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的音乐清清脆脆的,调子很低。
乍然入耳,就像夏天阳光不燥的午后吃了一颗盐渍青梅,那颗青梅因为渍的时间不够,甜里带了有点冽冽的酸,酸的人一激灵,整颗果核掉入了嘴里,在嘴里有些俏皮的转了几个圈,最后乖乖的被吐在薄薄的青瓷盘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叮铃的脆响。
这一声不经意的就敲动了人心,那颗心跟着这调皮的节奏跳动着,缓慢而轻快的跳着。
I am just a dot of a boy,
in this dot of a town,
here on the dot we call earth,
in this god knows how big,
or □□all universe,
its crazy,
amazing,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男孩,住在一个小小的镇子,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地球……”宋祁在心里跟着歌词默默的念。
乜迟的头仰靠在公交车座椅上,眼睛闭着,窗外的光透过被雨水氤氲的玻璃给他有些高的鼻子打上了一层阴影。他一侧的肩膀被雨淋湿了,还有水珠爬在上面,宋祁伸手将覆着的水珠轻轻的扫了下去,说了一声很轻的“傻逼”。
it may seem,cliche,
but it's real,
看起来可能有些,陈词滥调
但真实
清新悦耳的声音唱到这里,宋祁笑了一下。
公交车在超市门口的站停了下来,宋祁叫醒乜迟下车。
乜迟说的,要去买菜。
超市生鲜区大爷大妈很多,宋祁推了车子跟在旁边,“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
“……那你说要回去煮饭?你是不是只会煮面条?”宋祁捡了几只土豆放进车里。
“嗯……”
“那我随便买了?做什么你吃什么,不准挑食。”宋祁又拿了一把蒜苗放进了购物车。
“你会做饭?”乜迟站在厨房门口第三次问这个问题。
宋祁转身给了他一脚,“我看着不像吗?谁还不能上的厅堂下得厨房啊……”
“嗯,那我来洗菜,都要洗什么,你说。”乜迟躲开了那一脚,站到洗菜池旁边。
“蒜苗,土豆去皮,还有番茄洗……”宋祁说着转了个身,“哎哟,我去,你干嘛,别拿那么大的刀修皮啊,不要手了?”
乜迟手里拿着菜刀,正准备给土豆去皮。
宋祁一边说,一边从他手里拿走了那把看起来很笨重的刀,指挥他洗蒜苗,番茄。
摆上桌子的菜卖相很好,味道也很好,超出乜迟的想象。“你怎么会做菜?”
“我为什么不能会啊?我是社会主义十八项全能好青年代表。”宋祁说完停了一会儿又补充到,“记着,你欠我一顿饭。”
乜迟有把所有的菜都搞出一股糊味的能力,就像厨房那个地方跟他天生相克。奶奶也从来没有让他进过厨房,他会煮面条还是因为要给奶奶煮一碗长寿面。
“你只要能吃的下就行。”
“你做□□我都吃。”宋祁没过脑子的接了一句,接完发现这句话有点奇怪,“我的意思是……再难吃能难吃到什么地方去……”
乜迟听了只是笑,不说话。
宋祁感觉自己胃有点不舒服。
第二天,宋祁就打脸了,并且是啪啪响的那种。
发完传单回来,乜迟进厨房炒出一盘带着糊味的土豆丝和一盘带着焦糊味的看不出面貌的茄子。
幸亏盐放的还没那么二逼,宋祁还是很给面子的吃了。只是吃的一脸严肃,一脸生无可恋。
乜迟吃了一口焦糊味之后,麻利的拿出去倒在了垃圾桶里。
两个人对着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要不,你明天中午再炒一次?”宋祁捂着肚子问。
“你的胃有受虐倾向吧?”
