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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觉得尴尬
宋祁不记得晚上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没有光透进来。房间亮着一盏小小的夜灯，发着幽微而淡黄的光。
昨天临睡前听到的话好像还盘亘在他心里，让他觉得有点堵。
乜迟睡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半边身子悬在空中，被子只有一角搭在身上。宋祁确定他只要再往外边动一下，就会掉下去。
他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的绕到另一边，将悬在半空的人往里推了一下，又突然想起乜迟的后脑勺还伤着，于是身体迅速的越过正要往一边翻的人挡了一下。
乜迟转了半个身，整个人卡在他的手臂和身体之间，半边身体压在了他的手上。
“我操。”宋祁骂了一句感觉这姿势有一点点尴尬。但他又弄不明这尴尬来自于那里，卡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正在他思考着要不要直接抽出手的时候，乜迟醒了，睁着眼看他，下一秒他就被掀到了地上。
宋祁被摔的有点懵，明明该摔下床的人没摔，自己平白无故的就摔了一下，头在墙上撞了一下，有点疼。
不就是被压到手了吗？我直接拿开不行？为什么要觉得尴尬？我是不是有病？我做了什么？……
宋祁坐在地上脑子里有连串的问号，但是撞到墙上的头提醒他，他这一下摔的很冤枉。
宋祁撑着地面跳起来，一把拉起还处在不清醒状态的乜迟，准备让他为自己的错误埋单。
然而，看到乜迟还没有清醒的眼睛，要落下去的拳头变成了软绵绵的推搡，“你是不是有病啊……头都被你撞起包了……”说完，他转个身坐在了床边。
乜迟伸手开了灯，坐起来，“我......房间里多了个人，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真是......你都在睡到地上去了......算了，睡觉。”宋祁说着，又回到另一边，将枕头往边上拉了一点，“你往里边点。”
宋祁再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他一条腿斜搭在乜迟的身上。他看了一眼，迅速的拿下了腿，表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下了床，给罗竹打了电话，然后单方面的挂断电话结束了询问。
洗漱完下楼吃早饭的时候，他又要给自己的豆浆加双倍剂量的糖，乜迟在旁边看的牙齿都疼，但还是将杯子拿在手里摇匀递了过去。
早饭还没有吃完张扬就发消息过来继续追问宋祁到底在干嘛，然后一边诉说自己有多么无聊。
宋祁扬了扬手机问方不方便告诉张扬他们一会儿要去发传单。
“你今天不回去？”乜迟问他。
“……我这几天都得住你那儿，发传单抵消一下房租不是应该的嘛！”宋祁说的理所当然，顺手将手里的空杯子扔进了垃圾桶，“下午张扬能过来吗？他一直问呢。”
“嗯。”乜迟从来没觉得发传单或者兼职这件事儿有什么不能说的 ，并不是所有人一出生就衣食无忧的，这只是生活里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罢了。
宋祁问之前就已经知道答案，他看得出来，乜迟好像从不太在乎这些，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太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好像谁都跟他没关系，一朵花和一个人在他眼里并没有区别。
天空阴的厉害，他们刚到商场外面就看到张扬在门口招手。
张扬拿着一踏传单摩拳擦掌，感觉自己人生第一次有了其他的价值似的，拉着宋祁飞快的窜到另一边的电梯口站着。他脸上挂着笑，就差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式了。
“祁哥，你老往那边看什么？”张扬一边往面前走过的人手里递传单，一边不解的问。
“看我同桌。”宋祁头也不回的说。
“啊……”
“啊个屁啊，你看他头上那个发带，帅不帅。”宋祁没回头。
“啊……祁哥，这跟发带有什么关系！”
“……”宋祁回头伸手拍了一把张扬，“别废话，快点发。”
三个人六双手，果然比第一天要快很多。刚过7点，手里的单子就见了底。
