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树木还是树木,这条“小路”几乎和周围的山林树木融为一体了。
顾晓梦费力的寻找出路。她要活着,她一定要活着,李宁玉百般算计才得出的机会,她一定要活着送出去,因为这也是李宁玉的一线生机。
...
“何队,有消息了!”
...
醒来已经是在医院,她运气不错,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女人,她只记得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报了一个地址,便晕了过去。
“你还好吗?”
何肖推门进来,刚好看到她坐了起来。
“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天。”
顾晓梦一听便挣扎着拔了手上的输液管,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唉唉,你别乱动。”
何肖赶忙过去压住她,却被顾晓梦一把拂开。
“找到玉姐了吗?”顾晓梦问。
都不需要何肖回答,见她神情顾晓梦就知道了答案。她给的地址是在路标上看到的,山腹中的那间小屋隐蔽的很,一天的时间,余磊磊动作快的话足够他转移玉姐了。
何肖本意是想让顾晓梦先修养一下的,李宁玉拼了命才把人换回来,要是折在她手上,李宁玉回来还不把她吃了。但是顾晓梦的眼神告诉她,谁拦着,顾晓梦现在就会和谁玩命。
驱车再次来到这个小山村的时候,顾晓梦才知道李宁玉为什么要让她绕开村落走。村落里的人极为排外,王豪他们即便已经表明了警方身份,这里的人也都是冷眼戒备着,对于王豪他们的询问三缄其口。出来的都是中年妇女和一些壮汉,偶尔有一两个年轻女子露面,很快便会被人拉回屋里。
对上一双惊恐的眼神,顾晓梦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这个山村......
此时此刻,顾晓梦不想多管,她是自私的,她愿意拉这些可怜人一把,但是李宁玉永远排在第一位。
如果李宁玉在这里,一定忍不住不管吧。
“留一些人在这里,这些年轻女孩应该都是拐卖哄骗来的。先不要声张,稳住这些人,等当地警力过来。”
转身前顾晓梦冲何肖这般说。
李宁玉说听见过余磊磊与旁人的交谈,应该是和这些村民。顾晓梦听说过一些这样的例子,一些山里的村落贫穷落后、思想封建,男人娶不起老婆便只能从人贩子手里买女人。当整个村落都是这样的风气,他们便会家家相护。这里的村民极有可能把她们当初余磊磊“买”来的媳妇,所以对警方的调查询问置之不理,甚至回护意味明显。
想要打掉这样一个窝点,警方人数少一点根本不行,这些村民上到八十岁下到十几岁,个个都会拿着刀棍和你拼命。顾晓梦不可能把所有人留在这里,留一些人看守着,等当地警方增援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多了。
何肖也知道轻重,不说在李宁玉上面的私心,余磊磊这个重犯也值得他们全力以赴。留下两名警员注意村落动向等待增援后,其余人全都跟着顾晓梦前进。
山里的路的确不好找,尤其是山腹间高高低低的树木和草丛,王豪本想找个当地村落的人带路的,但是没人愿意配合。一堆人闷头扎进陌生的山林是很危险的,王豪有心提醒,被何肖一个眼神制止了。
顾晓梦遵循出来时候走的路,分毫不差的找到了那间木屋。
之前没有时间细看,现在看来,应该是一间农舍改造的。里面的东西原模原样的放着,但是人已经被转移了。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顾晓梦也是心里猛然一落,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还好吗?”何肖扶住她。
顾晓梦撑着墙壁喘了两口气,稳了心神,仔细检查屋子。
李宁玉答应她的,她会等她。
何肖的人也在屋子里搜寻起来。
屋子里的东西看着不少,但都是无关紧要的杂物,余磊磊一定是第一时间就做了转移。里面的一些仪器还在,刀具也还在,余磊磊似乎不介意他们看到这些。也许这就是他想留在这里给他们看的。
细长的手术刀闪着寒光,止血棉球上还有血迹,那些镊子和弯刃都是在李宁玉身上游离过的,顾晓梦颤了颤睫毛,她一定会让余磊磊千百倍的尝到这个滋味。
束着李宁玉的锁链缝里扣着一个皱巴巴的东西,是何肖底下一个人发现的。
一个用彩色糖衣叠成的小爱心。
她俩同时住院期间,认识了秀秀小姑娘,她偷偷给秀秀藏些糖果,李宁玉知道,也不拦着。那段时间她和李宁玉都在冷静期,只借着秀秀小姑娘这根线若有若无的牵着。有天秀秀吃完糖果,她捏着彩色半透明的糖衣,叠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爱心。那个时期不太适合给李宁玉,她只是放在了桌上,没想到李宁玉偷偷藏了起来。
顾晓梦有些恍惚的将小爱心捏在手里,上面还沾着李宁玉的血迹。李宁玉费心的将这个东西藏在铁链里,一定不是让她睹物思人。
李宁玉要告诉她什么?
