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幽撇撇嘴:“扯淡,要真是我做的,你们能发现个屁!这是在侮辱我。”
姜亦幻倒没在意他这句话,凑过头来:“话说,苏老,你说我师尊为何这般帮你啊?”
苏幽撅着翘起的嘴,摸了摸下巴:“其实我也想知道,难道我是他多年前抛弃的私生子?不对啊,我看着我爹入土的啊,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但村里人都知道啊。”
姜亦幻翻了个白眼:“苏老放心,这应该不是,师尊与师祖修的是清心道,心如明止,清若雅瑜,是不能够破身的,所以应该不会有儿子。”
“你怎么知道?你检查过?”
易乞勾勾嘴角,顾怀无奈的扯扯嘴角,劝道:“苏前辈......”
苏幽摆摆手:“好好好,不说了,你们三个都是他的徒弟,自然说不过你们,走吧,去一趟梦边城,我要亲自修理修理这个秦子破。”
苏幽说完刚站起身就打了一个激灵,又马上跌坐下去,一本正经的说:“等等,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东西需要收拾一下,你们今晚先在镇上留宿一宿,我们明日再出发。”
顾姜二人不明所以,但还是遵从苏幽的建议在客栈下。
易乞憋着笑看着他们二人离开后立刻扶住苏幽,带在怀中往屋内引去,苏幽看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还笑,我差点被你弄死。”
易乞立即变脸面露难色带着些许委屈的说:“昨晚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苏幽气的面上五官都扭在一起了,吹胡子瞪眼睛:“昨晚我说了个屁!”
☆、留宿
他们四人好像成了固定的队伍,苏幽觉得自己好像要成他们半个师父了。顾怀虚怀若谷的问苏幽式法和身形如何才能够运用得更加自如,而姜亦幻直接上手与苏幽拆起招来,易乞只是默默的在旁边看着。
苏幽觉得很头疼,问易乞道:“我是不是该收些学费?”毕竟这些东西也是自己摸索了好多年悟出来的。
苏幽的剑法未承名师,也无人指点,能有今天这般造诣全是自己几十年如一日摸爬滚打练出来的。他身形便薄,剑走偏锋,使的是不寻常的路子,再加上体内怨灵辅佐,至今也无人堪破他的剑法,也无人不敬他的剑法。
他还记得真正练出是在那个雪天,满山大雪纷然坠地,他在一个动作上反复揣摩,总觉滞涩不畅。他就一直练,一直练,调动体内的能量,功法遍身,在不慎间竟有了走火入魔之象,他急忙收势,身体却像不受控制一般自由驱动。身外不知何时被迫出的怨灵包裹,一个个趴在他身上直愣愣的看着他,他立马伸手拍掉,它们又马上附过来。苏幽戾气暴涨,双目所及之处全是一片血红,将皑皑白雪映出惧怖之色。落下来的雪是红的,覆盖在山头的雪是红的,连自己身上也全是血,双腿逐渐没入血中,慢慢浸染。
苏幽有一瞬间的失智,在努力找回片刻清明后他便知道现在身体的主人的可能不是他自己了!他即刻挣扎起来,在雪地中自己与自己扭打作一团,头疼欲裂,五脏俱焚,杀生在手上根本不听使唤,颤栗的厉害,激的苏幽虎口发麻,但他却始终不松。他猛然打向自己头部,那些怨灵好像受了惊吓一般惨叫起来,一个个围着苏幽,将苏幽闹得更加心烦意乱。随手甩着杀诀,把各处的雪一一打落,这样的寒也并未让他冷静,眼前慢慢变得昏暗,脑子里传来撕裂般的钝痛也逐渐减弱,苏幽不行了。
在他即将要妥协于绝对的实力面前,在他即将要将这副身体完完整整的交予另一个恶魔手上之时,忽然脑海里出现了母亲的脸,她轻轻握起苏幽拿着杀生的那只手,带着他一步一步,一招一招,一式一式,自由舒展,杀生一剑一剑扎进那些怨灵体内,没入无形黑暗,在几个辗转后,随手一荡,山鸣作响,雪倾荒野,在他脚下方圆十里,看不见一片雪!
杀生呼啸,与这方寸苍茫共争鸣,肃骨难消,欲与天公试比高!
在苏幽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后,脑子慢慢归于平静,灼热慢慢降却,体外那些怨灵也像是委屈似的耷拉着头一个个没入苏幽体内,母亲在顷刻间隐入乌云遮阳,在苏幽还想抓住时早就消失了痕迹。至此,他的杀生同他融为一体,剑随心动,意随心走,这是他的奥义,也是母亲誓死的守护。
练成很不容易,现在要苏幽不吝赐教,他可没这么慷慨:“白白授课这么久,想想都替自己觉得不值。”
易乞点点头道:“确实,那我就把自己赔给幽哥吧。”
苏幽挑挑眉:“你不早就是我的吗?”
