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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画家(近代现代)——其实是九节狼

时间:2021-05-30 11:47:16  作者:其实是九节狼
  杜夏表示很满意,一高兴,就给自己倒了点白的,也有心情顾上何筝。何筝就坐在他边上,一直以来没动几筷子,杜夏知道他不能吃辣也不喜欢油水太多的菜,就帮他勺了一碗据说是煲了八小时的鸭汤,让他多少吃点。
  何筝尝了一口,评价道:“味精放太多了。”
  杜夏:“……”
  杜夏不想浪费,舌头也没何筝这么精贵,正要把汤碗拿回来自己喝,何筝用手臂把那只碗护住,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条斯理喝了个精光。
  杜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默默吃自己的,他碗筷前的那一小瓶白酒被谁的手拿走,抬眼寻过去,说好了不喝酒的杜浪往杯子里倒了半指高的量。
  杜浪看起来是吃的差不多了,站起身,举高到胸口的酒杯对着庄毅。
  他谢谢庄毅请他吃这顿饭,他还说,谢谢庄毅这么多年对他哥的照顾。
  说完,杜浪就将那杯白酒一饮而尽。
  杜夏都没来得及劝夺,酒杯就空了,被杜浪倒扣在空中,杯沿没落下一滴,是真的很有诚意。
  也有股执拗的狠劲。
  “……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庄毅反应过来了,杜浪喝的毕竟是白的,他对杜浪的酒量表示担忧。
  “没事,您随意。”杜浪没要庄毅跟自己一样喝这么多的意思,有些邪气地笑了一下,说他去边上抽根烟。
  庄毅“哟哟哟”了好几声,眼神微妙。原来杜浪也不是啥都不懂的乖学生,其他男人该会的,他也会。
  “我也去。”何筝随杜浪一起离开。
  杜夏的目光随着两人的身影,看到他们最终站到对面马路牙子上的垃圾桶边,杜夏回头看向同桌的画工,他们想抽烟就直接点上了,烟灰和烟蒂都抖在地上。
  抽着抽着,老四还嚼起了槟榔,酒意再上头,眼神都要迷离了。
  老四问庄毅为什么没把新女朋友带来,庄毅愣了一下,然后继续笑,说分了,下一个更好。
  “这才几天啊就分了啊,你到底谈没谈啊。”槟榔配烟后的老四确实飘忽了,说这种质疑的话,确实有点挑战庄毅男人的自尊心。其他画工也有阿珍的联系方式,对比两人近些天来的朋友圈,能看出有在暗暗较劲。阿珍没再去夜场了,这些年来也攒了一点钱,准备和小姐妹们合资盘间店铺开美甲店,天天发装修进程图,配字“告别过去迎接更美好的未来”。
  庄毅总觉得阿珍是没放下,但不想主动求复合,所以明里暗里强调自己的生活没了他会更好,给他施压要他紧张。庄毅拉不下这个脸,就也天天下馆子做按摩足疗,小日子美得很,再谎称无缝衔接新恋情来刺激阿珍,也不是没可能。
  杜夏觉得庄毅这样挺无聊的,但如果真是这样,他也不会觉得意外。
  “别一天天的只知道聊女人,扫兴!诶诶诶,你们看最近的新闻了没有,那个港岛地王,程、程荣升!对,就是他,推出了个除去公摊面积后只有八十尺的楼盘,帮助积蓄少的年轻人上车。”
  “八十尺还是八十平啊,你不会是搞错了吧。”画工们就住在画室楼上,每个卧室按港岛的标准来算恰好八十尺,七八平方,当出租房来说还挺宽敞,但他们在老家农村都是有独栋砖房的,虽然知道港岛的房价比蓉城还贵,还是无法想象居然贵到这种程度。
