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久卿双手不知该放在何处,他捂住谢临的伤口,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我这样对你,这样对你,你为什么来替我挡刀?
你不是不想看到我祸乱人间,想杀了我吗?我就这样死了不好吗,皆大欢喜。
温久卿眼睛直直地看着谢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温久卿站了起来,已经换了一副样子,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佩,“谢将军,你可认识这玉佩?”
谢景云拿着剑的手一顿,眼睛充满了不可思议,而后又迅速掩饰过去,但季修宁分明看到了他眼底的惊讶,他仔细看了看玉佩,这......这怎么可能?
谢景云用尽可能平静的口气说:“我不知道你从哪看到了这玉佩的样子,做了同样玉佩,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了吗?”
温久卿把玉佩扔到谢景云手里,“仔细看看。”
谢景云低头,手掌感受着玉佩的温度,不一样,有一点点差别,但是又明显是同一质地,连构造的脉络都一样,这怎么可能?
谢景云冷声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有这玉佩?”
温久卿轻轻走近他,在众人瞩目下对谢景云耳边说:“你想问我怎么知道你母亲把它留给了你?还是我为什么会有另一个玉佩?我知道的不止这些。”
“你想知道你长兄在哪吗?”温久卿邪魅的笑了笑,这幅样子着实不像是刚刚被破城俘获的人。
谢景云手紧紧攥着,季修宁这时握住他的手,谢景云微微放松,“我长兄...还活着?”
温久卿说:“当然,他活得好好的。”
温久卿退后了几步,和谢景云保持了些许距离,眼神却看向躺在地上的谢临,他想着“谢临,我本打算让谢景云永远都不知道他兄长在哪的,可是我改变主意了,你看,你总是会让我改变自己的决定,这正是我不喜欢的地方。不过没关系,我想让故事更加精彩。”
等了片刻,谢景云终于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温久卿似乎是胜券在握,“放我们俩走,让我们安全离开,我自会告知你他的下落。”
周边的将士纷纷表示“主公不可!”
“这人奸诈无比,不能轻信啊主公!”
谢景云摆手,已经做出了决定,“不必再说,我意已决,放他们走。”
“主公!”
“主公!”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温久卿口中的人到底是谁,可是此时温久卿承载着全军将士的愤怒,已经是个死人了,如今主公竟然还要放他走!
这玉佩代表了什么,季修宁是知道的,所以他也更理解他为什么会放温久卿走,杀了一个人,远远比不过找到活着的谢景祁更有意义,何况天涯海角,想杀了温久卿只是需要些时日罢了,这仇,是一定要报的。
众人纷纷愤怒无比,可是又必须听从谢景云的吩咐,眼看着温久卿抱起地上的大皇子,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而一路上,竟然真的没有拦他,很快,温久卿久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之中。
洛阳之战结束了,谢景云把大部分事情都交给徐子良和几位大将去做了,季修宁负责好好修养身体,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操心各项事宜,惹得谢景云总是把徐子良臭骂一顿。
洛阳皇宫里到处被清理了一遍,该抓的抓,该审的审,该留的留。而老皇帝,却不知所踪了。听说是被温久卿囚禁在某处,可是大家无论怎么找都没找到,只能暂且作罢,当做已经和乱党一起死了。
大清理过后,各将士老臣也再次开始恳请谢景云登基,“主公本是先皇之子,血统纯正,又心怀天下苍生,为天下计,臣恳请主公登基!”
“请主公登基!请主公登基!”
