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澈眼珠在昏暗不清的烛光下,溜溜一转,道:“这贺州上说的话只能是信一半,他着急想要摆脱剥皮客的案子,指不定找些什么东西来拖住我们,然后好带着宴行逃之夭夭。”
梁赤道:“其实,今天过后,要还没有找到剥皮客,我也未必就会立刻处决他...”
净澈神情恍惚间顿了顿,就不再说话,只是沉默上前帮他把衣袖整理妥当。
“砰砰砰!”
有人正在敲门,还颇为着急。
“谁啊?”净澈问道。
“我,老杜。”
净澈眼神一秉,心中隐约觉得今天晚上还会有大事发生,心底总感觉今天晚上将会是一个不平稳的夜。
老杜处理完倒霉蛋,不是让他找个地方躲起来,美名其曰他身子不适,让他休息嘛?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净澈拿捏着恰到好处的表情,打开房门,道:“什么事啊?这么晚了还来敲门?”
老杜的脸上神情很难看,眼睛里面焦急地样子,愈发让净澈不安。老杜刚要开口,外面连廊处传来小将和贺州山的说话声,老杜顿时一把拉住净澈的手,嘴里就一个字:逃!
梁赤拢了拢衣袖,朝着净澈过来:“老杜这么晚还有什么事情?”
“哎?老杜呢?”梁赤到门口看,发现无人站在门口。
净澈缓了缓神,沙哑的声音吞咽口水,道:“不知道,一开门就没有见到人影,估计是听错了。”
“怎么会听错,我——”
梁赤话音未落,贺州山已经到了跟前,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脸上没有之前的焦急难耐,他道:“将军,我这里有些东西想让您看看。”
梁赤看贺州山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疑虑,贺州山接着又说:“净澈大人在的话,那就一起来吧。”
净澈心中打鼓,不敢轻易相信贺州山,道:“贺公子有什么事情,天亮再说吧。”说罢,就拉扯梁赤进门,作势要关门。贺州山立刻用手挡在房门前,道:“净澈大人何必如此的着急,今天的事恐怕还没结束...”
贺州山的房间里面昏暗不清,梁赤抬手,想让人进来多点几根蜡烛,结果被贺州山制止了。
“将军,这世上有些事情是不方便在太亮的地方去讲的。”
净澈道:“贺公子大晚上班门弄斧不知道唱的又是哪出?”
贺州山丝毫没有被他的冷言冷语影响到,接着说:“今天夜里,我将两位喊来,是想说,将军曾经给过我七天的时间让我破解剥皮客的案子,如今是子时已过,现在是最后一天了。”
梁赤还穿着长袖袍,看不清神色,他在想事情的时候,总是有些耐人寻味,摸不清头脑。
净澈看了看身边,只有他和梁赤,房间里的人悉全部离去,包括小将也不再房间里面。他笑道:“现在房里就我们几个,你是查凶手的,将军是守城护百姓,你这样说难不成还是怀疑我?贺公子,我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知道那张纸是什么时候被我弄掉的,你不要抓着一点鸡毛当令牌...不分青红皂白。””
说着,净澈还有些生气,气息不平。
贺州山没有理会他,反而和梁赤说话:“将军,我和宴行在调查案子的过程中,发现被剥皮的人周围不管有没有人,周围几乎都不会有人发现,所以这就引起我的注意。”
“随后,我发现,应该是有一种香料,能够迷幻人,并且使人产生幻觉,被剥皮的人无法呐喊,周围的人也睡得死气沉沉。所以我们推测,有着这种香料的必定和凶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于是我们一路追随这个香料四处寻找。”
“起初,我始终觉得这个香料应该和市面上的香膏,香粉应该是一样的,但是后面我们发现,这个香料可能不是这种形态。我们找遍的城中的各大小的香坊,还有青楼,招英楼,都没有找到这种奇幻的香,后面我们几乎是没报什么希望,甚至我和宴行还在招英楼里面因为受到这个香料的迷幻导致差点死在招英楼里。”
“可是就在刚刚——小将和我说,他在找书的时候,发现书房的蜡烛非常的稀少,觉得很是奇怪,书房是看书之地,蜡烛怎么会很少呢?于是就重新检查一遍,结果就在书房的几个囊袋子里面发现制香的工具,本来净澈大人说最近在制香,这也无可厚非,但是这里面不但有制香的工具,还有制造蜡油的东西,其中还发现了这个——”
说着,贺州山从怀里面掏出一截燃烧未尽的白烛来。屋内昏暗,这白烛的光泽也大打折扣,梁赤看了一眼,道:“这是普通的蜡烛?”
