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萧翌协换了个姿势,竟躺倒在椅子上,头枕一边,双腿随意搭啦在另外一边,惬意挥动,似是眼前激烈的搏斗与他毫不相干。
而此时黎山子弟也已投入认真与恶鬼斗争的状态,只是没想到这个折了脖子的鬼活动竟还能这般灵活,大白的眼珠不仅瘆人,辨别方向还又快又准,以墨离为首众子弟相助竟也只能将他击退一小段距离。
不过,确实如萧翌协所言那般,这恶鬼虽然攻击他们但以防守为主,并不全力伤他们,这倒反而让黎山子弟不知所措了,这恶鬼竟还知道顾及人情?不伤及无辜。那为何残忍杀害那么多人?莫不是一切都如萧前辈所说的那般?
除了墨离,其他的黎山小辈都有太多的疑问,墨一和墨知虽是按照萧翌协吩咐去了一趟秦府,但还是如蒙云雾,懵懵懂懂。
这恶鬼的心中怨念极深,所以他们虽然人多,但要把这恶鬼收住还是有一点费力,好在有御鬼阵加持,他们方才得心应手,不过也有局限,这御鬼阵太小,相对来说,他们人多反而碍事,看来萧翌协不入阵帮忙也是有考虑到这一点。
见此窘境,墨离思索了一番,吩咐法力较弱的墨一和墨霖退了出去,墨一倒也不在意,反而与萧翌协一同津津有味看着阵中子弟与恶鬼对战。
“萧前辈,你怎么知道这恶鬼就是秦公子?”墨一逮住机会便问道,他着实不明白这一点。
“南镇此前安宁百年,从无祸事,半个月前却出了这档子事,偏偏这时候田家主的要好同窗秦公子又失踪了,我让你们去秦府向秦夫人再三确认她最后一次见秦公子便是为了将时间线还原清晰,你们第一次问时秦夫人脱口便说最后一次见秦公子是十二天前,第二次是不确定是不是十二天前,最后才确定是半个月前给他收拾包袱那个下午,即那两位世家公子被害前。
而秦夫人第一次之所以会回答十二天前,是因为田善进跟她提到自己那时候见过秦公子,秦夫人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丈夫在此前就遭遇了不测,便理所当然就把田善进所说的这个时间当成秦公子最后消失的时间。
所以考虑到这一点,我才让你们再三向秦夫人确认时间,果不其然,除了田善进,大家见秦公子的最后一面都是在那两位世家公子被害前。而田善进利用秦夫人制造了这个时间错位,让大家都以为秦公子是为恶鬼所害。”
“那田家主为什么要害秦公子?他们不是至交好友吗?”墨一听完萧翌协的话,心中不得其解,在他心中,至交好友应该两肋插刀,有难同当,要多残忍才能对自己的好友下得了毒手?
“这个就要问他了。”萧翌协勾起唇角,指向阵中的恶鬼,边起身边冷道。
墨一、墨霖亦是看向阵中,此刻,在黎山子弟的协助下,墨离已将恶鬼收服在地。
墨离见萧翌协等人款步而来,念诀收剑,却忘了恶鬼需要银剑的压制,那恶鬼因受了墨离的伤害,此刻对墨离的怨气积聚,趁此空隙正欲做恶。萧翌协觉此异样,眸色一凛,眼中闪过一抹无人察觉的寒意,那恶鬼便不再动弹了,而墨离此刻反应过来,适时停了收回银剑的法诀。
“萧前辈,这…要如何问恶鬼?”墨一语气显得迟疑,这恶鬼都这幅模样了,还能听他们问话吗?
“再等等,去把田家主请来。”萧翌协看向墨离,眼眸中多了一分复杂,刚才墨离真的太不小心了,若他不在,该当如何?萧翌协不敢再往下想,无言抬眸看向夜空,云散去了,月色正好,不过,陌狸这小白眼狐怎么还没回来?
此时,田善进携田夫人悠悠而来,听说恶鬼被制衡了,行色颇为轻松,到了大院,田夫人却是大叫着扑入田善进的怀抱中,她被那可怖的恶鬼吓得不轻。但田善进的下一句话,却让在场的人瞠目:“怎么了?芝儿,那里有什么吗?”
