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潋滟忙安抚道:“怎么会呢?乘风一定会准时的。”
虽然口头上这样说着,可是周潋滟的心里还是升起忧虑之情,她怔怔地望向门口,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又亲切的影子。
眼见下面的桌席渐渐客满,时间也逼近了晚上六点。
司仪跑上来,神色焦急:“这新郎官怎么还没出现啊?”
周潋滟皱眉道:“算了,我先去开场吧。等下进行婚礼仪式的时候,乘风到了就行了。”
她打了个电话,那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的提示音。
她穿着婚纱,踩着足足有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落落大方地朝台上走去。随着她的走动,婚纱上耀眼的宝石闪动,熠熠生辉,毫无保留地展现了一把周家的财力。
现在的婚礼,已经不是程序复杂、礼仪繁琐的的中式婚礼,也不是新人在教堂里,神的见证之下永结同心的西式婚礼。非要说的话,有点像是公司年度总结发言。
先是新人在大屏幕上介绍认识相处的点点滴滴,新人给父母敬酒,新人间交换交杯酒,最后开席。
“我们在六个月前相遇。”周潋滟身后的屏幕上出现了两人的巨幅投影。一个相貌普通,笑容腼腆的男子拥着年轻美貌的女子,两人笑容甜蜜幸福。
“有的人可能觉得我们并不相配,但是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有灵魂伴侣——和这个相比起来,其他的诸如容貌、地位、年龄等等,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周潋滟笑道,“但我先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优秀,这个就不足外人道了。”
台下有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彼此交换着犹疑的目光。的确,周家的亲朋好友们,都不知道这个欧阳乘风是何许人。他不是商界圈子里的人,却意外俘获了周潋滟的芳心,并且两人在短短的六个月内就结婚了。大家猜测这么个人会是个举世无双的大帅哥,没想到如此其貌不扬,也未曾听说有什么煊赫的家世背景。
不过听周潋滟所说,欧阳乘风是在一个国家军工研究所工作,参与研发的都是保密项目。
不是没有过反对的声音,但是周潋滟是认准了欧阳乘风,再加上周家人挺满意这个女婿,于是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突然间,“啪”地一下子灯黑了,一楼漆黑一片,大屏幕发着幽幽的蓝光。
司仪赶紧说:“我们的电子线路出了一些问题,大家稍安勿躁,马上就好。”
周潋滟安抚着宾客,更加烦躁了。这场婚礼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滑稽荒唐得很了。她撩开额头上黏着的黑发,交叠的婚纱裹在身上,足足有几十公斤重的黄金头饰压在脖子上,沉甸甸的。
她觉得胸口发闷,呼吸不畅,某种不详的预感从她的心底里冒出来。
人群中一阵骚动,惊呼声不绝于耳。有人站了起来,直勾勾地望着屏幕。
周潋滟回过头,屏幕上幸福相拥的新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图片,每一个小方块里,都是一个女孩身体的一部分。
有的是香艳的红唇,有的是柔软的手腕,有的不堪入目的隐私部位,有的是光洁精致的脚踝,有的是是割开的动脉,有的是紫绀的唇、散大的瞳孔。
余光里,似乎有包东西扔了上来。
几分钟后,灯亮了。那包躺在地上的东西,散着奇诡的香气,像是一包熟肉块。周潋滟面色发白,惊恐万状,僵直地立在那里。
负责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走上前来,用筷子翻动着,从里面翻出了一截带着婚戒的手指。
宾客们哗然,像是潮水一般向外蜂拥退去,现场一片混乱狼藉。酒店的旋转大门在众人的合力拥挤之中骤然坍塌,玻璃碎在地上。混乱中,有人被踩到裙角,挤倒在地,靠着抱头靠在墙边,才逃过被众人踩死的命运。
当刁宋两人接到消息的时候,刁书真正躺在沙发之上,手里的书摊开,横在小腹至上。她神色慵懒,短短的马尾散开,铺在身后,放松得如同一滩烂泥。
临近夏天,晚风带来了海桐馥郁的香气,蝉鸣阵阵,更增添了几分清幽之意。
室友宋玉诚正在旁边切一个新上市的西瓜,动作干净利落,水果刀划过之后,果肉上是笔直且深浅一致的刀口,分割成一块块网格,十分赏心悦目。
刁书真眼巴巴地看着她,活像只等着投喂的小松鼠。
宋玉诚切好之后,用牙签递到刁书真的嘴里。后者伸了伸脖子,吞了下去,露出了极为餍足的神色。
“哎老天待我真是不薄哎。”刁书真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儿,“像我这么懒的人,竟然还没饿死,真是老天眷顾。”
宋玉诚面上是千年不化的冰雪,但台灯的暖光含在她的眸子里,尽显温柔之色。一台破旧的小风扇在客厅的一角孜孜不倦地工作者,给这画面添上安静的背景音。
两道刺耳的铃声打破了原本静谧的环境。
宋玉诚眉心一拧,坐直了身子。一口西瓜汁呛到了刁书真的气管里,呛得她直咳嗽。
宋玉诚扶她坐起来,一边帮她拍背顺气,一边听着那边的消息。她听着听着,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刁书真止住了咳嗽,正打开手机凝神看着消息。
“噢哟,这次的事情大了。”刁书真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戏虐道,“C市财团董事长家的小公主的婚礼现场,发现了一包熟块,还有疑似新郎官的一截带着婚戒的断指。”
她坐起身来,环在腕上的皮筋扎在脑后,束成个翘起的短尾马尾。
她似乎很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了。
当发生一起悬案的时候,觉得压力巨大;发生两起的时候,觉得肩头上的担子越发沉重,仿佛心上坠了块大石头;发生三起的时候——
刁书真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在沙发上跳了跳,一扫之前颓废的神色,眉飞色舞道:“小玉,起来接客了,干活了!”
