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磊磊。
李宁玉和顾晓梦都是和余磊磊正面交过手的人,立刻便认了出来。
要知道之前李宁玉虽然已经推测出余磊磊的犯罪事实,但是却没有足够的证据,温泉度假村那次,也没有音频或者监控可以作为证据。何肖当然相信李宁玉,但是仅仅以李宁玉的话并不能作为她们逮捕余磊磊的铁证。这也是之前李宁玉和顾晓梦独自两人调查余磊磊的原因,何肖只能从其他方面给予帮助。而有了这个视频这张照片,余磊磊已经被列入嫌疑人,警方可以名正言顺的调查和逮捕余磊磊了。
“别急,还有一段视频。”何肖说着又调出另一段视频。
这个视频的角度不是很好,画面有一大半都被遮住了,但是仅仅露出的画面中,可以看到有一辆车从车库驶了出来,时间刚好在上一段行车记录仪所拍摄的视频后几分钟。车牌完完整整的显示在视频里。
“这个是地下车库外拍到的一段视频。凶手驾车离去,这个车牌我们已经在追踪了,最迟下午会有消息。”何肖声音喑哑。近乎三十个小时的连轴转,喝再多水也压不下那股疲惫。
李宁玉关了电脑,将她按在椅子上,“好了,现在该你休息了。”
将何肖打发回自己办公室休息,李宁玉自己又抽出了一部分资料翻查起来。束手等待不是她的作风,余磊磊的这次作案,似乎给了她一个突破口。
第七十一章
狱门外,年轻的狱警打开门,向外面说道:“好了,进来吧,只有十分钟啊。”他不知道为什么深更半夜会来人,但是对方拿着上面的批示下来的文件,他只能应着。里面的人太过重要,她得守在门口。
顾晓梦和李宁玉一前一后走进去,几平方米的审讯室,审讯椅上坐着一个男人,半夜被叫醒似乎让他有些不悦,低垂着脑袋,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吱。
对面的椅子被拉开,椅子腿摩擦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男人锁着眉,抬头看了一眼。
这是顾晓梦第一次见罗氏,眼窝深邃,两颊浅浅的凹陷下去,颧骨凸出,欧洲人特有的高鼻梁,眼里一片漠然。
她一直以为罗氏是中国人呢,没想到是欧洲人?
欧洲人能在国内掌控“祖玛集团”这种大型犯罪组织?
心里存着些疑惑,顾晓梦面上未有丝毫显现,和李宁玉一同坐在罗氏对面。
罗氏见着李宁玉之后,眼里似乎有些兴奋,死寂的目光变得灵动起来,“美丽的女士,原谅我不能起身行礼。”
嗓音有些悦耳,顾晓梦却听着直皱眉头。余磊磊也说过类似的话。
——下次见,美丽的女士。
果然两个都是变态。
“好久不见,罗先生。”李宁玉回以问候。
第一次见是两年多前罗氏被捕之时,当时罗氏还没有这么干瘦,整个人看上去疯狂的不行,即便是被捕也极其嚣张,两人只擦肩对了一眼,罗氏当时看李宁玉的眼神像是一条吐着信子、蓄势而动的毒蛇。
再之后,李宁玉旁观了罗氏所有的审讯和口供视频,唯独两人再没见过。罗氏还记得她,这种跃跃欲试的眼神告诉她,罗氏也在等着她。
“你终于来了。”罗氏挺了挺背,似乎想坐的直一些。“告诉我,外面那些愚蠢的报道是怎么评价我的?”
一个变态杀人狂?还是一个天才艺术家?罗氏很兴奋,有些不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外面对他的评价。
李宁玉面无表情的望着他,直到他的兴奋逐渐熄灭。
“无趣。你竟然和他们一样无趣。”罗氏撇了撇嘴,有些失望。
李宁玉随手将一张照片丢在桌上,背面朝上,罗氏瞥了一眼,不好奇不在意。
“我知道你在包庇真正的罪犯。”李宁玉修长的手指扣着桌子,一下一下,漫不经心的敲击着,“但是你包庇的那个人似乎并不在意你。”
罗氏眼神闪烁了一下,咧嘴笑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诶。”
罗氏的中文很流利,流利到顾晓梦竟没听出一点口音。
李宁玉自顾自的说道:“六年前,警方第一次对‘祖玛集团’的围剿,你已经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但是有人救了你。她告诉了你警方计划,帮你逃脱,甚至帮你将‘祖玛集团’变成更庞大的势力,她有你难以企及的智慧,所以你迷恋她,臣服与她,是吗?”
