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弭无奈:“钢琴弹奏者撂摊子,齐沓上厕所凑巧知道,就帮了忙。”
“那齐沓你上厕所时间真巧,否则我们得等到感冒。”沈会早已经不哆嗦了,身体因刚才为荒弭应援而变得贼热乎。
孟简又不说话了,视线盯着台上一唱一和主持的吴落和周时,两人对视时眼神里带有的特殊感觉太过于自然。已经停止的议论推着几人纷纷看向舞台,荒弭的视线却落在孟简脸上,带些担忧。
刚才在后台,距离晚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外面天已经暗下来,后台人员都在各自区域准备,只有休息区隔间亮灯,外面主灯并没有打开,一片朦胧。
荒弭换好衣服后百无聊赖,想出去看看齐沓他们来了没,才刚开门,门外台柱处传来的声响很不正常。
视线一瞥,男生被抵在台柱上,女生搂着男生的脖子,两人不知低语什么,从荒弭的角度,像在不时亲吻。荒弭退回休息区,一分钟后,头顶有新的光亮投射,看来是主灯开了。荒弭又走出去,碰上正迎面走来的周时和吴落,从衣服颜色和两人拐过来的方向确定,刚亲昵的就是他俩。
周时微低着头,擦肩而过的时候,荒弭看见她的脸上染了红晕。吴落的视线却落在荒弭身上,看到荒弭冷冰冰的脸,嘴角竟带了些得逞的笑。
舞台剧烈音乐起,荒弭思绪被拉回。
还是观赏演出吧,别人的事还是别插手。
终了,吴落把这两周早上连荒弭都已经能够背诵下来的“爱国主义”再次朗诵出来,激起观众最为强烈的欢呼声和掌声。
“祝祖国,繁荣昌盛!”
周时和吴落在喜庆的背景乐中合说,晚会也就落下了帷幕。
“我先走了,国庆快乐。”开始散场,孟简就对四人这么说。
沈会笑眯眯:“我们能理解你,加油哦。”
“我们是不是很讲义气?不逼着你一起三人游。”罗刹接着。
孟简脸色还是冷,“谢了。”然后先行离开。
沈会和罗刹也没再慨叹别人的爱情,而是对齐沓说:“麻烦照顾好我们荒弭,一定不要让他乱吃东西,像上次……唔……”沈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荒弭捂住嘴。
齐沓很好奇上次怎么了,荒弭却对着他笑说:“没什么大事,都是小事。”
“你丫心真大,都晕倒打点滴了。”猪室友罗刹挑明,“反正呢,齐沓兄弟,荒弭的胃就暂时交给你了。”
“呼,荒弭你真不爱惜自己的胃。”嘴重获自由的沈会怼,荒弭无语,自己的胃这样能怪他吗。
齐沓脸有些黑沉,“吃什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那天睡眠不好。”荒弭赶在猪室友开口前接话,然后转移话题,“你们不是要走了吗,还有时间吗?”
沈会惊:“对哦,弱鬼快走,一会儿赶不上车。”说完拉起罗刹就走。
“烩猪肉,你就不能淡定点吗,还有三个小时,完全够。”罗刹被拉着,在人群中踉跄。
沈会不淡定,转头朝慢悠悠的荒弭和齐沓说:“国庆快乐啊。”两人抬了抬手回应。
“你哪天打的点滴?”齐沓逮着这就不打算撒手了。
荒弭笑容僵住,“没来大学之前,高考后在家吃得太嗨。”
齐沓眸中的光暗了下去,“是去教堂摄影那天。”声音很轻,散场的嘈杂声很大,荒弭却听得清清楚楚。
“不是。齐沓,我挺健康的,闹闹肚子这种事很常见。”荒弭语气极不自然,转移话题,“我送你到门口吧,我们走这边。”
齐沓没再说什么,荒弭轻呼一口气。
公交车进站,齐沓最后一个踏上去,荒弭说:“路上注意安全。”
齐沓刷好乘车码后转身,“荒弭,你的胃,我负责了。”然后,嘴角带笑,有些魅惑。
荒弭怔愣,手不知不觉抬起来,挥了挥,“再见。”齐沓看他这反应,反而笑得更开,车辆启程。
凌晨一点,孟简一个人坐在旅馆里,手机的聊天界面是周时,只有两条聊天记录:
孟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到哪了,我去接你。
周时:抱歉孟简,今晚要和朋友聚餐,别等我了。国庆家里有事,我就不和你一起去旅行了。国庆快乐「玫瑰」。
聊天时间是晚会结束后三个小时,因为周时说要卸妆之类,让他先去旅馆等着。
零点三十分的时候,站在旅馆窗边的孟简看到吴落和周时从楼下走过,像正常的朋友前去赴其他朋友的约。可一消失在孟简的视野里,周时的手就牵上了吴落的手。
凌晨三点,喝得醉醺醺的周时和吴落走进宾馆。一进房间,醉态的周时就搂住吴落的脖子,红着脸对着他亲,语无伦次地说:“吴落,我最好的朋友,我发现,最近我喜欢上你了。谢谢你今晚在后台给我的回应。”说完就贴唇挑逗。
听到后台,吴落愣了一下,周时搂着他表白的时候,他并没有任何回应,直到对面视线里有一个人走出隔间,他才顺应着周时贴过来的嘴唇回吻。
嘴唇还在被挑逗,吴落突然变得凶猛,衣服散落。
国庆第二天,周时通过微信向孟简提出分手,待在自己卧室的孟简说希望当面说清楚。之后孟简发短信、打电话、视频通话等,周时撂下话后都没再回复。
☆、幸福感
“做好你自己,让国家多一个好人,就是爱国。「国旗」”荒弭编辑好说说动态发布,闽北起床铃声响起,不同以往校歌,今天是,《我和我的祖国》。
远在古城镇的沈会和罗刹为了兑现不懒惰诺言,早已在客栈里整装待发,刷新好友动态,快速评论荒弭的:“你那么帅,你说的我都同意!”