就连宋玉诚那张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罕见地出现了嘴角微微抽搐的表情。
宋玉诚好像被刁书真乐观的情绪感染,表情没那么凝重了,“婚礼现场应该不是第一现场,只是抛尸现场。而且,据说尸块很碎,估计现场重建工作会很难做。”
“乐观点,可能这个案子都不需要你我了。”刁书真诡谲地笑了笑,“现场发现的碎尸块是熟的。”
“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滋味,大概挺香的吧。”刁书真耸了耸肩,嘴里说着满不在乎的话。
宋玉诚毫不犹豫地给她赏了一个白眼。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C市就接连发生了三起命案,警方在重重压力之下按照方向逐一排查,但是查清真相尚需时间。而这些命案催命符一般接连发生,实在是不给人喘息的时机。
并且犯罪的对象的社会地位以及凶手犯案的熟练程度似乎在逐步升级:先是活埋普通的老太太,再是用残酷的方式虐杀了红星中学的老师,现在是升级为在周董事长的独女的婚礼现场上进行抛尸,并且死者疑为周董的女婿。这更让警方觉得事情朝着难以控制的方向在发展。
手段残忍,性质恶劣的套话就不说了。不祥的阴云笼罩攀升上警方每一个人的心头:
第三起案件了。如果这一系列案件真的是同一个连环杀手所为,那么接下来,还会有几起?
当刁书真和宋玉诚在夜色之中匆匆赶到现场时,酒店一楼已经被封锁。婚礼现场那种喜庆的气氛不再,来来往往的都是神色紧绷的警员,进进出出,忙碌于现场的工作。
郝仁阴沉着脸,在一旁死命抽烟。短短几周的时间,他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头发凌乱,半点没有一个月前意气风发的感觉,取之代之是疲倦不堪的样子。
作为C市的刑侦队副队长,他心里的压力可想而知:日后是前途无量、步步高升的青年才俊,还是就此止步于此,甚至更差,都取决于这几起案子的进展。
并且,因为牵涉到周董事长的家事,犯罪性质又极为恶劣,严重危害到公共安全,市领导对这起案子高度关注,所以郝仁肩上的压力前所未有的大。
再者,就算不考虑个人的仕途,看着凶案连二连三地在眼皮子底下发生,而凶手逍遥法外,作为警察心里肯定憋着一股子火气。
郝仁抬起熬得通红的眼睛,声音沙哑:“现场我叫他们暂时没动,你可以先去看看。”
刁书真冲他点了点头,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管私人上是不是喜欢这个人,但是为了公众的安全做出了牺牲的每一个人,都是值得钦佩的。
郝仁又转头对宋玉诚说:“这次可能难度比较大,实在是太碎了——”
说道这里,郝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喉咙里出现了干呕的声音。他狠命抽了几口烟,才勉强压下那股子恶心感。
宋玉诚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默然地提着工具箱子走了进去。刁书真抢过她手中的箱子,拨开警戒线,一起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篇文付出了很多心血,但是我在发之前也一度担心这个太过冷门的题材以及我这种比较专业的写法会不会得到大家的认可。能有这么多小伙伴喜欢悬疑推理类的题材,实在是意外之喜。为了感谢大家,500收的时候加更一次好啦。
第26章
现场一片狼藉。
翻倒的高档葡萄酒在地上洒成一片,散发出浓郁醉人的酒香,估计价值不会低于上千元一瓶。鲜花碎在地上,上面印着奔逃的人们错乱的脚印。满是珍馐的席面只有点略略开动的痕迹。
刁书真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痕迹,心下一沉:现场的痕迹如此纷乱,C市的痕检人员能提取到有价值线索的难度极大,干扰实在是太多了。
放映台约长十米,宽五两米米,高约三十公分,后面是LED灯的屏幕。在放映台的东南角,一包黑色的东西散发着奇诡的味道,十分扎眼。
刁书真撩开警戒线,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胃部有些不适,仿佛一只手将胃袋自上而下翻转过来,就要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倾倒出来。
透明的塑料袋破了个口,里面白花花的肉片从破口里探出头来。一股熟肉的香气向她袭来,中间又夹杂着烧烤那种焦糊的气味。
