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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他特别好，我……觉得……您一定会喜欢他的……”
说到这里，少年不自觉的笑出了声，他停了一会儿继续说，
“……我现在特别想他。
“……还有新的班主任，他也特别好……
“我很听你的话，过去之后从来不和别人打架，不过，你也说过不能站着挨打嘛……傻子才站着挨打……
“我……我妈，他给了我一个大红包……
“我长大了，也可以做很多事情……
“过完年我就去看郭老师，当时还是他帮我叫的车带您走完了最后的一段路……”
少年坐在客厅的旧椅子上，断断续续的说着，没有什么逻辑，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墙上的老钟尽职的滴答滴的走，好像在回应他。
大半年没回来过，同一栋楼里的人好像已经不太认识他了。
他想起他拖着行李箱与对门的人擦身而过，那人也没顾得上看他一眼。
不过，以前这一栋楼包括整个小区的邻居就不怎么和他以及奶奶打招呼，他们大多会装作看不见或者是瞟一眼，有些还会像看见了什么不吉利的东西走的快一些。
乜奶奶人老心气高，小的时候但凡谁惹到她的孙子被她知道了，只要不是她孙子的错，她一准要上门讨个说法。
“小孩不知对错，大人还不知道？”乜奶奶总是理直气壮的说，“你孩子三岁，你也三岁？谁家三岁生的出孩子？孩子生出来了怎么教我管不着，但是无缘无故的欺负我孙子就是不行，错了就得认错。”
附近所有邻居都知道老太太泼辣护短，面前上没有人故意的去惹她，背后说什么话乜奶奶也不在乎，“你管不住别人的嘴，让他们说去吧，他们越希望你变成他们嘴里的那种人，你就越该高兴，你不会背后嚼人舌根，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也不会变成他们嘴里说的那一类人”。
后来他的身高开始猛的往上长，脾气也跟着渐长，打架的次数成倍数的增长，受伤的倍次数也成倍数的长，乜奶奶天天在他耳边说，“做人有棱角是对的，但打不过也得跑啊，总不能傻站着被别人打吧！”
少年想着就默默的笑了起来，现在不用担心打不过了，还有人帮。
小城的公交好像总是走的那么慢悠悠的，他的背都被太阳晒的发烫了，真的是快要睡着了，公交车才缓缓的到站。
下了车穿过马路，远远的就看到外围的河冻的严严实实，河面上有人滑冰，大人小孩都有，晃晃悠悠的摔下去又站起来。
地上的雪很厚，阳光一照，反着刺眼的光，远处的树光秃秃的枝干上的雪还没有来得及化掉，虽然远不如东北的雾凇震撼壮观，对于南方的同学来说也足够了吧。
雪下的厚，一脚踩上去埋住了鞋面，积雪在他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踩着积雪穿过树林。树林后面的灰黄的枯草被雪盖着，鲜少看到脚印。以前，无论冬夏他都喜欢来这里，无他，这里人少，安静。
他跑了一段，爬上了前面的小山丘。小山丘的视野很好，可以看见一半的小城，还有结冰的湖面。
他拍了几张照片低头要发照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以为是错觉，低头继续发消息。
“乜迟……乜迟～”声音清脆，由远及近。
他回过头，看见一个女孩站在山丘下面。
他疑惑的看了几眼，开口问，“是你……叫我？”
“你不认识我了？”女孩问。
女孩穿的花里胡哨，化着很浓的妆，精致的瓜子脸，很白，看不出是粉涂多了还是本身就白，眼睛很大，头发大概烫过，卷卷的头发上挂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小饰品，垂在背后。
乜迟揺了揺头。
“我是苏垚垚啊。”女孩笑着说，“听说你转学了啊！”
什么苏瑶瑶李瑶瑶……
“我不认识你。”乜迟说着拿起手机几个大跨步跳下小山丘，边走边发消息。
乜迟：突然有个人在背后叫我名字，吓死了。
宋祁：那么偏的地方也能遇见熟人啊。
乜迟：我不认识她。
宋祁：她？还是他？还是它？
乜迟：她，不认识，我回去了。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他没有收到宋祁的消息。
他将手机抓在手里，过几秒就盯着看一下，开屏，锁屏，点开对话框，开屏，锁屏，点开对话框上下拉……这几个动作来来回回的重复，像是在等什么重要的消息一样，一分一秒都很煎熬。
