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作者,叫什么名字?”
“他用的一直是笔名——明朗之晨。”
第36章 注孤生
是陆晨,一定是陆晨。
其实我的小说没能入选我并不是很在意,我只是对Davis的付出觉得抱歉,但一码事归一码事,如果是因为陆晨盗用了我的小说而令我失去了资格,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Davis和Paul都无条件相信我,这让我很感动。我告诉他们,这件事我心里有数,我会自己处理,让他们不必担心。
但即使信誓旦旦地这么说了,我却根本不确定自己能否伸张正义。陆晨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肯定是认为渺小如我于他来说压根没有什么威胁性可言。
可不管怎么样,我总要试试。
周五的傍晚,我下课后就直接回了家。果然,像往常一样,七点半之后,晏明朗回来了。
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很快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径直往楼上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上了楼,他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看我。
“晏,有时间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谈。”
他看了我一会儿,点了下头,上了楼梯,走进书房里。
我和他隔着书桌相对而坐,他漫不经心地随手打开电脑,然后做出聆听的姿态看着我。
“说吧。”
我斟酌了一下措辞,然后小心地问:“请告诉我,陆晨是做什么工作的,可以吗?”
他眼里闪过一抹疑惑的神色:“你问这个做什么?”
“请你先回答我。”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他是一个畅销书作家。”
果然!我讽刺地扯了扯嘴角:“他的笔名,是不是叫明朗之晨?”
“……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我尽量平静地说,“知道我是在什么情况下知道他的笔名的吗?晏,你记不记得,前几个月,我想把我的那个侦探小说拿去投稿?”
他看着我,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Davis告诉我,我的小说落选了。”
他淡淡看着我,似乎在用眼神说着“果然如此”。
我在他过于直白的注视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落选的原因,不是我的故事写的不够好,而是我涉嫌抄袭,”我顿了顿,又抬起头来,直视着晏明朗的目光,“据说我抄袭的,是一位名叫明朗之晨的作家的作品,而他的作品,在两个月前刚刚过稿,已经进入了出版的流程。晏,告诉我,你觉得我有机会抄袭他还没有出版的小说吗?”
晏明朗的眉紧紧地皱着,他那双深邃的眼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我看得出来,他其实并没有思考,答案显而易见,没什么可辩驳的。
可他却问我:“你想说什么?”
当他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我的心就凉了。
我深吸了口气,双手紧紧抓着膝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晏,我知道,比起我,你更相信陆晨,可你难道不觉得这不合常理吗?我和陆晨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网球场,一次是在家里,我根本没有抄袭的机会。反而是他,那天我回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他从楼上走了下来,后来我发现我的电脑被人——”
“Shaw,陆晨是一个畅销书作家。他出过很多的书,他的才华所有人有目共睹。”
我猛地站起身来,终于忍不住大声打断了他:“我知道!可就算他出一万本书,他才华横溢无人能比,这跟我和你谈的事没有关系!”
他静静看着我,过于平静的眼神,让我只感觉到扎心的冷漠。
“他是一个自尊心很高的人,他不可能去抄袭任何人。”
我失笑。
他不会去抄袭任何人吗?你就这么相信他吗?
浑身发冷,手脚麻痹。我用力扶住身后的椅子才勉强站住脚,很久之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所以你觉得,就像杂志社说的那样,是我抄袭了他吗?”
