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就听见了身体和地面接触的声音,“pia”许智文五体投地的趴在食堂光滑的地板上,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摔倒的,还摔出如此虔诚的姿势,手里拿的筷子甩出去老远,乜迟从他身边头也没回的走到前边的窗口打了份饭。
吃饭的学生迅速的围了个圈,盯着趴在地上的人看。
张扬站在人群外莫名奇妙的看了一会儿,见宋祁没有要上去扶的意思,走上去扶了一把许智文。
许智文涨红了脸站起来,不知道是气愤还是窘迫,他按了一把膝盖,龇牙咧嘴的骂了一句操,甩开张扬出了食堂。
张扬看着许智文不太顺畅的出了食堂的大门,觉得非常莫名其妙。
围观的人群又潮水一样的散了,餐盘哐哐当当的又响了起来。
乜迟面无表情的吃着碗里的鱼香肉丝,宋祁感觉那酸酸甜甜的菜被他吃成了草。
张扬哇哇的说了半天才发现氛围不对,今天宋祁没说话。
宋祁平时和他们混在一起话并不算多,大多时候对人还爱搭不理,但是他发现只要乜迟在,宋祁还是很乐意说话的,跟上课糟践同桌一个样。
跟班上大多数同学一样,张扬其实不怎么和乜迟说话,高一期末考试前那一阵儿他就没有一起和他们在一个角落里坐过。他不太懂他宋祁是怎么一回事儿,偏对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有说不完的话。
“他是不是有病,有病该上精神病医院吧,我不是医生。”乜迟放下筷子,看着宋祁。
“你真不记得他?”宋祁问。
“记得什么?我才来这里多久。”
宋祁摇了一下头,“......他投诉的你,你知道吧?”
乜迟点了一下头。
“更早的时候,就是你被门卫拦的那天,你让他给你道歉来着。”宋祁拿筷子的尾端敲了一下乜迟的手腕,“想起来没有?”
乜迟想了一下,“长着张嘴不说人话,不应该道个歉吗.....而且,这点破事儿,值得记这么久?”
“好吧,值得,有些人就喜欢记这些破事儿。”他又补充道。
宋祁不知道如何评价许智文,明明就不是一路人,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往他身边凑,又凑的心不甘情不愿,他都替这个人觉得别扭。
“唉,请教一下,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宋祁又敲了一下他的手腕。
“自己走路脚伸的太长摔了,怪地板太滑吗?”
乜迟说话也跟他的人一样,带着刺。
宋祁觉得这话说的十分有道理。
张扬听完了对话终于在经过了一个小时的午休后品出了一丝硝烟的味道来。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一下课,教室里的男生一窝蜂一样的冲到了操场上。
张扬硬要拉着宋祁和他一起去器材室取篮球,还边走边对身边的女生说祁哥要帮他们把羽毛球一起取了。
强制的热身完成就进入了自由活动环节。一帮男生抱着篮球聚到了一起,乜迟转了个身从队伍里退了出来,准备去墙角找个VIP座位闭目养神。他最近天天晚上下了晚自习还要忙着复习预习,补进度,一到下午就哈欠连天。
还没坐下去宋祁就走到他旁边先一屁股坐了下去,紧接着,张扬和两个男生也跑了过来。乜迟看看面前站着的和身边坐着的,不知道自己是该坐还是该换个地方。
宋祁拉了他一把,“坐下吧,”朝着张扬说,“我今天就想闭目养神,不去。”
“祁哥,你不来我们几个没意思,围着的人都等着看呢。”张扬带头,几个男生七嘴八舌的说起来,“是啊,还差人呢,要和隔壁班打呢。”
实际上他们心里想的是,你不来,围观的女生要少一半,加油打气的人也少。
宋祁抬头,阳光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看向站在边上的乜迟,眼尾弯了上去,“帮个忙呗,为了集体,为了荣誉,我今天真不想动。”
乜迟没动,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墙角的阴影里,看着宋祁那弯弯的眼睛,心想,为了集体你怎么不去。
宋祁就保持着弯着眼睛的动作看着他,一手拉着他的校服下摆,揺来晃去,像个楚楚可怜的小动物。
一直看,一直揺,一直晃。
僵持了一会儿,见宋祁没有放弃的意思,乜迟站到了张扬身边。
站在旁边的体委刘臻低低的“我操”了一声。
冷到要结冰的人竟然吃楚楚可怜这一套......
