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海。”
罗城嘴里念叨着一行行往下找,找到最后一页,“奇怪,没有唉。”
“不可能。”铭礼凑过去又找了一遍,真的没有仇海的名字。
“你是不是记错了,或者叫赵海钱海孙海王海?”
“不可能!”铭礼合上册子,“这里只有B区的名单?”
罗城点头,“全部B区的都在这了。”
“A区和C区的在哪。”
“A区都是散养户,来来走走的流动性大,没有名单。C区……”罗城挠头,“那地方太可怕了,你要找的人在那我就不去了。”
“你跟我说C区在哪,我自己去。”
罗城欲言又止。
走廊尽头的门突然大开,两人对视一眼。
脚步声由远及近,这里只有面向走廊的窗户,跑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相互推着爬进床底。
来者在门口停下,走进屋,高跟鞋在两人不到半米的面前来回走动。
铭礼屏住呼吸,感觉自己穿越到了悬疑小说里,特别不真实。
“玉。”窗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语气平缓地说:“201的人又跑了。”
玉不紧不慢地说:“让他跑,看能跑到哪去。”
“听说今天有个陌生人来找人。”
铭礼一哆嗦。
“是啊。”
“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玉说:“建这间疗养院的目的,你不是不知道。”
玉从抽屉拿出一把钥匙,“我先走了,审讯还没结束,大头在后边。”
男人跟着玉离开,铭礼和罗城同时舒了口气。铭礼爬出来腿都软了,这要是让部门领导知道了,不当反面教材批斗十年不会罢休。
罗城拍拍身上,“幸亏玉没发现,不然得活扒了我。”
“你应该谢谢那个男的。”铭礼说:“我看她开始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好像不愿意跟这个男的待在一起。”
“哎呀,男男女女长期被困在这,爱恨情仇啊,什么事都能发生,多了去了,娱乐圈都没这么乱。”
铭礼留意到罗城用了“困”,他们是这里的管理者,也不能随便出去也真是很奇怪了。铭礼说:“你还知道娱乐圈?”
“那可不,我还有种子,你要不要?”
“……大可不必。”
罗城“切”了一声,“就刚才那个斯文男,你别看他人模人样,办的都不是人事,我最烦他。”
“他沾你油水了?”铭礼好笑地问。
“那都是次要的。”
“?”
“他男女通吃,来者不拒,贼他妈吓人。”罗城抱紧胳膊。
铭礼想调侃,笑意却僵在了嘴边。进来的只有玉一个人,走的时候却是两个,也就是说,那个男人一直在走廊的某个房间里!
“吱呀。”
门开了,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
“这次不光自己闹,还带着别人。”斯文男叹了口气,转而对铭礼说:“对不起,他总是喜欢胡闹。”
铭礼连连摆手,“没关系,多亏了他我才能进来。”
斯文男揉着眉心,“铭先生,你有所不知,不是我们有意为难,这里没有预约确实是不能让外人进来的。”
“我进来是为了找一个人,只要找到她,我马上就走。”铭礼焦急地说:“这对我很重要,不然我也不可能钻进来。”
斯文男:“东边那个狗洞?”
铭礼:“……”
罗城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站在斯文男身后。
斯文男的级别显然要比罗城高得多,他的宿舍有一台电脑,可以查到全部入院者的名单。
搜索的圈圈转了没多久,界面显示。
铭礼凑上前,这是一张名叫“仇素”的电子简历。入院时间,铭礼算了算,是仇海毕业两年之后。
分区是C。
沉重的铁门打开,阴风阵阵,铭礼不禁打了个寒颤,明明外面艳阳高照。
“穿过楼道有一片洋房,3号楼。”斯文男说,擒住罗城的肩,“你就别去了。”
“我……”罗城缩着脑袋,丧气看着铭礼。
铭礼冲他笑了笑,对斯文男说:“谢谢。”
楼道黑暗,他打开手机电筒穿过一扇扇漆黑的门。期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他充耳不闻,一心盯着正前方出口的光。
终点居然是一片鸟语花香,铭礼恍惚,适应过后找到了三号楼的门口。
“叮咚。”
“来喽。”
屋里响起女人欢快的声音。
铭礼皱眉,如果不是刚才经过了一切匪夷所思的事,他真的要以为仇海的母亲就是单纯因为钱多来了加拿大。
门开。
一个赤着脚,穿着纯白色宽松连衣裙的女人站在门口,乌黑柔顺的长发及腰。女人眼神懵懂,微微歪头看他。
铭礼终于明白为什么仇海生得这么好看了。
“请问您是,仇素女士吗?”铭礼试探地问。
女人笑,“不是哦,她在楼上,你是谁呀。”
铭礼静了片刻,“我是仇素女士的儿子,仇海的…朋友。”
女人一脸疑惑地重复,“仇海是谁?”