罗氏垂着眼睑,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甲。
“你甘心做她的爪牙,甚至将自己多年的心血双手奉上。即便被捕,你也从未透露关于她的一丝一毫,说实话,罗先生,我很钦佩你。你视她如珍宝,她却视你如草芥。”
李宁玉伸手将桌上的照片翻了过来,上面是余磊磊的正脸。
车辆追踪到了,是一辆三天前被盗的车,警方追踪到的时候车子已经被抛弃在荒野,联系上原车主之后,警方从车辆被盗当日的周围几个监控中,截取到一张方罪嫌疑人最清晰的照片,也就是李宁玉手上这张。
“这个人叫余磊磊,本名余石,原本是一位化学老师。”
李宁玉看着罗氏的神色,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别急,我知道你不认识。”
李宁玉又将一叠照片一一摊开,上面是死于余磊磊之手的几位受害者,林海峰、陈立、袁海、姚丽丽、度假村老板、郭阳。
罗氏看着照片上死状各异的几人,抿着唇没有说话。
“猜到了吗?”李宁玉问,“是不是很熟悉?”
“他就是第二个你,只用了两年时间,他就取代了你的位置。”
“你只是个弃子。”
罗氏依旧低头抠着指甲,指尖却被掐的泛白。
李宁玉耐心的等待和观察着他,罗氏却渐渐平息下来,捏紧的手指也松了力度。
“被自己心爱的人抛弃是什么感觉?”顾晓梦突然问道。
“你在这里替她承受牢狱之灾,她在外面逍遥快活。你将她当做精神支柱,却被她弃如敝履。”
“2011年3月,你落网被捕,同年四月,余石失踪。你觉得你是不可替代的,然而不到一个月,她就物色好了新的人选。”
“啧,真可怜——”
“闭嘴!”顾晓梦刻意拖拽的尾音被打断,罗氏垂着头,脖颈上的青筋若隐若现的跳动着。
“哦,你原来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该不会是两年前被捕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是弃子了吧?你都知道还要袒护她替她卖命,倒是我小瞧了你,是不敢承认还是不愿相信?该不会是个痴情种吧?”
顾晓梦嗤笑着摇头,语气里不屑混杂着同情。
同情、该死的同情。罗氏的皮肤很白,是一种病态的白,加上他干瘦的身躯,原本的散漫变成了极致的疯狂,他甚至不再注意李宁玉,只是盯着顾晓梦,声音在喉咙里回荡,“你该死!”
如果说李宁玉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顾晓梦就是带着倒钩的刺,每一句话都带着昭然的恶意,深深的刺入你的心肺,拔起的时候还要带出一钩子的血肉。
罗氏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之前的伪装全部破碎,他又变成那个目中无人疯狂至极的“祖玛集团”头目。毫无疑问,如果现在能杀了顾晓梦,什么代价他都愿意支付。
李宁玉扣了下桌子,打断他的注意,“忘了说,余磊磊之前想和我做一笔交易。”李宁玉勾了勾嘴角,“他想让一个人死,一个恶人,你猜这个人会是谁呢?”
会是谁呢?
照片上的那个男人,那个叫余磊磊的人,那个取代了他地位的人,他不用想都知道,他们有着同样的疯狂,同样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如果换做他,会让自己的上一任活着吗?杀死上一任,没有了模子,存在的那个就是唯一。
“当年‘阳光福利院’发生了什么?”
罗氏微微出神的时候,李宁玉突然发声,始料不及的罗氏愣了一下,神色有些迷惘。
李宁玉露出失望之色,“你什么都不知道。”
余磊磊是棋子,罗氏也是棋子,从头到尾,这些人都被蒙在鼓里。
...
出来已经是深夜,夜晚降温降的厉害,顾晓梦搓了搓手,牵着李宁玉的手揣进自己兜里。
“秀秀应该做完手术了吧。”李宁玉看着漆黑的道路,突然问了句。
顾晓梦吸了吸鼻子,点头应道:“放心,我让周妈去看了,手术很顺利,再有一阵子小姑娘就可以出院了。”
那个在病房里和她们相遇的小姑娘,两人都给予过真挚的祝福。有人行凶作恶,也有人虔诚的盼着希望,这些希望,不该被辜负的。
“是不是下雪了。”
顾晓梦觉得脖颈有些凉,嘟囔了一句,伸手招了招,嘿,还真接到一片晶莹的雪花。跺了一下脚,顾晓梦的声音有些许兴奋:“玉姐,真的下雪了。”
李宁玉也伸出手,六角形的雪花落在她指腹,薄薄的雪花很快被体温融化,化成一滴大颗的水珠,沿着指腹滑落。
雪下的很小,三两片雪花零零散散的飘落,顾晓梦只接了两片便没了兴趣,甩了甩手,重新揣回兜里,问道:“玉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嗯?”