“那个……乜迟,祁哥不是说你不会打吗?”张扬说话声音有些小,刘臻扒拉着另一个同学小跑的走了,就留下了他。
“随便打。”
“也不能太随便啊,我们可是跟三班打啊,输了丢班级的人。”张扬听到乜迟说随便有点急,说话声音也大了点。
乜迟说了句知道了没再吭声。
乜迟的个头儿站在一群人里太突兀。宋祁坐在阴影里看乜迟带着球绕过对方的防守至外线投进一个三分,边上围着的女生发出了一阵阵欢呼,紧接他又接了张扬传过去的球完成了一个漂亮利落的扣篮。
宋祁起身拍拍屁股从那片阴凉里走了出去,将手里的水扔给乜迟和张扬,站在边上看。
乜迟和阳光一起在他的视线里晃来晃去。
欢呼声一声盖过一声,体育老师可能觉得他们打的有点意思,在旁边当起了裁判。
二班和三班的体育课是一起上的,体育老师一边当裁判,一边当教练冲着一个男生喊,“传球,快传球,投三分。”
乜迟站在外线等球传过来又进了一个三分。
下课铃声响起,打球的几个男生以张扬为首围着乜迟问他以前是不是在篮球队里待过,短暂的忘了他们好像之前从来没有跟乜迟说过话这回事儿
乜迟有些适应不了大家突如其来的热情,站在中间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被迫笑了一下,从一群满身大汗的男孩子中挤了出去。
这是宋祁第一次看见乜迟笑,他笑起来左边露出了一颗小虎牙,和着那天午后的阳光,让他生出一种这个人有点可爱,有点委屈,有点单薄的错觉。
张扬跑到宋祁身边笑的像个二傻子似的说,“祁哥,你不去太可惜了,今天半个操场的女生都在为我们加油,你没看到三班的脸......你为什么跟我说乜迟不会打球啊......”
“羊儿,你有空去看看脑子和眼睛。”宋祁拍了一把张扬的后脑勺,“你看他那个样子像不会打球的人吗?”
“你不会,他都不可能不会!”
这蜜汁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这么帅,这么可爱
九月末,灰白的云层层叠叠的挡住了太阳露脸的机会,石灰巷内的两排梧桐枝繁叶茂,丝毫没有感知到季节的变化一般,路边的窄河里流水孜孜不倦的向前流着,将学校与对面的居民楼隔开了距离。学校里传出郎朗的读书声,为这条静谧的小路添上了一丝热闹。
乜迟收拾了李云白大半夜留在茶几上的生活费,进去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他背着书包往座位上走,张扬坐宋祁旁边盯着他看,他才注意到,全班几乎有一半的眼睛都在他身上。
宋祁拉了一把乜迟的凳子让他坐下,张扬刚要张嘴,就被宋祁打断了,“回去,我跟他说。”
张扬耷拉着脑袋蔫蔫的回了自己的座位。
乜迟放下书包看着宋祁,等他开口。
从早上进校门宋祁就在琢磨乜迟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一边忙着联系本校贴吧的管理员一边想要怎么跟乜迟开口说这件事。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一条莫须有的帖子,会让下面的人说的言之凿凿,就像亲眼看到或是亲身经历过一样。
一条“爆料!高二(2)乜迟是杀人犯的儿子”被顶在最上面,经过一个周末的发酵,下面几乎盖了上百层楼。
乜迟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将手机还给宋祁,“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你想知道我还能给你描述一下细节。”
说完,乜迟拿出英语课本若无其事的念了起来。
宋祁被这句话堵了一下,突然有些莫名的烦躁,他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烦自己一早上的紧张换来了这么一句不冷不热的话,烦乜迟丝毫不在意的态度,还是烦这些不分青红就造谣的人。
从那条贴子的火爆程度来看,大概整个学校都知道这事儿了。
早上的英语课和语文课宋祁都在走神,乜迟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听课,坐在角落的等来参观他的同学。
课间不断有同学跑到二班门口来围观,将即将到来的月考的紧张氛围都冲淡了不少。
这对乜迟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也没有什么特别尴尬的感觉,从小就是这样过来了的,以前为这事他没少打人和被人打。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冷却了三、四个月足够他想明白一些事情,他不想再因为这事儿动手打架了,他只想安安稳稳的上两年学,等考试,等毕业。
他也确实也没有想到,一千多公里外的陌生地方,依然有人将这事儿翻出来。
早上看到那条消息的一瞬间他是震惊的,甚至有点害怕,但随即他又觉得真的无所谓了,觉得这可能是注定了要贴在他身上的标签,不是他单方面想撕就能撕下来的。
大课间二班门口,走廊围满了学生,以充满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伸长了脖子往里边看。
乜迟将耳机塞在耳朵里听英语,听的全神贯注。
