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后天下午到机场,简煦扯下戴着的鹿角头饰有气无力地说:“不行,只做这一轮……并且明天……明天不再做了……”
刚刚被骑在身下时他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时呜咽着说“还要”,倒还真像傻气乖巧的小鹿。贺闻辞拍拍简煦红扑扑的脸蛋:“都听你的。”
简煦渐渐把气喘匀,看到贺闻辞身上自己抓出的红痕,和顺着腹肌纹理往下滑的汗珠,又心猿意马起来。他缓慢地重新戴上头饰,小声地说:“其实也还可以再来一次,最后一次……”
最后亿次的结果就是简煦到第二天下午才能下床,下床还不代表下地。他去哪儿都被贺闻辞抱着,缩在贺闻辞臂弯里到餐桌,或是沙发。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他们在Lily回来之前没能再做,至多是躺在地毯上接吻。阳光铺在身体上,干燥的羊毛地毯刮蹭着脸颊,他们哺食似的,一下又一下地啄吻。
耳边忽然传来持续的轰隆声,简煦睁开眼睛:“这是什么声音?”
贺闻辞又吻他一下:“火车过。出门开一小段左拐进的那条路边上有火车轨道,每天下午都有货运火车过。”
简煦从没注意过,惊奇道:“真的吗?每天吗?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
贺闻辞捏着他的后颈揽向自己:“没听到就没听到,这种小事……”
简煦舒服得眯起眼睛,重新专心地与贺闻辞接吻。火车很快驶过,轰隆声消散,惬意的下午重归宁静。
这样休养了一天多,贺闻辞出门去接Lily前,简煦衣着整齐,已经能行动自如。他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的物品收拾回了客卧,又把散落在家里各处的避孕套收齐放在了主卧床头柜最下一格抽屉。
小女孩儿果然一天一个样儿。就十几天的时间,Lily长高了些,脸上的肉也多了些,八成是在国内吃得太好。她在机场在贺闻辞怀里赖够了,一回到家就扑向简煦。简煦笑着摸她的小脑袋:“Lily又更漂亮了呢。”
Lily回到家超级开心,眼睛弯弯地说:“我胖了好多哇!嘿嘿!”又打量简煦:“Xu,你瘦啦。但是漂亮了好多哇!”
每天大量体力消耗还吃得清淡,不瘦才奇怪;每天肉体精神双重愉悦,不容光焕发才奇怪。简煦迅速地脸红了,贺闻辞适时地把Lily抱走:“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还这么有精神?先去洗澡,洗完澡休息会儿吃晚饭。”
果然Lily的兴奋只是刚回家那一小会儿。飞机上得休息不好,吃饭时她无精打采,一吃完就嚷着困。贺闻辞抱着她回卧室,简煦自觉地收拾桌子洗碗。
偌大的一楼一时只剩简煦一人,简煦觉察出一点冷清。这大概是难免的,毕竟过去的十几天,无论何时他都和贺闻辞缠在一起,后背总是有熟悉的温度,身旁萦绕着似有若无的清冽气息。
水“哗哗”地冲着瓷盘,简煦甚至已经开始觉得,没有宽厚的怀抱、切切的呢喃、缱绻的亲吻,今晚独自一人睡会很寂寞吧。
这个想法让简煦整晚都提不起精神。他怕自己越待在客厅越舍不得,找了个借口先回了客房,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看电影。男主角对女主角痛苦地说“我不得不离开你”,简煦一头雾水,又回忆不起剧情,索性合上电脑准备睡觉。
简煦刚要关灯,门“吱呀”一声,贺闻辞走了进来。简煦几乎从床上弹起,又惊又喜地问:“您怎么来了?”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黯淡下去一点:“是来说晚安的吗?”
贺闻辞掀开被子:“来借用床。小煦欢迎吗?”
简煦的眼神瞬间重新明亮,连忙说:“欢迎!”又不无顾虑地问:“但是Lily在家……”
贺闻辞把他搂进怀里:“没事,她睡眠很沉。并且我们不做什么,就是睡觉。”
这体验有点新奇,不做爱,却在一张床上睡觉。关了灯的房间黑魆魆的,简煦却还舍不得闭眼睛,盯着贺闻辞挺拔的鼻梁看,还伸出手悬在上方虚虚地勾勒轮廓。偷偷摸摸的动作带着被子窸窸窣窣,贺闻辞闭着眼握住简煦作乱的手放回被子,命令似的说:“睡觉。”
简煦以为自己打扰了贺闻辞,小声地道歉:“对不起。贺教授晚安。”
贺闻辞亲了下简煦额头:“晚安小煦,做个好梦。”
简煦暂时想不到比和爱的人相拥而眠更幸福的事,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的十几个前世修够了千年的福气。如贺闻辞所说,Lily睡眠很沉,他们在小甜豆睡觉后见面、起床前分别,并没有被她发现或是怀疑。
但贺闻辞忽视了意外的可能。他半夜在客卧被Lily叫醒时,难得地有一丝计划外的慌张。他撑起身子坐起,手护着简煦眼睛打开床头灯,然后把Lily抱进怀里:“sweetie,怎么了?”