他嘴唇动了动,我等着他的回答,他却又慢慢抿住那薄薄的唇,没有说什么。
面相里,薄唇多为薄情无义之人。其实也不尽然,起码晏明朗对陆晨,已经是有情有义到了极致。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结局,可纵然如此,我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我知道我无法为自己讨回公道了,唯一能够帮我的人,却选择了相信那个骗子。
我木然转身,走出了书房。
关门时,我似乎听到晏明朗叫了我的名字。我置若罔闻,走进卧室。
一直到深夜,晏明朗都没有进来,我想他应该已经离开了。
我蜷缩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然而身体却抑制不住地发抖。我知道,那种冷是源自于体内的,即使我盖一万条被子,也仍旧无法暖和起来。
被心痛和疲倦反复折磨着,我不知何时沉入了梦乡。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的手里拿着一把滴血的刀,一个人面朝下地躺在我的脚下,血从他背心上的破洞里汩汩流出。
晏明朗的脸因为愤怒和恨意而扭曲着,他大叫着朝我扑过来。
我却毫不畏惧地仰天大笑,快活得几乎流下泪来。
可梦终究是梦,等到天亮梦醒,除了被梦里落下的眼泪沾湿的枕头,什么都没有。
我仍旧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忍气吞声。
除了Davis和Paul,不会有人相信我,何况即使我想把这件事闹大,晏明朗也不会任由我去伤害那个“才华横溢”“自尊心很高不屑抄袭”的旧情人。
我死心了。
不只是对这件事死心,对晏明朗,我彻底地死了心。
我宁可一辈子孤苦无依,也不需要这样一个从不把我当人看的家人。如果没有那六千万澳元的债,我想我现在早就走的远远的,澳洲也好,随便什么陌生的地方也好,我不想再和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生活在一起。
可现实却是,我没有钱,我只能呆在他的身边,一辈子。
那天之后,我和晏明朗原本就少得可怜的见面次数更是打了折扣,基本上一个月里他也就只回来两三次。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了别的性伴侣,如果真的这样,我或许还会庆幸,如果是他主动不要我,或许那六千万澳元就可以当做分手费一笔勾销了。
然而这种想法也只能拿来自娱自乐而已,六千万澳元对于晏明朗来说也绝对不算是一笔小数目,我才做了他半年多的床伴,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做亏本买卖。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那种人,绝对不会是良心发现觉得对不起我而没脸见我。
十一月十一号那天是晏明朗的生日,他难得来店里接了我,让我和他一起庆祝他的生日。
听书店的常客说,那天是中国自创的节日——Singles’Day。不愧是冷血无情的晏明朗,连生日都这么与众不同,是不是上天都认为他注定孤独一生?
我胡思乱想自娱自乐,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在想什么?”身边的晏明朗突然问我。
我回过神来,仍旧看着车外的景色,摇了下头。
他定的餐厅是一家川菜馆,足可以用来开宴会的宽大包房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我却根本没有说话的欲望,只顾着埋头吃菜。有几次不经意间抬起眼,竟总是能对上晏明朗的视线,我却都是很快面无表情地重新垂下眼。
如果他想热热闹闹地找人庆祝他的生日,不管是陆晨还是陈仑他们,比我更加合适。很显然他也明白这一点,我沉默,他也并没有主动说话。
嘴巴只用来吃东西,很快就吃饱了。我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冬天好像很容易养膘,我从来管不住嘴,来了Z国后更是沉迷于美食无法自拔。虽然经历过失恋的痛苦,非但没有瘦下来,反而因为这段时间排解压力吃了不少东西,吹气球似的胖了起来。
Paul和Davis看我脸色红润皮肤白皙有光泽,知道我没有因为那件事而深受打击,都放下心来,劝我有机会再努力。至于那件事我是怎么处理的,我没有说,他们也很体贴地没有问我徒惹我伤心。
晏明朗见我吃完,也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来。我跟着他往外走,站在门口等他结账的时候,竟看到陈仑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陆晨也赫然在列。
“嗨,Shaw,好久不见。”
我朝和我打招呼的陈仑点了点头,随后便冷淡地转开了目光。
那群人越过我走向晏明朗,我听到他们嘻嘻哈哈地说了些什么。最近我的中文已渐入佳境,虽不至于都能听懂,但连蒙带猜,也大致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似乎是说晏明朗生日他们准备了节目,结果他居然手机关机和我过二人世界,如果不是某个朋友看到我们在这里吃饭,今天是铁定被他放鸽子了。
他们笑闹了一阵,晏明朗走过来,轻声问我:“陈仑他们准备了节目,一起去吗?”
他不如直接对我下达命令,这么问我,我倒不知道该不该去的,或者应该说,我不确定他希不希望我去。
我正思索,陈仑说:“这种日子,Shaw怎么能不去?”