糖衣上的血迹像是有了温度,烫的灼人。
顾晓梦惊醒道:“定泉市,玉姐被转移去了定泉市。”
“你确定?”何肖略有疑惑。
定泉离这里可不算近,余磊磊把李宁玉转移去哪里干嘛?
“秀秀的老家在定泉,玉姐留下这个,只有这一种解释。”
顾晓梦转身就朝外走去,分秒必争。
...
“很惊讶?”艾莉儿拨弄着卷发,意味不明的看着李宁玉。
李宁玉身上的衣衫已经换过一遍,没有那样血迹斑斑的骇人,“不是惊讶,只是有点好奇,你这样费尽心思的抓我,是为了什么?”
艾莉儿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我有时也有些好奇,你这样的人,为什么甘于和那些枯燥无趣的人共事?”
“不要误会,没有贬低你的那些小伙伴的意思,虽然他们的确不值一提。但我想说的是,我们才应该是一类人,和她们玩只会浪费你的时间,不如和我们一起玩。”
艾莉儿笑盈盈的望着她,半真半假的提出邀请。
“和光明共事久了,怎么会习惯黑暗。”李宁玉拒绝的很明显。
“啧,我以为只有哪些蠢货才会有这种愚蠢到可爱的想法。你这样的人,怎么也会有这种非黑即白的愚蠢想法。”
“不是非黑即白,是有些底线不能踏破。”
艾莉儿叹了口气,“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改变不了你的想法了,没关系,旅途还很长,我们可以慢慢了解,到时候你再来说你的光明正义也不迟。”
李宁玉闭上眼,靠在床头小憩。
她们一小时前到了这间小旅馆,艾莉儿给她换了衣服,简单处理了伤口,花了半小时。钟点房只开了两小时,也就是说她还有半小时可以休息。多恢复一分体力,就多一分机会。
“你还不死心?”艾莉儿有些好奇的问她,“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们,十天前她们无法找到你,十天后她们依旧不能。你是指望她们?还是垂死挣扎?我很好奇,你还有什么底牌?”
李宁玉闭眼不语,艾莉儿也不生气,撑着下巴开始细细思索。
半小时后,三人再次启程。
李宁玉下意识看了眼西沉的太阳,眼底的担忧一闪即逝。已经过去一天了,不知道晓梦有没有醒。算算日子,明天就该年三十了,有点遗憾今年没能听小姑娘的话去她家。不过还好,赶在除夕之前把她送出去了。这下顾民章也该信她了吧。
艾莉儿上了车后,发现李宁玉竟然抿着嘴在笑,这笑什么?有什么好乐的?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李宁玉问她。
艾莉儿皱着眉,不太理解她的意思,“你想说因果循环?放心,我不信这个。”
“你信这个?”艾莉儿有点惊讶。
“我信。”李宁玉理所当然的点头。
顾晓梦第一次和她说的时候,她是怎么说的呢?是说她无聊?还是斥她荒唐?当时她肯定委屈极了,偏偏还没得辩解。
——玉姐,故事里骄纵蛮横的大小姐是我,冷若冰霜的天才是你,你我前世姻缘,今生注定纠缠不清了。
小冤家,这下真的是纠缠不清了。
李宁玉又笑了起来,这次连眉眼都弯弯的。
艾莉儿撇过脸去,莫名其妙。
第八十一章
除夕这天艾莉儿买了不少菜回来,准备烫个火锅。
“能吃辣吗?”艾莉儿回头问她。
这间屋子在胡同巷子里,周围邻里邻居都认识,艾莉儿回来时李宁玉听见她和对门大婶打招呼的声音。她不是没想过利用周围环境求救或脱身,但很快便作罢,艾莉儿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余磊磊时刻盯着她,她的任何异动都会给别人带来灾祸,余磊磊绝对不介意灭口之后带着她继续转移。
艾莉儿买的大多是些半成品,很快火锅咕嘟咕嘟冒开,端上来后便招呼他们上桌。
三个人围着一个火锅,腾起的烟火气遮去了余磊磊脸上的阴冷,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缓和,一点也瞧不出李宁玉是被囚禁的那个。
艾莉儿在窗口架了一个望远镜,时不时的会往外看看,李宁玉似乎猜到她在看什么。
“这个地方我三年前就买下了。”
艾莉儿捞了块豆皮,也不知道是在和李宁玉说话还是在和余磊磊说话。
“要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并不是很难,但我只找到了定泉便停手了,是他们先丢的我,凭什么还要我回去找他们?但是我又好奇我原本应该在什么环境下长大,所以在这儿买了个房子,没事儿就过来看看。”
“你看这里热热闹闹,邻里邻居和睦温顺,但糟心事并不少。”
“对面那栋,二楼住了个男人,男的在修车行当技工,憨厚老实,但私底下却喜欢虐待妻子。对了,他老婆就是昨晚你见着的,脸上有雀斑的女人。你那时候是不是还想着让她传信?还好你没有,不然这么可怜的女人,因为你一个动作就没命了,也太惨了。”
艾莉儿说着那个生死一线的女人,像是在讨论火锅有点咸一样平淡。
“扯远了,那个男的虐待妻子,但是妻子又懦弱不敢反抗。他们有个儿子,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你猜这个小可怜长成了什么样?才十三岁就差点强奸了班里十二岁的小女孩,因为未成年加犯罪未遂,只管教了一下便放了出来。你猜他会痛改前非呢还是变本加厉呢?”
