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予被他盯得嘴角抽动了几下,很无奈地笑出来:“干什么?”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晏安又拿了片橙子,递到江时予嘴边,“你家里?”
江时予脑袋往后仰了下,伸手接过橙子塞到嘴里:“怎么这么问?”
晏安顿了顿,很不服气一样地啧了一声。
“嗯?”江时予疑惑。
“其实你挺不会隐藏情绪的,”晏安吃着水果,没再喂他,“就那种,发生点儿事儿你全写脸上了,但是你又憋着,谁都不告诉,看得人特别着急,特别想把你扒开了研究研究……”
“我是个包子啊。”江时予感叹道。
晏安一口橙子没咽下去,呛住了,边乐边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对江时予说:“有病。”
江时予笑眯眯地盯着他看了会儿,抬手在他脑袋上扒拉两下,很轻地叹了口气。
晏安用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说:“我和你说过的,你要有什么事儿说不出口就和我说,反正我自己……有什么事儿憋着的时候就挺难受的,你不难受么?”
“还行。”江时予说。
“你是习惯了吧。”晏安说。
大概吧。
反正……江时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诉说的欲望,天生就是这样似的,出事儿了迷茫了从来没想过去找谁问问,都是自己憋着。
江时予拧了下眉毛,说:“你不也一样么。”
晏安看着他。
“有什么事儿就憋着不说,怎么问都不说,”江时予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我们俩都是这样。”
“我们俩是同一笼的包子。”晏安乐着说了句。
“你得是个拌了辣椒馅儿的,”江时予一下就笑了,“情绪全都包着就算了,问你你还发脾气。”
“拌了辣椒馅儿你都下不去口了,”晏安扯过一旁的平板,打算找点儿视频来看,“那多不好意思。”
江时予看了晏安一眼,没有继续接话。
这话但凡接下去一句都会让他有种怪怪的感觉,索性闭嘴。
晚上晏安留他在这儿睡,江时予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家,毕竟妈妈在家,他今天一整天没回去,晚上再不回去的话难免被骂,不好好儿学习逮着机会就疯玩儿什么的,他不太想被妈妈这样说。
江时予一个人回了家,刚到楼道口就看见妈妈从那儿走了出来,两个人都愣了愣。
“去哪玩儿了?”妈妈皱着眉,“作业也不做就知道玩儿。”
“……嗯。”江时予应了声,没看她的眼睛。
“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你自己在家锁好门,”妈妈说,“明天别出去了。”
“哦。”江时予应了声,按了电梯,想想终究是没忍住,问,“你是去找李叔叔么?”
妈妈看着他,过了会儿,很轻地点了下头。
“你们俩……”江时予没说完就被妈妈打断了,“他是我男朋友,你有什么意见么?”
“没有,”江时予顿了顿,“我对你找男朋友的事儿没什么意见,就是……你要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喜欢就行。”
“至少不会是你爸那样的人。”妈妈说。
江时予抬眼看了妈妈一眼,点点头没吭声。
妈妈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你为什么不说话?”
“没。”江时予说。
“没?没什么?”妈妈走到江时予面前,瞪着他,“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不肯和我说话?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你是不是觉得我可怜才跟着我来的南方?”
“……我没那个意思,”江时予退了两步,很淡地说,“对不起。”
“你和你那个爸一样!不管做了什么事情只会说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呢!”妈妈的声音太大了,江时予有种捂住耳朵的冲动,“我养你这么大,我根本看不清你在想什么!”
“那是因为你没有想过要看清我!”江时予低吼了声。
他在这一刻想起了晏安,晏安说他的表情很容易暴露情绪,妈妈却说她根本看不清他。
“不,你根本没有想过要看见我,”江时予深吸了口气,电梯来了,他直接走进电梯里,没有看妈妈的眼睛,“是你带着我来南方的,因为离婚的时候江醒要我跟着他,所以你带我走了,如果江醒没有提这件事,你还能想得起你有个儿子吗?”
江时予说得很平静,最后他抬眼看着妈妈,一字一顿地问:“想得起来吗?”