“你笑了啊!我觉得吃点焦糊的菜无所谓。”
靠,我踏马到底在说什么,宋祁说完觉得自己这两天脑子老管不住嘴。但是,我同桌笑起来确实很好看啊。
“……”
“……我去洗碗。”宋祁说完,拿起桌子上的碗进了厨房。
乜迟拿起手机准备点外卖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李云白不会这个时候回来,回来也不会敲门。
乜迟走到门口开了门,那天小巷子里的说自己不叫软柿子的女人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盘饺子。他愣了愣。
女人笑了一下,指了指对面的门,“几个月前我们就见过,上次谢谢你。”
乜吃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管眼前的女人叫过姐姐,可能那天晚上光线暗,他没认出来,“不用谢。”乜迟有点尴尬。
“多煮了一盘饺子,没吃的话刚好可以吃,吃了当宵夜也行。”女孩说着将盘子递了过来,“快接着,烫。”
乜迟刚想说不用了,宋祁伸手出来接了饺子,还说了句“谢谢姐姐”。
盘子里装的饺子个个都很饱满,馅儿里放了玉米粒,清甜可口。
吃完,乜迟又坐在桌子前刷题,那张数学卷子他已经连着看了三天了,今晚上要做的是将错题归类。他每次看到上面一堆公式,什么焦半径觉得一个脑子简直不够用。
宋祁拉出他手底下压着的那张卷子,拿笔划了几道重点题型,将卷子折起来,“别看了,看我给你划的重点就行,到学校再给你说解题思路。”说完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隔了一会儿他突然问,“公交车上放的歌叫什么名字?”
“嗯……哪一首?”
“i'm just a dot of a boy. ”宋祁回。
“Dot. ”
“你给我下到手机上吧,”宋祁伸手摸了手机递过去,“我特别喜欢。”
“一个男的唱的,”乜迟接过手机,“一个大叔。”
“嗯……”宋祁停了一会儿,“啊……不是女的嘛。”
“学霸的反射弧竟然这么长,”乜迟点了播放,熟悉的旋律响了起来,乜迟将手机播放界面拿到宋祁眼前 ,“嗯,你看,一个带胡子的大叔。”
宋祁看了一眼,笑了起来,然后乜迟也跟着笑。大晚上的两人越笑越起劲,笑到后边宋祁转了个身,爬在床上扭。
“床被你扭乱了,你别笑了。”乜迟推了他一把笑得更厉害。
“那你笑个鬼啊。”宋祁伸脚踹。
“不笑了,就是想谢谢你。”乜迟转身看着他。
“谢个屁,用的着你谢,我他妈不需要你谢我。”宋祁将刚刚没落到他身上的那脚落了下去。
“你是不是有病,我就想跟你说个谢谢……我觉得你有点欠揍……你有没有这个感觉。”乜迟伸手关了灯。
小夜灯发着幽微的光,宋祁盯着天花板没有说话——我就是不想听你跟我说谢谢,我明天还不太想回家,呆在这里挺好的,枕头很软,还带了点香味。
他伸长手臂拉了一下,那盏小夜灯被搭过去的手臂关掉了。窗帘拉着,房间里陷入了黑暗。
乜迟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越过宋祁去摸开关。
他的身体离宋祁很近,宋祁能清楚的听到他的慌乱和急促的呼吸,“怎么了?”
灯亮了起来,是天花板上的灯。
乜迟脸色煞白,额头起了汗珠。
宋祁伸出手将乜迟悬在空中的手拉了下来,“没事儿,灯亮了。”
Dot还在单曲循环,手机外放的声音不大。宋祁一下一下的顺着节奏拍着乜迟放在他身旁的手臂。
乜迟的呼吸随着音乐轻巧的节奏和宋祁一下一下落下来的手慢慢的平缓了下来。
“我怕黑。”乜迟轻轻的说了句,气声似的。
“我知道……好了,现在知道了你的一个小秘密,我也拿一个来交换吧。”宋祁停了一会儿,“我晕血。”
“……”
好吧,扯平了。
乜迟的头发长的很快,刚剃短的时候还能看见青色的头皮,现在左耳朵上方那个S形也变得没那么显眼了。
宋祁拿手戳了一下,“明早起来我要给你修一下头发。”
“……我能拒绝吗?”
“你不能,还有,明天我走的时候要把你的作业拿回去抄,周一直接给你带学校去啊~”学霸连抄作业也这么理直气壮。
☆、这就叫活久见
乜迟很少迟到。
他不怕被围观,但不怕不代表喜欢,一迟到从前门进时同学们总会自觉的将目从书本移挪他身上,这跟说他考了50分上台取领卷子的感觉不同,上台领卷子没有这种突兀和尴尬。
但家离学校远,十站左右的距离,不堵车也要差不多一个小时,周一他基本上都要踩着上课铃响才能进教室。
国庆后的第一天,车堵的比预想的久,他要迟到。
一大早,主任沉着一张脸双手背在身后在学校门口来回踱步。后面站了一排迟到的学生,个个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最后看鞋面脚尖,里边的脚趾还在顶着鞋面。
乜迟跳下公交,撒开腿就往校门的方向跑。刚跑两步,就有人从背后拉住了他的书包带,带的他差点摔倒。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宋祁,大概是靠闻味儿的?
