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觉秋指了指沙发上的人,冯川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却仍旧遵从命令点了点头:“好的。”
服务生在门外按门铃:“易先生,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
冯川打开门,服务生帮忙拎着易觉秋的行李一起走了出去,到门口,他回头朝冯川说:“上了岸给他弄点药。”
说完就走了,冯川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宁折,那人还躺在沙发上,冯川别过脸,觉得易觉秋很不走运,刚被老子宁震慈坑过,现在儿子又缠上了身。
没有私人飞机送他们俩,原本跟着易觉秋,冯川的待遇也是超一流,但此刻他只能如一个普通的客人或岛上的原住民那般,乘坐去往亚联邦的跨海轮渡,到距离最近的城市,再从那里转机回A市。
已经够麻烦,还得带着个病人累赘,他根本不在乎这个累赘伤得如何,只要没有半道死在路上,就几乎不闻不问。
上了岸之后宁折不得不提醒他,然后冯川勉强买了一些外伤喷雾和消炎药,宁折吃下,一路上渴了饿了都是他自己凑过去直愣愣地对冯川说出请求,然后获得一瓶水,一块面包,和一句不耐烦的“别来烦我”。
抵达A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冯川在机场取了车,带着宁折往易觉秋的住处去。
这是去往A市另一头的路,不是宁折熟悉的方向,他以前的家和易觉秋似乎在城市的两头,冯川开车穿过市区,沿着高架疾驰,远处看到黢黑的山头,他下了高架,拐过一个路口进了山。
虽然没来过,但宁折知道这个地段,是A市另一个半山豪宅区,车在盘山公路上开了不多久,进了一个山坳,又沿着私家路开了几分钟,停在一幢巨大的宅子前。
冯川下了车,按下院子大门的密码,又把这串数字告诉了宁折,跟着说:“进去吧,在秋总回来前你都住在这里,不要乱走动,屋里的东西不要乱碰。”
然后就这么开车走了。
宁折抱着装着药的纸袋,在门口怔了会,眼前那幢巨大的宅子在深夜里只看得到轮廓,黑的,一丝光亮也无,像一个在等待他自动跳进口里的怪兽。
这一带的房子并不多,且分布稀疏,宁折从屋子前的平台看出去,只能见隐约的几点星火,都远得很,他看向背后,心里对那幢房子生出巨大的抵抗。
太黑了,他没来由地开始心悸,宁折从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世界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他怕黑。
心理斗争了很久,深夜山里的凉意卷上来,宁折裹了裹身上唯一的一件白衬衣,咬着牙走进大宅。
好在走到廊檐下就摸到了开关,他打开走廊的灯,按了密码进门,又顺着门旁边打开了玄关和一楼客厅的灯。
有了灯光感觉上好了一些,跟着他一边看一边找,打开了这幢宅子他能找到的所有灯。
客厅,餐厅,厨房,书房,吸烟室,楼梯口,走廊,和所有房间。
没人跟他说睡哪里,宁折在二楼找到一间最小的卧室,又试了试浴室,身上有伤口不能碰热水,就着冷水匆匆冲了个澡,又在另外的房间找出勉强可以换的衣服,不知道是谁的,宁折打量那衣柜里的衣服,太老气了,不是易觉秋的风格。
夜里起了风,这片山林植被茂密,风过林稍,听起来有些凄厉。
宁折开着满屋子灯,尽管累到了极点,却睁着眼睛一夜未眠。
第14章 “我是花了钱的那种”
风声扰人,直到天蒙蒙亮才停下来,远远近近地有了鸟叫,虫鸣,和不知名的动物的声音。
黑夜里的心悸不知不觉消失了,宁折这才感觉疲倦到了尽头,在微白的天光里沉沉睡去。
醒来时有阳光斜着照进屋子,抓过手机看了看,竟然已经到了下午,这次醒来虽然知道自己在哪,但还是觉得恍惚。
好像很久以来一直在陌生的地方醒来,Lisa的会所,海岛,易觉秋客房的沙发,还有此刻他在A市的家。
强烈的饥饿感又来了,胸腹里所有的消化器官仿佛都在疯狂叫嚣,宁折下了床,晕着头洗漱完直接去厨房找吃的。
然而到了厨房才觉察到这屋子的怪异——一尘不染,空空如也。
所有的东西像是只是完好地陈列在这里,并没打算供人使用,家里的陈设也很怪异,虽然看起来华贵,但并不像一个正常的家,宁折不由想起易觉秋的军工背景,这家里的风格跟冷冰冰的军工厂房如出一辙,连厨房也是如此,似乎一辈子也不会真正用到一次。
冰箱是空的,酒柜却是满的,宁折有些懵,继而烧心的饥饿令他几近抓狂,他冒出冷汗,顺着宽阔的操作台滑坐到地上。
没人,没食物,这个地方没有车根本下不去山,他要饿死在这里了,跟这些冷冰冰的家居和死气沉沉的房子一样,变成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也许这就是易觉秋的意图,这幢房子和此时的状况,根本是他精心谋划的,给宁折的一个“回馈”。