她忍不住干呕了几声,还是走上前去,戴上手套仔细查看。里面的那截被翻出来的手指赫然出现在眼前,原本璀璨的钻戒糊上了血肉,像是一块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碎玻璃。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宋玉诚望着刁书真骤然变得煞白的脸色,轻声说:“这里就交给我们法医吧。”
刁书真捂住口鼻,脚步匆匆,形容狼狈地小步跑了出去。直到吐得昏天黑地,差点没把胆汁都呕出来,才略略缓解了那种恶心感。
旁边递过来一瓶拧开了盖子的水,刁书真慢慢地直起身来,抬眼一看,竟然是郝仁。
刁书真条件反射般地推开了那瓶水,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一本正经道:“昨天吃坏了肚子,这不,呕出来才好了点。见笑了。”
郝仁撇了撇嘴,说:“哎你逞什么能啊,我看见现场的第一眼也吐了。妈的,都被高压锅给炖烂了。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吃粉蒸排骨了。”
两人对视一眼,“粉蒸排骨”这个词又重新勾起了那种不堪入目的画面,超越人体承受能力的恶心感再次袭来。他们各自扶着门口的树,又重新吐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略略缓过劲来。
刁书真用矿泉水漱了漱口,问道:“根据你们初步了解的情况,断电时LED屏幕上出现了一些涉及女孩隐私的图片——”
郝仁递过来一个物证袋,里面有着宾客们拍下来的那张照片的打印版。
照片密密麻麻的,并且都是血腥或者裸露人身私密之处,让人一眼看上去烦闷欲呕。
刁书真神色凝重,从上到下,一张一张地看过去,越看脸色越沉。
4月28日,C市花都区分局接到报案,抛尸现场在海天国际酒店一层,是周氏集团独女周潋滟的婚礼地点。报案人称在海天酒店周董事长独生女的婚礼现场上发现不明塑料包,内有熟肉块若干。新郎欧阳乘风未按期出现在婚礼现场。婚礼仪式曾因为断电一度中断,断电期间,屏幕上出现了若干无名女子的私密之处,以及自伤自残的照片。有人通过酒店的公众网络黑进了放映台的电脑系统,在电闸处并未提取到有价值的指纹或者足迹。
照明恢复之后,剧台边缘发现一黑色塑料袋裹着的熟肉快。周家的安保人员黄某上前查看,在塑料袋底部发现一戴着定制婚戒的断指。经鉴定,为左手环指。通过对比欧阳乘风的私人物品DNA,以及经其未婚妻周潋滟的辨认,可确定断指为新郎欧阳乘风所有。因婚礼现场并非凶案的第一现场,并且人流量大,人员复杂,通过对现场的足迹以及监控录像的收集处理,并未发现什么特别的线索。
根据现场发现的碎尸块的情况来看,黑色塑料袋内尸块数量达到了300多块,可以初步推断出碎尸的工具是一把单刃尖刀。尸块已被煮熟,但仍可看见切口断面齐整。未见能进行身高、性别、年龄认定的标志性身体解剖结构以及骨殖,无法确认死者的死因。
根据警方对于案发24小时前欧阳乘风的行踪调查,被害人最后出现在监控视频中是在案发前一日21:46分,步行在C市城东柏志路上,去往的方向是附近的一家小旅馆。但对于酒店前台的调查,却并没有一个叫做欧阳乘风的男子前来住宿。
直到警方拿出欧阳乘风的照片时,前台才发觉确有一名男子登记入住,但其登记的身份证上写的是李平。前台称李平独自一人前来,身边并无他人。该小旅馆设施陈旧,楼道与周围的居民楼错杂在一起,有多个出口进出,且并无监控摄像头。对现场残留的足迹以及手印的检验来看,暂未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地面有数条不一致的行李箱滚轮的痕迹。
这条宝贵的线索给了警方新的启发,进而详细调查了欧阳乘风的身份,竟然有了惊人的发现。所谓的从事军事保密工作的高级知识分子,居然只是个大专院校毕业的普通工人,月薪不过三千左右。
他的不是欧阳乘风,而是李平。
这样的一个人无论从自身的社会地位还是家庭背景来说,都和周董的独女并不相配,却又是如何成为周潋滟的未婚夫,这一点很值得探寻。
小旅馆的303号房疑为第一现场,警方在枕头上以及床单上提取到了陈平的头发和皮肤组织。提取到其他人的痕迹均为曾在此房间入住的宾客,逐一排除其嫌疑,并未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并未在房间内发现凶器或者盛装有麻醉剂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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