线有些模糊,他揉了揉眼睛,温声地说:“可是我这个人一点也不冷。”
“你、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我家里有两个弟弟,也都是很好的人。”他有些笨拙地组织语言,往日长袖善舞、搬弄是非的劲儿全都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季芜扬起唇角,笑着对他说:“那好呀。”
这一天他抱起季芜,走出殿外,阳光穿过云层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
第18章
江窈番外·窈窕淑女
三月的时候,燕南江氏的江窈嫁给了守元宗的季芜,那一年他才只十七岁。
他坐在小轿里,听着外面的民歌唱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江窈心中嗤之以鼻,但过了那段路后只有锣鼓的声响,更令他烦躁,他索性自己哼了起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成亲的那天他穿着红色的嫁衣,顶着盖头,像个提线的木偶一样僵硬地走完流程。
江窈对自己未来的夫君了解不多,只是偶尔听到家中的父兄提起过他的名号。然后就是听说他身子骨不好,可是架不住他那位掌门表兄的疼爱,硬生生是用药把他的命吊了起来。
而此番他嫁给他是来冲喜的。
季芜身上浮动着淡淡的幽香,拜堂的时候手指曾不经意着触碰到他,隔着盖头他听见这青年低声说了句抱歉。
江窈有些心猿意马,但是这小小的温柔无法使他动情。
他静静地等待着,等待他到了床上的时候一把撕开温和的面具,露出禽兽般的内里。
一想到这里,江窈就有些作呕。
男人都是这样的。
平日里伪装成谦谦君子、干净少年,可一到床上,才发现不过都是衣冠禽兽。欲/望是最真实的,他坚信着这一点。
他端坐在室中,等着季芜过来掀开他的盖头,等了很久也没等到。
正当江窈有些困乏时,下人才终于进来,引着他走向内室。他有些疑惑,但最终也没有开口问什么。
一推开门,浓郁到呛人的香气窜入他的鼻中,他轻咳了几声,下人匆忙地退下。
江窈站在原处又等了片刻,他那位夫君也没有过来,最后他实在按捺自己掀开了盖头。
他绕过屏风,看见大红色的床上正横陈着一具青年的白/皙肉/体。
似乎是听见了动静,季芜回过头,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他颤声说道:“……你怎么才来?”
江窈愣在原地不敢靠近,连呼吸都忘掉了。
他轻轻地走了过去,坐在床边,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吻住了青年的嘴唇。
吻着吻着两人的姿势就发生了调转,季芜跨坐在他的身上,手指挑开他的衣扣。
江窈从没经历过情事,只是循着本能将手伸到了季芜的臀/部。他掰开青年的臀瓣,发现季芜的后/穴中正含着一根粗大的玉势。
他眼睛有些发红,拈住那玉势的根部在肉/穴里抽/插,早先抹的香膏化开,被肏弄的流了青年满腿。
季芜腿根颤抖,维持不住跨坐的姿势,索性趴在了他的怀里。
小声的呜咽让江窈更加地失控,等到季芜勾着他的脖颈在他怀里射出来,他方才冷静下来。
香气贴在他的身上,他亲吻着季芜的面颊,一边抽出玉势,换上了自己的肉刃。
湿热的肉/穴紧咬住他,江窈眼前有些发白,险些泄了出来。
他抱着季芜,换了一个姿势,敏感点被重重地研磨,青年的声音越发的甜腻动人。
江窈只能不停地亲吻他,让季芜少发出些让他更加难捱的声响。
两个头一次见面的人,却做了一晚上最亲密的事。
清理干净后,江窈把季芜从木桶里抱出来,仔细地擦干他的身子和头发。
青年累的倒头就睡,柔美的侧颜戳刺着江窈心中最柔软的那处。
就这样过去了半年,季芜依旧康健。
尽管心中清楚旁人是不知他们之间的这些恩爱的,但每每面对着守元宗掌门陆从殊的时候,江窈还是有几分的心虚。
