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道:【您这两年不吃不喝却还能活着,就是因为它。】
时倦安静地听着, 没插话。
【这段时间, 气运之子每天都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是守在您身边的。算算看来,气运之子他应该……】
系统话音未落, 下一刻,高大的石门骤然“轱辘”大开。
古堡里没有开灯,只有脚步声愈来愈近, 过了片刻,颀长的影子被窗外孤冷的月光投到他脸上。
对上水晶棺材里那双大海一般湛蓝的眼睛,来人明显狠狠一怔,身形凝滞了半秒,方才小心翼翼地低下来。
“阿倦?”
时倦看着他,很轻地“嗯”了一声。
艾莱恩眸光晃了一晃,连呼吸都放轻了。
自从两年前继位仪式以后,他身上的气息比之从前更为凌然和锐利,原本好歹还是朵带刺的玫瑰,现在却是玫瑰没了只剩下满身的刺。
原本在系统的想象里,艾莱恩骤然看见自家宿主醒过来,问候,触碰,亲吻,或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怔然,甚至心绪翻涌之下更为疯狂的作态,总该有一个。
……反正,怎么也不该是这个反应。
太平静了。
总让人忍不住想起传说中的风暴眼。
良久,血族冰冷的手伸入棺材里人的发丝间,从后面托住他的脖颈:“醒来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倦安静了两秒:“没有。”
窗外的雪反射着冷白的月光,将房间的地面抹上苍白的瓷釉。
艾莱恩应了一声,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膝弯,直接将他从水晶棺材里抱出来:“我带你回房间。”
时倦如今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也没有反抗。
一路穿过长廊,艾莱恩走进那间只有天花板被凿了壁的房间里,将怀里的人放到厚厚的被褥上,用毛毯将对方裹了起来。
热量的回归加速了体内血液的流动,时倦动了下渐渐恢复知觉的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之前的棺材呢?”
“放着占地方,就叫人搬走了。”艾莱恩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必要的东西。”
时倦看着他的眼睛:“可你用过。”
他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间,对方就是被链条跟棺材栓在一起的。
“那个时候我的血脉才半觉醒控制不好,被拴着他们多一层保障。”
虽然那玩意儿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就是了。
时倦怔了一下。
他们多一层保障?
所以因为担心自己控制不了,特地给自己套一层枷锁吗?
可仔细想想,虽然艾莱恩之前对待自己的同族甚至血仆的确耐心极低且下手够狠,但每一次也的确都不曾取人性命。
“亲爱的,这两年你这一觉睡过去好不容易醒来,难道就打算因为这没用的事跟我浪费时间吗?”艾莱恩无奈似的叹了口气,轻轻地吻了下对方冰冷的唇,又很快移开,“说点别的。”
时倦想了片刻:“我本来以为最多睡几个月。”
结果一醒来,就被告知自己居然昏迷了两年多。
“几个月?”艾莱恩笑了一声,“亲爱的,看来你很清楚自己的实力。”
“差不多。”
“那你为什么要杀安亲王?”
时倦沉默。
“阵石破裂,安亲王亡身死,连护法光膜都在它运转开时破裂了。”艾莱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亲爱的,你这动静是不是打算直接把古堡也拆了?”
时倦:“……古阵光膜有隔离作用。”
艾莱恩轻轻“噢”了一声:“所以你搭上昏迷那么久的后果,就为了进古阵里抓一颗心?”
“……”
“他碰你哪里了?”艾莱恩垂下眸子,“现在他死了,还记着么?”
时倦听着这么个走向:“我记他做什么?”