  “就是八十尺啊,”庄毅说得肯定,掏出手机来给大家看,隔着屏幕凝视新闻上那个遥远的男人,莫名能从程荣升那里获得自信,好像同为男人的程荣升成功了,所有男人都是精神上的程荣升。
  “可惜就是没儿子……”庄毅发出真情实感的惋惜,好像没儿子的人是自己。程荣升表示自己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但他的原配只有一个,所以不承认也不抚养任何一个私生子,还开新闻发布会自曝遗嘱,如若走在妻子前头,他会将所有财产赠与妻子。
  程荣升老当益壮,原配妻子虽然癌症缠身,但丈夫的财力能举全世界最尖端医疗之力为她续命,两人谁先离世还真说不定,再同框出现在媒体面前全都笑容熠熠,又是一段相伴相守的爱情佳话。
  而如果庄毅能有程荣升一个零头的钱,能在蓉城有个八平米的安身之所,他和阿珍会不会就不用这么折腾,继续给阿珍唱那首歌,“阿珍爱上了一个画家,在一个夏风习习的夜晚……”
  杜夏看着坐在对面兴致勃勃聊富豪八卦的庄毅,两人的距离明明那么近,却又是那么远。
  再扭头,现实距离更远的马路牙子上,何筝和杜浪抽完烟后还在交谈。
  之前在餐桌上,庄毅也试图和杜浪聊志愿填报,但他当年只念了个大专,连三本早就合并成二本的消息,也是杜浪刚告诉他的。
  当然了,以杜浪的水平,一本保底,985211也很容易。杜浪在杜夏眼里是那么的优秀,他能和何筝那么亲密,何筝的真实学历肯定也不低。
  杜夏注意到何筝也往自己这边看过来了,他避开不与之对视,扭回了头。
  眼前又是他更为熟悉的人和世界。喝酒抽烟嚼槟榔的画工,来蓉城打工的外地人,全都没念过几年书,工作是为了生存和谋生。老四又开始吹捧庄毅了,说他要是偷偷溜进梵高美术馆,拿庄毅的《向日葵》换掉真迹《向日葵》,两者真假难辨到绝对不会有人发现,其他画工都哈哈大笑。杜夏也跟着翘起嘴角,只是没笑出声罢了。
  杜夏贪杯地又喝了一点酒。他身后,不再叫他哥哥的亲弟弟,和至今都没透露底细的便宜弟弟,都在注视着跟那一小片天地格格不入的他。
  没有人逼他做出选择。
  只是他也会孤单,想找人说说话,发讯息问何筝:【你们怎么还不过来。】
  等了老半天没收到回复,杜夏没回头,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又问:【你们在聊啥?】
  何筝这次回得很快:【你过来就告诉你。】
  杜夏好像就是在等这句话。
  也没和庄毅他们说一声,杜夏迅即从位置上起身。
  在座的其他人只看到他转身离开的背影,默认他还会回来,并不知道杜夏眼里莫名满是憧憬。
  夏风从他身侧拂过,杜夏奔向何筝,在短短几秒钟里完成人生的第二次出走。
 
 
第41章 
  杜夏刚走到马路牙子那边,杜浪就跟何筝说:“我走了。”
  杜夏:“?”
  “去、去哪儿?”杜夏直接傻眼。
  “网吧啊。”杜浪晃晃自己的身份证。他还穿着那所高中的校服呢,他终于不用特意换衣服,光明正大去通宵玩个痛快了。
  杜夏望前迈了一步,欲言又止,想说自己那边有电脑,但他也记得杜浪提到过,现在的电脑游戏和以前的也都不一样了,对电脑设备也有更新换代的要求,不然玩得不痛快。
  杜夏买的那台电脑显然不符合杜浪的要求,而杜浪不想将就。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杜浪做了个掏耳朵的动作,无语道:“你到底是我哥,还是我妈?”