宁折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把仅剩的药吃了,回来的路上他有些发烧,此时摸了摸额头,烧已经退了,只是极尽虚弱。
外面的院子传来一阵轰鸣响声,宁折穿过客厅走到廊檐下,看到院子大门缓缓打开,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叫嚣着直冲了进来,车身所到之处卷起一阵风浪。
一个红裙红唇,身姿如模特,戴着墨镜的女郎从跑车上下来,肤白如雪,黑发如墨,“啪嗒!”她用力甩上车门,站在车旁,隔着墨镜冷冷打量着站在廊檐下那个苍白的人。
然后转身从跑车里拎起一个手提包,摇曳着步子朝宁折走过来,午后的阳光笼罩着她,像一团移动的火焰。
待站到宁折跟前,她摘下墨镜,微微抬着头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又明晃晃地打量了一番,才不屑一顾地说:“还以为秋哥带了个什么绝世尤物回来,这么大费周章,原来不过是个又病又残的货色。”
宁折面上还有青紫,近些日子的折腾弄得他眼眶深凹,骨瘦如柴,嘴角也破着,还穿着完全不合身形的衣服,看起来的确没什么“卖相”,他似乎对女郎的判断很认同,点了点头说:“的确很不划算,但易先生却又没得选择,真可惜。”
女郎怔了一怔,不明白为什么他说易觉秋“没得选择”,但她似乎也不打算追究,只对眼前这个人充满了矛盾的敌意和兴趣。
宁折从她打量的目光和说话的语气,还有无所不在的,从身体每一处肢体语言传递出来的讯息里读到了审视、厌恶、警惕和愤怒,还混杂着令她讨厌却挥之不去的好奇。
她看起来跟自己年纪差不多,也许大一点,宁折闻到了一些浅淡的信息素味道,是个omega,但应该也还没过分化保护期,那股嚣张却天真的气息没法装出来,才这么一小会,宁折就看透这不过是个奶凶的小女孩,继而猜她的身份:“易先生的女朋友?”女孩的下颌高傲地抬着,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嗯哼。”
宁折想了想怎么措辞,他说:“你不必介意我,我……是易先生花了钱的……那种。”
“我知道!”女孩带着些愤恨:“秋哥就是看你可怜!你别痴心妄想!”宁折转开头,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真没什么兴趣在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跟她讨论易觉秋是什么人,对自己是什么心理,何况,他觉得自己在故意误导她,让她误会自己跟易觉秋就是某种交易和身体关系,惹得女孩浑身都是敌意后,他却不打算再回应,饥饿令他神志昏沉,疲于应对。
女孩却擦过他,大步走进屋子,似对这里的一切相熟,径直去了厨房,从包里掏出一个纸袋放到操作台上,转身冲宁折喊:“你过来!这是川叔让我带给你的,你自己动手吧。”
宁折走过去打开纸袋,发现里面是几块腌制好的生牛排,通心粉和一些蔬菜,看起来都很新鲜,宁折心里涌起一丝庆幸,仿佛劫后余生一般。
“几天没吃饭了?”女孩嘲道。
宁折想了想,回来的路上也不算完全没吃,但48小时内只吃了一块面包,就像朝干涸的土地洒下几滴眼泪,无济于事。
他拆开牛排的包装,又在厨房找锅具,黄油和调料,女孩在一旁站着看他:“你到底会不会?”宁折找到一只平底锅,和所有收进柜子的调料,把他需要的一一挑了出来,他回道:“没别的选择的时候,不会也只能会。”
女孩冷嗤了一声,过了会说:“我叫叶敏。”
“哦。”
宁折还在研究点火的开关,易觉秋这家里的设计都太军事风格,他有些晕头。
“你叫什么?”叶敏忍不住又问。
点开了火,宁折凭印象切了快黄油放进锅底,等它融化,这才看了看身后坐在高脚凳上,一直盯着他不放的女孩回了句:“宁折。”
听到名字,叶敏又瞬间切换到无所谓不关心的表情,宁折觉得有些好笑,黄油发出滋滋的声响,他转身专心煎牛排,不再管她。
肉香味开始四溢,也许是饿了,宁折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闻过的最诱人的味道,肉煎好了,他拿出一只瓷盘装上,又找出刀叉,就在操作台上准备开吃。
叶敏坐在操作台的对面,宁折看到她也盯着牛排,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你要吃吗?”叶敏犹豫了下,然后挪开眼神不屑地说:“我吃过了,我又不饿。”
宁折没再客气,完全顾不上礼仪,刀叉在手中如凶器一般把牛排割成几大块,几乎是狼吞虎咽。
叶敏似乎被他的吃法吓到了,那股从进门一直就有的嚣张气焰不自觉收敛了一点,她忍不住嘲讽:“你吃得好难看!”宁折不看她,大口咀嚼,直到最后一口吃完,这才喘了口气,抬起头说:“你应该没饿过。”
叶敏瞪着眼睛,又大又圆,抿了抿嘴唇,想说什么又没说。
又过了几分钟,宁折觉得周身的气息这才通畅了起来,起身去收拾。
