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1

拂晓(近代现代)——九十儿

时间:2021-05-18 08:59:50  作者:九十儿
  “钱包丢了?”祁哥问。
  “被偷了吧。”乜迟说了一句,尾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钱多吗?要买什么?”祁哥拉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握在自己手里。
  “没多少钱。”二三百块钱,之前一个月的生活费而已经,那钱还是奶奶去世之前塞给的他的,说是路费,能用上一阵。奶奶其实不知道,一趟路费这点钱就用没了,他放在钱包里一直没舍得用。钱包也是奶奶给他买的,很古老的样式,他其实不怎么用钱包,这年头谁用钱包呢。可是这是他的念想,现在也丢了,就在来这里的第一天,这个让他觉得自己刚下火车就开始倒霉的地方。
  乜迟停了一会,继续说,“换零钱,要坐公交。”
  祁哥进了小卖部,不一会儿拿了几个硬币,还有一盒健胃消食片给他,“药吃了!”
  乜迟接了水,吃了药,说了句谢谢,跟着又问,“校门在哪个方向?”
  “你刚才才从校门进来。”祁哥看了他一眼不可置信的说。
  “方向感不好。”
  “今天黄历不好,但是个献爱心的好日子,你赶上爱神出游了估计……我跟你出去吧!”祁哥拉着他的箱子往前走,他觉得这人不仅方向感不好,可能眼神也不太好。
  乜迟有气无力的跟在后边,胃还是一抽一抽的疼,时不时的翻腾两阵。
  “给我个电话吧。”乜迟站到了校门旁边的树荫下说。
  “什么?”祁哥看他拱着的背。
  “留个电话,还你钱。”乜迟语气快了一点。
  “21世纪,有企鹅和微信也行。”
  “哦,对。”乜迟觉得今天的自己真是及其智障的。
  祁哥扫了他的微信,说道,“几块钱,不用还。”说完,看着他惨白的脸色,拉着他的箱子出了校门,说要送他到公交站,送佛送到西。
  公交站不远,乜迟又说了句谢谢,坐在了椅子上。等的快要睡着了,公交车才缓缓而来。公交车的外形有些复古,是浅褐色的木头搭配饱和度很低的黄色,里边的座椅也是木制的,刷着同样黄色的漆,车小,座位也少,车里坐了几个老人。
  他又想到了奶奶,奶奶已经去世一个多月了,他最近并不会天天想,他找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让自己忙起来,不要去想,什么都不要想。
  这会儿,身处陌生的城市,坐在完全陌生的公交车上,要去一个陌生的家,见一个陌生的人。
  公交车有点矮,他投完币往后走的时候撞到了头。最后一排紧挨着后门,他走过去坐在了角落里,带上耳机准备睡一会,又伸手揉自己的头,好像起包了。
  迷迷糊糊的听见报站名,他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车门一开就跳下了车,转身一看,下错站了......大概此时已经没了脾气,他又蹲在地上等下一趟公交,等了很久没有车的影子,刚起身走了两分钟不到,公交车从他身边开了过去,和他开玩笑似的。
  乜站站着盯着公交车看,直到公交车消失在视线里才重新往前走。
  冷汗热汗糊了一身,终于来到了要找的那条老街。
  街道不宽,两车道,两边的树长得高大,枝丫在路中间的顶上重合在一起,将阳光挡在了外面,街上空无一人。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觉得这是这一天到现在为止唯一一件让他不那么迫切的想离开这里的时刻。
  小区黑色的铁栅栏门开着,一扇门后面坐着位秃头的大爷,盯着他看。他面无表情的往里走,他也实在没有力气朝谁露出一个笑容。
  楼很旧了,几乎每家每户都安着往外凸出的防护网,防护网里边挂着衣服,放在杂物,让原本就旧的楼显得更杂乱无章。他找了半天没有收获,一转身,大爷猫着腰站在他身后,吓的他连着后退了两步。
  大爷一开口又是方言,他说听不懂。鸡同鸭讲了半天,问了句,“大爷,7号楼在哪里?”
  大爷转身指了指,他飞快的跑了。
  他站到门口手都敲痛了也没人开门。他在楼梯口坐了下来,胃翻腾,脚后跟疼,腿酸,口干舌燥……空荡不安的感觉一直萦绕着他,像藤蔓一样试图缠住他,让他觉得胸口透不过气。
  他拉开包喝了两口水,脑袋埋在膝盖里又卷了起来。听见有走路的脚步声,发现自己有点挡路,往边上挪了一点。有人从他身边经过,开了旁边的另一扇门。
  他踢了一脚放在楼梯上的水瓶,吼了一嗓子,“农夫山泉,有点甜,甜你妹。”水瓶挨了踢,碰到旁边的墙发出嚓的一声。
  他要见的陌生人,他要叫一声妈的陌生人李云白,明知道他今天来,他也早就发了短信说几点到,没人说会来接他,他也从没指望过。
  他看着那扇门,陌名的想到了丧家犬。他又踢了一脚那瓶农夫山泉,可怜的农夫山泉瓶子有点瘪了,顺着楼梯滚了下去,发出匡匡的声音,楼道里很安静,有微弱的回音响起来,回应着他的焦躁不安。
  背后的另一扇门开了,刚才开门的人探出身子问他,“等人开门?”
