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忆慈已经不想花费精力去在意明天了,他只期待今晚,能让司喆多看他几眼,哪怕是丑的,可笑的,滑稽的,也别再像十一年前那样匆忙,能给他留下些深刻的印象也好。
他好像做到了,他能感觉得到,除了开车的过程中没办法分心之外,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到抵达KTV楼下,再到进入包厢,把他介绍给在场的朋友们,一起在沙发上落座,与众人举杯,畅饮,无论做什么,始终都有一道目光在追随着他,温柔地,专注地,好奇地,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声的言语,比任何时候都要不加掩饰。
除了上次一起吃烤鱼的,今晚还来了其他一些跟司喆很久没见的发小。每个人都很热情,玩得开,会搞气氛,没一会儿就把司喆从窦忆慈身边抢走,推到点歌台前,起哄要他给大家来一首助兴。
司喆的嗓音唱歌也很好听,温柔又深情,他唱完一首就想回来找窦忆慈,但太久不见,朋友们哪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一直把他困在小舞台上,灌他酒,还有女孩儿点了情歌要跟他对唱。
窦忆慈坐在角落里听,时不时地跟怕他无聊来照顾他的人碰杯,说几句话。没人嫌弃他不太合群的气场,也不介意他思维有点奇怪,聊不下去也没有关系,大不了就喝,干了,反正干了这杯咱们就是朋友,酒可真是个好东西。
太热闹了,窦忆慈很羡慕司喆有这么多这么好的朋友,羡慕他的情商和社交能力。他看着司喆跟男生们勾肩搭背,斗嘴皮子,跟女孩儿们说说笑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忽然明白了“幽默感就是分寸感”这句话的意思,对司喆的认识和喜欢也同时多了不止一点。
有个女孩儿看窦忆慈好久了,趁他旁边没人的时候坐了过来,大大方方地跟他打招呼,问他的美瞳是什么牌子。
窦忆慈怪不好意思的,直说不知道,不是自己买的,女孩儿就笑:“好看,特别适合你。”见他一副迷茫的表情,以为他没听清楚,又大声强调一遍:“你长得真好看啊,难怪司喆舍不得走,要多留一天。”
舍不得走?因为我?窦忆慈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本来就是明天的飞机。”
“啊?是吗?”女孩儿也糊涂了。“可是之前他在群里说的,是今天吧?大家想给他过生日,劝他不急这一天,但他好像已经跟家里人约好了,还说第二天一早就得回单位交差。”
“前两天突然通知我们机票改签了,要出来聚聚,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呢。”
信息量太大,窦忆慈大脑里的破CPU处理不过来,脱口而出:“听着好像偶像剧里谈异地恋的情侣。”
女孩儿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自己身上,是自己喝高了:“......你们不是情侣吗?”
窦忆慈反应有点大,瞪着两只迷人的蓝棕色眼睛反问:“我跟他?他!他是......两个男的真的可以?”
女孩儿瞬间又觉得自己可能喝了假酒:“......”
“这......司喆早就出柜了,你不知道吗......”
出柜?出柜是什么意思来着?窦忆慈舌头有点麻了,捋不直,理也理不清楚,跟女孩儿面面相觑,内心同步:什么情况这是?
酒可真是个王八蛋。
算了算了,喝吧还是。
“说我什么坏话呢?”没等两人继续牛头不对马嘴地聊下去,司喆回来了,坐回窦忆慈身边,隔着他跟女孩儿寒暄了几句,在她被人叫走之后,看着窦忆慈手里的酒,问他:“喝几杯了?”
吵吵闹闹的,窦忆慈已经有点晕了,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最后伸出三根指头在司喆眼前晃了几下:“文人饮三盅,进三场,连中三元。”
司喆:“......”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酒桌上的道道儿?”
窦忆慈又一指桌上的洋酒,一双圆眼里蓄着水,笑得怪甜的:“再来点儿吧,咱俩还没走一个呢。”
又来,司喆算是看明白了,窦忆慈根本没什么酒量,只是喝多没喝多都一样冷静,区别不大,但只要他开始主动要酒喝,那就妥妥的是已经多了。
可是他要啊,他的豆豆要什么都不过分,别人能不能不知道,反正司喆是拒绝不了的。
留都留下了,就陪你再走一个吧,不醉不归。
第30章
司喆的生日蛋糕窦忆慈只吃了半块儿,吃完就去厕所吐了,回来之后人好像清醒了不少,把红茶当芝华士又干了两杯,坐在显示屏前一顿乱戳,给自己点了首歌。
大家都喝高了,除了司喆,没人注意到他来回走动,梦游似的各种小动作,直到电视机里画面出现,伴奏响起,有人吼了句“我操,这谁点的?”众人才把目光集中到举起一只手的窦忆慈身上,先是迷惑,等有人带头拍两下手,其余的才回过神来,继而都跟着竖起拇指,为他鼓起了掌。
“可以啊......这首是我们家老爷子的最爱!”