“……”
“啊!”女人忽然惊呼,“那你一定认识小末。”
“……周末。”
“看你年纪轻轻这脑袋瓜,周梓末!”女人吐了吐舌头,调皮地笑,“他是我儿子。”
第39章
仇素把铭礼这个陌生人请进屋,并且非常热情,热情得让铭礼慎得慌。
尽管仇素否认,但血缘这东西骗不了人。
一进门就是一条狭窄悠长的走廊,尽头是楼梯直通二楼,两边房间的门都紧紧关着,和墙壁一样是纯白的颜色。
这让铭礼感觉不舒服却又说不出哪里不舒服。
“小海最喜欢画画了。”前面带路的仇素转头冲铭礼一笑,“我给他准备了好多画具,这孩子将来会是个出色的画家。”
铭礼勉强跟着笑。
顺着蜿蜒的木质楼梯上了二楼。二楼的房间也都关着,只有一个延伸出去的露天阳台能感受外面的阳光。
阳台旁的落地窗边立着一个画架,蒙着一块白布,布边随风摇晃。纱质窗帘外隐约能看到一排排管质画料。
“瞧我这脑子,你稍等一会,我去泡茶。”
没来得及阻止,仇素便小跑着下了楼。
“咚咚”声远去,铭礼的手揣进兜握住一个小型发射器。斯文男给他的,说如果发生紧急情况千万不能自以为是自己扛,一定要叫他们过来。
那时铭礼还当作耳旁风,心想探个病号能出什么事。如今来看,是他想得太简单。
不懂画画的人都知道画料不能让在阳光下暴晒,那些紧闭的房门似乎随时都能冲出什么东西。
铭礼走到画板前,伸出一根手指头掀起白布。
急促的脚步声,仇素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小盘水果。铭礼注意到水果盘边的豁口沾了一小片污渍。
很像血渍。
“吃水果。”仇素天真地笑。
“……谢谢。”铭礼拿起一个梨,在仇素的注视下咬了一口。
梨很甜,铭礼却没有食欲。
“你刚才说,你来找谁?”
