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自家崭新锃亮的水晶宫殿门前,望着白底鎏金的牌匾,舒心地抚须颔首道:“唔,不错!这门脸儿大气,四海仙友面前有面儿长脸。”
孰料,龙须尚未捋顺,祸从天降,一块巨大无比的“巨石”从天而降,竟直冲他头顶砸去。所幸,他身后的两名虾兵眼疾手快,猛地将他拖到一旁,方才幸免于难。
然而,他那刚刚修整完毕的殿门便没有这般好运气,终究还是被那“巨石”砸个稀巴烂。看着自己整整两个月的心血化为泡影,老龙王顿觉胸闷气短,五内郁结,险些当场昏厥过去。
他如何肯轻易放过柳和风这个罪魁祸首?
便在此时,从殿门后一片狼藉之中,走出一位仪态端庄、容貌颇佳的仙子,身后跟着两名小仙娥。
只见,她款步行至柳和风和龙王身旁站定,不疾不徐地向龙王福了一福,柔柔地道了声:“父王。”
龙王身后两名虾兵对她抱拳施礼道:“六公主!”
六公主目光淡定、微微颔首,继续对龙王道:“父王,您何不先松开这位仙友,待女儿细细问来?”
闻言,东海龙王冷哼一声,用力一掼,甩开了柳和风的手腕。
损毁赔偿,天经地义。
柳和风今日输了理,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同龙王计较。
他只是将那一直握在右手中的硬鞭收回左腕之上,却不曾留意,龙王见此兵器时,那双精明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艳和贪婪。
六公主转而向柳和风施礼:“不知这位仙友来自何方?何故将我东海宫殿殿门损毁?”
柳和风还礼:“小仙乃是地祇神宗苍柏神君座下二弟子柳和风。今日来到东海纯属……”
谁知,他刚一报上家门,龙王便急不可耐地打断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便随你去天界讨一个公道!”说罢,不由分说地拽着他朝海面飞去,徒留六公主在原地万般无奈。
六公主冷静片刻,仔细打量一番那巨石,才发现哪里是什么巨石,分明是一只巨鳌!她蹙眉凝思,突然心间一亮,莫非这巨鳌是上古时期东海的那只海兽?不是它还能是谁?
这星转斗移,沧海桑田,此兽却突然横尸于此,想必是被方才那位地祇神宗的仙君所斩杀。看来,此人修为甚为了得,她不由担心起父亲,顿足扼腕道:“父王这个性子怕是要坏……”
她旋即对那两名虾兵道:“你二人回殿内通报母后一声,就说我随父王上天界了,不久便归,请她无需挂怀。”
“是,六公主!”虾兵道。
六公主吩咐完毕,即刻携两名小仙娥转身离去。主仆三人方行出数步,便看到不远处行色匆匆走来二人。
六公主定睛一看,那白衣胜雪,仙气凌然之人,不正是正一神宗的一鸣神君吗?而他身旁那位相貌平平、身着灰衫之人,她却不识的。
云一鸣也看到了她们,待走近,他先是看了眼那巨鳌,继而施礼问道:“六公主,可曾见过一位白衣少年?”
闻言,六公主心下了然,他所寻之人定然便是方才那位和风仙君了,当下便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听完六公主的叙述,云一鸣心中略感不妙。
东海龙王每三年便会赴天界述职一次,每回都会先至正一神宗拜访云老宗主客套一番。
云一鸣虽不甚喜他为人,却也看在祖父的面上,并不与他交恶。今日,以他对东海龙王的了解,此番,他定然会得理不饶人了。
随后,云一鸣仔细查看巨鳌尸身伤口,致命创伤在脖颈上,仅看那幽深的勒痕,便可推测出柳和风定然经历一番恶战,不由皱了下眉头。
而那山神则是捡起一块散落在地上的五色石,神情忧伤地揣入怀中,心想,此番赶赴天界,凶吉未卜,怕是再难回到鹄鸣山了。
云一鸣扫了他一眼,许是猜到他的心思,并未言语。
之后,一行人便匆匆忙忙一同赶往天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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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柳和风一路在龙王拉拉扯扯之中,来到天界南天门外。途中,他虽几次三番试图向东海龙王致歉,和他心平气和地沟通解决办法,然而均被龙王无理打断,铁了心要到御前告状。
正待二人要进入,那两名天兵将兵器一挡,阻了二人去路,待核实身份后,其中一名天兵,又执笔将二人姓名登记入册。
只是,那天兵惯于舞刀弄枪的手写起字来,又丑又慢,可急坏了一旁的东海龙王。只见他负手焦急地踱来踱去,不时走近伸头看看进展。
柳和风则恰恰相反,神情悠闲地同另一名天兵聊起天来:“五年前我去闭关之时,出入南天门尚无需登记。”
那天兵道:“柳仙君,您有所不知,咱们统领查的可紧了,若非此次他去仙山降妖,真的是每晚戌时回宗前,必然绕行至此,向当值守门兄弟要了这出入登记的册子翻看。每每查看完毕,还要叮嘱一番,切勿漏了任何一位出入的仙者。”
柳和风笑着随口问道:“哦?何时立的规矩?”
