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今天的自制力感到意外,许智文来之前,他是想打爆他的头的,也许是中间的一小会儿时间让他冷却了下来,也许是因为一连收到了三条信息让他心情莫名的好,他想起上午做卷子时同桌笑着对他说,“学神的地位可能很快就要不保了。”
至于处分,不就是站在全校师生面前念个检讨吗?
他将校服穿好,奔跑着穿过一条街,踩着围墙下面堆着的杂物起跳,伸手攀着墙头,跳了上去,再踩着下面的椅子进到了学校,脚步轻快的朝着教学楼的方向奔去。
“干嘛去了?”乜迟问他,“一个午休都不见人?”
“这么快就想我了啊……”宋祁从桌兜里拿出纸放到桌上,“快,帮我写检查。”
想了吗?
想了。
这不是重点吧……
乜迟拿过他手里的笔,拍了一把他的手,“你别老咬笔行不行,笔头跟狗啃一样。”
宋祁没事就喜欢坐着咬笔头,他桌兜里有各种颜色的彩铅,所有颜色的彩铅笔头都跟狗啃的一模一样。
“那咬你啊~~”少年笑嘻嘻的把脸凑到他面前,“手伸出来,我咬一口……”
“……检查明天写,今天要把这套卷子做完。”乜迟拿出两张卷子放到他桌子上,同桌提出的这个无理的要求让他觉得有点难以招架,并且心跳还有点加速。
“能不能不做阅读理解啊~”宋祁趴在桌子上看着他问。
“不能!快点的,你先做阅读题,免得一会写到这儿烦躁。”
“结合文意,说说题目“庄子的翅膀”的含义及表达效果。(4分)。”少年下巴垫在桌子上笑的弯起眼,对着卷子念,“小暖炉,我问你,作者想表达什么,我怎么知道。”
心情很好,像要飞起来。
乜迟伸手放在他额头上将他的头推起来,“你别离这么近看,会变近视眼。”
“你不是说我戴眼镜好看的么?”
“好看跟近视是两码事儿,坐正了,”乜迟说,“好看可以戴平光镜……学霸同学~”
“他们俩,最近话怎么这么多。”前排的两位同学午休一起来就听到后面的碎碎念。
“谁知道,而且,另一位最近刷题刷的特别认真。”
“发现了,我觉得我们班的前两名可能要易主。”
“那学委那牛脾气,估计要气疯。”
全校的检讨没做成,处分下来不到两天孟知秋就通知他们说处分消了。
孟知秋通过电话找到了所谓的学生家长,对方是个瘦高个儿,说自己纯粹是恶作剧,那天晚上打架吃了亏,为了出气才将视频传到网上。
时间在紧张的期末复习里往前走。
宋时现将滨河路荒芜的院子收拾了一番,清理掉了杂草,荒了五年的院子只剩了个狗窝和角落里的一颗桂花树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期末考试前宋祁没回去住过几次,他周内要在学校上晚自习,周末和同桌在一起写作业,没时间回去。
年终这一段罗竹很忙,无法抽出更多的精力去管他,对他的反常好像也习以为常了,毕竟,他爱学习,不打架,对罗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期末考试的早上,太阳一早就露出橘红色的光,穿破晨雾,照到了宿舍楼的窗户上,印上橘红的光印。
宋祁敲门的时候,是室友开的门,乜迟还在被窝里钻着。
乜迟以前也不轻易赖床,实在是不习惯没有暖气,太冷了。
“起床了,”宋祁将手伸进被窝。
隔着睡衣还是被冰的一个激灵,他往靠墙的地方移了一点,伸手将那只冰凉的手放在他手里,“另一只也伸进来吧,跟冰块儿似的。”
乜迟只有一个室友,是个一心沉迷于学习的同学,跟他不一个班,多数时候住在家里,只有考试前才会住学校,但是只要回来十次有八次都能碰到宋祁来送早餐,偶尔他还能有一份。
宋祁从书包里拿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给室友,然后站在床边将手伸进了被窝。
“谢了,”室友接过包子,“今天考试,你还不起啊?”