三请三让后,谢景云登基为帝,改号建宁,望天下可以安宁,不再动乱不堪。至此,康烈年号彻底成为过去,而建宁迎来了辉煌的开始。
众将士开始论功封赏,从龙之功也分先后,那些从最开始久跟着谢景云的人和半路追随谢景云的人,还是有略微差距的,不过这也无伤大雅,没有人因此而有所微词。
首先受封的便是季修宁,季修宁从幽州开始就跟随谢景云,在幽州之战,并州之战,以及后来的北方乱战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且后方政务民生,皆系季修宁搭理安排,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当他被封为丞相之时,大多数人都是认同之至。即使有些人觉得他年纪尚轻,不堪此重任,但也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员。
于是季修宁成了大赵史上最年轻的丞相,写入了史书。
徐子良则被封为禁军首领,保护皇城安全,同时他也是很多暗中势力的首领,做着许多人不知道的事情,和李决一样,负责暗部势力和组织。
李决本是季修宁的手下,只因着两人的关系才一直为谢景云效命,如果说有一天季修宁拍手不干走人了,那李决绝对会跟着走的。谢景云当然也深知此理,不过他想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为了方便李决为季修宁做事,他没有给他封赏别的职位,而是在丞相府任职,免得李决要负责他事调离季修宁身边。
祝沂则被封做左将军,此番可是全了祝将军一门的忠义,满门大将军,荣宠加身,且身为皇上的母族,祝将军府又重新成为整个大赵最荣耀的一族。
自从洛阳宫殿对决后,谢景云的身份已经公之于众,而祝沂作为谢景云母族之后,和谢景云的关系自然被很多人知晓,“怪不得祝将军一门当初出现在并州英雄宴上,支持皇上,原来早就知晓了一切。”
祝沂也兢兢业业地做着他的大将军,在洛阳混的如鱼得水。若说祝沂此人,也颇为奇怪。此人率真善良,但是在官场之中又不孤僻,竟然和许多人都成了好友,很混得开,尤其是许多谢景云的嫡系属下。
蒋小虎则被追封为上将军,后来谢景云一行人亲自带领百官去了他的衣冠冢拜祭,蒋小虎的名字也被后世铭记,“那是桓武帝登基前最重要的大将功臣之一,和桓武帝兄弟情深,奈何大将军葬身火海,只留下了衣冠冢待后人追思祭拜。”
其余许多人纷纷受赏,那些谋士参谋、将军等人成为大理寺、朝廷六部的中坚力量,薛将军在最后之战活了下来,戴罪立功,泪洒沙场,成为了谢景云部下的老人,有战功又有名望,而且本身又有从政经验,被谢景封为户部尚书。
薛将军感恩戴德的跪拜谢恩,一行老泪控制不住的流出,让在场之人无不慨叹万分。
而朝廷本来的人,谢景云用之、观之,也给了部分人一线生机,没有绝了他们的仕途之路。
朝廷之事且是后话,眼前刚刚登基,就有人坐不住了。
谢景云毕竟已经是皇帝了,且已经二十有余,这个年纪如果是皇子的话,早就被安排娶亲了,最次也有两个侧妃了。奈何这些年谢景云一直在四处征战,无心儿女情长。如今暂时稳定下来,便有人开始张罗婚事,尤其是礼部之人。
若说礼部之人张罗婚事那是忠于职责,那户部尚书薛大人的心思就够大家仔细推敲了。
今日,户部尚书就启奏此事,“皇上,您说南方为定,不宜选秀,铺张浪费,可皇后的人选,皇上还是要早早定夺啊......”
众人觉得此言有理,纷纷附议,“皇上,薛尚书此言有理,皇后乃一国之母,国不可一日无母。”
“臣附议。”
“臣附议。”
谢景云坐在龙椅上,神色晦暗不明,徐子良拼命的给众人使眼神,奈何无人看懂他的意思。
这些人如今怎敢说如此之言,真当景..皇上和季丞相是逢场作戏,如今功成名就,一个贵为皇帝,一个得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就可以前尘往事都不作数了吗?
谢景云眼神扫下一众臣子,语气不甚明了,“那众爱卿说说,皇后该选何人啊?”
户部尚书立刻微微向前一步,刚抬了半只脚,又顿住了,此时与之交好的礼部侍郎立刻启奏,“臣认为户部尚书之女年芳十六,容貌昳丽,蕙质兰心,是皇后之选。”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来了,果然这老家伙想当国丈。
谢景云哼笑,但是眼里毫无笑意,“哦?薛尚书也这么想吗?”
薛尚书莫名的一脸冷汗,这时他才反应到刚才徐子良的提示,他恍恍惚惚地说:“臣...臣并不敢让小女高攀皇上,小女尚小,自是不能堪此重任......”
谢景云终于满意了,“听到了吗?尚书大人都如此说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众人默默不言,谢景云起身,“那此事休要再提!”说着就甩袖子离开了。
大殿里凝聚着一股奇怪的氛围,无人知道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竟然还不肯娶亲,是因为看不上尚书大人之女吗?毕竟不是洛阳贵女,当皇后确实有点不妥...
徐子良叹了口气,没敢去看季修宁的眼神。
下朝之后,季修宁就回了璃月殿,这是宫里最好的一处宫殿,风水极好,清雅高贵,很合季修宁的气质。
这璃月殿自然就被谢景云赏给季修宁了,说是丞相和朕深夜议事辛苦,且后宫无妃子,此处也紧挨着前朝,此处留作丞相歇脚之地。
众人觉得丞相确实辛苦,这是皇上对丞相的宠爱,是特权,因而并没有注意到谢景云别的心思。
季修宁去了书房,看到桌子上有一封信,他拿起了信封,“怎么可能?难道.......”
