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拂,尘土轻翻,齐殁黑发纷飞,黑袍衣角卷起,如一只黑猫,脚掌落地无声,完全隐没在夜中。
轻打响指,阿离跪地现身,抬头仰视齐殁,齐殁向来纯净的双眸竟有一层迷雾,阿离略有担心,轻声叫道:“殁哥哥…”
齐殁抬手阻止没让她继续说下去,翻手又一响指,“走”。
“是。”阿离知齐殁自有分寸,便不再说。
单手结印,另手掌心前推,赤黑灵气翻腾,结界门跃然眼前。
从结界门另一端出来,眼前是异别于楚家域内的一番景象。
齐殁环视一圈,自己正站在枫树林旁的村子外,明明是同一个月亮,不知为何,这里的月更亮些。
齐殁抬头仰望,圆月高悬,美不胜收。
空气中充斥着潮湿的气味,脚下泥土微粘,似是刚下过雨,绿草湿漉漉的,行走穿过沾湿鞋子。
不远处有条长长的河,河水起起伏伏,与岸边的小石子摩擦,发出“唰唰”声响。
月光下的河闪着磷光,清波打乱倒映着的整片红枫树林。
火红落叶大多数都落在林子里,偶尔有些御风飘到河里,被打湿推送到岸上,有些则跟风随意飘到附近的村庄里,混在泥土里。
这时,村子里传来几不可察的轻响,似是人的脚步声。
随着声音逼近,脚步声渐渐清晰,来人从黑暗中走出来,身形纤细,举止慵懒,瀑布般的黑发肆意披散,身着黑披风,落地不沾湿泥,黑纱帷幔遮不住那人的若脂肌肤。
来人轻笑一声,怪声怪气道:“你怎么这副鬼样子?”
随即向齐殁伸出一只手,纤细修长,月光下白的发光。
在齐殁脸上贪婪的抚摸着,齐殁冷脸任他作为,吹哨化字道:“事情办好了吗”
“那是自然~~小事一桩嘛~~主可还有吩咐?”
一句话好几个转弯的调调,晃悠着身子骨,酥酥软软的就往齐殁身上靠,手顺着齐殁的衣襟滑下,手指勾起腰间带将齐殁往自己体侧带了带,鼻间哼唧两声道:
“多日不见,想的紧了。”
齐殁抬手轻轻将瘫在自己身上的人扶正,面不改色,凝字:“多谢”
那人自觉无趣,拢了拢披风,摆着跨离去,口中语气随意嘱咐道:“搞这么大,小心些吧,我可护不住你~~”
那怪人混着黑夜消失后,被彻底无视在一旁,憋了满肚子气的阿离才开口,愤懑道:
“殁哥哥,区区暗子,你为何容忍他如此无礼?你都有漂亮哥哥了!不能随便让别人碰!”
齐殁幽怨的瞪阿离一眼,甩给她一副“老子不好男色莫要胡说八道,还不赶快乖乖滚去干活”的表情。
阿离冲他扒扒下眼皮,吐了吐舌头,龇牙咧嘴道:“我信你个鬼!”
“……”齐殁不再理她。
单手化出一直细刀,在手腕处狠割一道,向天挥去,滴滴血滴浮在空中,齐殁双手合十,掌心业火沸腾飞出,将血滴圈圈围住。
呼吸间,业火被吞噬消失,血滴吸食业火炼成晶莹剔透的血琉璃灵核。
齐殁双掌运起灵气将血琉璃灵核四散在村子各处。
阿离齐殁垫脚飞身而上,周身四散赤黑灵气,将整个村子用巨大的结界网罩住。
而后齐殁将流血的手按在结界网的网上,闭眼凝神,以血为媒介,追寻血琉璃灵核方位,找到后,掌心推送灵气以灵核为心化出有血有肉,足够以假乱真的实体“真幻象”。
这番动作着实好费灵气血气,又需要强大的神识加持。
齐殁的内伤虽无大碍,但毕竟仍未痊愈。
阿离看着齐殁额头细汗渗出,呼吸渐渐不稳。
月光下的脸色,苍白透明,眼底边缘浮上浓重的赤黑色,这是体内灵气怨气失衡,怨气即将失控的前兆。
“不行,这样下去会遭反噬,殁哥哥,快停下来。”阿离在一旁焦急道。
但见齐殁没反应,伸手便想将齐殁流血的手腕从结界网上拽下来。
“小丫头,你这样会害死他的~~”身后阴阳怪气的男声响起,那暗子不知何时又回来了。
阿离闻言心上一惊,手猛地抽回,不敢再乱动。
阿离心里别扭的狠,她不喜欢这个人,但又不知怎么做才能帮自己的殁哥哥,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你说,怎么办…?”