“我妈也是!”
“上小学那会儿,有段时间我大姨夫天天唱,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司喆也没想到窦忆慈会点这么一首老掉牙的歌,更没想到自己的生日聚会最终被他一首歌唱成了老朋友相见,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泪洒KTV的现场。
窦忆慈没有上台,就坐在沙发一角,抱着靠垫拿着麦克风,唱得心无旁骛,跟不上节奏还特别较真儿。
他醉醺醺地,发挥得不算太好,但或许是歌词太打动人心,又朗朗上口,唱着唱着,独唱就变成了集体大合唱,一帮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个个都跟历经沧桑看破红尘了一般,抱在一起一遍又一遍地嚎: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儿我的美人儿,啊西边儿望河流,来啊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看着这一幕,司喆觉得自己真是捡到了宝,更喜欢窦忆慈了。
可窦忆慈却有点儿不太高兴,毕竟谁都不乐意自己点的歌被别人抢着唱嘛......
于是我们的窦小爷,就在心里毫不留情地把这群刚交到的朋友又全部拉黑了。
司喆就像喝了一整晚白开水,一点儿醉的意思都没有,能奉陪到曲终人散,还能清清醒醒地把哭哭啼啼难舍难分的醉鬼们送走,再叫代驾来接他和他的小醉猫儿回家。
窦忆慈在路上睡了一觉,到家后什么也不干,先去卫生间抠眼珠子。司喆怕他弄伤自己,便跟进去帮忙,窦忆慈脸被他捧在手里,眼睛有点红,喷着酒气对他絮叨:“待会儿......你先洗澡......我不叫你,你、你不许出来......”
司喆心里咯噔一下,什么窦忆慈光溜溜地啊,穿着奇奇怪怪的小衣服小裙子啊,躺在床上香肩半露欲拒还迎啊,之类之类,各种需要付费才能观看的香艳画面瞬间浮现眼前,让他不禁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良心与雄性激素天人交战,声音不稳:“嗯......知道了。”
为了给小醉猫儿足够的准备时间,司喆洗了十五分钟澡,又坐在马桶盖上等了十五分钟,等到不该起来的地方都下去了,还没等到美人召唤,只好把门开一条缝儿,冲外面试探着喊:“豆豆?”
“好了吗?”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回音。
不会醉倒了吧?司喆一想就顾不得其他,赶紧推门出去,发现客厅卧室静悄悄的,毫无变化,只有一盏暖黄的灯,照着床上和衣而卧的人,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一丝旖旎的风光都没有见到。
离航班起飞还有不到五个小时,要说一点儿都不失望那是假的,司喆套上T恤短裤,先掀起被角偷看一眼,又不甘心地四处寻觅了一番,终于在书桌上他的电脑旁边找到了一张印着区图书馆logo的生日贺卡。
以他对窦忆慈的了解,应该是因为害羞,所以放好之后就赶紧钻进被子里装睡,结果没来得及通知就真的睡过去了。
贺卡很普通,司喆在图书馆闲逛的时候见到过,他刚想取出来细看,就发现信封背面还有几个用铅笔写的大字:
等我睡着了再看!!!
噗,司喆笑了,所有杂七杂八的心思顿时消失。他郑重其事地打开贺卡,做好了专心拜读的准备,却不料在微弱的灯光下,淡黄色的卡纸上,看到的只有大片空白中寥寥一行字母,组成一句英文,翻译过来是——
我希望你能在我们入睡的时候抱抱我。
尽管没醉,但闹腾了一个晚上也够晕的了,耳边还有短时间内都挥之不去的嗡鸣。司喆拿着自己的生日礼物在沙发上坐下,休息,发呆,期间又难以置信地,再次打开贺卡确认里面的内容,反反复复,看了多少遍,就心动了多少次。
他又忍不住扭头望向床上那个熟睡的身影,想象下一秒他被自己按住,被表白,被热吻,想到他努力迎合却毫无章法的样子,即便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也还是清楚今晚只是个好的开始,并非成熟的时机,便一再地提醒自己克制,不要打乱他的节奏。
怂蛋包已经迈出了一步,比起尽快占有,司喆更想要的是听窦忆慈亲口说出我喜欢你,我想要你。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对这件事有了执念,他承认自己有点恶劣,他只知道对窦忆慈,他有的是耐心。
这样想着,等着,等到自己彻底从突如其来的甜蜜和喜悦中恢复理智,体内的冲动平息,司喆才缓缓起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窦忆慈睡觉挺老实的,也可能是因为喝了酒所以睡得很沉,背对着司喆一直没翻过身。他里面那件衬衣没脱,身上还有酒味儿,混着酒精催出的体香,轻而易举就把身后的人迷得昏头昏脑,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有段时间没剪头发了吧?耳朵快要被遮住了。司喆盯着窦忆慈乱蓬蓬的后脑勺出了会儿神,伸出手臂,从他脖子与枕头之间的空隙穿过,贴近他,稍稍用力将他收进怀里,让他跟自己像两把叠在一起的汤匙那样亲密无间,轻轻地抱着他,轻轻地揉他的耳垂。
好香,好软,好像搂着一团吸饱了麦芽和水果香气的棉花。司喆把脸埋在窦忆慈颈后,被拥抱的安全感让窦忆慈渐渐放松了蜷缩的身体,觉得痒也没有躲,自始至终都枕着司喆的胳膊,任由他的鼻尖反复蹭过皮肤,在发丝间游走。
醉了真好,迷迷糊糊,似真似假,一点儿都不觉得难为情了......