妈妈突然走进电梯,抬手一巴掌扇在了江时予脸上,很疼,她指甲太长了,大概是在脸上刮出了什么痕迹,江时予没动,但脸朝左偏了偏。
“江醒给你打电话了,对不对?”妈妈打完他,手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腕,“你接了,你同意他来看你了,他今天特地发邮件告诉我,说你原谅他了,你同意他来看你了!”
“我没有。”江时予咬着牙说。
“他下周六就要来了!”妈妈的声音里带上几分尖锐,“等他来了看见你学习没有进步,我的工作还是那样,他会嘲笑我的,他会觉得我没了根本过不好!你明不明白?我们要比他过得好,要他永远攀不上我们,你懂不懂啊!”
江时予没有吭声,后面妈妈又骂了什么,他没有听进去。
等电梯门再打开的时候,妈妈直接走了出去,江时予一个人在里面站了会儿,按了家里的楼层,到了以后却没有走出去,反而是按了一楼,重新回到了楼道里。
他茫然地走出小区,不知道自己在往什么地方溜达,反正走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摸出手机打通了一个号码,那边很快接起来。
“喂?”晏安说。
江时予回过神,忙说:“我打错了。”
“江时予!”晏安那边愣了下,紧接着很慌地喊了声,“你在哪?”
“我在……”江时予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他顿了会儿,说,“我迷路了。”
“……好,开个位置共享,我去找你,”晏安的声音立刻抖了两下,大概是在穿鞋,“你别哭啊,我马上过来。”
哭个屁。
迷个路,至于哭么。
待会儿是不是还要去找警察叔叔吱哇乱叫。
江时予挂了电话,突然发现自己小指上似乎蹭到了什么水,他愣了会儿,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全是泪痕。
这次愣了很久,江时予把共享位置打开,在路边坐下,点了根烟,没抽,没动,什么都没想
第39章
出事了。
江时予那个逼人,有点儿什么破事儿都写脸上,明明就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问他他还不说。
看吧!出事儿了吧!
晏安鞋都没套好就开始往楼下冲,一边抓着手机确定江时予的位置,脑海里又回放起江时予那句“我打错了”。
他有点儿不敢去想江时予是在什么状态下给他打的电话,回过神之后为什么要说打错了。
晏安竟然感到一丝很奇妙的心疼。
江时予这个性格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如果是天生的就还好,如果是后天压迫的……那也太令人不适了。
看手机上显示的位置,江时予走到了一条离他家挺远的一条路上去了,他们平时放了学乱逛都不会逛到那边去,离他们平时的活动路线挺远的。
去那边干嘛啊?
还迷路了。
能不能靠点儿谱啊小予哥哥。
那边有点儿远,晏安直接拦了辆车,坐上去之后一直给江时予发消息,江时予没回他,地图上显示的位置也一直没动,挺诡异的,这人不会被绑架了吧。
绑匪特地把被害人带到不熟悉的小路上,让他给亲近的人打电话,害怕的小予哥哥一个电话打到热心民众晏安手机上,又怕晏安出事,所以说打错了……
应该不可能。
就江时予那个身手,绑匪不来个五六个人应该按不住他。
晏安把脑袋靠在靠背上,盯着窗沿想东想西,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心思。
等车停下后这些心思就被排除出去了,他按照手机上的共享位置找着江时予的具体方位,一边抬头四处看着。
“小安?”一个挺熟悉的声音忽然喊了他一声。
晏安愣了会儿,回过头,看见王姨站在那儿,有些惊讶又有些开心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儿啊?”王姨笑着走过来,“你家离这儿挺远的吧?来找朋友玩儿的?”