  杜夏知道自己讨弟弟嫌了,抿嘴不再说话。两人再这样下去又要不欢而散,何筝适时拍拍杜浪的肩,让他晚上注意安全。
  “你们也是,我不想这么早就当小舅子。”杜浪眼神微妙了起来,双手都插回裤兜里,吊儿郎当地往后退了两步,才转身离去。
  杜夏看着他的背影,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何筝已经不在他屋里住了,那张沙发床,早空出来了。
  杜夏怅然若失,不得不承认杜浪真的长大了,是成人了。
  庄毅等人还在快活喝酒,高涨的兴致不因杜夏的离开而受影响。何筝望过去,问杜夏:“你还要回去吗?”
  杜夏摇头,反过来问何筝:“你饿吗?”
  何筝:“???”
  杜夏先是不解何筝为什么突然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等他意识到这三个字之前被用来暗示什么,又喝过酒,脸唰得红了,连连摆手,话都说不利索。
  “不是、我……”他没那么饥渴,真的就是想问问何筝饿不饿,毕竟今晚的菜没一个合他的胃口。
  何筝近来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但今天没借这个机会调侃,又变回了那个初见时很有分寸疏离感的青年。
  这附近的餐饮口味都差不多,多用重调料蒙蔽味蕾,杜夏知道何筝偏好清淡的饮食,两人就步行回出租房,杜夏三下五除二就端出碗西红柿鸡蛋浇头的米线。
  何筝说了句“谢谢”,坐在电脑桌前细嚼慢咽,不说话也不发出咀嚼的声音,体面讲究得很。杜夏没别的地方可坐,闲下来又觉得的有那么点尴尬,就把杜浪的行李箱打开了,里面占据大部分空间的竟还是教材课本,和一些积累作文素材用的课外书。
  杜夏找出美术和音乐翻了翻,喜欢得紧,满眼都是幸福的笑,他把书都先放置到一边,先去整理杜浪带回来的衣物,衣服裤子什么的拿起来要闻一闻,嗅一嗅,怕杜浪在学校里清洗的太仓促。
  为了方便,杜夏一直跪在行李箱边,把东西全都拿出来后他准备把箱子合上了,他摸到箱底的夹层意外有些厚,像藏了什么东西。
  杜夏拉开拉链,定眼往里一看,怔住了。
  何筝注意到杜夏的异样。只见杜夏从夹层里抽出一块布,成色花纹都很老旧。杜夏缓缓将那块布摊开,摊平,何筝才发现那块布料上的绣工也很青涩,黄线歪歪扭扭,在花朵上方绣“乖宝宝”,下方绣“一生平安”。
  杜夏双手攥着那块布的两角,一点一点地收紧,心潮涌动。这种布料其实叫背带,在他的老家山村,每一个新出生的婴儿都被这样一张布料裹过,再被母亲用肩带固定在后背上,这样就能又照顾孩子,又能下地干活。
  这是大山里的东西,杜夏每年都能在蓉城的街上看到背着这种布带的女人。不像城里的太太们推着婴儿车出行,杜夏的这些老乡全都背着孩子逛街,布料上的刺绣都是差不多的。
  父母外出打工,这些孩子说不定就是在蓉城出生的,他们被母亲裹在背上,他们的父母也曾被留在大山里的老人裹在背上。
  杜夏两手手掌心都是皱起的布料,他把这背带举到鼻前,埋头狠狠一吸,好像那上面还有儿时的味道。杜浪出生后,他母亲腰上的旧疾复发,不能裹这种布带到背上,也很难下地干活,这块布就裹到了杜夏背上。杜夏总是边哄只会哭不会说话的弟弟,边种田插秧,一天下来腿根都溅有淤泥,杜浪的脸白白净净,瓷娃娃似的,张着一口没牙的嘴冲杜夏咯咯地笑。
  杜夏当时也上学了,识字了,布带上那几个字是他自己缝的,一生平安顺遂便是对这个弟弟唯一的期望。
  后来他只身来到蓉城,第一年没赚到什么钱,连温饱都是问题,他有一回饿昏了头,在街上看到一个用同款布带背小孩的女人,他看痴了,跟着那个老乡走了好远好远的路,直到小孩笑了一声才回神,意识到那不是自己的弟弟,他的弟弟还在老家,他得在城市里混出个人样,他才能再见到弟弟。
  杜夏万万没想到杜浪会把这种东西贴身带着,还带到了学校里。依稀记得三年前帮杜浪搬宿舍,他的衣柜底部是斑驳的,需要摊块布遮盖住,杜夏能闻出布带有木屑的味道,说不定就是用在那里。
  杜夏一时百感交集,他听到何筝问:“就不怕杜浪又发脾气,说你乱动他东西?”