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回他消息。
他坐在公交车上愣愣的盯着手机。
下了公交他一路小跑上了楼，打开视频通话，一直响到快自动挂断，才被接了起来。
“回来了。”乜迟说。
少年白皙的脸近在眼前，静静的看着他。
“我，只和他说了三个字。”乜迟着急着解释，生怕对面的人一个不高兴挂了电话。
“……哪三个字？”视频那头的人看着他开口问。
“我不认识你！”乜迟回。
“……那是五个字。”宋祁说的慢，声音平平的。如果是平常，后面一定会补一句，傻逼吗？
“不生气了，行不行！”乜迟说，“我……”
“你，干嘛，怎么不说了。”宋祁问。
电话两头安静了几秒，乜迟垂下眼皮，然后又抬头，“我……想你！”
说完这句，少年人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咕咚咕咚密密麻麻，他又重新垂下眼皮，不再做声，在心里默默的念，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每天都很想你，想和你分享每一件小事。
每天要打开手机看很多次那些无聊的对话——今天下雪了，雪很大，白茫茫的，今天天气很好，今天看了一会儿书，刷了一张卷子，今天的早饭是小米粥和包子，今天的菜没炒糊，明天就是小年了……
我真的很想你。
你，想我吗？
视频那头哐当的一声，屏幕上的脸消失了，变得黑洞洞的，没有其他声音。
乜迟静静的盯着屏幕看，就是——想你。
每天。
隔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宋祁的脸才重新出现在屏幕上。
“把脸凑近点。”宋祁说。
乜迟把手机拿近了点。
宋祁伸手在屏幕上点了一下，“摸摸脸，脸红了。”
“……”乜迟将手机移偏了一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手机，刚刚掉地上了吗？”
“唔……是，掉地上了……”宋祁说，“……白痴，你等我！”
“嗯？等你干嘛？”乜迟问，“是要挂了吗？”
“嗯，挂了，等我。”
挂断电话，少年仰面躺在床上，看窗外热情四溢的阳光，看一边白花花的暖气片，又看看光秃秃的天花板，脑子里开始不断的回放刚刚说的那句话和电话那头戳到他脸上的手，隔着屏幕那手好像也有了触感似的，戳的他心跳更快，脸更烫。
屋里很静。
从他下了火车推开门那一刻就很静，往日的那些声音会在他脑子里一一闪过，很快那些不太闪亮的日子就被一个少年人的影子代替了。
这种想念大概是不会停下来了。
安安静静躺着的每一秒都无法停止想他。
少年起身，决定去刷题。
嗯，好主意。
于是，他坐在桌子前拿出卷子刷了一下午的题。
☆、粗.暴的啃了上去
电话在床头一直响。
乜迟睡得迷迷糊糊，伸出一只手摸了半天才拿起电话，又努力的睁了几次眼睛才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
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过，大半夜的，谁发神经？
于是，他按了锁屏键将头埋进被子里，等电话自动挂断。
谁知，断了之后立马又响起来，同一个号码，他翻了个身又按了一次锁屏。
昨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那个人闹的他怎么都睡不着，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但是睡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此时此刻他特别困。
他很想砸了电话。
电话第三次响起来的时候乜迟的睡意已经被搅扰的一丝不剩，他有点烦躁的按下了接听，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了电话那头说了一个字，“我”。
他脑袋嗡的一声，空白了好几秒，现在骗/子这么敬业，半夜三更打电话，还捎带揣摩过他心里在想什么吗，竟然模仿出了如此相像的声音，可以以假/乱真了，“诈骗电话还能模仿声音吗？”
他说完刚准备挂电话就听到电话那头又说，“……白痴，是我！”
他愣了几秒，随后一个鲤鱼打挺的坐起来，“你在哪里？”
“我在火车站，手机没电了。”
“哪个火车站？”乜迟问，他脑子实在是没办法清醒，无法控制的开心和满脑的问号混在一起，边问边换衣服，明明还不知道人在哪个火车站。
“你那个地方有几个火车站？”