“啊,嗯,”晏安扫了眼手机,点点头,“阿姨好,我还有事,就先……”
“别着急啊,阿姨问问你,”王姨拍拍他的胳膊,说,“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行。
就那样呗,半死不活的。
不过已经被江时予拉到可以起死回生的程度了……虽然两种程度都好不到哪儿去。
晏安是真的不想和王姨继续聊下去了,江时予到现在都没回他的消息,他的担心已经被无限膨胀化,现在的江时予在他脑子里已经不是被绑架了,是被暗杀了。
“有空就去看看你哥,啊,”王姨笑眯眯地说,“自从上次你去看了他以后,他的状态就好多了,医生说他配合治疗,也很积极地吃药,你说说你对他的影响多大呀。”
晏安抬眼看着王姨,嘴唇微微张着,并没有要出声的意思。
冉航配合治疗,积极吃药,恐怕并不是他去看他造成的。
而是自己的到来给了他希望。
给了他一种很快就会被放出去的错觉。
“等你放假就去看他,看完回来阿姨请你吃饭,”王姨估计是看出他的急躁了,快速说完,“就这么说定了啊。”
晏安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赶忙逃离了王姨的身边,沿着街跑了很长一段儿才停下来,一看手机,跑过了,他刚才已经路过了江时予的所在地。
什么时候跑过的?
晏安咬咬嘴唇,倒回去仔细地找。
这条街绝对说不上明亮,是老街,好几个路灯都坏了,这会儿人挺少的,晏安继续往前走着,突然听见谁打了个响指。
他顺着声音扭头一看,最先注意到的是那忽闪忽闪的火星,然后才是人,江时予蹲在那儿,手里拿着根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哎,”晏安走过去,“也不找个明亮点儿的地方蹲着。”
“这条街有明亮的地方么?”江时予问。
“没有啊,”晏安低头看着他,“所以走吧,找个亮堂的地方呆着。”
江时予这才抬起头看着他。
路灯薄弱的光落到江时予脸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眼睛摘了,少了镜片,晏安竟然觉得江时予的眼睛很亮,睫毛有点儿湿,大概是刚哭过,凝成一小簇一小簇,抬头看过来时也是面无表情,但晏安就是觉得他看着挺可怜的。
“你……应该不想回家吧?”晏安试探着说,“去我家我妈肯定要问点儿什么,不如就在外面待会儿。”
“去哪?”江时予问。
“找个地方坐会儿吧,”晏安仔细想了想,“谢兰兰之前带我去过一家店,挺舒服的,要去么?”
江时予没吭声,晏安想了想,这会儿让谢兰兰来安慰可能比自己安慰的效果要好,于是又问:“叫谢兰兰出来么?”
“不。”江时予说。
“……行吧,”晏安看他一眼,胳膊又搭了上去,“先去店里坐会儿。”
这次江时予没有反驳。
晏安说的那家店就在附近,一路上江时予话挺少的,怎么和他搭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晏安根本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去店里的路上又碰到了一次王姨,这次被拉住说了好半天,要他去看冉航,要他去多疏通疏通冉航的心理状况,晏安不知道怎么回答,含糊地应,江时予就在旁边等他。
好不容易和王姨说了再见,晏安长叹一口气,拍拍脸,让情绪都调动起来,带着江时予到了那家店里。
店里靠墙那一面装了很多窗户,规则的、不规则的、各种各样的图案,导致外面照进来的光也是碎的;上方的吊灯被竹子编的灯罩隔开,变成细碎的光斑,地面也是各种裂开的图形。
江时予退了两步,走出来到门口看了眼店名,这家店就叫“碎”。
喝的东西点了两杯,端上来的杯子倒是挺正常的,饮品口味也很不错。
最主要的,是这里的环境很封闭。
很难得,这是一个每几个座位之间就用竹帘把四面八方都隔开,只剩窗户的店,晏安他们挑了个二人座,进去之后仿佛这里没有别人了,就剩下他们两个,竹帘放下来隔绝了整个世界。
“你……”晏安捏着杯把,小声说,“要说么?”
“说什么?”江时予问。
“今晚发生了什么?”晏安问。
“……没什么。”江时予摇摇头。
晏安就不问了。
他喝了口饮料,盯着江时予看了会儿,忽然觉得不对,手往桌上一撑,整个人都探过去,看着江时予:“你脸怎么了?”
“嗯?”江时予愣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手在脸上摸了摸。
“蹭的?挂的?不能蹭成这样吧,你……”晏安说着,忽然觉得不对,“是被你妈妈打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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