“ 下雪天漫步的情侣,一定会白头偕老。”
顾晓梦的眼睛亮晶晶的,比雪花还晶莹。
说完之后,顾晓梦自己悄悄嘟囔一句,“也不知道这么小的雪,能不能应验。”
李宁玉摘下她发丝上的一片晶莹,说道:“那我们可以慢点走回去。这么小的雪,多走一会儿也可以白头。”
在冰天雪地里停留会有什么危害呢?李宁玉可以从法医的角度说上三个小时不重复的道理,但是如果对方是顾晓梦的话,也可以不说,因为爱人有权不讲道理。
“等这次的案件结束,我们回临川好不好?有点想白小年了。”
“好。”
“还有秀秀,等她出院了我们可以去看看她。”
“好。”
“我觉得临川挺好的,有山有水,等以后我们老了,就在那边定居。你可以做你喜欢的老师,你得赚钱养家,我就在家给你做饭,没事儿就去你学校溜达一圈,玉姐你说怎么样?”
“好。”
顾晓梦说到兴头上,捧着李宁玉的脸吧唧请了一口,“玉姐,你好乖呀。一点也没有刚才的威风。”
李宁玉对人,多是冷清和凌冽的。所以这些年身边也只有一两个说得上话的朋友。顾晓梦是意外中的意外,也是唯一的特例。
比如这时,两人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接吻。
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搁在以往李宁玉定然做不出来。
月光柔柔的映在两人身上,顾晓梦偷偷睁眼,看见李宁玉轻轻颤动的睫毛。
李宁玉一定也很喜欢,顾晓梦这么想。
李宁玉在想什么呢,李宁玉什么也没想。闭眼的一瞬间,她只有一个念头——管他什么斯文。
顾晓梦一定很甜,她尝过的。
上帝造人的时候将人面两分,半面悲悯,半面欢喜。我以悲悯面众生,以欢喜向你。
第七十二章
何肖收到李宁玉消息的时候,已经熬了好几个夜了。余磊磊比她想的要狡猾太多了,被盗车辆停在一片无监控区域,车上无任何痕迹,除了联系上车子的真正车主,获得一张清晰点的照片外,一无所获。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初追着罗氏,绕了一大圈,结果发现又回到了原地。
李宁玉的消息恰是让她清醒了几分,立刻召开小组会议。“祖玛集团”近年来直接过间接的犯下大量案件,涉案之多,警方已经默认其是无差别作案,而李宁玉发来的文件,却推翻了他们之前的猜测。
被单独拎出来的十一起案件中,死者从老光棍到家庭主妇再到社会精英,无固定人群,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凶手的作案动机不明,似乎是凶手无差别随机挑选的遇害者。这十一位死者,年龄分布在32—65,以中年为主,在他们的社会关系中,没有要置他们于死敌的对手,近期也没有和旁人发生过大的冲突。近期没有,也可能是曾经呢?李宁玉曾大胆的猜测过,最后苦于无法证实。
李宁玉之前便想找到这些案件的共同之处,却总模模糊糊,像是缺少最后一步关键信息,郭阳的案件让她有了突破口。
郭阳和之前的周尚然,是李宁玉最先能肯定的,和“祖玛集团”一定有某种联系的案子。在周尚然一案中,李宁玉曾追问凶手,杀死周尚然的真正动机是什么?周尚然的死存在明显疑点,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周尚然一不报警、二不求救,反而是和妻子“划清界限”,自己独自搬离家庭。顾晓梦当时提到了这个问题。凶手回答说是“欠债还钱”。李宁玉原以为是指凶手欠“祖玛集团”一条命,所以听命行凶。之后才隐隐觉得,也是这个“债”可能是指周尚然欠的,不是指明面上的贷款,是他和“祖玛集团”的债务。
郭阳同样是毫无道理的被谋杀,一个和余磊磊同在一所学校,同带过一个班级的人,在和她们接触后死亡,说和余磊磊无关,鬼都不信。和余磊磊有关,则表示和余磊磊背后的人有关。李宁玉详细对比过两人生平,郭阳和周尚然毫无交集,从工作到生活,素未谋面各不相干。只有一段细微的、可以忽略不计的相同经历,两人年少时期都曾在一个名为“阳光福利院”的地方做过义工。郭阳是大三时为了学分去做的志愿者;周尚然是公司团建活动,去做的义工。
这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经历被李宁玉挑了出来,连同其他被单独拎出来的案件,一起发给了何肖,并附上自己的猜测。
何肖立刻展开调查,这次不局限与凶杀案本身,细致到死者上过的每所学校,每一个工作经历都查了出来,而结论与李宁玉推测的丝毫不差,这十一位死者,都和一家“阳光福利院”有关。有些曾是里面的阿姨,有些曾任过里面的老师,有的是里面的孤儿,有的以个人名义捐赠过这家福利院......当何肖想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尚未摸清底细的福利院已经被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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