铭礼的手微微一颤,对上那道单纯的目光,“仇素。”
“她在最北边的房间,我带你去。”
临走前,铭礼快速掀起了画板白布的一角。
那一瞬间,他看清了里面的画。
那是一张肖像画,五官扭曲到变形,用色浓重,几乎把所有的深色都泼了上去,偏偏它暴牙的嘴是刺目的大红色。
血盆大口,像会吃人。
铭礼注意到周围别说画具,连一件锋利的物品都没有。
已经走到走廊的仇素转身,她扶着栏杆,木质栏杆“吱呀”一声,她背后是一片漆黑,“你怎么不走了。”
铭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改天再来拜访。”
“你要走了。”仇素失望地说:“你们都要走了。”
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很让人心疼,可铭礼手心都是冷汗。
“能不能不要走。”仇素祈求地说:“我会很好,很温柔,很坚强,我不怕过苦日子的,还有孩子,你走了孩子怎么办,小海才那么小。”
铭礼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面对面站了一会,仇素突然又恢复到刚开始愉悦的样子,对他笑,“已经到了。”
仇素推开某个房间的门。
这栋楼的设计很奇怪,有几个门朝的方向是斜的。就像现在这扇门,从铭礼站的角度看里面,一览无余。
门应该是很久没开过了,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直冲铭礼的是一张床,待他看清,猛地往后一退。
床上涂满了红色染料,被子很破,棉花外翻。
一只布娃娃立在床头,脸和刚才画上的脸差不多,扭曲诡异,正歪着头,阴森木讷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屋外的铭礼,脖子处外翻的棉花是红的。
“你不是要找她吗?”仇素说:“怎么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铭礼接着往后退,推开了他身后的一扇门。这里的门关着但都没有上锁,门把手里面也许就没有锁芯。
这扇门被轻易推开,或许经常被人推,或许铭礼的力道太大。门“咣当”一下撞上后面的墙。
仇素惊呼,冲了上去。
铭礼下意识躲,仇素却不是冲他去的。
仇素冲进屋,在一堆布娃娃里翻来翻去,“去哪了,去哪了!我的孩子,我的小海……”
娃娃纷飞,本就乱的房间更乱了。借着门外的光,铭礼看清了这间房。
墙壁上泼着瘆人的涂鸦,还有指甲的抓痕,每一件都缺胳膊少腿,都被染上了如血般的红。
有的染红了半边身,有的红色面目表情狰狞。
仇素忽然停下,魔怔地望向一个角落,双手双脚爬过去。角落里的那只娃娃在这里面算健全的,做工也比其余的好。仇素将它护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拍着。
“宝宝乖,宝宝不哭,宝宝最听话了,我们家小海是个好孩子……”
仇海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面对着这样的亲生母亲。
压抑的气氛下,铭礼呼吸困难。
“小海…小海……妈妈对不起你……”仇素泪流满面哭了一会,怔得停住。
她每突然换一种状态,铭礼的心就“咯噔”一下,猜不透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的恐惧感侵蚀着他。
“妈妈这就逃出去,等着妈妈……妈妈这就来!”
仇素跌跌撞撞爬起来一把拉开窗帘,窗竟然被铁片焊死了。她疯狂扑上去企图掰开,铭礼赶紧上去制住她。
仇素哭着喊着拼命反抗,把头往墙上疯撞,力气大到铭礼根本拉不住她。
场面失控。
在这陌生的密闭空间里,铭礼极度希望有个人能来帮帮他。
可有谁会过来帮他呢。
仇海深知没有,才总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发射器按响,红灯闪亮。
穿白大褂的男男女女冲进这栋小楼,斯文男和玉把铭礼礼貌请了出去。尤其是玉,她忍着不耐烦的表情,感觉一辈子的教养在今天都用光了。
仇素被一群白大褂带走。
铭礼蹲在楼外的草地狂吐,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斯文男递过来一瓶水,铭礼摆了摆手。
“铭先生,你也不希望我们通知当地警察局,对吧。”玉双手抱胸,手指不耐烦地点点点。
铭礼看着她那张大红唇,忍住吐意移开视线,“你们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家隐蔽的精神病院。送进来的,都是委托人不想公之于世的人。”玉居高临下看着他,“我们不是医护人员,我们是看守。”
*
铭礼在附近镇子的一家汽车旅馆住下。
这一夜下了很大的雨,电闪雷鸣。
铭礼眉头紧皱,黏腻的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他梦见他站在白色的小楼外,背后的门大开,阴冷漆黑的幽长走廊站着一个白衣女人。
女人手里拎着一只残破不堪的娃娃,娃娃的脚往下滴血。女人赤着脚一步一步走上前,“不要走好不好……”
布娃娃突然裂开血盆大口,眼珠外爆,嬉笑重复着:“不准走,不准走……”
“啊——!”
铭礼被吓醒,窗外雨打声不断,胸膛剧烈起伏,额间全是汗。
他终于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这次对方接得很快。
仇海没说话,铭礼也沉默。
通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
铭礼最终还是听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带着沙哑说:“后悔吗。”
又是仿佛无止境的沉默。
铭礼突然挂断电话,像是握着块烫手山芋把手机丢到沙发上,蜷起身子怔怔看着窗外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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