“还早,”乜迟回了句,“考试还早。”然后专心的捂那双冰块一样的手,“伸进来点,胳膊也进来。”
“你们俩这姿势怎么看着这么别扭,”室友说,“幸好个子高,不然手要被扯断……”
宋祁像没听到这句话似的,保持着站在床边的姿势,看着眼前还没有睁开眼睛的人,眼睛一眨不眨,连室友出门关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少年睁开眼睛,四目相对,大概还没有太适应光线,又眨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烫。
他放开被他捂在手里的手,“暖和了,我起床了。”
“哦,起吧。”宋祁拿出手,“麻利的,煎饼果子要冷了。”
“不是包子么?我闻到包子的味了刚才。”
“你的跟他的不一样。”宋祁说,怎么能一样呢,一定不一样。
考试铃响了,这次他们在同一个教室,一个在最前面,一个在最后边。
宋祁写上自己的名字,将卷子翻面,看阅读题,他最讨厌的题型,按照之前做题时的督促,要首先把他做了,不至于遇到就烦。
教室里都是沙沙答题的声音,最后半个小时,监考老师提醒大家没写作文的可以先写,做完的认真检查。
冬天难得见太阳,乜迟坐在窗口等铃声响,阳光斜斜的照在他的卷页上,他看着坐在前面的少年托着腮在转笔,露出线条清晰的侧脸,笔杆子下面的手指飞快的动着,笔在他的手里转圈。
时间到了,停笔交卷,走出教室,食堂门口乌泱泱的都是人。
成绩出来的很快,年级第一林辞,第二乜迟,第三宋祁,第二名和第一名之间只有两分之差。
如果不是现代科学教育早已深入人心,全年纪师生简直要怀疑这同桌俩是不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或者遇到了世外高人被打通了奇经八脉。
大冬天的赵夏河的脸气的通红,瞪着眼睛看着同桌俩,“说,你们以前是不是装的。”
宋祁:“……”
乜迟:“……”
闵庚言和旁边的三个学霸站在一起觉得自己特别的有面。
“你不觉得你该努力一下了吗?”林辞看着他,“想去新东方颠勺吗?”
张扬坐在旁边对着面前的火锅也有点食之无味。
“同样都是一个老师教的,为什么你们独秀?”张扬夹了一块牛肉放进碗里沾满了辣椒和红油,然后放进嘴里,吱哩哇啦的说,“人和人的差别真是,让人想多吃几口火锅消消气。”
“……”
刘大个儿心情很好,级花同学在乜迟那里碰了几次壁就将目光转向了他,期末考试前他还和级花同学约了一次食堂共进午饭。
乜迟突然想起他刚到这里时总是喜欢一个人,来去都是一只孤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变化的呢?他也不能确切的说出一个时间点出来,不知不觉中,他早已习惯于身边这个少年总是像树袋熊一样的扒着他;习惯了课间午休给他搭上一件衣服;习惯了每天的晚安,早上的起床号;习惯了和他坐在一起写作业或者分享一首歌……好像处处都有他的影子。
也能容忍他的一切小毛病,比如随时随地都能靠在脏兮兮的墙上,坐在灰尘半指厚的椅子上,总是翻乱他上一秒才理整齐的桌子,在他的每一本书上都画上两朵彩铅的小云朵……
☆、十三分甜
各课代表抱着作业在班里比谁面前的卷子更厚。
班里一片鬼哭狼嚎,气氛惨烈。
乜迟去语文组办公室取作业,只看到了一份推荐书单。
“孟老师,没有作业吗?”乜迟问。
“有,你把书单写黑板上,”孟知秋说,“加两篇不少于800字的读书笔记。”
“寒假要回老家吗?”孟知秋又问。
“嗯,回去。”乜迟答。
“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电话24小时都通,长途路上小心点,”孟知秋说着从面前拿了两本书递过去,“这两本看过吗?”
少年接过揺了一下头。
“拿回去看吧,看完了记得还我,去吧。”孟知秋说,“哪天走,什么时候到家都给我发个消息。”
“谢谢您!”乜迟感觉自己还想鞠个躬,想了一下有点二,又说了一次,“谢谢!”
他将宋祁的课本和他的全部搬到宿舍,一本都不打算带,室友非常不理解这种操作,而且到此时此刻他都一直不敢相信这位到点就睡,还经常赖床的室友,竟然半学期就从年级倒一跑到了的年级第二的位置,惊的差点掉了眼镜。
“都不带吗?”室友推了一下眼镜问。
“不带。”乜迟正在低头整理他已经已经整齐到可以用尺子比的桌面。
“那回去怎么复习?做作业怎么办?”室友有很多问号。
“课本上的老师都讲过了,全是基础内容。”乜迟回。
室友愣了愣,想,人和人的脑子果然是不太一样的。
李云白看到他进门问了句,“寒假回去吗?”