“你看不见有什么东西吗?”萧翌协闻言追问道,如果是这样,那怪不得了,最关键的一点疑惑便也解开了。
“我应该看见什么东西吗?”田善进试探性问,疑惑地扫了扫墨离手中银剑下所指的地方,墨离的姿态确实像是他的剑下有东西,可事实是,他见到的只有空气。
第28章 一念(四)
“哈哈哈哈,怪不得怪不得,田家主,我说为什么你能幸免于难,看来秦公子对你还是太仁慈了。”萧翌协冷笑道,一开始他便确定了这恶鬼最大的怨结便是田善进,那杀害秦淮川的三名家仆也已然被索了命,可是这么多天了唯独田善进安然无恙,这说不通。
却原来是因为,田善进根本看不见秦淮川所化的恶鬼,更别说他会产生恐惧了,相由心生,恶鬼索人命建立于人的恐惧之上,这田善进丝毫不觉有异,这恶鬼便是拿他也没办法了。
“不知仙子所言何意?”听到秦公子三字,田善进心中闪过异样,但面上依旧不改色,恭敬问道。
“你没有半点儿后悔吗?不,应该问你就没有半点儿愧疚吗?对至交下此狠手?”萧翌协对着田善进冷道。
田善进心中一惊,眼前的萧翌协完全没了白日的少年样,脸色沉得厉害,气场凌人,田善进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
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冷静,组织好了语言,方才笑道:“仙子在说什么?田某不明白。既然恶鬼已收,且都散了吧,大家也瞧着了,我夫人受惊不小,我带她回去休息。”说罢,扶着田李氏欲转身离去。
“且慢。”
萧翌协正欲阻挠,夜色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声,和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大家寻声而去,只见屋顶上方,一腰间别铃背负青纸伞的黑衣男子携一颇具灵气的红衣少女自天而降,正是灭觞和陌狸。
萧翌协心道,可算来了,不过这么多年了,灭觞依然还是那座冰山。
大家的目光都被忽然到来的灭觞和陌狸吸引,很快灭觞和陌狸落定,见此情景,田善进心知此下是无法轻易脱身了,但他也不怕。
灭觞跟在陌狸后面朝被压制住的恶鬼走来,见到墨离的那一刻怔了怔,随即又看了眼萧翌协,只收到萧翌协的一抹嬉笑,灭觞在心底叹了叹,便不再看他。
“不知阁下是?”田善进吩咐下人把田夫人扶回了厢房,对灭觞淡淡问道,虽说来者不善,但总得弄清楚这不善到何种程度。
谁知灭觞并不给田善进面子,看着被银剑之下的恶鬼冷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被你害成这样的秦公子。”
“笑话,此话怎讲。这位仙长,淮川只是下落不明,你说我害他?反倒是你们都口口声声说淮川已被害,到底是何居心?墨离仙子,家师就是如此教导子弟的吗?”田善进不知自己面对的是何人,冷笑道。
“不知天高地厚。”萧翌协冷道。
田善进依旧镇定自若,以长辈的姿态对萧翌协道:“这位少年,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出言如此不逊,你的父母又是如何教导你的?”
“看来你是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既然如此,那便让秦公子同你说。”萧翌协说罢 ,便示意灭觞发动聚魂伞,给墨离剑下的恶鬼解冤。
萧翌协的此举却是让灭觞心里升起一阵不爽,啥时候他竟也敢指挥起他来了?恨恨看了萧翌协一眼,便一挥手,将田善进扫落在地,并施法让田善进看见了眼前已成恶鬼的秦淮川,果不其然,随即而来的是划破夜空的一声尖叫。
田善进来不及站起来,便依靠双臂支撑连连往后边退缩而去,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幅情景,一脑袋就随意搭啦在脖子上的恶鬼正翻着大眼白珠子盯着他看,甚至在看到他这幅瑟缩的模样后,这恶鬼还用难以辨认的五官勾起一道扭曲的弧度。
而与此同时,田善进看到恶鬼左额的那个血洞,心上大骇,再仔细辨认,那恶鬼下鄂处有一枚淡淡的朱砂痣,这才确定眼前这个脑袋错位五官扭曲正是秦淮川。
“怎么,知道害怕了?”萧翌协对着田善进冷笑道。
谁知田善进不管不顾,爬向恶鬼,慌乱问道:“淮川?这是淮川吗?他怎么成了这幅样子?”田善进无措的样子,仿佛他真的不知道秦淮川是为何会变成如此可怖的模样。
“他如何变成这副模样,我想你应该最清楚才是?”