“一个！”乜迟偏头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头拉起裤子，语速突然快了起来，“你在哪里，这是谁的电话，我马上过去。”
“候车室，借的电话。”
“等我，我20分钟到，不用，15分钟，等我，等我，等我。”他急匆匆的一连说了三个等我，挂断电话，套上衣服，拿起钥匙，边走边抬脚勾一只还没有完全穿进去的鞋，好像晚一会儿电话那头的人就不见了似的。
大半夜的，他在楼下等了能有不到一分钟吧，没有出租车经过，他迈开腿往火车站的方向跑。
寒冬腊月的北方深夜，大街上空无一人，偶尔有车子经过，卷起地上的沙粒发出轻微的响声，寒风吹在脸上，刀刮一样，他伸手将帽子拉起来带上，也没起到什么作用，跑了几分钟就感觉自己的脸好像已经不在了，彻底失去了知觉，身体却暖和起来。
旁边有出租车经过，他快跑了两步追上去，追了好长一段车子才停下来，车上有人，估计是看他追的执着停了下来，揺下车窗。
“师傅，是去火车站吗？能不能带我一下，我着急，赶时间。”乜迟弯下腰问。
“你得问后面的乘客。”司机说着扭了一下头。
果然是去火车站。
后排的车窗揺了下来，中年大叔看着他。
“您好，叔叔，请问可以吗？我着急，打不到车，我可以给全程的钱……”他满脸写着诚恳和焦急，好像如果拒绝了他是做了件多么残忍的事儿一样。
大叔看了他几眼说了句，“上来吧。”
“小伙子，赶火车怎么不提前一点，”后面的大叔问，“大半夜的不好打车，你这样追着跑多危险。”
他脑子都被在火车站候车室等他的少年占满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后面的大叔是在和他讲话，“我去接人。”语气轻快，还透着不加掩饰的高兴。
“接人啊，”大叔放慢了语气，“接女朋友？”
女朋友？
“朋友！”
大叔和司机听了这个回答不约而同的笑起来，“现在的孩子脸皮还这么薄～少见！”。
“……”
候车室很小，他跑到入口处，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前排的少年。
少年刚好抬头，也看到了他，褐色的眼睛像吸满了光的宝石，将他的目光牢牢的抓着。
乜迟招手绕到候车室出口，看着宋祁走出来，他伸手接过箱子，看着人一直傻笑，笑的忘了挪动脚步。
眼前的人大概会什么了不起的魔法，少年人的笑几乎全给了他一个人。
“白痴，别傻乐了，走啊～”宋祁笑着推了他一把。
乜迟哦了一声，收回目光。两人并肩穿过站前广场，上了出租车。
“冷吗？”乜迟问。
“不冷，候车室开着空调，”宋祁看着他，“你晚了两分钟。”
“你手机没电，怎么知道我晚了两分钟？”
“候车室有时间，我看了，你站到门口时刚好十七分钟。”宋祁回他，“你还不接我电话，两次。”
“……”好嚣张的语气，这是要秋后算账吗？
路灯昏黄，乜迟带着他走进小巷，上楼，开门，进屋。
宋祁双脚跨进门的一刹那，乜迟也放下箱子转过身，静静的盯着他。
少年人的眼神澄澈而专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好像有星星在眨眼，会说话一样，就那样怔怔的看着他。
“我……想，抱你。”总共没几个字，从少年的嘴里说出来，却磕磕巴巴的，不太利索。
少年说完，站的笔直，不动，也不让路，似乎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他就不会让路了。
宋祁伸开双臂抱住他，“怎么越来越白痴了～”
“我……”乜迟将脸埋进他的脖子里，声音很轻，“我，想你，特别想你……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啊，”宋祁拍了一把他的背，嫌弃似的，“之前跟你说过了吧，记性怎么这么差！”
“不是那个喜欢……”乜迟盯着眼前的门，手心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是……每天晚上想你想到睡不着，见不到你就想你的喜欢，是……看到你会心跳加速……”少年的心跳的跟夏天豆大的暴雨滴打在玻璃上似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生怕别人不知道正在下一场急促的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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