Lily脸上挂着泪痕,但已经没有在哭了,只是来回地看贺闻辞和简煦。她抱着小熊玩偶,眼睛扑扇着说:“我做噩梦了,睡不着,找你,你不在房间。”又很快地问:“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为什么和Xu一起睡觉?”
简煦无地自容,不知道该钻进被子,还是坐起来面对并解释。他甚至在认真考虑要不要从窗户跳出去。贺闻辞显然也没能快速想出好的回答,但在沉默时腾出一只手握住了简煦的,像是了解简煦会有的想法怕他真的做傻事。
但事情很快拐向另一个出乎意料的方向,因为Lily紧接着问:“Xu是我的妈妈吗?我要有妈妈了吗?”语气甚至有些高兴和期待。
简煦大吃一惊,小女孩发现父亲和信任的大哥哥有奇怪关系的戏码,忽然变成了小蝌蚪找妈妈。他的脸奇异地红起来,却不再是因为耻辱,而是Lily说出了他想都不敢想的事。贺闻辞也有些不自然,果断地否认:“不是。”
Lily困惑地问:“可是妈妈才会和爸爸一起睡觉,为什么Xu和爸爸一起睡觉不是妈妈?”
贺闻辞说:“和爸爸一起睡觉的不一定就是妈妈。我也会带着Lily睡觉,对吗?”
Lily有点糊涂了,不吭声地摆摆脑袋,半晌又问:“那Xu是我的另一个爸爸吗?”又郑重其事地说:“Ryan就有两个妈妈。”
Ryan是Lily的同班同学,贺闻辞想起那个小男孩是一对同性伴侣领养的孩子。他有点诧异Lily对此有关注,并在看到现在的场景时应用到自己和简煦身上。他紧皱着眉说:“不是,Xu不是。”
Lily看起来有点失望,把小熊玩偶紧紧地抱在怀里。贺闻辞看了自责不已,抱着Lily下床:“sweetie,我们去你房间,我陪你睡好吗?”
Lily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贺闻辞抱着她出了客房。没一会儿贺闻辞独自回来了,看到简煦还没睡,在简煦额头印上一个吻,轻轻地说“对不起”,说完又离开了。
简煦恍惚像参演一场情节曲折的电影,自己作为重要人物不断被提及,可除了在开头亮相,一直到结尾又仿佛被排除在外。
他不理解Lily为什么会问出“妈妈”或者“爸爸”之类的事,这仿佛是件好事,至少消解了他的难堪,但也像把他的心攥着带到未曾想过的高度。而贺闻辞每说一句“不是” ,他的心又像被从高处毫不留情地抛下,满是下坠的失重感与对毁灭的恐惧。
他也不明白贺闻辞最后说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是对不起今晚不能陪他睡了,还是对不起被Lily发现他们两人的亲近,抑或是对不起更多他不愿去想的事情。
简煦没有再睡着。整晚的清醒也让他知道,贺闻辞没有再回来过。
Lily的房间里,贺闻辞也感到煎熬。他意识到Lily心里到底还是因为单亲家庭有个缺口,也愈发明确地认识到,简煦没有义务替Lily填上缺口,或是替他和Lily的生活填上缺口。
但Lily似乎还是不明白:“为什么Xu不能是我的另一个爸爸呢?你不是喜欢他吗?”
贺闻辞不确定Lily对感情有多少认识,但养小孩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他不能低估孩子的情感认知,最好不要糊弄,更不能撒谎。他认真地回答:“我喜欢Xu,但是我与Xu的关系和Ryan的两个妈妈的关系并不一样,所以Xu不是你的爸爸。Xu有他自己的生活,不会加入我们。”
Lily不甘心地问:“你问过他吗?他会不会愿意当我的另一个爸爸呢?”
贺闻辞觉察出Lily的期待。但有所期待太危险了,他索性把话说绝:“Lily,Xu是交换到这儿的学生,今年五月学期结束就会离开这里,回到中国,在中国继续完成他的学业。我们之后就见不到他了,所以他不可能成为你的爸爸。”狠了狠心又补充:“Lily,不是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
这是向Lily陈列事实,或许也是在说给自己听。不是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他不能企图和简煦在一起。过去的十几天是场充斥着肥皂泡的梦境,不管阳光下多么闪耀夺目,他最终还是要在破碎中醒来。
Lily看起来很伤心,眼睛眨着像要哭出来。贺闻辞则已经失去对心的知觉,抱着Lily尽量放轻声音说:“sweetie,没事的。这不会影响Xu对你的爱,哪怕之后Xu搬回去了、不再来我们家、不再出现,他也依然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爱你。”
Lily听着这些,最终还是掉了几颗眼泪。她用手背胡乱抹了几下脸说:“知道了。”又想起什么地补充:“我没有告诉姑姑Xu的事。他们都不知道Xu。”
贺闻辞亲了下她肉嘟嘟的脸颊,拍着她的背哄她:“谢谢你,sweetie。不要难过,还有我一直陪着你。好好睡觉吧,不会有噩梦了。”
Lily点点头,在贺闻辞脸上回亲一口:“Night, daddy. I love you.”
