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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白衍的脸，轻轻抹去他的眼泪，“小白，不哭了，要不要跟你师父说一声……”
白衍在宿古掌心里点头，掏出手机，一边流眼泪一边给师父发信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告诉师父师兄的事。
师父立刻打电话来，白衍又哭了，一边哭一边说。
宿古让小四拿来了纸和水，把白衍拉到石头上坐下，给他擦眼泪，递纸。
白衍终于挂了电话，宿古给他递水，让他洗了把脸，擦干。
白衍整个人恹恹地坐着，红着眼睛看向宿古，“我们回去吧？”
宿古点头，“做飞机还是我抱着你？”
白衍看着眼前的注视着自己的大妖，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似乎白衍此刻做什么说什么都会被包容被原谅……
白衍在此刻格外贪恋他的体温，他小声问，“可以抱着我吗？”
宿古立刻将他抱起，贴着他的耳边，若有似无地吻了一下，“可以。”
白衍心思沉浸在悲伤中，并未有所觉察。
小四在后面跟着宿古，看着自家大人时不时停下吻怀里人的额头，问一句累不累，难不难受，声音温柔得像变了个人……
小四默默换了路线，不如坐飞机吧。
第012章
宿古把白衍送回了家，没有理由再留下了，他在门外站了一会才提起精神。
请了刘子，又去了地府。
阎罗王一脸不耐，把小鬼推算的结果告知宿古，“他三魂七魄完整了。”
宿古把戒指抛给刘子，“上次说的消除记忆的东西，我跟你换。”
交换后，刘子古怪地笑着，探究的目光落在宿古脸上，“之前你不来查叶清昧的转世，我以为你是厌倦了跟人类纠缠不休几十年再痛苦十倍百倍于这种岁月的模式，但你最近又如此积极，究竟是何故？”
宿古一脸冷漠，“与你无关。”
宿古深夜出现在叶月生的卧室，把丹药喂进了他口中。
一等就是三日，宿古始终端坐在房间的座椅上，目光凝视着床上这个人。
他平日里形态懒散，几乎没有长时间这样正坐的时候，而这几天，他就像在虔诚地进行一场仪式，又像是在准备着一场郑重的告别，始终没有换过姿势。
这三日来，白衍给叶月生发了许多信息，宿古看见了，却没有拿过来看。
叶月生终于醒转。
他忪怔地看着不远处端坐着的宿古，眼眶瞬间红了，哽咽道，“宿古……”
叶月生坐起身，“……咱们不是说好了，只相守一世。之后你当你的妖，我投胎轮回，再也不见吗？”
宿古点头，眼眶也红了，“对，清昧，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这千年来，我真的很想你……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我身边的妖来来去去变了几茬……虽然你说只有一世，但我却放不下。我那时能力不够，没能救下你，这千年来我始终在愧疚，直到最近才终于为你报了仇。现在有机会重新见到你，我有种无法言明的解脱感。”
叶月生已经忍不住下床抱紧他，没想到自己被九婴杀害的事，竟然成了宿古的心魔。
他安抚地摸着宿古的长发，“嗯……我明白。谢谢你，宿古……”
宿古垂着手被他搂住，却没有回抱他，声音有些闷，带着点脆弱，“清昧，我不是想打扰你这一世的生活，今夜过后，我会把一切恢复原状。我有一件心事想听听你的意见，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说。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
叶月生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不动声色地继续抚摸他的头发，没有打断他的话。
“但这种感觉跟我们当时不一样，与你在一起，我每日都觉得快活，我们亦师亦友，是你让我了解了人类，我在你身上看见了人的美好。你离开后，我挂念着你的好，自责于自己的过失，始终不愿再同人类亲近……”
“直到一年多前遇见他，他跟你有相似的面容，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好似清泉一般的清冽甘甜的气息，修蛇属水，他的气息令我痴迷陶醉。我从没想把他当做你的替代，我知道你们长得很像，只有眼睛不同，但那一点不同却给予了你们完全不同的气质。一开始我只是为了多看看他的脸。复仇的日子太累了，大多数时候什么消息都得不到，我已经有百年没得到九婴的下落了，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看到那张跟你相似的面容，我就觉得重新有了盼头，好像等待的日子也没有那么苦涩了。”