陆从殊当日从一干世家子弟中选中他,是看中了他似水般的阴柔,让他来冲喜,是为了给季芜补阴,而不是叫他来采阳的。
季芜似乎能看透他的心思,那天晚上任由他折腾也不做声。
深夜时分,一番情事了当后,季芜已经沉沉地睡去。
江窈看着他觉得有些口干气闷,站起身打开了点的窗子,那一线的月光就这么照了进来,刚巧落在季芜裸露的后背上。
他忽然有了落泪的冲动,虔诚卑微地吻上季芜的脊背。
至少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得救了。
……
江窈从这个荒唐的梦中醒来,头痛的厉害。大抵是因为昨夜多喝了几盏酒,才会做这样的梦。
他推开门,打算到庭院中转转,庭中栽种着几棵梨树,白色的花朵在夜里发着光。
那是他刚到苍山时栽下的,用灵气滋养着,倒也不惧寒冷,许多年过去,已经十分高大了。
冷风吹得他清醒了不少,可看见树梢时的那道熟悉身影时,他还是惊了一下。
江窈快步走到树下,他伸开双臂,扬声说道:“快下来。”
树上的人并不理会他,手中拿着一个梨子正在快活地啃着,怀里还囤着几个。
若是见到别人这样作践他的梨树,江窈早就一道剑风过去,但这个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少年从树上跳下来,衣袂翻飞,灵巧的像一朵梨花坠落下来。
那等身法就是枝游都自愧不如,今晨的时候他们才聊过一回。
“忒不公平,”枝游嘴上这么说,笑得却很轻快,“十六七岁的入凡境修士,若是守元宗的那帮人见到下巴都要惊掉了,师父是怎么想的啊?”
他附和着轻笑了两声,视线却从未离开过季芜的身影,生怕一眼没看顾过来就出了什么差错。其实江窈心中清楚,现下的季芜就是在往生河岸边横着走,也没有谁能动得了他。
白衣在黑夜中格外的打眼,瞧着比梨花还要干净漂亮。季芜身上沾上了花香,伸向他的那只手也带着香气。
江窈下意识地咬住了少年递过来的那颗梨子,心跳都停了半拍。
“好吃吗?”他弯起眼睛,笑的很是天真无邪。
“好吃。”江窈咬了一口后,拿起那颗梨子仔细地端详了片刻。
季芜趁他不留神,很快地又跑开了,自由的像一只小鸟,肆意地飞翔。
江窈站在原处,一边吃梨,一边远望着他,轻声哼唱着一首民歌。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第19章 枝游番外·知北游
打枝游跟着季芜从燕南回来已经两周有余,苍山掌门的气还未能平复。
枝游捧着那玄盒,跪在他师父面前,一句辩解的词也说不出来。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着小师叔一道出去总要出些怪事异事。
譬如这次,他们二人只是奉命去取一玄盒,师父临行前还特意交代了勿要声张,没想到却闹得人尽皆知。
等季芜拿到那玄盒时,距离守元宗的人赶到只剩下一刻钟的时间。
枝游看着季芜慢条斯理的动作,一个法阵一个法阵地往玄盒上面加,恨不得直接把他打横抱起来就走。
往日里跟着枝游,都是旁人对他懒散的劲儿看不过去,抢着自己把事情做了。
只有季芜让枝游都深深地感到焦躁。
季芜倒面色不改,依旧气定神闲地画着法阵,门外的凉风吹起他的发丝和袍角,直让枝游想起仙风道骨这几个字。
可现在不是仙风道骨的时候。
且不说他们此次出行的身份和目的已经全部暴露,待会儿正面对上守元宗的人,若是他们想要夺宝可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枝游却释怀了。怕什么,就算是守元宗掌门亲至,他和师叔二人联手也可一战。
于是他便坐在了桌案上,静静地等着季芜加完法阵。
灵气的波动在某一个瞬间突然从远处袭来,枝游和季芜对视一眼,旋即御剑而起。
明丽的剑光划破天空,可还是慢了一步,飞雪闻名于世的幽蓝色剑光已经将季芜的身份写的明明白白。
闻讯赶来的守元宗弟子站在道观门口,愣愣地看着天空,也不知是谁率先说了句脏话,几个青年面面相觑,最后都笑了出来。
“还真是苍山的那位啊!这回不亏!”