叶敏还没走,眼神粘着宁折,磨磨蹭蹭,欲言又止,宁折不想待在这屋子里,太闷了,他走到廊檐下,这里有一排藤椅,他坐过去,正好看到夕阳。
不一会,叶敏也跟了出来,坐到宁折旁边。
两人都没说话,看着平台外远空的一轮血红,宁折是真的在放空,叶敏却是憋着一股气,她故意撇过头不看他,眼角余光却忍不住一直瞪着。
宁折想起不久前的那个家,宁震慈被封锁的那幢房子也有绝佳的观景台,宁折在那里住了十几年都从没留意过,如今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他却跟另一个陌生人赏起了景。
大概真的是无事可做,这样的时刻在他十八岁的人生里并不多。
以前……以前他是很忙的,几乎没有所谓属于自己的时间。
宁折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一些以前,又觉得完全没有意义,如今的状况虽然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他想,早已做了决定的事,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意外,都并不会后悔。
第15章 他有很多omega女朋友
叶敏藏不住的话有很多,她问宁折:“你跟秋哥怎么认识的?”嗯?宁折有些意外,叶敏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冯川派她来却并没仔细交待过,也许是觉得不屑。
他楞了下,轻描淡写地扭曲事实说:“在一个聚会,他点我当伴游,其实是想把我弄过来故意惩罚我,而我又恰好欠他的,没法拒绝,就这么简单。”
“你当是抵债?用你的人?”叶敏满含嘲讽。
宁折摊了摊手,毫不介意,也无置可否。
但叶敏很介意,她又回到怒气冲冲的状态,认真对宁折说:“你不要仗着秋哥人好就顺杆爬,故意让他可怜你,我告诉你,你想留在秋哥身边没门!”此刻宁折脑子里很放空,他并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也根本不纠结是不是要留在易觉秋身边,但是叶敏的态度很好玩,对于她如此维护易觉秋,他突然生出一股恶作剧般的心态,故意说:“我欠他十个亿,你以为我想留在债主身边?现在不是我不想走,是你的秋哥根本不让我走,你看这里,没车没吃的,连食物都让人送上来,他就怕我跑了,明白吗?”叶敏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个回答,楞了好一会,连生气都忘了,完全被“十个亿”这个数字夺去了注意力,再开口很有些张口结舌:“那也,那也不会,不是的,秋哥……反正你不要跟我抢!”她完全急了,心里最没底气的话顺口就冲了出来。
宁折都笑了,不再折磨她,说:“你想多了,事实是他很讨厌我。”
叶敏似乎没有完全相信这话,但她跟着想到什么,也点了点头:“对的,秋哥不喜欢男人,更何况你还是个Alpha,他喜欢的是omega,他喜欢我这种。”
“但是……”叶敏凑近看了看宁折:“你刚刚笑起来有点好看,你的眼睛太好看了,以后不准笑,秋哥在的时候不准笑。”
“好。”
宁折根本不较劲:“我很少笑的,刚刚是意外。”
叶敏满意了,坐了回去,自顾自说起来:“都是川叔愤愤不平,说秋哥被个狼崽子狐狸精讹上了,那我能不赶着来看看么,但是你吧,”她盯着宁折,那股奶凶的劲儿又上来了:“你争不过我的,秋哥对我很好,你根本比不了。”
说完还送了个大大的白眼。
“是是是,我比不了。”
宁折顺着她的话说,毫不在意。
夕阳沉下去几分,一圈薄薄的金线镶在起伏的群山边缘,这是最后的灿烂余晖,接下来就会是越来越重的凉意,还有再度席卷而来,山里浓得化不开,静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夜晚。
宁折想到什么,转头看了眼叶敏,微微有些后悔刚才故意激怒她,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人漂浮在海上,看不到尽头,然而此刻莫名其妙漂过来另一个人,于是他想抓住这个放眼望去唯一能看到的同类。
他对叶敏说:“晚了以后开车下山不安全,荒郊野岭的,又是敞篷车。”
叶敏仿佛被刺了下:“你是在赶我走?你疯了吧,我告诉你,这是秋哥的家,我想待多久待多久!”宁折偏头看着她:“真的吗?我看过这屋子,好像没有女孩用的东西,你应该也没在这里住过吧?怎么,易先生不是对你很好么?”叶敏真正被激怒了,又仿佛被戳到什么心事,急着张口结舌地争辩:“我……谁说我没住过!我告诉你,秋哥平时根本不住这,他另外有地方,我一般都住那边,这是他父母生前的房子,你以为这地方谁都能来!”“是吗?那我为什么在这?”宁折漫不经心地问。
8/49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