叶月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听着宿古的话，他心绪难平……
千年的时光如此漫长，宿古却被困在自责与仇恨中，把自己的生活越过越小。
报仇成了他的执念，成功是他唯一的解脱。
他听懂了宿古平淡话语中的怠倦和疲惫。
叶月生心痛地在他发顶印下一吻，他有心劝阻，却为时已晚，知道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宿古还在继续诉说，似乎说到了令他开心的回忆，声音也变得柔和，“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总觉得过得很快，他什么都愿意顺着我。我们想欢好时便欢好，偶尔教他点东西，他就会眼含崇拜地看着我，很会讨我欢心。伺候我时细致入微，比跟随我的妖更知我心意。”
“但后来事情就开始失控了，他跟我求欢向我告白，我拒绝了。我始终记挂着为你复仇的事，并不是针对他，任何人或者妖我都不会考虑。我知道我做得没错，只是那之后，我变得控制不住情绪。每次闻到他身上其他人或者妖的气息，我都难受得要命，一点都不快乐，可就算我这么痛苦，我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去看他……他跟我说话我就心情好，提起别人我就心情糟糕透顶，他对我笑我就想吻他，看着他的身体就控制不住想抱他，让他从里到外都是我的气息。”他的声音变得有些空洞，“有时候我真想跟他在床上同归于尽，这样他就不会去找别人了……”
宿古在叶月生的怀里仰起头，冰眸里竟然有血丝，“我好像着了魔，对他做了许多我从前不会做，也不屑于做的下作事……我该怎么办？清昧，你教教我。”
叶月生忆起他们相处的岁月，宿古就像一张白纸，对人世并不了解。是他先喜欢上了这个妖，诓骗他上了自己的床。宿古很依赖他，也喜欢他为他展现的人类世界。他们两个的关系中，宿古从未主动要求什么，无论是欢好还是亲吻，相守还是离开，只要他要求了，宿古就会照做。
他曾以为那就是爱，后来却发现那是信任，尊重，仰慕和依赖。宿古并不爱他，因为宿古对他从未有过占有欲。他曾成过亲，有过一对子女，宿古自始至终没有露出一点在意。他慢慢觉得宿古也许就是这样的，一个冷心冷情，干净脱俗的妖。
所以他能在死前放心地告别，让他不要找自己，他知道宿古会做到的。
却没想到这次被唤醒，一切都不如他所愿。
宿古没有找自己，却被困于仇恨中近千年。
而现在终于从仇恨中解脱，这个自己爱而不得的妖却告诉自己，他学会了爱，爱上了一个人……
叶月生心情复杂，既觉酸涩，又觉心疼，混乱不已。
他张了张嘴，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劝。
突然间，这一世的记忆逐渐回笼，叶月生抵住额角，“……”
宿古还在等着他的回应，叶月生声音干涩，“你说的那个人……是白衍吗？”
宿古垂下眼帘，声音低落，“对，是他。”
叶月生想起了白衍身上的纹身，宿古的心思明晃晃地印在那皮肉上，心思昭然若揭。
“……”宿古声音更低了，似乎还掺杂着愧疚，“我……对不起，我没有想跟你这一世抢他……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做的那些他都不知道，你不要怪他，他没有背叛你。”
叶月生一时间感觉自己像是分裂成两个人，一个人在疼惜眼前的妖，另一个人却只想将他揍死。
“……”他重重揉了揉眉心，努力屏蔽了杂念，“宿古，你能从仇恨中解脱，我真的很高兴。我们只有一世，我也只管你那一世，如今你想跟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你爱不爱他，其实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叶月生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然而他的声音始终平稳有力，“宿古，你要学会如何爱一个人，要像曾经尊重我一样尊重他。你爱他就应该堂堂正正去追求他，把你的心意告诉他，不要再做不该做的事。不过即使你们在一起，也只能相守一世，之后不可以再去找他，你能做到吗？”
宿古茫然地望着他，“我……可以为他找回记忆，每一世都可以，为什么下一世不能去找他？”
叶月生的声音很平稳，有安抚人心的力量，“我不想你受苦，也不想你痛苦，宿古。你确实可以去找他，但每一世的他，都不再是同一个人。你们没在一起的时间，会将他塑造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就像现在的我，要用尽全力，才能不去想这一世的事情，不去共鸣这一世的感情。”
