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闻言,蹙眉思索,天后却道:“陛下,莫要过于忧心。那人间地祇原本便是地祇神宗的管辖范畴,由他们协同调查,想必定会事半功倍。”
天君觉得天后言之有理,于是点头道:“好吧,此案便由双神宗协同办理吧。”
云一鸣本欲反对,谁知方说了“天君……”二字,便被天君打断。
“今日本君听得够多了,也有些乏了,众卿也退下吧。”说完,他便起身与天后携手出了凌霄宝殿。
“臣等恭送天君、天后!”
☆、太子济岳
柳和风自那日得了天君法旨,回到地祇神宗,与师兄匆匆见了一面,便又马不停蹄地闭门炼丹。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距离龙王寿诞便只余三日,柳和风终于赶在龙王寿诞前将那五十颗仙丹炼制完毕。
他将练好的仙丹送去天君寝殿仁德殿,交给守门侍卫后便一个人往回走。方走了没多久,忽闻身后有人怯生生地唤他,“柳仙君……请留步。”
柳和风止步转身一看,便看到一位二十多岁模样的仙子立于他身后丈余之处。只见,她身材纤瘦、容貌清秀,眼周微微泛着青色,似是未曾睡好,精神稍显不济。见柳和风转身,那仙子微微福身施礼。
柳和风没来由地见她面熟,心下好感顿生,称呼都亲切了些,问道:“仙子姐姐,唤我何事?”
那仙子腼腆道:“柳仙君,奴婢不是什么仙子,不过是仁德殿的一个小仙娥。方才仙君的仙丹送来之时,适逢天君与太子殿下殿中议事。太子殿下久闻仙君大名,特差奴婢将仙君请入殿内一见。”
柳和风便随她去了天君寝殿仁德殿,路上还特意问了她的姓名,方知她名唤广秀。那广秀仙娥将他带至天君面前,便退了下去。
柳和风看向那太子,只见太子看起来似与他年龄相仿。他面上含笑依次施礼见过天君和太子殿下。
而太子看到柳和风时,却是微微一愣,而后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口中竟喊:“姐姐。”
看来这天界神仙眼神不好是通病,他先是被看成翻/墙的仙子,如今又是位姐姐了,柳和风无奈一笑,“殿下,小仙可以是位哥哥,却不是什么姐姐。”
太子却并未松手,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天君,天君微微摇头示意他松手,那太子方才松手。
太子退后两步站定,脸上挂着明亮的笑,“柳和风,听说你以凡人之躯十五岁时登天界,距今不过短短十二载。满打满算全给你加上,你也不过二十几岁,在咱们天界,那可是连满月婴孩都算不上。你虽不是姐姐,却也断不会是位哥哥。本太子可是年近五千岁了,我看你做本太子的弟弟倒是可以的。”
柳和风未曾想到,太子殿下竟与自己想象中的截然不同。他想象中的太子殿下,即便不及天君那般端庄持重,至少不会是如此平易近人、热情爽朗,这性子竟与自己有几分相像,心下生出好感来。
不曾想,那自来熟的太子顿了顿,竟又上前一步,双手握住柳和风的手并置于胸前,“你二十几岁的年纪,便能凭一己之力斩杀上古妖兽,着实令人佩服。我与你一见如故,不如你以后唤我哥哥吧。”
柳和风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往回拽,一拽竟未拽出,口中不由道:“殿下说笑了,和风二十几年的日月,岂能与五千岁的殿下称兄道弟?这可使不得。”
那太子却现出一脸孩子气的迷茫,“为何不可?那云一鸣比我还大千余岁,那日凌霄宝殿前,你不都唤他哥哥吗?”
原来,龙王告状那日,天君天后离去后,云氏父子、他和师尊一行四人出了凌霄宝殿返回时,云一鸣曾提醒他记得医治手伤。
看着走在前面数丈远的两位长辈,柳和风本想调侃一句“多谢哥哥心疼”,谁知“心疼”二字还没出口,余光瞥见侧后方有人路过,便将“心疼”二字改为“关心”,现在想来那路人便是太子殿下。
太子又问道:“当时,我虽没看清楚,听得却清楚,那人是你吧?”
