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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怜草木青(古代架空)——九尾叶

时间:2021-05-30 11:58:28  作者:九尾叶
  纪檀音听说她也是孤儿,不免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安慰道:“花阁主无需伤怀,你现在统领着朱月阁,可号令的人那是数都数不尽。”
  花月影摸着头上戴的银丝秋髻,笑容落寞,她温和地看了纪檀音一眼,道:“你不知道,手下人虽多,能说知心话儿的又有几个?你瞧,我今日与你甚是投缘,你却满口‘花阁主’、‘花阁主’的,好不生分!叫一声花姊姊这般难吗?”
  “这是哪里的话?”纪檀音红着脸,慌忙分辩,“我是怕……怕花姊姊把我当做那溜须拍马之人,因此厌恶我。”
  花月影喜上眉梢,左手轻轻搭在纪檀音腕上,笑吟吟道:“怎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当下两人相谈甚欢,纪檀音对她以“姊”相称。
  主人沈沛在席间游走,与各路客人寒暄,不多时又来到第二桌,与在座的喝了一杯酒。七杀拳骆尤道:“沈大侠,怎不见蔡大人?也请出来与弟兄们喝两杯才是。”
  “是啊,”阴阳掌通柳奎细声细气道,“我有多少年没见他了,想念得紧!”
  明彪华也附和:“任城卫温时玉大人的案子,蹊跷得很,我等想与蔡大人讨论讨论。”
  “众位朋友心情,沈某理解,”沈沛道:“只是蔡大人和千金今晨才到定陶,旅途中多有劳顿,如今在后院歇息呢。众位朋友要见,明日大婚,自然能见。”
  “罢了,”倪贯鸣轻嗤一声,摆摆手,“先不提蔡大人,就议论议论武林门派结盟之事吧。沈大侠花费巨资弄这一出婚宴,不就是为这事嘛。”
  此语一出,客厅中都静了。沈沛脸色不变,淡淡一笑,沉着道:“倪堂主果真是快人快语。既如此,沈某也没甚么好否认的。这些年来,鄙人一直致力于推动武林结盟一事,做的光明正大,武林同道都晓得。我想将大家联合起来,无非因为现今武林中各自为政,没个规矩,像这些年风头无两的无常客,尽干些小偷小摸之事,更休提有些旁门左道,仗着武功欺压百姓,我作为学武之人,不愿袖手旁观,只想惩之而后快。不论众位如何议论我,沈某都不怕,唯一件我不认,苍天在上,沈某从未有过将盟主之位据为己有的心思。如果得列位朋友抬爱,推选鄙人为盟主,我绝不推脱,但江湖中尚有许多比沈某德高望重的前辈,例如方韶大师、净直道长、甚至隐居的纪恒大侠。若是他们当了盟主,沈某及府上弟子、下人,无不甘愿受其约束。”
  他这一番话说得漂亮,且又正气凛然,倪贯鸣不知从何反驳,端起酒杯,垂眸不语。在场的宾客各怀心思,一时停杯投箸,也是陷入沉思。
  “阿弥陀佛,”方韶大师道,“沈先生欲在武林中立规矩,约束学武之人言行举止,趋人向善,是大慈悲心肠。”
  净直道长也赞了一声,续道:“只是少林、武当的前辈五十年前立过誓,只管清净修行,不再理会武林俗务,我等不得不遵照奉行。不能为沈先生大计献上一份力,实是遗憾。”
  玉白师太颔首道:“恒山派门规森严,贫尼也一向赞同武林中该有些规矩,若果真结盟,本派必定配合,只是派中皆是女子,只怕出力不多,贫尼德行不够,更是担不起领导一职。”
  沈沛脸上掩不住的喜色,忙向玉白师太作揖,道:“无妨,无妨,师太有这份心肠,已叫沈某感激不尽了!”