宿古摇头，“我可以在他投胎的时候就去找他，把记忆还给他。”
“……那中间间隔的时光呢？宿古，千年过去，我投胎了几次？”
“这是你那一世后第一次投胎。”
“是，所以如果白衍也是如此，这空着的千年你当如何？”
“……”
“不要等他，宿古。如果你要爱他，那就只全心全意爱这一世。他离开后要记得放手，放过他，也放过自己，你能答应我吗？”
宿古闭上眼，睫毛轻颤，似乎只是想象就令他难受不已，他声音干哑，“我不知道，清昧，我可能做不到。”
“那就不要开始，不要再去打扰他，慢慢感情就会淡去了。”
宿古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摇头，“我做不到。”
他起身，目光执拗地望着叶月生，“会有办法的，我会想到办法的。”
叶月生没有跟他继续争辩，他感觉自己快要屏蔽不掉这一世的记忆和情感，“宿古……我可能要没时间了。你……能最后亲我一下吗？”
宿古的目光变得伤感，他将人缓缓回抱住，在他额前轻轻印下一个吻，“清昧，谢谢你。”
叶月生眼中含泪，深情的目光描绘着宿古的眉眼，他轻笑起来，“能再见你一面，我很高兴。”
“我也是。”宿古收紧手臂，像他们相守时候那样温柔地拥着他。
接着他松开一只手，缓缓朝着他额头移动，轻声道，“清昧，对不起，我自私地唤醒了你……睡吧……再醒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随着最后一句话，宿古将手指点在他眉心，叶月生瞬间软倒在他怀里。
宿古把人放上床，拿出刘子给的小玩意，消除了他前世和这一晚的记忆……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看了眼叶月生的脸，像是在内心做了最后的告别。
下一瞬间，一头冰色长发的大妖消失在空气中。
第013章
白衍自从回到家就始终沉浸在悲伤中。
什么也不想干，除了给叶月生发信息就是拿手机刷小散文，看到人家写的物是人非的句子就感同身受地难过一会。
叶月生一直没有回复他，白衍有些悲观地想，会不会叶月生不想跟他在一起了。
他查起回古宅的机票，准备给自己放个假。
他又给叶月生发了条信息，“月生，你出什么事了吗？我要离开北京一段时间，回家看看师父，明天走。”
临睡前，白衍又看了眼手机，他仍旧没等到叶月生的回复。
第二天清晨，白衍坐上了回古宅所在城市的航班。
看见师父的那刻白衍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师父看着憔悴了许多，原先有些包子的娃娃脸都瘦得两颊凹陷下去。
白衍紧紧抱住师父，把脸埋在他颈窝，哭得稀里哗啦。
师父回抱住他，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小衍，没关系的。你师兄跟我们的缘分尽了，但他还有下一世。我托鬼差查了他下一世，他会大富大贵平安一生。”
白衍有被师父的话安慰到，他抬起头，“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吗？”
师父摸了摸他的头发，神色温柔，“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
白衍揉了揉眼睛，“……好，那就好。”
师父又抱了他一会，等他彻底在自己怀里平静下来才把人放开，拉着他往屋里走，“想吃什么？家里有螃蟹，好多黄，吃不吃？”
白衍笑了，“吃！”
白衍收到了叶月生的短信，发了好多条，向他道歉，说这几日是加班累到晕了过去，刚恢复意识，才看到消息。
白衍吓了一跳，忙问他怎么回事，严不严重。
叶月生立刻回复过来，说现在正在医院检查，他感觉挺好，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白衍嘱咐他一定要全部查一遍，不要留隐患。
叶月生答应了，说晚上跟他视频。
白衍笑起来，有点甜蜜地同意了。
半夜白衍有些失眠，拿着手机刷新闻看网页。
突然收到小红的短信，“你在家吗？”
白衍回复，“我回古宅了，跟我师父在一块。”
“你什么时候回来？”
白衍自己也没想法，“不知道，过段时间吧。”
小红隔了一会才回，“你师父家的住址是？我想给你快递个包裹。”
白衍愣了一下，“你要给我快递什么？”
“神秘惊喜。”
古宅的住址知道的妖其实不少，白衍也就没再纠结，把住址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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