柳和风不欲在此事上多谈,不由转移话题,不答反问:“方才太子说,二十几岁在天界那可是连满月婴孩都算不上。和风自登天界十二年,容貌上却一如出来时那般,想必天界时日与人间不同吧。”说着的同时,微微用力预备将手抽出来。
那太子小孩心性,又不设防,果然跟着转换话题,“嗯,这么说吧,天界千岁孩童便如人间孩童三岁那般模样。”说的同时,手中力道却仍是不减。
便在此时,天君走上前一把握住柳和风的手腕,便将他的手从太子手中拽了出来。他握在柳和风腕上的手微微颤抖,随即,又斥太子休要胡闹,并命他三日后赶赴东海水晶宫殿出席龙王生辰寿宴。
那太子爽快同意,却又提出请柳和风与他同行。
“殿下好意和风心领了,只是……” 柳和风忙拱手推辞,谁知却被太子打断。
“我都听说了,你莫非是怕了那东海龙王?别怕,本太子罩着你。” 太子十分义气地拍拍胸脯。
看着太子稚气却不乏真诚的脸,柳和风笑着解释:“殿下多虑了,和风只是不想在龙王寿诞之际给他添堵。”
孰料,此时天君开了口:“和风仙君,你且随他走这一趟。一来彰显我天界男儿宅心仁厚、豁达大方,二来你替本君看着点儿太子,本君怕他闯祸。”
天君法旨已下,柳和风只得抱拳称是,随即向天君、太子辞行离去。他退出门时,恰逢广秀仙娥手持玉托盘前来上菜,一股熟悉的酱香味擦肩而过,那不是娘亲烧的红烧肉的味道吗?
柳和风猛地抬头,视线投向玉托盘之上的那盘红烧肉,连那红润的色泽看起来都一模一样,他决然收回视线,在垂涎三尺之前坚决地转身离去。谁知,这极尽克制的一幕被太子尽收眼底。
接下来的三日,每日一早,柳和风便被太子以各种理由请至东宫,一连吃了三日的红烧肉。直至最后一天,他方知,这盘无论是色香味,都跟娘亲手做的几乎无差的红烧肉,是那位广秀仙娥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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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重修后的东海水晶宫殿殿门金碧辉煌,殿内灯火通明,四海宾朋齐聚一堂。
主家龙王于大殿中心主位落座,众仙则以太子和云一鸣为首,分坐大殿两侧。柳和风坐在太子下方的一张酒案旁,对面云一鸣下方则空着一张酒案。众宾客共同举杯恭祝龙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一时间,觥筹交错、鼓乐齐鸣、轻歌曼舞、热闹非凡。
从启程到此刻,话痨太子终于不再拉着柳和风说话,而去欣赏仙子们曼妙的舞姿。
然而,柳和风的耳朵却没有闲下来,只听婉转悠扬的鼓乐声中,传来两个仙者的低声议论。
“那和风仙君如今已然是太子殿下跟前的红人,整个天界谁人不知?手段果然非同一般。”
“可不是?听说,连天后都预备为他和这东海六公主牵线做媒,谁知竟被截了胡……”
柳和风本欲听之任之,然而听到此处忍不住朝那声音源头望去,只见,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二人,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斟酒对饮。
柳和风转回头,一声冷笑,天界神仙与人间凡人不见得有何不同。继而,他的视线在一派歌舞升平中,虚浮地掠过,直至那视线落在对面面无表情、正襟危坐的云一鸣身上,方才聚了焦。
他嘴角不禁一勾,欲起身前去搭话,谁知,刚起身便被太子按下,“你去哪里?”
他朝对面抬抬下巴,答道:“殿下,对面有个空位,我去跟一鸣神君说句话。”
太子白了他一眼,一副嫌弃的模样道:“柳和风啊柳和风,没想到你如此不解风情,你过去作甚?那位子有人了。”
柳和风一脸不解,从开始到现在,他并未看到有任何人去过那个酒案。
太子见他不知情,心道,这人恐怕是今日宴席之上唯一一个不知内情的人,便耐心为他解了惑。
原来,上次东海龙王大闹凌霄宝殿之时,六公主处事知书达理、进退有度,云宗主便替儿子相中了的六公主,准备撮合他二人。这许多年来,但凡云宗主给云一鸣安排相亲,没有一次他不拒绝的,只此次,他似是默许了。
这不,值此龙王寿宴之际,云宗主便派了云一鸣前来贺寿,名为贺寿,实则是双方家长给两个晚辈创造相处时机。太子说得更干脆,直接跳过相处阶段,说成是定亲。
柳和风闻言,脑中轰然一响,不知啥滋味,脱口道:“可是……”然而,可是半天没了下文。
太子问道:“可是什么?”
“一鸣神君不是定过亲了吗?”柳和风茫然地回答,或许,他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太子闻言一愣,脸色阴沉下来,端起酒案上酒杯连饮三杯。
柳和风方才头脑一片空白,此刻冷静一下,方才转过弯来。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又不是不知那订亲对象早就灰飞烟灭了,难道这种情况下云一鸣前来相亲还能有所不妥?难道他希望云一鸣一直以准鳏夫的身份自居?
柳和风心怀愧意安静地端坐了一会儿,这期间,身旁的太子仍旧不停地灌酒,不知不觉间,已连饮十余杯。
这时,那歌舞也告一段落。
柳和风这才看到,方才跳舞的众仙子之中领舞的便是六公主。她含羞带怯地走向云一鸣身边的那张酒案,端坐案旁,斟了一杯酒敬向云一鸣。只见,云一鸣冷着那张万年寒冰脸举杯一饮而尽。
柳和风嘴上漾起一丝笑意,心道,相个亲还拉着一张脸?当心人家仙子看不上你!若云一鸣就此放弃了准鳏夫的念头,岂非美事一桩?
