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云看到是李决,不免想到了季修宁的情况,难道修宁出事了?
李决下马,“将军!主人让我转告您,那把刀是张蒙,请您务必小心!”
谢景云顿了一瞬,稍微放松了些身体,面无表情的回复,“知道了。”
李决有些微愣,将军这反应......
谢景云转过头,看着硝烟弥漫的战场,心底发冷,他已经不需要知道原因了,不管张蒙为何背叛他,那是早在洛阳的时候就已经做了,那之后的所有事情呢?替他守护幽州,替他征战北方,替他首战告捷,这赫赫功劳,又算什么呢?
人心僅一寸,日夜风波起。
突然间,谢景云又猛地转头,“你来了,谁在保护修宁?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好,按照修宁的性格,一定会去找张蒙的。
“你快回去,快回去找修宁!”
李决立刻上了马,“驾!”
马儿飞奔出去,留下满地沙尘在漫天飞舞。
谢景云拔起佩刀,正准备入阵杀敌,突然听到嘣的一声,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破声,所有人停下动作,无数火光一蹴而起,烧遍天际。
厮杀声,嘶吼声,在漫天火光的爆炸下骤然显得微不足道。
谢景云大喊着“不要!”
他不顾手下阻拦,奔着火海而去。
不要,不要。
战场边缘,徐子良正和祝沂背对而战,突然听到正中心传来的巨大声响,均是一愣。
转瞬间,那些洛阳守军像是疯了一般,不顾章法,挑着人最多的地方,拼命地四处散去。
紧接着,各处接连爆炸,大火烧着无数将士的身体,“啊.......啊谁来救我!”
那些嘶吼着的人,也分不清到底谁哪方军队,无数哭喊声混在一起,天地为之一震。
祝沂第一反应冲向徐子良,在几个士兵扑过来之前拉走了他,两个人滚在地上,皆是劫后余生的呼了一口气。
撕心裂肺的叫声越来越弱,漫天火光照着这疮痍满目的土地。
在这样的变故面前,无论多么勇猛的战士,都无能为力。
人定不能胜天。
火在大风的作用下,烧的更快了,没有人能想到,温久卿竟然会用这样惨烈的方式,与谢家军同归于尽,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兵会经历如何的痛苦,也不在意自己的下属以后会作何感想。
无数英魂为温久卿的疯狂殉葬,没人知道温久卿是怎么做到的,他早就疯了。
徐子良爬了起来,短暂的失神后便立刻冲了出去,“将军!将军你在哪!”
祝沂追在后面也跟着喊,“景云!景云你听到我了吗?”
可是二人的声音太微不足道了,根本没人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越过重重人群,终于,他们找到了谢景云。
谢景云跪在地上,眼里充血,眼神绝望的看着这狼藉的战场中心。
周边的嘈杂声似乎渐渐隐去,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烟尘弥漫在这四方之地,周围的火光给几个人的模样添了氤氲之感。
尸体到处都是,无数英魂化作灰烬,随风而逝。
那些鲜活的脸,那些战前的豪言,纷纷出现在谢景云的眼前,那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个人啊......谢景云无声的闭上了眼。
徐子良不忍,也跪了下来,抱住谢景云,“景云,景云你别这样......”
谢景云嘴唇微微动了动,泪盈眶而下,“对不起,小虎,是哥哥对不起你,哥哥......”
“啊!为什么,为什么啊!”
“温久卿,我要你的命!”
站在身边的祝沂这才知道,是先锋官蒋小虎深入敌军,在最中心位置被炸的粉身碎骨,大火下已经尸骨无存......
他默默的拉起徐子良,看着不远处的火光,叹了口气,“英雄气短,红颜薄命...”
将军百战死,没想到这最后一战,竟成了大将军埋骨之地。
谢景云起身,束起的发早已散落,脸上尽是灰烬和血迹,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背对着这大火。
“从军...我...那我以后就见不到张家侄女了。”
“但我也不想和你们分开,我们一起从军!”
“你们两个在那耍帅给谁看呢?这是杏子林又不是比武招亲场。”
“景云,我太开心了,我终于可以为你打仗了!这一战我一定赢得漂亮,不会给你丢脸的!”
......