梁赤心中想想也觉得不会是普通的东西,但是他还是装作不懂的问了。
贺州山叹了一口气,说:“我愚昧,实在找不到这东西的与众不同,就想着让两位一同随我看看这蜡烛有什么不一样,正好这房内昏暗,再点燃蜡烛亮一些才好。”
说完,贺州山拿着这一小块白烛,款款走向烛台,靠近烛台,火光将贺州山眸子照的发亮,好似踱上一层金箔。
手上白烛的引线还是够长的,贺州山伸着手,将引线靠近烛火,就在引线即将燃烧起来时,贺州山手被啪的一声拍打,白烛就地滚落。
净澈的脸被烛火映照通红,煞是好看,如果忽略他浑身都在战栗的话,那就更好了。
好一会,屋内静的连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屏住呼吸般,等着净澈的解释。
贺州山见净澈只是拍落白烛,却不解释,于是道:“净澈大人有什么想说的嘛?”
又是片刻的寂静,然后净澈像是绷不住般,咚的一声,跪下,哽咽道:“将军,我——”
梁赤的表情很淡,淡到贺州山觉得他是否不太理解他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梁赤自己也挺惊讶的,他以为他会知道净澈和剥皮客有关,甚至可能就是剥皮客的时候,会锥心疼痛,但是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仿佛早就有预料一般,想到了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我可能又要拖拉一小段时间。因为突然就生病了,好久没有生病了,忽然来势汹汹,竟然有些扛不住,一整天都在擦鼻涕,今天至少打了十个喷嚏....而且很困,困到一坐下就想睡,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药的原因,反正就是困死了...
☆、第五十八章
夜愈发的深,屋内一片死寂。
梁赤站起身来,净澈还跪在地上没有动。梁赤一点点靠近他,净澈只是头部紧紧贴着地面,嘴里道:“对不起将军,我,实在,有难言之隐...”
梁赤将他扶起身,定住,看着净澈还有余泪的眼角,伸手帮他擦了擦。净澈还想开口,却被梁赤制止了。
“现在罚你在房中,不准踏出房门半步,你的其他事情我回来细细问。”梁赤像是一点感情也没有的机器人般,喊了两个人进来把净澈关进房里守着。
净澈几次开口都被梁赤打断,他终于也明白了,梁赤一点也不想听他说,连解释的机会他都懒得给了。
城中何止十几条人命,他几乎是将城中的所有姑娘杀害殆尽了。他走的这条路上,沾满了鲜血,这么重的血债,不是说在房中关上几天就能解决的,也不是说梁赤想放过就能放过的。
贺州山明白这时候的梁赤在想什么了。他坐在这里恐怕并没有认真听他分析剥皮客的事情,反而是一直在思考匈奴的真假性,现在净澈被查出与剥皮客有关,那么他对贺州山的话就越多出几分信任。这时候,他要做的不是审理剥皮客,而是要调动兵力,攻打招英楼。
梁赤把刚刚脱下来的军装重新穿上,取了帅印,拿了书信,调动城中的所有兵力并非他一人。但是事情紧急,他匆忙之间还问了一句贺州山,匈奴大概多少人?贺州山摇摇头,他看的不知道是否是全部,梁赤只好尽力调动。
他先让小将拿着书信找其他几个将军,然后又让人出去放话,水南街敲更打锣喊道今夜捉剥皮客,大家千万关好门,任谁敲门也不要开。
水南街就是招英楼的那条街。
梁赤整状待发,贺州山心中对此还是颇为不放心。倘若招英楼里面的额匈奴数量极多,那么光靠梁赤一人恐怕难以抵挡,若是加上城中的另外几位将军不肯轻易出兵,那么他这一去只能说是和匈奴两败俱伤。
梁赤没有时间了,他快马加持,带着兵器领着众人一块出发。贺州山给他出一妙计,让将士们全部在军袍外面套上宽大的衣裳,在派出几个人先去招英楼里面探探虚实,里应外合,不要强攻,这群匈奴力大无穷,非一般人可比。
宴行睡得很不踏实。
“夫人!不好了!”一名小厮手里紧紧攥着一封没有套封的书信,一面跑,一面哭着往里面喊。
这小厮的泪水一颗颗掉落,打在信纸上,晕开一片。
被唤的夫人从屋里面探头,脸上毫无血色。常年的担心受怕,让她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听到一点坏消息,脸上的血色就悉数退尽了。
夫人颤巍巍的伸出两根指头接过那小厮手上的信,才看到头两句,眼白一翻,当场就直接昏厥了。
身旁的奴婢惊呼一声。
尚且年幼的宴行身上还沾满了泥浆,站在院子的花坛中央,头发乱脏脏。他似乎也知道家里面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站起身来,没有说话,只看见母亲倒头昏厥,周围的下人们蜂拥上去搀扶。
那一张信纸薄薄的从母亲的指尖滑落在了地上,没人看管,被风一吹,在空中飘扬了一会,落在了宴行的脚边。
他低下头,用脏兮兮的手捡了起来,看着令母亲昏厥的书信。上面的字迹很是潦草,估计当时写的太快,没有时间,内容也不多,寥寥几句。