不知不觉间,苦涩的滋味涌入口中,柳和风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了。滴酒不沾的他被呛得连声咳嗽,引得周围众仙一阵讪笑。
柳和风虽不在意,却觉头脑一阵发晕,竟像醉了一般。便在此时,他突感肩上一沉,原来太子已然酩酊大醉,将头靠在他肩上,口中不停低喃:“姐姐,济岳想你……”
柳和风只得扶着太子先行离席,准备去往东海为众仙预备的客房。孰料,他的步履竟然有些踉跄。
他不经意朝对面扫了一眼,只见,六公主以手掩唇、眉眼弯弯地正对云一鸣说着什么,而云一鸣的上半身也微微探向六公主,附耳倾听。
柳和风只觉心头一滞,恰在此时,云一鸣似是不经意地一抬眼,二人目光触碰,虽然只有极短的一瞬,柳和风只觉头脑发晕,竟像醉了一般。他心道,龙王人不怎么样,准备的酒确是极好的,劲大一杯上头。
安置好太子,柳和风头脑昏沉,许是烈酒的后劲来了。他想着兴许吹吹海风能让自己清醒几分,便出了龙宫,浮出海面。
海面上已然升起一轮明月,整个海面闪动着银色的光芒,一片又一片波光粼粼。
他在东海岸边沙滩上,漫无目的地从南走到北,从北走到南,留下一串串凌乱的脚印。一波波海浪涌上岸边,模糊了脚印;一阵阵海风吹过,吹皱了衣衫,吹乱了长发。
不知这样走了多久,只见那轮明月越升越高。
柳和风飞身跃至海边一块平坦的巨石上,又是一个踉跄险些跌落下来。稳住身形后,他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支起一条腿,闭上双眼,侧耳倾听海浪的声音,昏沉之感慢慢褪去,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在柳和风迷迷糊糊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远远传来一个仙子的声音:“一鸣神君!”
☆、寿宴风波
便是这一声呼唤,将柳和风从入梦的临界点拉了回来。
他循声望去,闯入眼帘的却是云一鸣那一袭白色的背影,他正站在沙滩上,望向远处朝他款步行来的六公主。
待她走近云一鸣,便含情脉脉地低声说着什么,片刻后,六公主忽然朝着他这边指了过来,而后云一鸣也跟着望了过来。柳和风连忙扭头,侧身背对着云一鸣。
然而,不知何故,便在此时,他忽地感到头痛欲裂、腹部绞痛。不过顷刻间,他的额头上已然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身子疼得微微颤抖,不由蜷缩起来。他咬紧牙关,不让疼痛的呻/吟之声溢出口中。
夜晚的海风追逐着渐涨的浪潮徐徐吹来,裹挟着那二人的只言片语传入他耳中,“惭愧”“许是我父王”“随心酒”……他又冷得缩了缩肩。
几乎就在下一瞬间,柳和风耳边传来衣物翻飞的声音,熟悉的气味沁人心脾,他缓缓睁开眼,看到云一鸣已然单膝跪坐在自己身侧。
柳和风强打精神,装作若无其事地坐起身,艰难笑道:“夜色朦胧,距离较远,我当是谁?原来是一鸣神君。”说话的时候望向别处,拒绝同云一鸣有视线交流。
云一鸣也不言语,只拿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望着他。
柳和风回头望了一眼立于石下的六公主,冲她摆摆手:“六公主,好雅兴,可是出来赏月?”
六公主不答反问:“柳仙君也是来赏月的吗?”
也是?看来答案便是了。柳和风强忍痛意,撑着飞身而下,至她身边立定,“我不过出来透透气,赏月此等雅事,还是留给成双成对的人去做才好。”
六公主闻言面露羞赧之色,与此同时,柳和风听到身后又传来衣物翻飞之声,他知是云一鸣下来了,他仍不看他,只对二人拱手道:“那我便不打扰二位了,先行一步。”说罢,转身离开。
谁知,方行了几步,他额上冷汗便顺着脸庞不断地往下滴落。他又强撑着前行了几步,孰料脚下一软,便朝地上跌去。便在此时,云一鸣一个箭步自他身后及时扶住了他。
他艰难掀起眼帘望着云一鸣,挣扎着站直,挤出一个笑,“不过是一杯酒而已,我还没醉,你快去陪六公主吧。”说到此处,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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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再次醒来时,发现他已经躺在地祇神宗自己寝房内的床上。
师兄江潼正守在床前,见他醒转过来,一脸惊喜,“师弟,你可算醒了,感觉如何?”
“师兄,我不是在东海吗?” 他支撑着勉强起身,只觉喉咙疼痛,发出的声音沙哑干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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