  杜夏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向何筝,又是撇嘴,又是嘴角勾起,又想哭又想笑,感慨万千,无法言语,良久才问了句,“你们之前在路边都聊了什么啊。”
  何筝这次彻底放下筷子。
  他侧坐,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正视跪在地板上的杜夏,他没开玩笑逗弄,而是直截了当,从语气和表情都很认真。
  “你弟弟希望你也能继续读书。”
  杜夏:“?”
  杜夏懵了,何筝又说:“你知道gap year吗?”
  杜夏更懵了。
  何筝说的中文他都没听懂,还夹起洋文了。
  他的错愕反应还挺在何筝的意料之内。何筝那本神秘的口袋本于是又现身了,翻到中间后被何筝举着,朝向杜夏,那十来页里全都有地图贴画,空白处做了密密麻麻的标记,字扭得一个圈接一个圈,杜夏看了好几页,才意识到那些是外语字母,何筝肯定写得很顺手,所以才会这么潦草。
  何筝说,这些才是他原本打算去的城市。
  在何筝的叙述里,他高考失意后选择出国,随家里做生意的亲戚来培训机构林立的蓉城学雅思托福,并于今年年初拿到欧洲某高校的offer。何筝并没有立即去报道,而是想gap一年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再离开去欧洲。
  何筝还说,这种生活方式在欧美学生里很寻常,性质和穷游的背包客差不多,当然不可能坐飞机。大卫村就在蓉城的老火车站附近,何筝本来是要去坐绿皮火车离开蓉城,路过这个久闻大名的“中国第一油画村”,就心血来潮走了进去,也算是打发等车的时光。
  就这么遇到了杜夏。
  杜夏太过于震惊,以至于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震惊,非常冷静地问何筝为什么谎称是离家出走的农二代,而不告诉自己实情,何筝笑了一下,说自己的专业需要做田野调查,大卫村的油画产业生态是个很好的调查样本,他想融入其中,说不定能写成一篇入选期刊的人类学论文。
  他一本正经说得很真,连杜夏都不知道大卫村里到底有多少商铺和外来人口,何筝轻描淡写抛出一个又一个数字,杜夏听了也不可能去取证。
  绝大多数时候,何筝看谁都用一种观察的目光,仿佛置身事外从未来过,格外淡漠,姑且算何筝真的是在实践和应用人文学科的方法论,杜夏还是想不明白,眉头紧皱地问:“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何筝还是笑,眼睫稍垂,说,因为他不想让杜夏对自己有滤镜。
  杜夏对学历确实有某种情怀。那是对知识和文化本身的尊敬,也包含了对另一种生活的幻想,所以他对庄毅偶尔会爆粗口,对杜浪唯唯诺诺,不仅仅因为他是自己的亲弟弟,还因为杜浪是读书人,充满朝气和无限的可能。
  何筝颇具混血感的卷翘眼睫重新抬起,眸子正对上杜夏,“你不觉得你在我面前,会更真实一些吗?”
  杜夏不置可否。
  尽管很早就怀疑何筝的真实身份,他目光所及之处的何筝和自己一样,就是个绘画民工,批量生产赝品的打工人,靠手艺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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