  至此,厅堂中的局势逐渐明朗。少林、武当两个立宗最久、地位超然的门派保持中立,不参与结盟,此后无论谁当盟主,也管不到他们身上,而恒山派则自愿放弃争夺盟主之位。
  这些年五岳式微,人丁凋敝,唯恒山派还在勉力维持,但江湖中人早已不把它放在眼里,今日沈沛请玉白师太坐首桌,也不过是好凑一桌素斋罢了。即使玉白师太反对结盟,她的话也无多少分量。
  武林结盟一事能否成功,关键性的还是坐在第二桌、第三桌的几位,这些人不仅武功高强,手下还有许多弟子,势力远超寻常的独行侠。例如玄刀门门主翟昱、洗砚山庄庄主明彪华、流火堂堂主倪贯鸣、朱月阁阁主花月影、丐帮帮主胡寒、紫松会首领方浪等,以及其他几个没来赴宴的门派首领。纪檀音的大师兄李澄阳家里开着雄图镖局,因在南方广设分号,人员众多,他父亲李从宁也是个说得上话的。
  大部分独来独往的武林人士,如阴阳掌通柳奎等人,对结盟一事并无太大话语权,但若真选出了武林盟主,却不得不受其号令。他们向来无拘无束惯了,不愿意平白被人管着。何况一旦行事有差池,盟主一声令下,群起而攻之,再高的武功,又如何抵挡得住?因此私心里盼着此事不成。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大多也是这个感想。只不知那些门派首领,又算计到何处去了。
  纪檀音还年轻,被沈沛一番匡扶正义、划分黑白、惩恶扬善的说辞打动,心中倒暗暗赞同。他悄悄环视四周,见前辈们俱是一脸忧色,不免奇怪,忍不住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花月影,用气声道:“花姊姊,你不同意么?”
  花月影嘴唇抿得紧紧的,纤长的眼睫遮住了湖水一样明亮的眸子,没有回答纪檀音的问话。
  客厅里静了片刻,忽听一人粗声道:“沈大侠为天下百姓着想,和尚佩服之极。只是咱们能等吃饱了肚子再议论么?和尚今日未用早饭,擎等着这一顿了!”
  说话的正是金莲和尚,只见他手里捏着两根筷子,不耐烦地将碗碟敲了个遍。客厅里紧绷的气氛霎时被化解,群侠哈哈大笑,间或有人讥嘲他“饭桶”,沈沛也忍俊不禁:“当然,当然,今日一定让这不食素的和尚尽兴!”
 
 
第12章 二滴血
  当下宴席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景象,宾客们交杯换盏,说起江湖中的风流韵事、武功秘籍,个个酒酣耳热。
  靠近门口的第五桌,话题不知不觉间扯到了无常客身上。
  左贵子对这个后起之秀十分不屑,嗤笑道:“传得神乎其神,你们又有几个和他交过手的?”
  司钧道:“我等无事惹那煞星作甚?他剑下不留活口。”
  左贵子冷哼:“既是不留活口,名声又怎么传出来的?奇也怪哉。”
  金莲和尚插口道:“无常客不是滥杀之辈,我曾有一次撞见他和人打斗,但我与他素无冤仇,他将那人杀了,却也未将我如何。”
  其他人来了兴致,纷纷询问无常客生得是何模样。金莲和尚呷了一口酒,道:“他戴着斗笠,黑纱遮面,看不清五官,倒像是年纪不大。一套无常剑法,使的是出神入化,变幻莫测。看似无招,却招招必杀。”
  左贵子嘲讽道:“武功绝顶,却尽干些小偷小摸之事。”
  有人笑着反驳:“甚么小偷小摸,人家是大盗,知道去年皇宫失窃的事么……”
  同桌宾客议论得热火朝天,王算盘却未参与,一双灵活的眼珠子不住地往坐在左手边的谢无风瞧。谢无风恍若未觉,悠闲地挟菜饮酒,也不和谁搭话。
  一队侍女捧着碗碟上前,撤走残羹,端上热菜。红糟儿培的鲥鱼鲜香扑鼻,引得人食指大动,玫瑰馅饼甜而不腻,唇齿留香。谢无风是个爱财之人,先前就端详过盛菜的碟儿、喝酒的盅儿,知道沈沛家私殷实,此刻见侍女们个个穿着精美的潞绸衣裳,更是暗中咋舌,觉得有些手痒。
  想起先前沈沛那番大义凛然的话,心中鄙夷不已,如今外边正闹着旱灾,若真是心系苍生,何不将家中粮米拿去接济穷人。说什么武林结盟,维护正义,还不是狼子野心,想谋取更大的权势地位。
  谢无风脸上露出冷笑,忽听王算盘道:“谢先生以为如何?”