“要进去吗?”宋祁问。
“旷课啊……拉倒吧……而且你那头发早晚都得被主任当典型。”乜迟背着书包,书包带拉着宋祁,乜迟前边跑他后边,反正就是不松手。
“给我站过去,怎么不到吃完中午饭再来?哪个班的?”黑着脸的主任站在门口拦住了他们,沉声说道。
高二年级主任有一个跟他肤色很衬的外号叫“杨黑脸”,就算不生气的时候他的肤色也有些暗,宽面,有点鹰钩鼻,一双不大的眼睛总是放着让人有些害怕的精光,一开口能拉出八个度的高音。
这位严厉的中年主任特别喜欢悄无声息出现在教室的窗口,后门口,以及校门口。那些横着走路的,头发长短不达标的,校服没穿好的,上课玩手机的,交头接耳,传纸条的都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
宋祁,是其中之一,在杨黑脸那里是挂了名号的。他被关注的原因不在上面任何一条里边,单纯是因为成绩。高中一年,大考小考不计次数,他考倒数,居中,以及年纪前十的比例可以按3:3:3来开,剩下的无穷循环数忽略不计。他的任课老师,班主任的心情也跟着他的成绩一起坐过山车,有时候甚至是坐跳楼机。
班主任请家长过来谈了两次都没什么作用,成绩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还是一样对谁都爱搭不理。
张扬是个例外。他们从初中就认识了,并且一直一个班,就跟分班的人故意要将他们分在一块似的。
宋祁放开他同桌的书包带,跟着走到队伍的末尾站好。
杨黑脸走到他面前看了一眼他头顶扎着的头发,“宋祁是吧?嗯,好,不错,发型做的很有个性嘛,”杨黑脸说着停了一下,好像思考了几秒钟,“这个发型叫什么……网上……”
“苹果头,老师。”站在旁边一直低头憋笑的男生头也没抬的接了一句。
“哟~是你啊。”宋祁越过乜迟看向他旁边接话的男生。
乜迟顺着宋祁的话音看过去,并没有看出旁边站着的男生是谁。
“老师,您还与时俱进啊~”旁边的男生冲宋祁一笑,又接了句。
“闭嘴,我还没走呢……”杨黑脸转向接话的男生,“闵庚言,当我空气是吧……你上次的处分还没消,你忘了是吧,当饭吃了?站着,站完这节早自习……宋祁,你那头发明天理好,还有最后边那个,学校不准剃光头,还剃个花样出来,当学校是什么地方。”
“……”乜迟看了一眼宋祁,简直无言以对。
昨天早上,宋祁从床上爬起来脸都没顾得上洗,就拿出剃发器要给他修头发,理由是他的伤口还没好,头发最好是能少洗就少洗。
在屋里追了几个来回,乜迟只好坐下来让他将刚长出的一小段头发重新剃掉,又修了一个明显的S形状出来。
他一直很排斥有人有人动他的头,确切点的说他排斥跟别人有身体接触,大概是从小到大独惯了。
宋祁是个例外,除了第一晚睡的迷迷糊糊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将人掀下床之外,他并不讨厌这个人总是对他动手动脚的。第一次给他剃头发时,他很不适应,但那不适也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他就在心里想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他也不太在乎外貌这码子事。
青春期的男孩女孩都爱臭美,他除外,一是因为他很少有机会跟别人正常的接触,因为他的家庭,可能也因为天生不合群,像个怪胎,二大概是他除了智商其他的估计开窍的晚,毕竟还有几个月才满16。
杨黑脸说他头发的时候,他没什么感觉,有一瞬间想到了刚才一直拉着他书包袋的宋祁,觉得有点神奇,竟然有个人跟在他身后。
“老师,这不是光头,您仔细看,有头发呢,顶多是板寸短了一点。”宋祁回了句。
已经转过身的杨黑脸停止了往前迈的步子,转过了身,一双眼睛从左看到右,“都长了一张嘴,能耐了是吧,全部都站好,立正,站到下节课上课铃响再回教室。”说完,气呼呼的走了,转了身还顺了一口气,感觉气的不轻。
杨黑脸刚消失在视线里,闵庚言就伸长了脖子对乜迟喊到,“唉,同学,牛逼,直接窜了100名,我第一次因为你没占到倒一的位置。”这话说的好像当年级倒一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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