  乜迟回头说了句嗯。
  “估计打麻将去了,你打个电话吧,不然得到晚上了。”那人说了这句就关了门。
  他谢谢都没来得及说,戴上耳机又将头埋了下来。
  一直到手的酸麻和胃的不适重新让他醒过来时,他才发现楼道里的光线有些暗了,估计是天快黑了。动了一下才发现脚也麻了,手和脚得酸麻感在动的瞬间同时传来,不受控制,坐也有点坐不稳了,难受的让他想剁了自己的手脚。
  背后的门又开了,“你没有电话吗?”
  乜迟回头,勉强的笑了一下没说话。
  “要不,你进来等吧!”门开大了一些,开门的女孩站在门口。
  乜迟才发现这个和他说了两次话的女孩年龄看起来并不大,20岁左右。
  他说了句不用了,坐着没动。
  “进来吧,不到晚上这儿住的人应该回不来。”女孩站在门口说。
  乜迟口干舌燥,嘴唇上出了血,嘴里也沾了一股血腥味。他往楼梯下看了一眼,农夫山泉的瓶子不见了,应该是被当垃圾捡走了,他觉得有点可笑,一只瓶子都有人捡呢,自己在这儿已经快坐一下午了。
  他想找个四面有墙的地方,最起码没人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不用了姐姐,我出去走一会。这个箱子能先放你这儿吗?”
  “嗯。”女孩回他。
  已经是黄昏时分,阳光不再刺眼,天边起了晚霞,绯红色的。
  一直到很久以后,乜迟才知道,这里其实不经常看到这样好看的晚霞,只是那天的他像极了一只丧家犬,以致于当时觉得那天的晚霞也是那样的不近人情。
  乜迟找了个便宜的酒店,摆了个大字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袋里过电影一样的放着他这一个多月的生活。
  画面交杂在一起,乱七八糟的在他脑袋里乱撞,笑着笑着面孔就模糊了的奶奶,几年没上门的亲戚吵吵嚷嚷拉拉扯扯的场面,教室后排闷的他透不过气的墙……
  身体的疲惫和心里的烦闷交织在一起,他翻了一会干脆起身去洗澡,忘了自己胃里还是空的,洗到最后差点晕在淋浴间里。
 
  ☆、好装逼啊!
 
 
  一觉醒来已经晚上九点,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是一直没给他开门的妈李云白。
  乜迟拨了个电话过去,一声不耐烦的喂震的手机差点从他耳边飞出去。
  “你哪儿去了,不知道打电话?”李云白的声音尖啸,刺的他觉得自己的耳朵下一秒就得穿个洞。
  乜迟没说话,迅速挂了电话,怕多听一句耳膜会穿孔。
  7号楼邻着路边,从旁边经过时乜迟听到了二楼有骂骂咧咧的声音,声音有点像李云白。刚上到二楼,就听到骂声从是他即将要进去的屋里传出来,“不省心的货”,伸手敲门时,李云白骂了一句,和敲门声形了奇妙的物理反应,跟唱RAP有节奏似的。
  门开了,李云白嘴里在嚼东西,脸上贴的面膜皱着。
  “说话或者吃东西的时候别敷面膜,容易长皱纹。”乜迟站在门口,盯着面膜说了句,这是他们见面的第一句话。
  李云白愣了,乜迟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客厅,沙发上堆着衣服,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烟头堆成了小山,旁边放着几个外卖盒,角落里摆着麻将桌,麻将散乱的堆在上面,盖麻将桌的黑红色天鹅绒布团成一团堆在桌子边。
  “你......你骂你老娘?!”李云白的声音比电话里还要尖细一些,说句话的时候声音里透露着不可置信,仿佛乜迟说了一句多么大逆不道的话似的。
  大概因为这句话,注定了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无法像普通人一样正常相处。
  乜迟一岁的时候李云白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他从没见过自己的妈,第一眼,还被一片面膜挡住了。
  “这不是骂人,电视里说的。”
  李云白取了面膜,转过身来看着乜迟。李云白长的很漂亮,杏核眼,鹅蛋脸,皮肤很白,有点驼峰的鼻梁让他整张脸看起来有恰到好处的舒适和恬静的美,前提是不说话的时候。
  占了脸型的便宜,她也不怎么显老,至少不像十五六岁孩子的妈。
  这个陌生的女人......是我妈?乜迟看了李云白几眼,空荡荡又酸涩的心里冒出了这句话。从接到李云白的第一通电话的时候,他就开始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但是看到眼前的人他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这是即将要生活两年的地方,旁边站着的是他成年以前的法定监护人。
  他站在李云白身后,一瞬间巨大的委屈洪水滔天一样的向他袭来,他一动不动的站着,指甲嵌入手心,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来控制下一秒即将想要爆发的情绪,奶奶叮嘱过他要听话。
  李云白愣愣的看着他,表情从错愕,惊讶,不可置信,随后变成了平静。她指了一下旁边开着的门,“你住那间,下学期开学了住校,周末回来住。生活费每月按时给你,不过也不多,想要多的可以自己想办法。”说完,她进了另一间,关门的劲有点大,门发出嘭的一声。
  他敲了对门邻居的门,拿了东西客客气气的道完谢进了他以后要住的房间。
  房间浓重的霉味扑了乜迟满鼻子满嘴,他伸手摸了一下桌子,灰尘很厚,手指划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印子。床上光溜溜的,被子丢在一边,已经散开了。打开衣柜飞起来的灰尘呛了他一下,打了几个喷嚏。
  他敲了一下李云白的门,“有多余的钥匙吗?”