天兵稍一思索便答道:“算算正好是五年前的今日呢。”
柳和风略一盘算,五年前的今日?不就是他去闭关的第三日吗?
“你记那么清楚?”
天兵低声道:“那天正好我当值,云副统领黑着一张脸过来特地交代我的,我怎会记错?”
“哦?他那张脸不是一直都那么黑着吗?”柳和风笑道。
那天兵却神秘兮兮道:“那不一样,那天副统领的脸尤其黑,我方一看到他,便感觉一股杀气袭来。而且,自从那日起,云副统领一天到晚除了操练天兵,便是拼命修炼。”
柳和风好奇道:“为何?”
天兵附耳低语道:“我猜他许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愿想起,不然,谁会这么不要命?!”
柳和风闻言一笑,不做他想,拍了拍那天兵的肩膀:“小兄弟,我知你热心,但以后这些话你便不要对旁人说了。不然待会儿你们副统领回来,传到他耳朵眼里就不太好了。”
那天兵一惊:“副统领今日回天界?!”
柳和风道:“嗯。而且,你们云副统领一向公私分明,如此严防死守、勤于苦练,定然与私事无关,只能是为公,你觉得呢?”
那天兵连连点头:“柳仙君,所言甚是。”
二人说到这,那负责登记的天兵终于书写完毕。那龙王便又不由分说,拉扯着柳和风的手臂朝凌霄宝殿而去。
一路上,龙王还反复地大声说着“求天君做主”之类的话,引得路过的大小神仙驻足围观,有好事者,干脆跟在他二人身后去了凌霄宝殿。
恰巧,凌霄宝殿上,天君正唤了云若海议事,刚问到云一鸣下仙山降妖之事,便听到庭外传来喧闹之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数十名仙者。
为首的那吵嚷之人,天君一眼便认出了他,那便是东海龙王敖贤。
天君顿觉一阵头疼,敖贤此人不仅言行无状,还爱胡搅蛮缠,连自己都不愿招惹他,凡事让他几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天君远远见他拉拽着一位小仙的手腕,虽不知缘由,心下却开始同情起那位被龙王缠上的仙者。随即,将视线移至那人脸上,这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天君心里登时咯噔一下,不过,面上却依旧一派淡然。
东海龙王走到宝殿中央,对着天君噗通一声跪下,“老臣,叩见天君!”
“龙王起来说话。”天君云淡风轻道。
“谢天君!”龙王叩谢起身,正欲诉苦,怎奈天君将视线移至尚站在一旁的柳和风,问道:“这位小仙君是?”
柳和风叩拜行礼,答道:“回禀天君,小仙乃是地祇神宗苍柏神君座下二弟子柳和风。”
天君记起来了,是了,苍柏十几年前下凡收的徒弟,之前是个凡人,“柳仙君,你也起来吧。”
“谢天君!”柳和风谢恩起了身。
“龙王,你述职之期未到,不知今日登天,所为何事?”天君问道。
“天君,请天君一定要给老臣做主呐!”
“哦?不知是何事需本君做主?”
“天君,您也知道,再过数日便是老臣生辰。老臣原本打算宴请四海众仙友前去同贺,谁知……”
接下来,龙王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声情并茂,添油加醋地叙述一番,临了,还挤出几滴浊泪以博同情。
待他说完,众仙纷纷摇头,口中“啧啧”同情不已,只是那同情的对象却非龙王,而是他身边的那位小仙君。
天界众仙谁人不知龙王的人品,叹那小仙君在哪儿丢石头不好,偏要去那东海丢,又不偏不倚砸到东海龙王的水晶宫殿之上,真是芝麻掉进针眼里——巧了。
所幸造成损失不大,且无人员伤亡,不然,这位小仙君定然被龙王讹到终身不得安宁。
如今,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众仙且吃着瓜待看天君如何评判。
天君听完龙王的陈述,问柳和风道:“柳仙君,你可有话说?”
方才,龙王陈述期间,无论他如何编排,柳和风一直未语,此刻,仍缓缓道:“天君,小仙今日不慎砸中龙王水晶宫殿确实属实,损毁赔偿,天经地义。在此和风先向龙王赔个不是。”说着他转身朝龙王拱了拱手。
那龙王却是微侧身子,冷哼一声,将后背对着他。
柳和风也不恼怒,继而道:“只是,和风未曾想到,此事竟闹至天庭,由此给天君及各位仙友带来不便,和风深感抱歉。”
顿了顿,他继续道:“敢问龙王您要小仙如何赔偿?不妨说来听听。”
只闻,东海龙王冷哼一声道:“首先,我要你亲去东海将我那殿门重新修整。其次,我要你们地祇神宗赔我百颗仙丹。”
众仙听到“百颗”二字时,一个个不由都倒吸一口冷气,皆叹这龙王真敢张嘴,平日里数颗仙丹已然难求,他居然一张口便讹人百颗?