领头的是个高高瘦瘦的青年,头发束了起来。他踏进观中,径直走向了最里面的祭坛,看着祭坛中已然空空,眉头方才舒展开来。
室内昏暗无光,空气中隐约浮动着淡香,他站在季芜刚刚站过的地方待了很久。
“谢师兄!该回去了。”一名年轻弟子进来打断了他的沉思。
那青年闻声慢步走了出来,天光明亮,他的面庞仿佛发着光,漂亮标致的不似活人。
但这些季芜和枝游是不知道的。
枝游正在苦思如何在半月的时日里抄完十遍的南华真经,季芜正在苦思如何顺利出席三个月后的叶城宴。
从燕南回来以后季芜就没有出过门,连去趟后山的瀑布都要和他师兄知会一声,他干脆哪都不去了。
只有枝游整日待在他这,枝游抄书,他看着枝游抄书,倒也有几分趣味。
这个一贯懒散逍遥的青年在行为是天然的道门子弟,就是道祖复生也要夸他一句真良才也!
可是现下,他正和道祖的圣典在拼死拼活,拿着狼毫笔,一手翻页一手疾速地落笔。
“你修道这么久了,怎么最基本的经文都不会背,还要照着抄?”季芜看他这幅勤奋模样很想笑,忍了片刻后还是问了出来,“虽然你师父已经把你们几个定下了,可总还要走个过场,当初你入内门的考试怎么过的?”
枝游咬着笔头,话语间有些委屈:“我幼时就能默背南华真经了,可已经这么多年了,破境之后,平日里谁还会拿这个来考我?”
其实此番罪确实不怪他,他最大的错就是没有拦住季芜,自己把事情都做了。让季芜这等对世事一无所知的单纯修道者来处理俗事,实在大材小用,师父的心思他的确捉摸不透。
也不知那玄盒中装着的是多重要的东西。
季芜轻笑了声,随手翻看着他抄写的纸页,青年的字龙飞凤舞,写意飞扬。
一直临到后半夜,枝游还在烛光之下奋笔疾书,明天就是第十五日,他师父要来收他的成果了,而他还在补这最后一遍。
“抄到哪儿了?”季芜从内室走出来看他,头发披散下来,身上隐约还带着水汽。
昏黄的灯光下,不但他的侧颜变得柔和,气质也不再凌厉,美的有几分惊魂之感。
可是枝游看着他,只觉得更困乏了。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季芜捡起那一页纸,低声地念了出来。
“去里屋的榻上歇一会儿,”他把枝游抱了起来,还悉心地盖上了毯子,青年一沾上软榻就昏睡了过去。
季芜看着他的睡颜,再一次地想要笑出来,片刻后他又摇了摇头,为自己方才联想到陆从殊感到抱歉。
他回去书案边,执起笔,沾了墨后继续写了下去。
道祖在上,抄着抄着他的心中也越发的清明。他对陆从殊,不论是爱还是恨,都是过去的事了,那叶城宴,不去也罢。
季芜就这样抄了一夜的书,等到第二日清晨天光破晓,他方才收笔。他站起身把散乱的纸页整理好,手肘支撑在旁边。
枝游倚靠在门边,沉默地看着他,到底没有勾起笑来。
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彻底完了。
在那个有点冷的清晨,逍遥自在、不问世事、江湖人称道祖复生的枝游终于动了凡心。
这份罚抄交到苍山掌门手里的时候,他正把玩着一枚玉璧,等到枝游退下去以后,他才翻看起他写的东西。
他翻着翻着就皱起了眉头,前面龙飞凤舞,后面怎么突然写的如此工整,而且这字颇为眼熟。
苍山掌门提笔在一边的纸上随意地写了一行字,将两页纸对在一起看,发现竟是惊人的相似。
他目光晦暗不明,遥望着南方的天空,低声叹息了一下。
“怎么连字都是你教的?”
枝游对师父所洞悉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他翻过高墙,迈着凌波微步般的逍遥步伐,踏过摘星湖向季芜走了过去。
他初动心,只有一份炽热的真情。
就是三个月后陆从殊和季芜的私情曝光于天下,也浇不灭他经年累月才爆发出的爱意,真正让他感到心如死灰的是季芜的无情。
季芜永远无情,他若真爱陆从殊还好,可是季芜谁也不爱。
所以段寒烟是没法挑动他,因为只有他最清楚,季芜是真的不会为任何人动心。
枝游翻开《南华真经》,再度翻到了折角的那一页。
“形容枯槁,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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