“想知道啊?嗯~~那你若做主让你阿陌哥哥陪我一夜,我就告诉你~~~”
那暗子扭着纤细腰肢,帷幔下看不清表情,但阿离已经想象到了,一定是一副欠揍的皮相。
阿离踌躇了一瞬,心里默默对自己的亲哥哥道了个不太诚心的歉意,答道:“好。”
殁哥哥比较重要。
阿陌在远方:…阿嚏!
“哈哈哈~~小丫头~~你真可爱~~”
暗子大笑着飞身而上,摇晃着软骨头落于结界上,伸出一指沾了些齐殁的血液,脚掌轻跺,整个人进入结界内。
沾血指尖微凝灵气,一根木枝从指尖生出,越生越长,此人顺着生长方向,在村中兜兜转转,最终在一户人家房后的田地里找到了,已然体力不支的齐殁的神识。
“哟~主~你这是怎么了~~”暗子双臂环抱胸前,一脸看戏的模样。
齐殁懒得理他,瞬移去下一个血琉璃灵核处继续做“真幻象”。
暗子也随其后追了来,齐殁刚要输送灵气,被他抓住手制止住了。
齐殁真身体内怨气暴走,灵气一边稳着神识一边又要控着怨气暴走,没空与此人纠缠。
抬手一掌便对着暗子身体击去,暗子不躲也不挡,生生挨了一掌,竟不痛不痒。
齐殁略奇,终于抬眸看他一眼,暗子语带笑意道:“你自顾不暇,哪还有多余的力气打我?剩下的我来做。”
齐殁挑眉,略有疑虑的看着他。
那人双手摊开,坦坦荡荡道:“放心,我拿我的一夜春宵起誓!”
齐殁听的云里雾里,没等细问,被那人一掌推在额头,硬生生将神识冲回了身体,冲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虚弱的齐殁一个腿软没站稳,差点从结界上滚下去。
齐殁勉强稳了心神,让阿离把先前准备好的东西散到结界内。
两人便准备回去,阿离不太放心道:“就这么交给他?”
齐殁也没力气顾忌太多,只得点点头。
阿离扶着齐殁走入结界门,门直接开到了客栈房间内,阿陌已经在此等候多时,见齐殁面色惨白,并无讶异之色,只伸手撑着齐殁做到床边。
阿离拿出一粒安定丹喂予齐殁,道:“此丹能迅速稳住你体内躁动的怨气,你向来灵气恢复比常人快,但此次血气损失过多,又旧伤未愈,多少会受些影响。不过……”
“不过什么?”阿陌问道。
“若是有人肯渡些灵气相助,就最好了!”
阿离说完,悄悄的抬眼看了眼闭眼静|坐的齐殁,挤眉弄眼的打着口型给自己亲哥传递消息:“两口子又闹别扭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主。
阿陌把齐殁往床上一扔,无视齐殁的无声咆哮,对阿离说:“把他给我打昏,死睡两个时辰,不然回众君界准露馅。”
阿离刚把自己亲哥节操偷偷摸摸卖掉,万万不敢再违背他,乖乖的顶着齐殁强势威胁的眼神,在齐殁头顶狠注一记灵气,齐殁顿时像条死鱼,翻了白眼不动了。
阿离又将齐殁手腕上撕裂开的刀口,从内而外细心缝合,缝到最外层皮肤时,小丫头又使了个坏心眼儿,轻轻嬉笑道:“殁哥哥,你就等着感谢我吧!嘿嘿!”
隔壁房间,严律在床上辗转半宿,头昏昏胀胀的,终于挨到了天亮,起身将自己收拾妥帖。
然后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舒服,索性在房里踱步,一会擦擦桌子,一会擦擦椅子。
整个房间焕然一新,但他脑子还是一团浆糊。
昨晚的那些事并没有因为喝醉了就不记得了,一本正经严三公子自认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能真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于是鼓起十二成勇气,要去找齐殁把话说清楚。
天已大亮,楼下吃早点的客人多了起来,饭菜香飘上二楼。
严律估摸着齐殁应该也差不多饿了,于是下楼点了早点,亲自端了上来,敲门无人应,便推门径自走进去。
齐殁还在床上躺着,脚在床边搭着,黑衣还在身上,严律见他竟然未宽衣就睡了,微奇。
一时没忍住,稍微走进想去看齐殁的睡颜。
却见,齐殁毫无血色,翻着又大又狠白眼,嘴巴微张,一副死不瞑目的丑相,严律头皮倏地炸裂,受到极度惊吓,倒退一大步。
尝试着平稳呼吸后,严律伸出两指想摸一摸齐殁的脉搏,谁知刚抬起齐殁的胳膊,便看到他满胳膊的血痕,那手腕上狰狞的刀口差点没断了严律的气。
“殁兄?…齐殁??!!”