谁知,这还不算完,只闻那龙王又缓缓道:“最后……”
最后什么?!
众仙一个个竖起耳朵,有什么能比百颗仙丹还要贵重,居然放在最后?!
龙王脸不红心不跳,坦然说出了自己那再也按捺不住的非分之想,“将你那兵器赠予我作为补偿。”
☆、名扬四海
众仙家虽觉龙王要求过分,却也不免对龙王口中“兵器”感到好奇。
众所周知,东海龙王有收藏兵器的嗜好,那龙宫兵器库更是收尽天下绝世神兵。那东海龙王能看上眼,并厚颜开口强要的兵器,定然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兵器,不由都朝柳和风瞧去。
柳和风冷笑一声,开口道:“呵呵,我道缘何此等小事,竟也值得龙王您不远万里、不辞辛劳闹至天庭天君面前?原来,竟是堂堂东海龙王看上了我这小小仙君这不起眼的兵器,借题发挥而已。”
他顿了一顿,看似好心地建议:“其实,龙王您大可在东海时便直说了,何必费尽心思兜这么大一圈子,不嫌累吗?”
众仙闻言又倒吸一口冷气,混迹天界多年,哪一位神仙不是奉行看透不说透,时不时来个装傻充愣、装聋作哑的行事准则?这小仙君初生牛犊不怕虎,竟当众将龙王冷嘲热讽一番,实在不妥。
好歹,东海龙王四海龙王之首,是水里统领水族的王者,掌管兴云布雨。众仙天庭出公差时,时不时还需请龙王相助行个云布个雨,因此,这龙王自然是能不得罪便不得罪的主儿。
闻言,龙王面上一阵姹紫嫣红,本欲开口否认,又觉欲盖弥彰,尚不如大方承认,“众仙皆知,本王有收藏奇兵的爱好,不怕说句托大的话,本王之于那奇兵,便如伯乐之于千里马。正所谓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你既毁了龙宫殿门,将你那兵器赠予我作为补偿亦不为过。”
柳和风见他如此大言不惭,不怒反笑,“龙王所言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也罢,小仙便给龙王一个机会来取这兵器,若龙王能取下,小仙便将它赠予龙王。”
说罢,他将左手一伸,任由龙王将他腕上的五色护腕拉来扯去,怎奈它仿佛长在柳和风的腕上,龙王刚扯出一点缝隙,下一刻它便重新贴了回去。
如此折腾一番,那龙王惊觉柳和风耍他,一时恼羞成怒失了分寸,大殿之上竟然化出一把匕首,欲割断那护腕。
谁知,那护腕宛若有灵识一般,顿时化作五色软鞭,缠裹到龙王身上,将他捆了一个结结实实。
见此情形,众仙方知,原来龙王看上的兵器,竟是这个护腕?!
若只观其外表,谁能想到外观毫不起眼的五色护腕,实乃有灵且认主的上品神兵?此类神兵,除非主人心甘情愿,否则,永不可能易主。
便在此时,云若海呵斥道:“龙王,你昏了头!天君面前,大殿失仪!该当何罪?!”
龙王此时方才有所醒悟,眼珠一转,跌坐在地上倚老卖老,倒打一耙道:“天君呐,老臣年岁已高,虽偶有发昏之时,但老臣一生为天界神族、为人间众生,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不想今日却在凌霄宝殿受一个后生凌/辱,天君,您要给我做主呐!”
天君正被他吵得脑壳疼,恰在此时,自殿外看热闹的人群之中,走来几人,正是云一鸣和六公主一行人。
柳和风见云一鸣赶来,目光不由投向他,谁知他并不与自己视线交流,仅是扫了他一眼,继而,脸上好似现出一丝不悦。
柳和风心中纳闷,不禁将自己上下打量一番,见自己那一袭白色衣袍已然布满污渍,心中顿觉明了,他定然觉得我仪容不整、大殿失仪了。
六公主瞥见跪坐在地上、还被一条五色花绳子捆着的父王,已然猜出自己还是来迟了一步,不禁微微蹙眉。
她毕恭毕敬向天君行礼,不疾不徐道:“东海敖雪霜拜见天君陛下!”
天君道:“六公主,快起来说话。”
六公主谢恩,依言起身,先是看向她父王,继而将视线移向天君道:“天君陛下,我父王年迈,近日因寿诞之事操劳过度,精神颇为不济,偶会言行无状。今日,他眼看精心修葺近两月的殿门被毁,竟一时犯了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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