  谢无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若有若无的戾气从眉宇间闪过:“甚么?”
  “他们在说无常客呢,不知谢先生听过这号人物没有。”
  “我对你们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没有兴趣。”
  王算盘贼眉鼠眼,时刻一副算计人的模样,不屈不挠地问:“方才那杯酒,谢先生明明能躲过,为何不躲?”
  “这么说来,是你故意泼的了?”谢无风怒气冲冲地放下筷子,探头往第二桌望去,“好吧,我拿你没办法,待会告诉阿音去!”
  他演得像模像样,王算盘暗中咬牙,知道逼不出真话了,又怕真的得罪纪檀音,连忙讪笑着赔罪道:“开个玩笑,谢先生千万别当真!”
  谢无风朝第二桌看了一会,见纪檀音正和花月影说话,两个人头挨着头,情状甚是亲密,心中不快,倒了一杯新开封的荷花酒,问王算盘道:“王先生外号‘小灵通’,想必知晓武林中一切秘事罢?”
  王算盘面有得色,口中假意谦虚:“不敢当,不敢当,都是朋友们瞎起哄,乱叫的。”
  “那位貌美的花阁主,”谢无风抬了抬下巴,“是何出身,有何来历?”
  王算盘的笑容僵住了:“呃……”
  今天也真是不凑巧,遇上的都是他不知晓的问题。王算盘憋了半天,尴尬道:“我只知花阁主是上任阁主收养的弃女,从小天赋异禀,有过目不忘之能,其他的便不晓得了。”
  谢无风点点头,不再发问了。
  这一顿酒直吃到日落西山,花园中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醉汉,鼾声、打翻碗碟之声不绝于耳。有神智尚还清楚的,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和沈沛作揖告别,约好次日再来观礼。
  仙雅居情况好些,尤其前三桌的客人,内功深厚,也不兴大碗喝酒的粗鲁做派,此刻仍然神朗气清,很有大侠风范。
  沈沛欲留一二桌的客人在府中歇息,方韶大师等婉言谢绝,先行离开了。沈沛又去劝骆尤等人,双方正说着话,一个魁梧的汉子忽然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神态惊怖交加,张口就喊:“师父不好了!后院来了刺客,弟兄们扛不住了!”
  沈沛脸上乍然变色,身形一闪,已出了仙雅居。宾客们反应也不慢,听说主人家遇刺,都匆匆跟上去帮忙。
  一行人往垂花门疾奔,纪檀音跟在花月影身后,经过第五桌时,一把拽住谢无风的手腕。
  垂花门后面便是家眷居所,等闲是不得入内的,但情况紧急,众人也顾不上礼数。纪檀音和谢无风刚跨进内院,便听一人喊道:“师父让关门!”
  纪檀音反手关门,将落在后面的狗头王、孔卓等拦在外面。
  打斗声从西厢房后边的小花园里传来,众人赶到时,只见沈沛脚步踉跄,左肩鲜血直流,流星锤滚落在地。那黑衣剑客只露着一双眼睛,一击得手,也不逗留,当下便欲逃脱。
  沈沛赤着眼睛吼道:“拦住他!”