宋祁坐在座位上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拿起自己的椅子毫无征兆的向砸向教室的后门,“嚓”的一声,教室的门板被椅子的脚戳了一个洞,随后椅子滚到了走廊了。
走廊上站着学生被这一幕吓到了,或是怕椅子殃及无辜连连向两边闪开。
“操,煞笔吗?看什么看,没见过长的比你们高的?羡慕啊?”,宋祁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阴郁,声音不大,却冰冷像含了一块万年不化的冷冰,走廊里围观的人群明显的愣了一瞬,轰的一下就散了。
张扬愣愣的站在门口看宋祁摔完椅子,又将椅子捡回去放好。从初中认识到现在,他从没有见过宋祁生气。在他眼里,宋祁除了成绩飘忽不定跟坐过山车似的,脾气一项很好,就算不怎么爱理人但人缘也不算差,说话常年都是不温不火的,高兴的时候多说两句,不高兴最多也是白你一眼,打发走身边的人自己一个人呆着。这一刻,他觉得他其实并不完认识他嘴里的祁哥。
整个班都静了下来,只有拉椅子声音和整理书本发出的沙沙声。
宋祁不发一言的将椅子放好,走出了教室。
乜迟叹了一口气,也跟了出去。
天上灰白云层更厚了一些。
宋祁闷声朝着礼堂的方向走去,走到礼堂旁边又转了个弯。礼堂后边挨着围墙有一条能容一人通过的通道,杂草长了近半人高,中间被踩出一条小路。
宋祁走到拐角处放着的一张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乜迟没想到礼堂后边竟然有这样一条隐蔽的小路,竟然还有两张椅子,虽然经历风吹日晒这两张椅子早已看不见原来的颜色,但是看得出常有人坐。
乜迟拉过另一张椅子反坐在宋祁对面,弯下腰,盯着宋祁看。乜迟的眼睛黑而亮,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忽闪忽闪的动,他的眼睛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只是那样平静而澄清的盯着人看,好像也不想看出点什么,就只是想看一看眼前的人而已。
宋祁被这眼神看的有点不自在,“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说完推了乜迟一把。
乜迟反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搭在椅子背上,背后没有着力点,被宋祁轻轻一推,整个人连带着椅子就朝后边倒去。
宋祁飞快的从椅子里站起来,刚伸手拉上乜迟校服的领子,乜迟的背就咚的一声撞到了后边的墙上。
宋祁的手里还拽着乜迟校服的领子,领子被捏在手里拉了老高,少年清瘦却并不显得孱弱的腰腹就那样进入了宋祁的视线,随着一起的还有一条从腰侧一直拉到小腹的疤。
那是一道陈年伤疤,一掌长,早已愈合发白,然而在少年光洁的皮肤上却显得格外的突兀,看的人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条疤留下时惨烈的痛感。
“操,你是不是有病。”乜迟说着“嘶”了一声,一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将衣服拉了下来。
衣领从宋祁的手里滑了出来,他回了神,“对不起。”
“……”乜迟看了一眼站在前边发呆的人,坐直了身子,将腿伸直放在地上,“神经病,你道什么歉。”
“你他妈才有神经病。”宋祁回了一句,一脚踹开倒在地上的椅子,坐在乜迟对面,“痛吗?”
“什么?”乜迟问。
宋祁指了指乜迟的腰侧,“痛吗?”
“……不痛。”
“怎么来的?”宋祁看着他。
“打架。”
“你他妈能不能别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开碰碰车啊。”宋祁说着又伸手推了一把对面坐在着的人。
乜迟又被这轻轻一推推的晃了一下,他站起来拉过宋祁的衣领,将人强行拉着站起来,一把推到后边的墙上,“摔椅子不过瘾是吧,你是不是找抽呢!!”
宋祁笑了两声,“我就说你看着没那么好脾气……想揍人是吧……”
“跑这么远,我就想安安静静的上一次学。”乜迟说完又觉得最近的脾气可能是真变好了,不然为什么没先揍眼前这个人一顿,“要揍也是先揍你吧……”
一天天的那么欠。
宋祁站直了一些直了看着眼前的人,“也是。”说完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问,“那为什么没揍……你现在揍一顿也没人知道!班里天天打赌你什么时候揍我……”
“……”乜迟盯着他,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那个疤怎么回事儿?”宋祁按下乜迟抬起的手问道。
“打架,”乜迟说完又觉得还是在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对面的人不想听他这样说话,“一群人跟在我后边喊杀人了什么的,我听烦了,就打了一架。”乜迟说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就像描述别人身上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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