艾莉儿歪着头望着她,似乎真的很想知道李宁玉的答案。
李宁玉停了筷子,视线却未移动,艾莉儿等了一会儿不见李宁玉回答,也不生气,自顾自的说道:“这样的父子俩,活着就是浪费空气。等那个男生心底的恶意开花,多造了几个受害者之后,你们警方再出来,举着正义的大旗将人绳之以法,请问,谁给那些受害者主持正义呢?”
“还是你们觉得,只要凶手伏法,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艾莉儿的长相很柔和,可能是心理咨询师职业的缘故,一言一语都容易捕获住他人的信任,平常一双杏眼总是含笑,睿智而亲和,但是现在李宁玉望着她,只看到她眼里的一片漠然。
“你很怨恨当年没有人及时解救你。”李宁玉沉默着突然说了一句。
“不,我早就不怨恨了。怨恨你们做什么?你们有什么义务?我只是恨自己没能早点杀死那些混蛋。”艾莉儿突然诡异的笑了起来,问道:“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时多大吗?”
嘴角的笑意放大,“十二岁。”
“石雄毅唯一一个亲生儿子,三岁,这么点高,在楼下水池边玩耍。”艾莉儿伸手比划了一下身高。
“我看着他,就想到石雄毅恶心的脸,他会遗传他爸爸恶心的基因,十几岁就仗着自己未成年的优势作案,等警方想要抓捕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个优秀的猎手。所以我推了他一把。”
“想到石雄毅会因为失去儿子而难过我就无比兴奋。你看,说什么正义,说什么报应不爽,你能做到的,就是自己给予自己正义。”
艾莉儿的语调依旧缓慢,眼里燃烧的兴奋却像极了疯狂时的余磊磊。
“你的养父母,是怎么死的?”李宁玉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艾莉儿有一瞬间的沉默,“你都知道了?”
“猜的。如果你的养父母真的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八年的爱护,为什么你的怨气不减反增。”
何肖最后给的那个文件有很大的帮助,李宁玉摸到了艾莉儿的过往和真实目的。
“你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他们看见了我杀人,但是为了不暴露他有虐童癖的癖好,他们选择带我出国。”
“我以为被好心人收养是噩梦的结束,却没想到只是开始。”
艾莉儿说的随意,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出国之后,养父更加肆无忌惮,一边扮演者慈父,一边在欺凌她身上寻找快感。她知道,他害怕了,他害怕她哪天像推那个小男孩一样,悄无声息的杀死他,只有暴力能带给他安全和满足感。十六岁那年,她有机会杀了她,但她没有,她喜欢看他一边无能狂怒,一边时刻提防着。她不止一次的看到他半夜起来反复确认房间门是否锁好,她不希望他死的这么简单,她要他在恐惧中惶惶度日。十八岁,她生日那天,养父母驾车出门,刹车失灵,两人双双丧命。嗯,这是她给自己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之后的两年,她身边陆续有十七人“意外”死亡,这些都是曾经欺负过她或者纵容别人欺负她的人。她不在指望有什么好心人了,所有的不公,她自己索取回来。
“你看,这就是你们说的正义。坏人依旧可以逍遥,被伤害的人只能缩在角落,烂在烂泥潭里。”
“你知道那个院长,嗯,就是陈永康,当我和他说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多么龌龊的事的时候,是他的疏忽造成了之后的所有事。他哭着和我忏悔,怀着愧疚和悔恨自杀了。但是有用吗?这对我有什么用呢?”
艾莉儿抹了把眼角,差点笑出了眼泪,“你们说正义会迟到,不会缺席,可是迟到的正义有什么用呢?你去问问那些受害者,他们是想要你的正义还是想要把凶手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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