易乞笑意昭然:“也是,那就将宗里两个不肖师兄赔过来。”
苏幽瞪着他:“我谢谢你啊。”
“哈哈,幽哥想要我也是不允的。”
“那你还问我,存心试探我呢吧。”苏幽扶额,过了没两天清净日子麻烦就又找上来了,还真是不让人闲着。
通报了梦边城守门弟子,很快里面就开门将他们四人迎了进去。
崔梦前坐在主位上,月偏明在副位坐定,喝着呈上来新煮的茉香茶,坐在副位的还有一个苏幽不太熟悉的人,但这张脸他确实见过一次,这应该就是新上任的宸水垒垒主陈洗俗了。
陈洗俗后面站着他的大弟子,然而这张脸苏幽好像也见过,在哪呢?
宫内除了站着的梦边城弟子外还有苏幽的老熟人,秦芜。
易乞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在宸水垒大弟子身上停留须臾,那弟子也看向了易乞,隔空相对回之一笑。易乞微蹙眉头,抿唇不语。
苏幽很敷衍的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很自觉的坐在了最后一把空椅子上,跟在他身后的其他三人相较于他的无理很是恭敬的同各法宗宗主见了礼又很自然的站在苏幽的身后。苏幽转过头看看他们三人,很是疑惑,用眼神询问着他们:你们站我身后干嘛?你们师尊在那儿呢,你们快过去,我才不想让你们师尊误以为我抢了他的徒弟,否则我真是比屠城还要死得惨。
然而顾怀回之以微笑:没关系,师尊同意我们看着你。
姜亦幻回之以傻笑:苏老,我站你这边,我相信你。
易乞回之以敛笑:我本来就被你抢了。
苏幽看着他们一脸怪象真是有些无语凝噎。
秦芜见浩淼宫内无一人开口,咬咬牙打破了此时的平静:“苏阑晕,兰城被屠之事是不是你做的?”
苏幽慢慢的摇摇头,懒散地回答道:“不是,兰城在哪我都不知道。”
秦芜怒目圆瞪:“不是你还会是谁?普天之下还有谁会这样的阴邪招数?”
苏幽悠然道:“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我做过的事也不会否认。是我做的我一定会认,但是别人强加在我身上的,我也是百口莫辩,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
陈洗俗开口,声音呕哑嘲哳,全然不像他这个年龄能发出的声音:“此事确实还有很多疑点,不能这样就推在苏前辈身上。”
苏幽侧过头仔细的打量着这个陈洗俗。二十几岁的模样却是有些稚嫩的面庞,一双剑眉配着桃花眼也确实是令许多女孩心动的眉眼,只是唇有些偏厚,显得有些憨厚又有些虎头虎脑,草绿色长衫印着银羽线绣的暗纹在光线中闪现出随刻变换的光泽,这件宸水垒垒主的服饰在他的身上竟有点像是小孩偷换了父亲的衣物。苏幽心里千回百转:上回还偷袭我,这次就急着帮我开脱,这是想讨好我还是想赶紧撇开自己?
秦芜反驳:“兰城中百姓的死法与浣城的一模一样,大法宗当时也在场,看得清清楚楚,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苏幽摸摸鼻子:“子破啊,你还真是高估我了,其实不只有我吧,孤檠你们不也想到了吗?”
崔梦前冷冷清清的声线在整个浩淼宫就像是一泓清泉,荡着心里的波澜:“孤檠能够吸食怨灵吗?”
易乞拱拱手向前一步,温雅的声音贯穿整个宫宇:“寒重斗胆,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月偏明悠悠道:“说来听听。”
他说给众人听,却是看着苏幽:“我们之前想过,要动秋屏需要孤檠那样的实力,孤檠虽然异常,但同时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要做到毫无痕迹也是不可能,那么除他以外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何人还有这样的力量,如果不是他,难道真的还有一名拥有刹罗道实力的人隐在暗处?”
苏幽点点头:“是这样推测的,但同样说过,如果有这般实力,绝对不会寂寂无名。”
易乞表情严肃道:“或者从一开始我们的方向就偏了。”
苏幽凝眉:“什么意思?”
“我们从一开始就固定在一个思维里,‘怎么还会有一个人拥有这般力量,’不是吗?”
姜亦幻听的云里雾里:“这是什么意思?”
苏幽了然:“小乞丐的意思是如果有两个人呢?”
他这一句话吸引了在场之人的所有注意力,姜亦幻也立马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接着他的话解释道:“小师弟的意思是,如果孤檠无法吸食怨灵,那在加上一个蚀阴师也是可以做到的!”
苏幽点点头,秦芜瞪着眼睛说:“怎么可能,现在留存的蚀阴师加上苏阑晕,世上也就只有两三个了,能够一夜间吸食成百怨灵这样的实力除了你还会有谁?”