宴行虽然平时不爱看书,但是被府里面压着,诗文还是背了些许的。这上面的字他恰好全部认识。
南方水军叛乱,将军在战场中被华阳中绞杀。
一瞬间,幼小的宴行好像明白过来什么了,但是也不是特别明白,只是知道上面的将军应该是指自己常年只能见上一两次面的父亲。
他耳边嗡嗡作响,全是哭声。宴行好像也哭了,他不记得了,只知道,没多久,母亲也没了。
他身上的那套脏兮兮的衣服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人扒下来,好像仅仅一夜之间,他就从盛宠的娇儿跌落成无人问津的孤儿。
宴行这个梦做了很长时间,不知不觉,梦中的那些泪流到了枕上,贺州山进门看到枕头几乎全湿了,这才慌张的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再去请一个大夫嘛?府上只要是但凡年轻一些的全部跟着梁赤走了,现在府里面上下不过一些老头老太太。
贺州山从小是吃药长大的,身边常常备着一些药,他让老梁赶紧去取,煎药给宴行服下。他只得去外面打水,一遍遍打水给宴行擦汗。
这个时候,贺州山忽然听见踢踏踢踏的鞋子声音。
谁?
贺州山抽出宴行的长剑,放轻脚步,缓缓走到门口边上。
谁还会到这里来?
贺州山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还有谁会来这里?
门吱呀一声推开了,贺州山眼神往下,看见一双灰褐色鞋子踏进来。这人进门,随手便关上了,贺州山长剑一挥,那人的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线!
“别别别!”老秀才慌忙中大叫!一只手捂住自己还不算太深的伤口,另外一只手连忙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任何的伤害。
见鬼!他都把这人给忘了!
贺州山把剑收起来,道:“你怎么来这?——脖子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你看看我的脖子上,一滩的血!”老秀才捂着伤口,哭喊委屈。
“别装死,我挑着地方下手,就是很浅的划了一小道。”贺州山现在没有精力陪他在这里周旋。
“哎!不对,你怎么一个人,另外一个呢?”贺州山回头疑惑道。
老秀才嘿嘿一笑,指了指门口说:“被我绑着呢。”
贺州山把门打开,果然看见柏青嘴里塞着一大块抹布,气疯了样子,一张脸由于呼吸困难,喘气也不容易,满脸通红。整个人五花大绑的躺在地上,生怕让人看不出来他是被绑的。
这老头还真是心大!
贺州山连忙将人拖进来,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弄清楚。
贺州山将人拉入一块屏风的后面,扯下他嘴里的抹布,刚一拿走抹布,这人就破口大骂,贺州山可不想让他吵醒还在梦中的宴行,虽说可能不是什么好梦,但是这么大的声响迟早会把人招来。
他还有很多东西还是不太明白,要问柏青这家伙,他对自己撬开净澈的嘴没有什么把握,撬开这人的嘴还是可以的。
贺州山上去,手指堪堪掐住这人纤细的脖子,稍一用力,柏青就无法说话:“你你,你给我,放,放手...”
柏青压根没有想到,贺州山看上去孱弱不堪手臂的力气却是不点也不小,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强。刚刚那一掐,贺州山可没有想着怜香惜玉,直接上手,柏青当场眼冒金星。
贺州山脸上的表情还是没变,他轻柔道:“别废话,我时间不多,我问你,你回答。”
“咳咳咳,好,好。”
老秀才站在一边,对贺州山突如其来的转变似乎没有那么大的惊讶。
“我问你,你和净澈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想方设法要让净澈阻止那匈奴?”
柏青听到他问之后,愣神片刻,少顷才反应过来,抬头瞪了老秀才一眼。这老秀才在招英楼底下什么都听见了,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柏青想了想道:“他是我堂兄,但是他并不知道什么匈奴的事情,是我的另外一个哥哥和匈奴勾结,于是我想让净澈堂兄阻止他。”
他在说话的时候,贺州山盯着他看着他的表情,应该没有撒谎。他接着问:“你就是剥皮客?”
“我当然不是!”
“那就是净澈是剥皮客了。”贺州山笃定的说。
“他也不是!”柏青忽然怒道,似乎这比污蔑他是剥皮客还要令人难以接受。
“那你说说,为什么你们都会有剥皮客的白烛香?为什么匈奴又偏偏也会用这种白烛香,你们是不是早就和匈奴勾结了?”
48/76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