“我不清楚,不清楚,我真的不清楚,淮川……”田善进边说边捂住脑袋摇头,面露痛色,似难以接受秦淮川成了恶鬼的事实。
“事已至此,那就看看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灭觞冷道,说罢,遂作法,用聚魂伞为秦淮川聚魂,追溯冤情。
半个月前。
秦楚氏帮着秦淮川收拾好了行囊,秦淮川此次出游的目的地是西北异域一带,近来与身处西域友人通信,听闻他们在沙漠之中,发现了有一座规模蔚为壮观的沙城,而这沙城眼看有百年的历史,屹立于茫茫沙海,也是一大奇迹。
其中,沙城外圈由厚厚的石壁围住,妙的是,那石壁上画着精美绝伦的壁画,每幅壁画旁都有密密麻麻地异域文字,秦淮川的友人估摸着那些文字是讲述沙城古往今来的历史,只是这异域的文字,他们马队的人一概不识,正要叹息如此丰厚的艺术财富就这样被湮没在沙漠之中。
这一想,秦淮川不正深爱异域文字,且在异域文字上颇有造诣吗?遂修书与他,期望秦淮川能到来,一同将那隐于沙漠的古城历史解读出来,免得属于人类的历史财富就这么遗失了。
秦淮川得知有此沙城,心上甚是兴奋不已,还未见到,便已对沙城的壁画饶有兴趣,同秦楚氏一说,当下便决定了此次的行程。
只是这一去,路途遥远,怕是要花些时日,这样一想,秦淮川忽觉有一段日子没见田善进了,明日便要启程,还是今天去找田善进叙叙。
拿了包袱,去书房一趟,将上回从南方淘得的说要赠予田善进的一枚精致雄虎玉雕拿上,便兴致高昂出门去了。
到了田府,向小厮询问才知田善进不在府上,秦淮川想了想,田善进素来喜酒,应当会在南风楼,遂移了步伐,前往南风楼,果不其然,田善进正在南风楼清闲地饮酒,见秦淮川到来面露喜色,当即邀他共饮。
畅饮间,互道了近日来所遇之事,秦淮川这才向田善进说明来意,并将那枚巧夺天工的玉雕给了田善进,田善进接过玉雕,向来喜欢这些颇有艺术造诣的玩意的他,对那玉雕爱不释手观摩着,秦淮川因此还取笑了像小孩一般的田善进一番。
秦淮川正谈到此去西域,要给田善进带好异域宝藏回来,未觉身后有两人靠近,而来人开口便是轻蔑地调侃:“哟!这不是田大家主吗?今日怎地有此雅兴,跑到南风楼饮酒作乐?也不叫上我们,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
“哎哟,田大家主忙着呢,你我在他面前都上不了台面,人家见的可都是咱们父字辈的,这不昨日见了我爹,好不威风,我爹可真是对田大家主一顿好夸,还让我好好向田大家主学习,年纪轻轻,如此了得。”另一位的语气亦是尖酸刻薄。
秦淮川闻言抬头看向那二人,原来是黄、楚二位世家公子,只是他们全然没有世家公子该有的优雅得体,气质反而猥琐,对着田善进趾高气扬。
秦淮川当下升起不适,欲反驳,田善进却不紧不慢起身恭敬着道:“黄公子,楚公子,真是不知二位会恰巧到这南风楼,田某有失远迎,今日二位公子的酒,田某请了。”
说罢,对店小二呼道:“小二,来,给黄公子和楚公子上南风楼最好的酒。”
田善进却不知那黄公子和楚公子今日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他两人平日里在家里没少因为父亲总把他们与田善进作对比而受气,今日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出这口气,又岂是区区一壶酒便能打发过去的?
尤其是昨日刚受气的楚公子,听着田善进想用一壶酒便将他们搪塞过去,冷笑道:“不愧是田家主,一出手就是南风楼最好的酒,可惜我今日恐怕没兴致喝这好酒,昨日里被阿爹训了一番,心情不好得很,田家主你且说道说道要如何排解这心中烦闷呢?”
身旁的黄公子紧接着楚正廉的话茬,装腔作势着道:“正廉兄,你这就不厚道了吧,田家主兴致正好,你这让人如何与你感同身受,为你排忧解难?”
听到此,秦淮川实在见不得田善进被如此羞辱,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怒道:“够了!你们二位好歹是世家公子,该有的气度风范却是一点儿也没有,既知技不如人,不在家中好生反省,反倒在此无理取闹找人麻烦,不觉得丢人现眼吗?”
第29章 一念(五)
田善进未料到秦淮川会如此冲动,阻道:“淮川!莫要再说了,一切都是我的错,黄公子,楚公子,请谅解淮川,他都是因为我而出此言。”
谁知,楚正廉却是被激怒了,看着秦淮川道:“秦淮川,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就你也敢在此跟本公子说话?”
“楚正廉,请你道歉。第一,是你挑衅在先;第二,我秦淮川不比你们低一等,怎地还不能讲句在理的话了?”秦淮川冷道。
田善进在一旁一边劝秦淮川,一边欠身对楚正廉道歉:“好了好了,淮川,到此为止便罢,楚公子都是田某的不是,田某在此向您道歉,淮川向来性子急,也请您莫要怪罪淮川。”
“田家主,这现在可不是你说道歉就能了了,在场的各位可都有耳朵,您这位至交,莫名其妙就对我们发火,还让我们向他道歉,这算哪门子理?”黄慎之见势,竟脸不红心不跳,颠倒是非道。
“秦淮川,你他妈听到了吗?还不快跪下给老子道歉?”楚正廉顺势道。
秦淮川向来认理,这一会儿遇到黄楚二人蛮不讲理,哪能就此作罢,不顾田善进阻挠,誓要讨一个理,冷道:“我秦某所作所为皆在一个理字,倒是二位,又是你他妈,又是让我跪下的,甚至当着大家的面,颠倒是非,胡搅蛮缠,不知又是何理?”
却不想,一直两边安抚的田善进忽的发起了火,对秦淮川喝道: “够了!淮川,向楚公子和黄公子道歉!”
闻此言,秦淮川心中皆是震惊,不可置信地看向田善进:“善进,你…你在说什么?”
田善进明知秦淮川所言不是此意,却还是一字一句重复道: “我说,你向楚公子和黄公子道歉。”
听到此,秦淮川对着田善进斥道: “善进,你脑子糊涂了吗?你让我向他们道歉?”
“淮川,本便是你我二人有错在先,你就向黄公子和楚公子道歉,他们必定也会大人不计小人过,谅解你罢。”田善进努力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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