“豆豆......”司喆几乎是在用气息发声,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他以为自己会像干柴烈火,一触即燃,可是没有,因为太喜欢了,喜欢到心跳都异常地平稳,虔诚。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别人过生日,不给祝福就算了,自己反而还许了个愿?
零点都过了,也不知道再许一个还能不能实现。
他想,还是希望能早点认识你。
早点跟你说话,在你第一天加我QQ的时候。
早点跟你见面,在你第一次感到孤独的时候。
早点让你对我着迷,在你还什么都不懂,没学会藏匿心事的时候。
早点追求你,早点抢走你的心,在你还不知道该如何封闭自己的时候。
早点就好了。
早点喜欢你就好了。
......
每次喝了酒,做的梦都是不完整的,丢失了很多零碎的片段、重要的细节,剩下的都是怅然若失的遗憾。
闹钟响第二遍才把宿醉的人叫醒,天已经大亮,积攒了一个月的勇气早就在写下贺卡上那句话时用光,该来的迟早会来,一无所有也就无所畏惧了。窦忆慈脑子里空荡荡的,一动不动地在被窝里躺了很久,躺到快迟到了才浑浑噩噩地坐了起来,替自己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翻身下床,习惯性地伸手去摸眼镜。
除了一盏未熄灭的灯,床头柜上似乎还有其他东西,窦忆慈戴上眼镜仔细一看,才看清是一杯水,还有一盒头痛配方的酚咖片。
水尚有余温,窦忆慈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司喆没走,只是去上班了,四处都还有他的影子,满屋都还弥漫着他的味道。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去客厅,走去厨房,走进卫生间。他看到了司喆扔在沙发上的数据线,搭在暖气上的袜子。杯子里隔夜的茶还没倒掉,牙刷、香水、剃须刀,还放在原来的位置,一样都没有少。
可当他抬头去看镜子,却又看到了从前没有的,用奶茶色的口红写上去的字迹,左边有,右边也有,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是left跟right,以及下方分别对应的-3.75和-4.25,英文字母搭配数字,涂鸦一般随意,又像某种化学公式,难以名状地浪漫。
他走了,他没走。窦忆慈傻傻立在镜子前,仿佛看到了司喆两手空空登上飞机的画面,没有留言,无须道别,就好像回厦门才是出差,几天而已,除了窦忆慈的心,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带。
第31章
“你喷香水了?”窦忆慈前脚刚踏进办公室,还隔着几米远,迟心心的狗鼻子就捕捉到了他身上的气味:“还是厨房起火被烟熏啦?”
等他走近,再一仔细看他的脸,更惊讶了:“昨晚干嘛去了?这么憔悴!”
吃过药头已经不那么痛了,窦忆慈把面包和豆奶放在桌上,拿起杯子准备去洗,叹了口气,声音听着确实没什么精神。
“司喆身上也这个味儿,没见你这么大惊小怪。”
“我说呢,闻着有点儿熟悉。”才一句话的功夫,迟心心的注意力就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去了,手里的小镜子一放,盯着窦忆慈的面包:“你今天怎么没在家吃早饭?”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窦忆慈有点无奈,经过她办公桌时瞥了她一眼。“我还没问你是怎么回事。”
他指的是迟心心脸上的妆,凭心而论化得不错,很适合她,加上没了眼镜的遮挡,长发也披散下来温婉地别在耳后,还真有点女大十八变的效果。
他觉得好,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迟心心才不管好赖呢,就当窦忆慈是在间接地夸她漂亮,瞬间有点飘飘然了,羞赧得不太熟练:“晚上要跟林宇一起吃饭。”
窦忆慈心不在焉,险些被开水烫到,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养成每天开始工作前都要先泡一杯茶的习惯了。
“哦,那挺好啊,去吃什么?上回那家酸汤鱼的优惠券还在我这儿,要吗?”
经他一说,迟心心忽然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我问你,吃饭是不是应该AA?不能第一次就让别人买单吧?”
窦忆慈估计司喆还得有一会儿才能落地,便坐下来认真帮迟心心做起了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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