“嗯,回。”
“哪天走?”
“过两三天,”乜迟想了一下,“你,在这儿……过年吗?”
“不在这儿,也没别的地方可去,”李云白笑了一下,从包里拿了个红包出来站起来递给他,“拿着吧,你生日快到了。”
少年有点吃惊她竟然记得自己的生日,他眼里闪过惊诧,不过转念一想,就算其他人都不记得,生下他的人也不会忘记这个日子吧。
“拿着吧,你长这么大,我也就只参与过你的第一个生日,”李云白笑了一下,有点无奈,“你就当这里是你15个生日的所有红包吧!”
第一个生日,就是刚生下来那天。她记得她办半是欢喜半是忧愁的看着旁边的孩子,心想如果他早来一点,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其实……不用的,”乜迟说,“你已经交了学费,还有生活费。”
“两码事,作为监护人,那是基本的义务和责任。”李云白将红包放到他手上,“这是……作为长辈,欠你的。”
母子俩在对监护人这一点的认识上竟然出奇的一致。
乜迟捏着厚厚的红包想问一句,这么多年,你想过回去看看吗,但是最终没有问出口,只说了句谢谢便进了屋。
他从小到大只收过一个人的红包,乜奶奶,乜奶奶的红包只在过年的时候有,过生日的时候只有面条,鸡蛋和一桌子的菜。
他看着手里的东西——感谢有一点,谁收个红包不说谢谢呢,至于其他的,说不上来,就像他不知道该着怎样和这个陌生的妈怎么相处一样。
不过,也许,这是个好的开始呢?彼此都心平气和的说了几句话。
他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给宋祁发了条消息:我收到了一个大红包。
宋祁的信息来的极快:什么情况!
宋祁:大款,打开看看多吗?
乜迟又捏了一下,拆开红包,里边红红的一叠,他拍了张照片过去。
宋祁:靠,这么多啊
宋祁:大款,求包养[图片]
乜迟:好,大款包养你
乜迟:大款要收拾去了,一会儿说啊
他将整个屋子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整理了厨房,冰箱,捡起在麻将桌脚下面躺了半年的天鹅绒布将麻将桌盖起来。
李云白听到动静,打开房间门站在门口看,“别收拾了,客厅……没人用,你回去了,这里还是落灰的命。”
落不落灰的他不太在乎,他就希望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一会儿就收拾好了,”乜迟在擦阳台的玻璃,“你……可以打麻将,我大多时间都在学校,没什么影响。”
“不打了,”李云白笑,“老输……”
李云白不喜欢打麻将,大多时候只是为了消遣,她的生活很单调,心血来潮了会找个工作做一阵,不顺心了又立马辞掉,就这么随心所欲,浑浑噩噩。
乜迟不知道怎么接话,玻璃已经很亮了他还在擦。
“不用想着怎么找话说,没话就不说,不是一直就这样,”李云白看着他,“你和你爸其实不像……他话多……别擦了。”
说完又关了门。
爸爸?于少年来说是虚无缥缈的,那晚被李云白抽了一巴掌的男人让他想起了那个陌生的从未叫出口的称呼,现在他得到了一个简单的只有三个字的评价——他话多。
他拿着抹布笑了一下,是什么样的也不重要,没见过面的人,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感情,如果有一天他站在他面前也不会认得彼此吧,所以为什么要计较她跟谁有什么关系呢?大概只是计较那个迟迟不来的真相而已。
火车票定在两天后,同桌俩约好年前要去看一场电影。
宋祁拉着乜大款将他那个红包存了,进了电影院。
贺岁片都在年后,春节前的半个多月没什么电影上映,电影院的人不多。挑来挑去挑了一部一看名字就很拉夸的国产恐怖片。
奶茶店人也不多,乜迟点单的时候说奶茶要全糖再另加三分糖的时候,店员解释,“全糖已经很甜了,再加可能会有点腻。”
他伸手勾着脖子将旁边玩游戏的少年勾过来,问,“另外加三分糖,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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