出商场的时候下起了小雨。
这样的天气每年从9月底开始，要一直持续到次年短到让人体会不到的春天结束才算完，对这里的人们来说早就习以为常，街上基本没有人打伞。
宋祁了走两步，伸手取下张扬背上轻飘飘挎着的包，转过递给乜让他顶在头上。
“………”张扬不知道自己的包做错了什么，转头看着他祁哥双手举着他的包给他同桌挡雨，他觉得自己的包有点惨，自己跟那包一样也有点惨，需要一顿火锅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祁哥，我们去吃火锅吧。”
宋祁觉得他同桌需要这个包，在离7号楼不远的地方找个火锅店。
乜迟拉了一下发带将伤口遮好，拒绝了举着包这个看起来又傻又累的动作。
7号楼附近是一片老式的居民小区，老式的居民楼密密麻麻的排着，晚上7点过的时候正是遛弯、遛孩子、吃饭的高峰期。
两边有卖水果的小商贩推着应季的或者不应季的水果，守在车旁或与人讨价还价。移动的小摊上有各式各样的小吃，冰粉，炸土豆，糖油裹子，串串，卤味，蛋烘糕……每个摊位前都有人围着，等着，陆续拿着等待已久的美味离开。路灯下影影绰绰人来人往，彼此相近的人影总有说不完的话似的，有的是窃窃私语，也有大声欢笑说话的，打电话吵架的、含情脉脉的……
这些将一条不宽阔的老街挤的几乎有些拥挤了，且丝毫不受这雨的影响。
乜迟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像极了以前家门口的小夜市。
每到夜幕降临，那里的灯就合着小城的灯光次第亮了起来。他站在顶楼的天台上甚至可以看到那些摊位上都在卖些什么，听到那些走过的人大声说话的内容，小孩哭闹要玩具要食物和大人的呵斥声，还有人会在固定的时间点一份固定的食物，坐在固定的位置……
宋祁走到卖糖油裹子的小车前等糖油裹子，没见他跟上，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人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站着发呆的人。
路灯下飘着的毛毛雨发着亮亮的光，乜迟就站在那片光的下面，看起来温暖而孤独。
锅里炸着的糖油裹子飘了起来，老板拿了签子穿起来，“嗳，帅锅（哥），好了。”
宋祁被老板的大嗓门叫的回了神，接过来穿过人群拍了一把乜迟，“给，请你的。”
乜迟的额头上因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细小的水珠停在上面。
宋祁伸手抹了一把他额头的水珠和后脑勺的水珠，“别发愣了，张扬那货已经去排队了。”
火锅店生意很好，外面等位的人看起来也丝毫不受天气的影响。
宋祁拉着乜迟跑到了浅浅的屋檐下，勉强能遮雨。张扬也颠颠儿的跑过来站在宋祁旁边。
“今天，我请你们。”乜迟说。
“啊……”张扬不知道这句话怎么来的这么突然。
“没问题。”宋祁回了一句，“羊儿，没吃过这么帅的人请的火锅吧。”
“啊……没有……”张扬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最近他祁哥越来越……活泼了？简直快要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对什么都不温不火的宋祁了。
火锅店里坐的满满当当，小方桌上一口圆形的锅摆在中间，翻滚的红汤中间有一小块隔起的清汤锅底。
“一起吃过鸳鸯锅那就是真爱，”张扬夹了一块肥牛放在碗里，然后喊服务员拿了啤酒过来。
“我觉得你今天晚上回去屁股会开花，你信吗？”宋祁说。
“我爸妈出去玩去了，就我一个人在家，”张扬说着就开始倒酒，“我像不像充话费送的。”说着嘿嘿嘿的笑了。
宋祁将红锅里烫好的牛肉片放到一边盛着清汤的碗里晃了两下夹起来丢到了乜迟碗里，“这个煮清汤的不好吃，试试，这样应该不辣。”
张扬看到这一幕先喝了一杯啤酒下去压惊。一顿火锅结束，雨停了，张扬连直线都走不了了，东倒西歪的说自己还能再喝，还不忘问，“祁哥～你同桌为什么不能喝酒……”
宋祁踹了他两脚，扶着他去路边打车。
老街离大马路有一段距离，张扬一路都在碎碎念，“我跟你说……你同桌就是个挂逼……一个月100名……”
“我明天还来……等我啊……”
“祁哥，我觉得你好像长高了……”
走着走着，随着张扬口里碎碎念的声音，有女人的哭声传过来。
乜迟循着哭声转进一条小巷，看到了一男一女。男的手里拿着女士手提包正在低头翻找，女的试图去夺包，手碰到包就被粗暴的推开。
显然，并不是抢包的，而且乜迟觉得这个女人有些面熟。
男的翻了半天大概没翻到想要的东西，丢下包又企图从女人身上翻找。