罗刹从阳台走进来,“烩猪肉,我看见中国红了,整条街都是。”
沈会收起手机,“一会儿你也会红的,走,先去看升旗仪式!”
荒弭今天还是去图书馆兼职,走出寝室大门,林荫道上挂满了国旗,微风拂来,抹抹红在发笑,食堂的餐桌上、早跑的校车,都插上了小国旗。校门口拉起横幅,红色大字祝祖国节日快乐,门外大道已经挂起了大红灯笼,公交车车身印着红色“祖国,节日快乐”,司机师傅右前方有一个笔筒,里面插满了小国旗,小国旗杆挺长,一路随着车辆摇曳前行。
“荒弭,早上好。”荒弭一下车,就见从站牌椅子上起身的齐沓。他的左上方压低的古槐树枝上挂着一个大红灯笼,灯笼底端流苏似有似无拂着他的发,似乎想让少年人的白衬衫带点红。
“早上好,齐沓。”
视线从公交站牌移出,雾霾蓝的图书馆平日里的清冷已经被巨型红幅顶替,圆形蛋挞上的每扇窗户都插着小国旗,探出圆脑袋,点点红汇聚,终是完成了它庆祝的本质属性。门口也挂起一排红灯笼,走进去,除了书香味,还有喜庆。各个服务台旁边都有圆筒放着小国旗,边上有小立牌,上面写着:书香为祖国庆生。
玻璃自习室内的木桌上也各插着一面小国旗,穿过一旁的书架,就可以看见窗户上夹着外露小国旗的全貌。
两人面对面坐下,边缘的小国旗恰在中间位置,默默旁观。齐沓一如既往递给荒弭四个高数大题,这还是两个星期前知道荒弭在自学高数,请教他答疑解惑后,他决定辅导荒弭。而荒弭也带来了自己的课外书籍《局外人》,上面有他的一些批注。递给齐沓,因为齐沓说自己也想多接触各种观点,而荒弭恰好可以提供书籍。
荒弭每次买书都是四五本一起,然后轮流看,看时手里会拿笔,勾勾画画,还不能理解的来个问号,有些片段在一旁和作者辩论。也不会局限于先阅读完一本再翻开新页,这种阅读模式导致一个月过去了,他最先翻开的《梦的解析》只看了两章节。有时兴致上头,会不顾阅读时长继续往后翻,例如《无法承受的生命之轻》(注)中女主人公上山求死片段,让他的世界观惊讶不已。
荒弭埋头解题,齐沓看到荒弭大段落的看法后也手执笔。先随意一翻,就看到一处十分突出的着重号一闪而过。手指拨开,仅仅是一个标题,齐沓就能看出两条横杠是用足了力道,批注也换成了红色,批注语透露出荒弭的不满。齐沓不急于评判,而是花了十几分钟阅读一遍,看完他也不满这个标题,为什么要用《偷情的女人》这个标题?文中已婚女子只是在追求内心的诗意,最终在刺骨的、充满危险的夜晚看到最后一批星辰,活成那个自己所向往的自己。“偷情”显然是给这位女子泼了脏水,这标题怎么看怎么不舒服。荒弭反驳性批注最后一点是:直白翻译?或是说,作者加缪想用标题与内容形成强烈反差来达到译者序言中所说的“荒诞”?
齐沓看了一眼译者信息,实力不容小觑,自己看文本时也直叹作者文笔佳。只能再把第一卷的《局外人》看了,一个小时后,齐沓终于理解荒弭为什么怀疑是直白翻译,因为荒弭圈出了十几个错字或词,也在一旁修正。这种正规出版物出现错词,自己还是第一次见。还是说,这是自己平时阅读一目十行没发现的缘故?