严律脸上血色尽褪,抱起齐殁不管不顾的就给齐殁渡灵气。
齐殁正在昏迷之中,忽然感觉体内的灵气活络起来,身体也变得没有那么沉重,舒服许多。
于是顺着那熟悉的气息传来的方向,齐殁微微抬起眼皮,便看到严律满眼都是担心,朝他淡淡一笑,心道:
“律兄,我没事,让我再睡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卷一结束,明日开始卷二开篇,
故事与卷一有大环套小环的微妙联系,
感情发展节奏加快,很快,极快 ,特快... (自我感觉)
☆、不知逍遥(一)
睡梦中,齐殁始终能感受到有一股桂花香气围绕着自己,那味道温暖柔情,让人心安神安,赖在那香气中不肯醒来。
似真似梦间,似乎有人在抚摸自己,先是头发,额头,再是眉毛,眼睫,鼻子,嘴唇,最后一根温凉的手指顺着自己的脸颊轮廓描了一圈,在下巴处顿了顿,但他舍不得离开,又向上移去。
齐殁闭着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勾住那只贪恋自己面庞的手指,那人显然有些仓皇,贴着自己的身子僵硬些许。
严律此时满脸胀红,眼中满是对自己的情不自禁的后悔,他祈求,不停的祈求,祈求齐殁不要睁眼。
齐殁勾着那手指,手指传来的颤抖顺着经脉爬到自己心里,爬满全身。
然后,
他犹豫了,
他放手了,
他没有睁眼。
这是无言的默契,也是对这不知名的萌芽的默认。
不想毁掉,但也不养大。
严律将齐殁在床上重新安置好,自己则端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喝茶。
二人心照不宣。
一盏茶后,齐殁缓缓睁眼,严律淡淡一笑:“殁兄,身体可还好?”
齐殁坐起身,体内灵气恢复了大半,想必严律为自己渡了很久的气。
抬起自己的胳膊,发现手腕上被缠了纱布,眯了眯眼,心中瞬间明了。
阿离那丫头,故意不把伤口缝好,刺激严律为自己渡气。
既能快速恢复灵气,又能打破俩人尴尬的状况,顺利的话还能互诉衷肠之类的。
齐殁扶额,死丫头,究竟从哪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不是莫名更尴尬了吗???
齐殁赶忙化出小灵童,替自己传话。
那小灵童前一晚刚被齐殁骂哭,这又被叫出来,圆溜溜的大眼睛惊恐的看着齐殁,哆哆嗦嗦的缩成一团。
“………”
齐殁头又大了,眼皮直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惹到哪个大罗神仙,这么多绊子。
齐殁耐着性子先哄手里这个小家伙,好不容易哄好了,赶忙起身走到严律面前,抬起胳膊:
“律兄,这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说的。”
“我想的那样?”严律放下茶杯,硬撑着表情,寡淡道。
“就、我猜,你是不是以为我……他说的。”
“割腕自杀…之类的?”严律眼皮不抬的继续说道:
“怎么可能,先不说我是不是那种随意胡乱猜测的人,单以殁兄来说,就不是这样会拿自己性命儿戏的人吧?”
齐殁:“………”
“昨晚是我酒后失态了,给殁兄添了不少麻烦。以往从未有过这般,想必是最近多事,一直费神的缘故,让殁兄见笑了。”严律一本正经的说道,脸上是与往常一样儒雅的笑:
“不过,殁兄这手腕的伤究竟从何而来?”
“不记得了…他说的。”齐殁干巴巴的咧咧嘴巴。
“如此,便无法了。殁兄睡了许久,想必饿了吧,吃些东西,该回众君界复命了。”
严律不打算深究,不想说的事,问来也无趣,起身出了房间,下楼去点饭菜。
齐殁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假正经的,脸皮也不比自己薄。
……
众君界,齐家,临水宫。
齐正特别喜欢瀑布,于是整个齐家的岛上到处都能看到瀑布奔腾而下,落下的瀑布汇成小溪,溪水围绕着岛上各处宫羽。
齐正所在的临水宫,正如其名,独立的宫羽,背靠瀑布,四周溪水环绕。
齐殁无所事事时,常常跳瀑布,起初有些弟子有样学样,但跳下来安然无恙的只有齐殁一个,渐渐地,大家养成了齐殁玩啥,大家打死也不玩的习惯。
二人从客栈直接穿回了临水宫,这宫门向来是不关的,今日不知怎的关的死死的。
齐殁随意抓来一个弟子追问情况,那弟子满头黑线,边说话边求救似的一直瞟严律。
严律被这火热的视线灼的头疼,抬手捏了捏齐殁的肩膀,微微笑道:“殁兄,莫要吓到师弟。”
齐殁眨巴眨巴眼睛,连忙换了副面孔,笑盈盈的将抓着那弟子的手松开,又帮他理好衣衫,十足的谄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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