“我没有钱，我已经报警了，你再不走就等着警察来。”女人抹了一把眼泪，想甩开男人的手，没有成功。
男人被这动作激怒了，抬手就要往女人脸上打。
乜迟上前一步架住男人的手腕，男人看了一眼眼前比他高出一个头但面孔还有些稚嫩的男孩子，冷笑了一个，抡起另一只手往乜迟前胸前打去，拳头还没有挨着人，下一秒胃的位置就挨了一膝盖顶。
男人痛苦的弯下腰的捂了一下肚子，随即又快速的起身握拳要往乜迟身上打。
宋祁丢下一边意识有些模糊的醉鬼，要往乜迟身前挡，还没走到位置，乜迟的脚越过他又一次踹在了男人的胃上。那一脚带着风，从宋祁的手臂边上扫过，他被推到了一边。
两次都被踢在胃上，男人的脸色难看极了，一边骂让他们不要多管闲事，一边抬起脚要往前踢，脚抬到半空被乜迟带了一下，整个人背着地狠狠的摔了下去，摔下去的同时肋下还挨了一脚。男人在地下打滚，口里喊着打死人了，场面有些滑稽。
巷子里过路的人远远的绕着走，好像有点恨这巷子怎么这样窄，躲不过这场是非。
张扬没来的及看清乜迟是怎么伸出长手长脚往人身上去的，但是男人躺在地上打滚时，他的酒彻底醒了，并且觉得自己的胃有点隐隐的疼，刚刚吃的火锅都快要吐出来了。
站在一旁的女人捡起地上的包，走到男人身旁，“你听清楚了，你先动的手，而且你试图抢劫我，警察来了你也占不到好处，不想进去蹲几天，最好现在就起来走。以后别再来找我，我不是你妈，不姓软，也不叫软柿子，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了。”说完，他朝站在旁边的乜迟笑了一下，“谢谢你们，那个……你……谢谢。”
男人吃了瘪，还是一群小孩子的瘪，气不过，从地上起来又朝着女人冲过去。乜迟伸脚挡了一下，男人没留意脚下，险些摔倒，他睁大了一双有些发红的眼睛往乜迟身上扑，乌龟王八艹天日地的脏话从嘴里往外蹦。
乜迟伸手挡了一把男人撞过来的身体，只起到了个缓冲的作用。青春期的男孩子，个头虽然高，但是力量始终比不上成年人。他的下巴被狠狠的撞了一下，磕到了牙齿，嘴巴里泛起一股腥咸，男人一拳打到了他的腰侧。
宋祁冲上去，一脚踹在了男人的另一侧肋下，还想上去补一脚的时候被乜迟拉开了，“你别动手。”说完，他抬起手肘，一肘压在男人的肩侧，男人哼唧一声没站稳，一条腿弯了下去。
男人可能实在是被打疼了，歪歪斜斜的站起来，朝女人说了句，“你等着。”踉踉跄跄的走了。
女人叹了口气，问乜迟要不要去医院，又一次说完谢谢转身走了。
张扬心里默默的回想了一下他祁哥那些作死的名场面，暗暗的替他捏了一把汗，拒绝了两个人送他回家的好意。
宋祁躺在床上，拉开乜迟小腹的衣服看他腰侧的淤青，“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样，万一碰上个打不过的，你怎么办？”
“没人教过我遇到这样的事情要视而不见。”
“好，那你就别……”就别离开我的视线，宋祁没把这句话说完，这话怎么说看起来都有问题，“一个人，还有我。”
乜迟没吭声，隔了一小会，他缓缓的说，“明儿我要买个枕头。”
“……你是傻逼吧，”宋祁一把拍上他的肩，“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你……思维跳到哪里去了……真是服了……反正今晚上枕头是我的……你明天换了药才用的着枕头。”
“嗯，晚安。”
浅浅的晚安两个字好像通过宋祁的听觉神经变的有触感了一般，有点像头下面软绵绵带点清香的枕头。
“晚安！”
从没有人对乜迟说过晚安，他第一次鬼使神差的说出这两个字，得到了一声轻轻的回复。
这两个字可能有点助眠。
☆、Dot
这几天几乎每天都在淅淅沥沥的下雨。
国庆过半的时候张扬被塞进了补习班，补语文。他妈妈给他报了本市的金牌作文补习班，据说三个月下来作文满分不是梦。
后两天发传单又重新变成了两个人。从商场出来时雨下的很大，为了避免同桌淋雨，宋祁买了一把很大的长柄雨伞，两个人用。
那天张扬醉醺醺的说他长了个儿，第二天他就跑去药房门口投币量了一下身高，果然长了点儿。买了雨伞后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为他同桌撑一下伞了。
伞刚撑开就被乜迟接了过去，黑漆漆的一把伞，被乜迟撑的有些高，宋祁觉得有雨从边上飘进来，往中间挪了一下。
公交车上人不多，后半个车厢几乎是空着的。两个人选了最后一排坐下，乜迟拿出耳机往耳朵里塞。
“给我一只。”宋祁说着伸手伸手接了一只耳机塞进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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