  跟到后院的宾客有十人,除了谢无风这个不会武功的躲在葡萄架下,其他人都掏出兵器,摆开架势,将那黑衣人围在正中。
  那黑衣人剑尖点地,脚下缓缓地变幻步法,四面环视一圈,似在寻找突围之处。
  纪檀音站在花月影旁边,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此人短短数招内便杀伤沈沛,武功之高可见一斑。在场的高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个个严阵以待。
  明彪华忽然喊道:“大家一起上!”
  就在同一时刻,黑衣剑客完成侦查,朝花月影和纪檀音的方向扑过来!
  各式兵器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光芒,齐齐往黑衣人身上招呼,霹雳刀翟昱手中钢刀最快,眼看要削上对方脖颈,那刺客向前一扑避过,长剑与明彪华的判官笔“当”一声相交,也未见如何用力,来势汹汹的判官笔忽然不受控制地偏了个角度,恰好格住了身后的钢刀。而那剑客借着一扑之势,瞬息间已来到花月影面前,相距不过三尺。
  纪檀音愣在当地,这招借力打力对他而言太过熟悉,分明是玉山剑法!他又惊又惧,傻傻地看着剑客与花月影缠斗,甚至忘了助阵。
  花月影的兵器是一把淬毒的匕首,与长剑相比,攻击范围不够大,那剑客显然也十分清楚自己兵器的优势,且战且走,虚虚实实地往花月影要害处乱刺。
  翟昱、骆尤、明彪华等连忙变招,重新杀过来。花月影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一边奋力抵抗,一边伸手到怀中摸暗器。
  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里,郁郁葱葱的树木把厢房里透出来的灯光挡了个七七八八,花园笼罩在一片浮动的昏暗当中。
  纪檀音惊惶地站在原地,脚下像生了根,焦急地盯着混战的人群。
  忽听倪贯鸣大喊一声:“小心!”
  他话音未落,花月影便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呼,踉跄着半跪在地。
  “花姊姊!”纪檀音着急地唤了一声。
  就在此时,黑衣剑客又使了一招春水泛漪,七八人的兵器撞在一起,发出一连串丁零当啷的清脆响声。他四两拨千斤地拖延住在场的高手,向防守最薄弱之处——纪檀音所在地冲了过来。
  纪檀音抽出映雪剑,和他战成一团。玉山剑法对玉山剑法,一招一式,黑衣剑客似乎都更为纯熟。纪檀音内功不到火候,剑上气力弱些,每一次双剑相交,都被震得倒退半步。
  他愤怒地咬着牙,映雪剑越使越快,在黑暗中织出一张光网。
  玉山剑法本讲究的是以静制动,以快打慢,以柔克刚,寻对方破绽而击杀,无论面对什么强敌,使剑者都不能慌乱,可纪檀音到底年轻,没能沉住气,手上渐渐没了章法,破绽迭出。
  几招之后,一柄利刃刺破剑网,直扎向心窝。纪檀音来不及格挡,惨白着脸沉下左肩,只求受伤轻些。
  便在此时,对方忽而抬腕,剑身转平,在纪檀音肩膀上拍了一下。纪檀音被一股大力冲击得跌坐在地,眼睁睁地看着黑衣剑客甩出一把飞镖,趁众人躲闪之际跃上院墙,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沉默持续了一阵。一众武林高手阴沉着脸站在花园中,好不狼狈。纪檀音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朝花月影盘坐的地方走,关切道:“花姊姊,你不严重吧?”
  “慢着!”倪贯鸣斜刺里蹿出,冷着脸拦在纪檀音面前,眉宇间三道竖纹又深了些,狼一样的目光撕扯着纪檀音,“纪兄弟没有什么话说么?”
  明彪华、骆尤、翟昱、通柳奎、丐帮胡寒、紫松会方浪等也走上前,将纪檀音围住了。
  纪檀音自见到黑衣剑客使玉山剑法,心中便是烦恼不堪,不耐烦道:“前辈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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