  门拉开了一条缝隙,一只手递了一把钥匙出来,门又关上。
  “厕所能用吗?”
  “随便!!!”李云白的声音很大,这次透着不耐烦。
  乜迟有严重的强迫症,拿了钥匙下楼买来必须要的生活用品上来,将他住的地方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
  收拾完,出了一身的汗,肚子叫了两声。厨房放着一副发了霉的碗筷,冰箱里除了干面条和鸡蛋找不出第三种物品。他洗了那副发霉的碗筷煮了一碗面条。厨房里锅碗碰撞叮当的响,显得这里没那么冷清。
  凌晨了,手机仍然被系统推送消息占着,给祁哥的红包没有收。
  房间的味道很陌生,被子的味道很陌生,隔壁的李云白一整晚都没有再出来过,好像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也只剩他一个人。
  这个城市以这样的开头迎接了他,向他昭示着过去十五年的生活结束了,他要正式向过去告别,开始自己独自一个人的生活。
  夜里他醒了睡,睡了醒,睁开眼睛已经十二点,他望着陌生而整齐的房间发了一会儿呆,脑袋里空空荡荡,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
  出了房间发现客厅跟昨天进来时一样乱。他收拾了客厅,那一堆衣服和麻将桌原封不动的放着,茶几多了的钱也没动。
  他算过奶奶给他留下的存款,最多也只能支撑到他上大学,他也从没想过高中毕业之后再从李云白那里接收任何费用,他得学会自己生活。
  他下楼沿着小巷子走了一段,发现拐进了昨天走过来的那条街,街上有包子铺,一块钱一个。包子的味道很一般,那杯豆浆早已经冷透了,喝起来只比白开水多一层豆渣和甜味。
  后来他对这个地方熟悉起来,但是对所有包子和豆浆的味道都停留在这里,包括那碗渣渣面,也是在后来的某一天宋祁告诉他不叫渣渣面,是查渣面。
  走着走着,他又迷失了方向,走到了一个小公园旁边,再往前走看到了超市,门口人来人往的。
  超市很大,上下两层,一层百货和日用品,一层是生鲜蔬菜以及能吃的东西。自选超市,很合适合他,不用跟人讲话。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下楼到处走,也许是因为陌生,不出来他不知道能干嘛,能做点什么,他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看蚂蚁头上顶着面包屑从他面前一步步的往前走,看眼前来来回回的腿和脚,看有球踢到了他面前,小孩跑过来捡了又走。
  回去时,李云白的门开着,正在化妆,见他进来斜了一眼,“茶几上是这个月的生活费。”说话的声音里没带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件简单的事情的语气。
  “知道了,谢谢!”他回了一句,伸手拿过钱进了房间。
  昨晚上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箱放在地方。奶奶的照片夹在上下两层衣服的中间,是张彩色照片。他给家里放的遗像也是彩色的,是一张奶奶笑得正高兴的时候拍的,他记不得那天老人家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奶奶是晚上睡下去的时候走的,早上他起来没见奶奶起来做早饭,敲门也没有人应他,他推开门,老人家的脸上有平静的微笑,身体已经开始僵硬。
  他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他脑袋放空的握着老人家僵硬的手,在床边整整坐了一天,从晨曦乍破坐到月亮升起来。
  他永远记得那天晚上,他站起来,从窗口看出去,地上的冷月光,白的像李白诗里的霜。
  他站在窗口望着地上发白的月光,眼神一动不动,没有一滴眼泪,像个木偶人。
  站够了,他弯着僵硬的手拨通了自己班主任的电话机械的问老人去世了要带去哪里。
  班主任在电话里沉默了足有一分钟,才缓缓的开口,“明早我过去告诉你怎么办。”
  班主任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说,“明天早上我开车送过去。”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