可是为什么啊,那个一直叨叨唠唠张家侄女的小虎,那个天真坦率热切无比又傻的让人心疼的小虎,为什么就这样离开了。
沙场白骨,刀痕箭瘢。
刀剑无情,人心叵测。
舞雩之下咏而归,竟是虚幻一场梦。
“景云!”季修宁来到战场,看着着残破不堪的土地,远方的火光刺痛了他的眼,他看着落魄失魂的谢景云,呢喃着,“景云......”
“景云,发生了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
谢景云紧紧地抱住了他,痛苦和自责麻痹了他的感官,“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李决此时默默跟在季修宁身后,看到徐子良安然无事,一颗揪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徐子良不忍面对,转开了眼,祝沂看了看眼前的两人,恍惚间想到了父亲的话,随后跟上了徐子良的步伐。而李决却望着两人的方向,神色冰冷。
突然间,他们听到谢景云更加疯狂地大喊,“修宁!”
“主人!主人!”李决靠近季修宁,声音隐忍地叫着。
徐子良回头,看到季修宁昏倒在谢景云的怀里,脸色雪白,嘴角都是血......
谢景云抱起季修宁,大喊“快把明神医请来!”
天边燃起无尽的绯红色,这场将永被后世铭记的战争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了。此后大火烧了三天才尽,而后谢景云为蒋小虎和一众逝去的将士下葬,但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洛阳宫里,温久卿却无心欣赏这胜利的果实。
早在大战开始前夕,他接到了张蒙给他的信。
谢临一直在等温久卿,他身着素服,坐在镜前。
“你肯来见我了,阿卿。”
温久卿脸色极差,慢慢的走过来,审视着谢临。
谢临刚要说话,就被温久卿抓住了头发。温久卿迫使他仰着头,一字一句,“好啊!好得很!什么时候开始的?”
“原来你这么想方设法勾引我,甚至给我下药让我睡你,就是为了套出消息好来帮谢容行?好,好得很。”
谢临脖子被掐住,说不出来话,眼里卡出了泪水,想摇头却摇不了头。
谢临回忆着那时,“安儿,这封信你一定要托成大人送出去,就说这是我的命令,让他务必完成任务。”
他不是想背叛温久卿,只是他真的不忍心让所有将士们两败俱伤全军覆没,无数人命丧洛阳。
温久卿此刻怒极反笑,“你不是想让我睡你吗?你不是贱的不行吗?好,我让你体会个够。”
瞬间,谢临的衣服被扯落,他被迫跪在温久卿身下,头发被扯得让他不得不仰起头,而后颈却被狠狠地抓着,他想逃开,想逃离这样的温久卿,可是却怎么都挣脱不开他的束缚。
温久卿似是疯了一般,肆意凌|虐着他,谢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你放开我!你个畜生,你放开我!”
......
温久卿丝毫没有手软,“你猜现在大军怎么样了?”
“嗯?你猜你的信到没到谢容行手里,你想方设法获得的消息到底有没有用?啊?!”
谢临拼命地摇头,不,不要。
“求你了阿卿,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你不能啊...”
......
曾几何时,他多么渴望温久卿能更加亲密的爱着他,可如今一切却让他避之不及,他像是陷入魔障一般,意识被扯来扯去。
像是认命般,谢临终于不反抗了,他狠狠的咬着嘴唇,闭上了眼睛......
季修宁醒的时候,大火已经停了,他这才得知,这场战争死了好几个军中的大将,都尸骨无存,无法魂归故乡...
他坐了起来,刚要下床,就被谢景云按住,“别动。”
谢景云声音沙哑,没有任何表情,干裂的嘴唇让人看着久心疼。
季修宁缓缓的抱住了他,“景云,对不起,我该再早一点的...”
谢景云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场变故也仿佛像一场禁忌,无人再提。
修宁醒后,他们就带兵入宫了,火已经停了,谢景云是不放心他的伤势才迟迟没有入宫,如今修宁醒了,那些活着的愤恨着要报仇的人也终于不用再进言快快入宫了。
这次洛阳守军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挡力,很快就被破城,谢景云一行人风风火火一路杀到大殿。
老皇帝被温久卿囚禁了,如今殿内坐着温久卿,似是等了很久了。
温久卿略微抬眸,“来了啊。”他拿帕子擦擦手,似乎是刚杀了一个人血蹭到手上了,他嫌弃的摇了摇头,“够慢的。”
众人纷纷举起武器,想杀了这狗贼,然而谢景云制止了他们。
“把人带上来!”
谢临被两个侍卫押了上来,温久卿这才神色有了些许变化,他怎么没走?我不是派人把他送走了......