“当初在沃尔氏城堡,我看你可是看他看得都走神了,甚至和我说话的时候也要提到他。后来进古阵……”
时倦抬手捂住他的嘴:“闭嘴。”
艾莱恩不说话了,就是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红眸里盈着光泽,朦胧氤氲着什么看不清的东西。
然后,他低头亲了下他的手心。
“……”
时倦松开手,沉默地揉了下眉心。
艾莱恩:“亲爱的……”
对方后面似乎还说了什么,可时倦都没怎么听清。
刚醒时大脑中那股刺痛感越来越强,他闭了闭眼,不自觉将自己缩成一团。
没过多久,太阳穴上落下一个冰凉的触感。有人将他捞进怀里,掰开他的手:“别攥那么紧,会抓破的。”
艾莱恩拭去不过片刻功夫对方额角便渗出一层的冷汗:“是不是头疼?”
太阳穴上的触感缓缓替他揉开,时倦终于从浑身紧绷的状态中松开,睁开眼便看见血族深红的眼睛,开口时声音比之前还要低弱几分:“还好。”
艾莱恩眼里的慌乱和仓皇散了去,忍不住气笑了:“还好?那我现在问你,还疼不疼?你就回答是还是不是。”
时倦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方才出声:“有一点。”
艾莱恩垂下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却片刻没停。
良久,待得对方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他才重新将对方放回床榻上,低头吻了吻对方毫无血色的唇,低声道:“你好好休息。”
“啪——”
大门被血族离开时带上了。
【宿主……】
系统犹豫了半晌,方才接出下一句:【气运之子他,是不是有点奇怪?】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艾莱恩见到时倦,第一反应却不是凑上来亲近的。
虽然现在依然会和时倦亲近,但和以前连问都不问便自顾自亲吻拥抱挟伤图报甚至为了喝血将时倦咬出一身的印子,现在的他实在太过节制了。
这好像是这么久以来两人见面相处得最平和的一次了。
时倦侧头盯着窗台上的爬山虎看了片刻,方才道:“他知道了。”
系统愣了,茫然道:【知道什么?】
“他知道我在这个位面没办法久活。”时倦道,“他在害怕。”
系统倏地愣住:【什,什么?】
“我控制过当初使用的神力,以现在的身体,等神力褪去后会昏迷两个月左右,至多也不应该超过三个月。”时倦低声道,“可我实际上睡了整整两年。”
“他看见我醒,虽然有出神,但没有意料之外的惊讶,说明他早就知道。我会昏迷这么久,这其中应该有他的手笔。”
“你说那口水晶棺材有疗伤养气安魂的作用,可我的身体没有伤,更多的是因为神格缺失时动用神力造成的神魂损耗,那口棺材的作用主要是安魂。”
系统听得愣了半天,方才哆嗦着道:【可是,他故意让您昏迷那么久,究竟是……】
“想让我别那么快死吧。”时倦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因为方才的疼痛,手指在上面留下了印痕,但不深,“我要是两个月就醒来,现在应该没力气说话。”
“他应该是用什么方法延长了我的寿命。”
【那,】系统犹豫了一下,【那您现在还能活……多久?】
时倦闭上眼,片刻又睁开:“七八年吧,看情况时限会有浮动。”
他语气称不上不安,仍旧和平常一样没什么波澜。
系统接触的人不算多,但就过去小位面的经历来看,也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用这种预报天气似的语气预报自己的死亡时间。
这种时候,要是不管不问似乎太冷血;可若是多问候句说“好好过”,那也只是感不同身不受的无用怜悯,况且它看宿主的样子似乎也不太需要。
片刻,它想起之前没问完的问题:【您刚刚说气运之子突然这么奇怪是在害怕?】
时倦很轻地应了一声。
【害怕您死了他会难过么?】
系统想着,资料库里那些狗血的爱情故事不都是这样吗:一个得绝症命不久矣,得病的知道了不希望死后对方伤心后半生所以选择隐瞒远离;没得病的同样不希望对方死后自己痛苦一辈子所以也选择隐瞒远离。
而如今气运之子对宿主的态度,的确比以前疏远太多了。
时倦重新将自己缩成一团,低声道:“不是。”
系统一时没想明白自家宿主为何能那么肯定。
“上个位面我一样被太医诊出死亡时间。”
可容许辞可半点没有要推开他的意思。
系统愣住。
差点忘了,宿主说过过去小位面里的气运之子都是一个人,那行事方式也应该一样才对。
【那他究竟是……】
时倦安静了很久:“是怕我难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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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亲爱的。”
“阿倦?”