——你正年轻,我觉得这样的生活你会喜欢的。
——人们永远也无法改变生活,什么样的生活都差不多,而我在这里的生活并不使我厌烦。(注)
这是老板与“我”的对话,齐沓印象最为深刻,因为荒弭的札记满了整个篇幅。“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幸福的存在,乱糟糟的生活也就没那么可恶,不是吗”,荒弭最后一句话,这样写道。
荒弭停笔抬眼,正捉到齐沓看着自己的批注浅笑。齐沓正准备看时间,视线就撞上了,低头轻笑一声,示意可以出去了。到玻璃自习室外的桌子上讨论,是荒弭做完题后一贯的做法。
已经两个小时过去,图书馆参观的游客逐渐多起来。大都背着行囊,行囊的外口袋插着小国旗,部分游客脸上绘着国旗的图案,尤其是小朋友,一笑,面颊上的国旗也漾开。
“你刚才笑什么?”荒弭坐下后问得无意,对于自己的看法他从不怕别人嘲笑,反倒欢迎探讨。而且,他一般不会随意借书给别人,因为怕还回来的书除了自己喜欢的新增批注外,还沾上各种污渍。只要他肯借,就认可对方是个能保证书面整洁的人。
齐沓笑答:“看到你写的批注,那一瞬间感到了幸福,情不自禁就笑了。”
“谢谢。”荒弭嘴角带笑,他猜到齐沓看的是哪一部分。
齐沓边低头看荒弭的解题步骤边问:“那现在的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今天从醒来直到现在,幸福不只存在一瞬间,幸福感,还将持续下去。”
齐沓划出一个步骤:“是因为国庆的原因吗?”
“嗯,无来由地想不停赞叹。”荒弭看着一个小女孩拉着爸爸跟柜台的吴叔取了两根小国旗,乐呵呵地向爸爸炫耀,“真正走进普天同庆的氛围里,想忍住幸福,真的很难。”
齐沓批改完毕,眼前的荒弭正朝自己后方露出喜悦。
发自内心地说,“如果奇迹有颜色——”
荒弭看着眼前人接上:“那一定是,中国红。”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无法承受的生命之轻》——米兰·昆德拉
2.《局外人》——加缪
非常喜欢这两本书。
☆、颜上红
辅导结束后,图书馆游人已经达到峰值,没有闹哄哄,只有轻言细语在玻璃自习室外坐坐或偶尔走进书架里,染染书香味。
“我先下楼一趟。”齐沓看到吴叔招呼了一下自己,转身对荒弭说。
荒弭拿起桌上的书,心思并不在上面,只是看看有没有多一些痕迹,果真在红色标注的标题下看到一排黑色行楷:星星正在陨落,而黎明,即将到来。
被指腹敲起的音符坠落,荡起一圈圈涟漪,从一楼大厅往上回旋,犹如秋日清凉的风,撩人心弦,是《我和我的祖国》。
荒弭随同好奇的游人走向扶栏,齐沓正坐在钢琴前,专注认真,温柔平静。
柔和琴音暂止,身着白色长裙的林芝从清唱着从二楼楼梯口往下走: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流出一首赞歌”
音色空灵动人,载着崇敬与感激,走到钢琴架旁定音。
小提琴旋律从对面廊道接着下一句飘出,边拉动琴弦边走向一楼。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 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 小小村落 路上一道辙”
身穿西装的同龄男生从二楼林芝对面楼梯口出现,别于齐沓的磁性男中音,走到林芝旁停下。
每层楼廊道都站满了往下观望的游人,手中的镜头对准大厅正中央,而楼下已然静音状态。部分游客从圆筒里抽走小国旗传着递给身旁的人,荒弭手中也握了一根。
“我最亲爱的祖国
我永远 紧贴着你的心窝
你用你那 母亲的脉搏 和我诉说”
男女混音,音量逐渐加大,伴着桌椅挪动的声音,荒弭忙扭头,是玻璃自习室的学生们唱着走出来。不止三楼,其余楼层也有一小波学生走出。与惊色表情的游人们擦肩而过,走下楼梯,走到林芝身后站成排。
廊道里背着吉他的少年们往下走;一楼大厅边上的布被掀开,露出架子鼓,男生坐到后面准备就绪;还有一位白发苍苍的两位老人坐在大厅边上长椅上,手里拿着二胡;几个男生抬着木椅和琵琶、古筝从一楼休息室里走出来,摆放在钢琴旁边。吴叔身穿中山服,站在表演者前面,空荡荡的圆厅一下子聚满了表演者。吴叔抬起双手,右高的手指轻打下,歌声和着旋律重新唱响。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流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 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 小小村落 路上一道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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