第14章
经历这次意外,简煦面对Lily总有些不自在。但Lily对他似乎并无不同,甚至与他更亲近了,他也就渐渐平复忐忑的心情,偶尔还贪妄地幻想Lily愿意他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
当然,Lily愿意并不够,还得贺闻辞愿意。贺闻辞会愿意吗?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自己有没有可能从地下情人转正呢?简煦想到自己曾经计划,“交换结束后与贺闻辞再不往来”,觉得当时真是高估自己。他现在完全改变了主意,如果贺闻辞能爱上他,不,只要不讨厌他,愿意继续这段关系,他就申请C大的博士,本科毕业后继续待在贺闻辞身边。
简煦每天做着白日梦,并不知道他在贺闻辞心中从来不是无法转正的地下情人,恰恰相反,是白月光被拦在漆黑无窗的地下室外。
贺闻辞可以理解地没再睡在客卧,也没再和简煦做爱。但除此外,他依然在白天看着简煦陪伴Lily,在晚上Lily睡下后和简煦拥抱亲吻,像无事发生一样。只是简煦总觉得这些亲密不复以往,似乎少了什么。
或许是之前的睡眠过于舒适,没了熟悉的怀抱后,简煦躺在床上轻微失眠。他在黑暗中努力分析却还是无从知晓缺少了什么,只能决定更加小心谨慎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贺闻辞比简煦早一个星期结束假期。他准备着过两天回学校办公,却已经开始处理先行涌来的邮件,有时还要在书房开视频会议。
简煦顶着俩黑眼圈,看贺闻辞也精神不佳,收到一个会议请求又得去书房工作。他神不守舍地陪着Lily看动画片,忧心着书房的贺闻辞,听到Lily突然说:“Xu,我真希望你能当我的另一个爸爸。”
简煦一时不知道怎么独自应对这惊人之语。他正有点赧然和喜悦,Lily很快又说:“但是daddy说你五月就会回中国,我们就见不到你了。”说完抱住简煦:“Xu,我会很想你的。”
美好的情绪一扫而光,这些话转而化为一记重拳,打得简煦头晕目眩,喘不上气。他反复确认、拆解、重组字句,企图获得另一种理解方式,却只是让这句话的意思更显而易见:贺闻辞认为他五月回国后,他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Xu,Xu,你还好吗?”
简煦被Lily唤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失魂落魄地应着,心里依然不停地想,这仿佛一出最可笑的滑稽戏——他前两天才否定之前的自己,下决心申请C校回到贺闻辞身边,贺闻辞却从过去到现在都否定着现在的他。
他又想起,贺闻辞曾经说他就是他,就是简煦。他当初为这样的表述心动,还冒傻气地继续提问,殊不知他确实是简煦,但简煦不过是一个五月之后就会消失的交换生;“五月就会回中国”或许才是他被选中的最重要的原因,是贺闻辞“还有”后想说的内容。
他知道爱贺闻辞会很痛,和贺闻辞维持地下关系会更痛苦,但没想到会痛到宛若利刃刺进心脏,还要看贺闻辞把他心里滴下的血随手泼在雪地,在广袤的洁白中刺眼地冰冷地红。
简煦一直心神恍惚到贺闻辞回客厅。贺闻辞很快发现简煦脸色不对,找了个理由支开Lily,问:“你还好吗?怎么突然面色苍白?”
简煦垂下头:“没事。”
贺闻辞想了想,轻轻抬起简煦的脸:“Lily和你说了什么吗?”
简煦没法直视贺闻辞,只好闭上眼睛:“没有。”又说:“贺教授,没几天就开学了,我可以今天先搬回去吗?”
这个否定太傻了,只要问Lily就能知道她是否说了什么;这个请求也太傻了,抗拒交流、急切地逃避现实,心里能有什么积极情感吗。九成九又是因为自己,贺闻辞问:“你想结束我们现在的关系吗?”
简煦猛地睁开眼,瞳孔放大,迅速地说:“不。”
贺闻辞语气平静地提醒:“我们当初说好的,你如果不想继续,随时可以叫停。”
维持关系确实是剜心之痛,但结束关系却是直接摘去他的心脏。简煦打着寒颤连连摇头重复着“不”。贺闻辞盯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说:“好。你收拾一下东西吧,晚饭后我送你回去。”
这段关系虽然继续,但他们仿佛回到刚认识的时候,言语客气,举止礼貌,距离保持得恰如其分,唯独多出的亲吻也像是例行公事。
简煦维护着关系,像浮木一样全心全力后还是只能随波逐流。他只好更勤于课业,企图分散一些注意力,正好这学期没有贺闻辞的课。专业课还是四门,但难度普遍增加,他在图书馆度过了大量时光,填充着没有贺闻辞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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