耳边的声音由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如今的仓皇, 时倦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看清眼前人的脸,低低地应一声,方才继续睡。
艾莱恩得了他那一句回应, 却像是得了某种定心丸, 松开手, 坐在床沿上看着对方的面容。
深也死去时那张脸和过去不一样,这一点他发现了, 只是从来没提过。
倒是后来系统因为好奇问过一句:好歹也是神徒, 难道就真的这么死了?
而时倦回答:没有。
毕竟是有半神魂的人,安亲王不过是他在这个小世界里一个用以容身的身体。就像安非, 甚至是时倦自己, 如今的身体都不是他们原来的那一个,只是一个化身。
区别是他们的身体都是自己的一部分衍化出来的,为规则所容;而深也所用的身体却是原本就存在的,他只是夺舍了。
至于深也真正的本体, 估计还在原神星某个地方好端端地待着。
□□被毁,或许会对他本体造成伤害, 但绝不至于就那么没命。
那天醒来以后,时倦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每天安静地待在他的古堡里, 看得最多的是那本黑封的《超自然》, 玩得最多的就是这长得满屋子的爬山虎。
那日的他也不知道是兴趣上来还是怎么,一片片数着爬山虎的叶子, 这种繁琐得令人绝望的工作到了他那里,却仿佛成了某种令人宁神静气的方法。
艾莱恩在一旁看着:“亲爱的,你跟我在这里两个小时, 有足足一个小时都是在看那破藤。它有什么好看的?”
时倦听着这么个对比,默了片刻:“你和它比什么?”
艾莱恩从背后抱住他:“它能分到的你的注意力比我还多。”
时倦纠正:“只有今天一天。”
其他天里他明明跟对方待的时间最长。
“所以你之前这么多天应付我,就是为了今天理直气壮地去跟片叶子约会?”
“……”
“喜欢这样的?”
“……”
“那要不要我去院子里给你多拔一条,说不定这一扔还能像之前一样再长一大片出来。是不是想想就很开心?”
“……”
自从那天时倦差点把他掐死,对方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诡辩的本事简直一绝。
时倦沉默了片刻,方才指出:“我之前和你也不是在约会。”
艾莱恩红眸黯下来。
接着也不等对方再说别的,便主动放开他,转身离开了。
系统当时还想宿主这样会不会太伤人了,不过后来观察到的结果是:
每一次两人这样闹不愉快,最后通常都会演变成夜晚艾莱恩偷偷跑过来坐在床边,却又不干什么,就盯着时倦看一会儿,又在天亮之前离开。
直到后来,当他终于没忍住低下头,亲上对方的唇时,却感受到后颈上落下一股力道。
力道不算大,也没有出现一般小说里那种“摁头”的情节。
时倦不知什么时候将手搭在上面,却也没有用半分力,仿佛只是为了给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提醒。
艾莱恩心里一跳,下意识拉开距离,接着便看见原本阖着双眼的人安安静静地望着他。
他喉结动了动:“你,你怎么……”
“刚醒。”时倦道,“来多少次了?”
“……”
这种事怎么可能承认。
艾莱恩抿了下唇,下一刻脸上便挂上了他过去时常带着的玩味的笑:“亲爱的,你很想知道?”
时倦没有说话。
“一般人若是不想多一事尴尬,这种时候就该装睡装到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血族撩开他颊边酒红色的发丝,“而现在醒来,则多半是因为想……”
时倦:“想继续?”
艾莱恩卡壳了。
“或者再深入干点别的?”时倦望着血族不自觉躲闪的眼神,“多少次了?”
空气安静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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