谢景云在紫延殿闭目养神,如今他真的是烦躁得很,温久卿那边还没来消息,长兄到底怎么样了?朝中初步安稳,但是依旧有许多内患,拉帮结派,政治斗争隐约又有了开始的倾向,虽然这是一个朝廷不可避免的事。且南方未定,他定是要收复南方的。还有他和季修宁的事......
修宁,修宁,我真想立你为后......可...
“皇上!皇上不好了,皇上...”大太监李和跌跌撞撞的来禀告。
谢景云坐了起来,“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李和满头是汗,“回皇上,璃月殿炸了...”
谢景云脑子有一片空白,一时间什么都想不到了,什么叫璃月殿炸了,怎么还会炸,温久卿不是在战场上都用完了吗?
他抿了抿嘴唇,有些颤抖的问着,“丞相.......丞相可在宫中?”
李和磕头下去,“今日下朝丞相本该回丞相府的,但是丞相说想在璃月殿种植些桃花,便命人开辟出几处空地,丞相...怕是也跟去了。”
“丞相...应该在璃月殿中。”
☆、心伤
殿内一片寂静,极致的压抑让一众太监宫女喘不上起来,谢景云额角已经出了汗,他起身跑了出去,留下一众随从愣在原地,大太监反应过来,立刻尖着嗓子说,“还不快跟着皇上!”
谢景云一路跑向璃月殿,那日爆炸的火光重新投影到他脑海中,无数哀嚎让他头痛欲裂,不会的修宁,这一定是弄错了。
到了璃月殿,谢景云停住了脚步,此时还哪有什么璃月殿,一片废墟罢了,大火已经烧的七七八八,房屋塌了一片,虽有人都在忙着救火,谢景云冲了进去,又被徐子良拉了出来,“没用了,皇上,没用了......”
是啊,没用了,谢景云也知道没用了,他扶住徐子良的肩膀,“找,全城找丞相,他一定是出去玩了,你给我把他找来,我有事找他......”
“快去,去找修宁啊!!!”
“是。”
·
温久卿自那日从宫中出来之后,就带谢临来了宴山。说来也是宿命,本以为功成之后,带谢临来宴山跑马的,如今却是这番情景,拖着半条命,灰头土脸的来到这里。
那日床帏间的话他都清晰的记得,虽然被下了药,但是那醉生梦死之间的话语竟然窥见了几番真心,想带你来宴山是真的,想给你建棋场也是真的,可是你怎么能背叛我呢?啊?我的好阿临。
他守在谢临床边,看了看洛阳的方向,无声的笑了,“今日,我送你的这场烟花,够美吗?”
徐子良满城在找季修宁,李决也是,像疯了一样,不停地在所有季修宁可能去的地方反复的找人,可是都无下落。
徐子良摊在地上,咽下了一口苦涩的水。狡兔三窟,温久卿又怎么会给自己只留一条后路呢?可是你选择杀了景云最深爱的人,当真觉得他能为了长兄的下落而容忍你不杀你吗?
温久卿继续摸着谢临的发,“没关系,他们欺负你,我替你还回来。”
“谢景云啊谢景云,你这么用情,真是让人羡慕又吹嘘啊,那么好的璃月殿一定让你的先生入住了吧,此时......”
温久卿大笑起来,“已经成灰了吧?”
失去最爱的人滋味如何?你可体会到了?
人生弹指事成空,断魂惆怅无寻处。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
·
谢临来到了一条浅绿色的河旁,四周熙熙攘攘的,他有些疑惑,怎么到这了?温久卿呢?这里是哪里?
突然有人跟他说话,那人衣衫上都是血,但是脸却出奇的干净,“小兄弟你是怎么来到这的?看你这伤被刀刺中了?”
谢临这才惊觉,是奈何桥啊,没想到这么快就下来了,谢临笑了笑,“这位仁兄见笑了。”
谢临四处张望,原来奈何桥竟是这个样子,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看到那边有人排队,他凑近看了看,突然被一双发白的手递上了一碗水,“喝吧,别看了。”
谢临看着眼前的碗,“是....”
那人的脸极其的平,五官像是都模糊了一样,“没错,就是你想的。”
谢临手有些发抖,他睁大眼睛,“孟婆汤?喝完真的能忘却所有?”
那人看谢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啧了啧,“当然,红尘三千客,哪个不是痴儿怨女,谁不曾为情所伤,你看来这的人,哪个不是赶紧饮下孟婆汤,来世忘却一切,重新做人。”
谢临盯着手里的孟婆汤,眼神有些慌张,好,好...
他拿着碗放在嘴边,忘了...都忘了...那我来世找不到你了,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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