苏幽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坐姿,在整个宫内显得格格不入又恣意至极:“一夜之间吸食成百怨灵也并不是很难的事,对你们来说不可能,可对我们来说,只要身饲百万,怨灵之间产生共鸣,别说一夜,几个时辰就够了。”
陈洗俗拖着嗓音暗哑道:“各位法宗,在下觉得不会。”
秦芜插口:“哦,为何?”
“如果说是孤檠与另一蚀阴师所为,那必然是孤檠先屠城,那位蚀阴师再将怨灵吸食入体,可兰城同浣城一样,城中百姓皆是由怨灵蚕食撕咬致死,怎么看伤口方面也对不上啊。”
“有些道理。”
苏幽看着他悠悠道:“那怎么不能是那位吸食怨灵后再迫出怨灵蚕食尸体呢?这样留下的伤痕尸斑与浣城那群人的死法看起来也极为相似。”
易乞点点头道:“幽哥说的不错,不管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在目前看来,这次的事件也是明显冲着你来的。”
月偏明开口:“那会是谁?”
苏幽紧锁着眉,摇摇头:“我怎么知道,他藏得极好,实力必然不在我之下,连你们都没发觉我还能有办法?”
秦芜始终认为他在推卸责任:“休要狡辩,除了你还有谁会有这样的歹恶心肠?”
易乞瞥了眼秦芜,秦芜竟被他的眼神慑住了,背脊间生了一层薄汗,易乞冷冷道:“还请秦前辈拿出证据,否则不可这般随意构陷他人,丢了体统。”这句话充满僭越,月偏明却没说什么,秦芜只好受了,讪讪闭嘴。
苏幽嬉皮笑脸道:“子破啊,虽然我们见面不多,但你对我的认知究竟是有多片面?屠城的就一定是我这样的人?我也很忙的。”
月偏明思考了少顷,呷了口香茗徐徐说道:“此事也确实有寒重说的这种可能,先从这个方面入手吧,”月偏明又看着苏幽,“只是你最近嫌疑最大,还是别单独行动了。”
苏幽看了看后面的保镖,在看着月偏明:“我这也单独行动不了吧。”
崔梦前站起来说:“那这样的话苏阑晕和身后的三位乐引弟子就先在我们梦边城里住下吧。”此话一出,几乎上所有人都看向这个冰美人,就苏幽还不明就里,脑袋转的跟拨浪鼓一样东看看西瞅瞅。
易乞按住他陀螺似的头,俯下身压低声音解释道:“梦边城从来不留外人。”
苏幽这才点点头,秦芜却跳了脚:“梦边城从来不留客......“
崔梦前淡淡的看了一眼他,缓缓的说:“这好像与你无关吧。”
月偏明也不便在久待下去,起身告辞:“那我就先回去了,幕后之人不知有什么计划,应该还会有所行动,我们还需要戒备十分,大家也各自小心。”
“是!”众人齐声道了告辞,宸水垒众人刚要离去,“等等。”易乞道。
陈洗俗看向易乞,连苏幽都被他的等等疑惑,易乞恭敬对陈洗俗做了一揖:“陈垒主,我与你身后弟子乃是旧识,不知可否同他攀谈两句,询问近况。”
“既如此,”陈洗俗瞥了眼身后弟子,礼貌笑道,“辛坚便去吧。”
身后人恭敬答道:“是。”
☆、铃舍
宫内浩浩汤汤的一群人只剩下几个,秦芜还留在宫内,本来希冀崔梦前将他留下,可崔梦前却毫不留情面:“秦子破,你也该离开了。”
秦芜还不死心:“我可以帮你......”
崔梦前冷冷的道:“不需要,你我本无关系,从前不会有,如今也不会有,至于今后,更不会有。”
秦芜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过去:“话别说得这么绝,以后的事谁都不好说。”
崔梦前也不看他,连和他说话都颇费心神,最后只吐出两个字击打在凉意刺骨的冰玉地板上:“不送。”
秦芜拂袖而去,带着微微的怒意,一般女人的心早就该被他的软磨硬泡穷追不舍给融化了,奈何崔梦前的心好比万年冰窟的莲花,千里深海里的青荇,坚韧十分,冰厉万分,就算用尽浑身解数都是无果,可他又实在放不下,旦凭一眼误终身,已经在他心里种了根,发了芽,吐了蕊,堪堪在心里生了魔,此生非她不得,非她不活。
苏幽对崔梦前行了一揖,笑道:“崔仙女,又来叨扰了。”
崔梦前淡淡的看了眼他,又看了眼站在他身后如松耸立的易乞,隐着一丝很浅淡的笑意:“看来法宗流楹得偿所愿了,恭喜。”
易乞也回之一笑:“所以崔门师得之所愿了吗?”
“我吗?怕是此生不能了......”崔梦前不再看他们,挽着身上的缎带就离开了浩淼宫,宫内只剩下他们四人和宸水垒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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