谢景云说:“想来大皇子和你情谊深厚,不愿意独自离开逃命,既然这样,就死在一起吧。”
“不对,怎么能让你们死在一起呢?这不是便宜了你们。”
“那么,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温久卿笑了笑,“我是谁?我是谁呢?哈哈哈哈”
“我不过是个孤魂野鬼罢了。”
谢临肚子被打了一拳,发出啊的一声,他本就被温久卿伤的很重,如今已经虚弱不堪,承受不住如此暴行......
温久卿皱了皱眉头,“你想知道我是谁,不如先承认你自己是谁,对吗,谢、景、云。”
周边的将士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显然已经有人意识到了谢景云这个名字背后可能代表的含义,震惊在脸上表现得毫不保留。
景字辈...姓谢...莫非...是皇室之人?可是景字辈那不是.....
谁也不曾深思熟虑过谢景云的名字,大家似乎都没想到过皇帝的名讳,这个皇帝在所有人心中不过是个暴君罢了,没人在意他到底是谁。
大家更没想到谢景云就这样以真名一步步从并州将领成为如今这站在洛阳宫里的主人。
屋子里突然议论纷纷,连徐子良都有些意外,他看了看景云,而后微微的笑了。
谢景云淡定的看着温久卿,“那又如何?”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从来没否认过自己的身份。我父经邦纬国励精图治,利以平民,我有什么可不能承认的。”
谢景云嗤笑了声,“可是你呢?你又是谁?你站在这里不觉得可笑吗?”
温久卿的脊背突然绷紧,他缓了口气,大笑了出来,拍着手,“不愧是赫赫有名的谢将军,真是不得不佩服你这颠倒是非收揽人心的能力,你真的了解你父亲的全部吗?”不过也是个薄情负心汉罢了。
而这时季修宁突然看向谢临,他从两人的对话中猜到温久卿的身份了。
他早就听说谢临身上遭遇的暴行,当初谢临被抓回来时,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笑话,可是此时季修宁才真的可怜他,他竟是被亲兄弟折磨成这个样子,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季修宁神色微冷,“可是你做这一切真的就只为了报复抛弃你的父亲吗?温久卿,还是应该叫你一声大、皇、子?”
☆、登基
“温久卿,还是应该叫你一声大、皇、子?”
季修宁清冷的声音在这大殿之中清晰无比,穿透到每个人的耳膜,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猛地看向季修宁,他在说什么啊,什么大皇子?温久卿怎么能是大皇子,那大皇子谢临又是谁?
温久卿轻轻地哼笑着,而谢临终于忍不住,颤抖的闭上了眼。
谢景云走向他,“你要报复谁我都不在乎,可是你为什么要毁了大赵的根基,站在无数英魂白骨上面,来成全你成就感吗?啊?达到目的了是吗!开心吗?!”
谢景云揪着温久卿的衣领,怒吼道:“回答我!”
“开心吗?!”
温久卿开始疯癫的笑着,“开心啊,怎么能不开心呢?可是还没到最开心的时候呢,我很期待以后呢。”
谢景云松开了他,转过身去,“小虎,哥哥来替你报仇了。”
谢景云拿起了剑,神色冰冷,举起了剑,却猝不及防的被打断了。
一切仿佛发生在刹那之间,有时候人的善恶立场,真的只在一念之间。
没人知道为什么跟随在温久卿身边最久的副将竟然叛变,拿刀刺向了他,这动作快的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即便这样,谢临还是跑了过来,用身体挡住了那把利刃,呲的一声,刀刺入了谢临的身体。
温久卿瞳孔骤然一缩,他转身拿匕首杀了副将,眼神愤怒无比,又带着一丝蔑视。副将双手捂着脖子慢慢倒下......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景震惊到了,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谢临是怎么在转瞬之间挣脱了旁边看着他的人的束缚,跑向温久卿替他挡了刀的?
季修宁无声地叹了口气,痴儿妄念,谁又能逃得过呢?英雄冢可不止是温柔乡。
谢临瞳孔发散,吐了一口血,想说什么似乎又说不出来。
你看啊阿卿,我确实如你说的那般贱,明知道你是为了报复仍想献祭一般得到你,如今明知你大势已去却不肯按照你的安排离开,就连这最后,都要替你而死。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阿卿,下辈子,别再相遇了。
最后温柔的笑了笑,一句话没留下便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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