陆晨皱着眉,凉凉地扫了我一眼。
被他那么一看,我顿时心血来潮,偏不想让他舒坦。即使我跟他相看两厌,我也未必会觉得舒坦,可就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也心甘情愿。
我朝晏明朗点点头,说:“我去。”
陆晨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晏明朗似乎并没有注意他,牵起我的手。我们两个被一群人簇拥着朝外走去。
我很想甩开晏明朗的手,却只是为了让陆晨看着不爽,兀自忍耐着,只可惜他直到上车,也没回头看一眼,让我倍感失望。
第37章 漂亮的糖果
陈仑他们在一处私人会所为晏明朗办的生日宴,那家会所是他们其中一个叫沈源的朋友开的,今天特地为这群公子哥的聚会清了场。
沈源开玩笑地和晏明朗说:“今天的费用算在你账上了。”
寿星心情愉悦,毫不在意地点点头:“好啊。”
一群人簇拥着他上了最顶层,我故意站在晏明朗身边,自然也成了中心人物。
顶层居然全部打通,上千平的空间里到处都是娱乐设施,各种各样的东西杂乱无章地摆放着,显然是这群人私人使用的地方。
临近门口的一个台球桌上,显眼地放着一个尺寸惊人的六层蛋糕,有人催促着关了灯,点燃了蜡烛。
“快快快,明朗,许个愿。”唱得乱七八糟参差不齐的生日歌里,一个人把晏明朗推到蛋糕前。
“许愿?”晏明朗声音里有些无奈,嘴角却微微上扬,“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有人嬉笑着说:“那就把愿望让给别人好了。”
晏明朗微笑着摇了摇头,视线落在我身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瞳仁里映出明亮的烛光,他正要说什么,一旁的陆晨突然说:“你们这些公子哥要什么没有?这个愿望就由我这样的穷苦大众代表来许好了。”
“穷苦大众?你在搞笑吧阿晨。”
“反正这个愿望让给我明朗也不会说什么吧?”
我漫不经心地拿起台球桌上的手拉礼炮,微微倾斜了一个角度。
“啪。”
金色的亮片翩翩飘落,所有人都看向我。我转头,带着十足的歉意笑着说:“抱歉,不小心拉响了,你们继续。”
他们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晏明朗低下头吹灭了蜡烛:“好了,开灯吧。”
并没有人知道我能够听懂他们的对话,甚至晏明朗都不知道。而我的恶作剧,只被当成了巧合,谁也没有在意。
但是陆晨却时不时用针一样的目光看我一眼,我置若罔闻,看着他因此而焦躁起来,我心里就爽快多了。
当与晏明朗有关的事不再能伤害我分毫,反而在意的他更容易心灵受创,现在的状况我很满意,即使我没有他头脑聪明有心机,却因为不在意,完全可以扭转局面。
晏明朗被簇拥在宽大的沙发上,像一个接受臣子献礼的帝王一样,一一接过朋友们的礼物。
陆晨走上前,手里拿着一个用礼品纸包起来的B5纸大小的东西递给他。
有人吹了个口哨:“陆晨,你每年的礼物怎么一模一样,能不能有新意一点?”
陆晨一只手插在兜里,很潇洒地回头:“我也没办法啊,明朗从中学时代就是我的忠实粉丝,你们看不上眼,对他来说却是最好的礼物。”
“啊啊啊,真是要被你们肉麻死了。”有人假模假样地搓着胳膊。
那人有没有起鸡皮疙瘩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陈仑翻了个白眼:“你们干脆再办一个书友会算了。”
晏明朗没有说话,随手把陆晨的礼物放在了旁边。
陆晨眼神一黯。
旁边一个人跨前一步拿走了那个礼物,三两下撕开了包装纸:“来来来,我们来欣赏一下明朗之晨的旷世新作……喲,这回是侦探小说?陆晨,可以啊,涉猎面越来越广了。”
我心里猛地一跳,眼睛死死地顶着那本米色封面的书。
陆晨得意地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我。我冷冷地抬起眼,和他四目相对。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游刃有余地转过身去,拿回那本书,递给晏明朗。
“晏,我说过,每年都会为你写一本小说,这已经是第十六本了。”他故意用英文说了这段话,即使背对着我,我却能想象到他脸上此时的深情款款。
晏明朗打开扉页,看了几眼后,合上书,说了声“谢谢”。
我慢慢别开头。
那是我的。
那是我的故事,是我的小说!
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我想把那本书夺过来撕得粉碎,可我只能这样静静坐着,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们所有人的礼物全部送完拆完,陆晨突然问我:“Shaw,就剩下你了,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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