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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棵(近代现代)——绿山

时间:2021-06-15 15:11:55  作者:绿山
  不是与生俱来,但到底是何时练就的,他自己也无知无觉。
  果然,打洞机渐远,快要消失在头顶,方琼才开门射出去,捏着嗓子说:“这哪个啊,走路像要拆房子,各人看一下几点唠,娃娃睡着了,明天还要上课,扰民了晓不晓得!”
  袁木没打算睡觉,睡着的是袁茶。
  不过听见这话他起身关了房间的大灯泡,坐回书桌前按亮小台灯,灯下是白日里裘榆于课后还回来的纸笔。
  每个补课日袁木都会回收她们的课堂笔记来检查批注,而今晚率先看多出的那一份。
  裘榆不见天日的童年里,除了初中竞赛题,一定还练了硬笔书法。
  洋洋洒洒的字初看有大家风范,再细察,笔锋多几分己身的出格与不羁。
  头一页只写了个标题,照搬了袁木的错字。
  继续往后翻,两三个词挤在页眉,粗略概括了知识重难点,其余地方未留空白,横七竖八地爬满凌乱的算式。
  至第三页,袁木的表情松动。
  那纸的腰身赫然排开一句话,全篇里写得最仔细好看——“袁老师,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袁木握着红笔,杵下巴磨嘴唇,无所适从。
  “啧”了一下,略略朝前探身,伸直手臂,笔头勾开窗帘一角。
  对面的阳台已经没有亮光,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望了半晌。
  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裘榆很难会记得,袁木也问过他同样的话。
  当时他们读的小学是私办,与菜市场隔了几条街。
  地盘也就一块小操场一栋教学楼,若碰上两个班齐上体育课,自由活动开来的景况和打铃下课差不了多少。
  私学的师资队伍小得惊人,一个班的语数两科通常由一个老师担任教学,那么点人,两个办公室都难坐满。
  师资质量也参差不齐,袁木认为他们班就摊上了素质最差的那位。
  一张语文试卷翻来覆去折了几天,终于迈着乌龟步讲到第二篇阅读理解。
  袁木趴在桌上,脸蛋挤压着手背,打量斜前方隔了两个过道的裘榆。
  他没有目的性,不是故意,谁让眼睛无聊,飘来飘去落他身上。
  老师的废话一向很多,在聊她儿子昨天晚饭吃什么作业做到几点。
  袁木在内心翻白眼,他宁愿听楼下刘姨养的鸡咯咯乱叫。
  而裘榆在他的视野里正襟危坐,如临圣诏。
  袁木的眼珠转向眼前试卷上红彤彤的79,糊里糊涂地想,这或许就是那人考87分还被揍出家门罚跪的原因。
  几天前的冬夜袁木至今念念不忘。
  许益清阿姨对裘榆很残忍,可裘榆对他自己也有不遑多让的冷酷。
  不然为何不惧不怕不求饶,笔直地跪在街道中央,丝毫不见软弱,却要言听计从。
  裘榆第二天没归还羽绒服,拿过书本复印件后对袁木鞠了好正经的躬,说了好正经的谢谢,态度依然不亲不疏,难以接近。
  要怎么做才能和裘榆交上朋友?
  他没有目的性,不是故意,谁让裘榆和别人不一样。
  望人的眼神不一样,独处的神态不一样,与人说话的顿挫也不一样。
  哪一处都特别,天生引人靠近他,不怪袁木无厘头注意他很久。
  “袁木起来给大家演示一下。”
  袁木一个咯噔坐正了,看来是倒完她儿子日常了,直觉不妙,他不动如山:“演示什么?”
  老师抱着手臂扇了扇手里的试卷,“看‘海豚跃出水面’这一句,演示这个。”
  袁木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
  “站起来。”
  摇头。
  “快点,到讲台这儿来!”
  全班都被严厉的呵斥吓到了,紧盯向袁木,其中几个学老师不虞的脸色,眉毛拧成麻花。
  袁木反倒直白坚定起来:“老师,我不想。”
  “我没有问你想不想。”
  “您换一个愿意的。”
  “上来会死吗?”
  “您换一个愿意的。”
  试卷一拍,粉笔散满桌:“袁木,我今天非得让你上来。
  你对海豚过敏?演了能死在这讲台上?”
  袁木的指腹把试卷角反复蜷起再展开,不说话了。
  班长站出来:“老师,我来吧。”
  眼神吝啬,都未分杨岚清一个,老师只看着袁木:“你说你会死,我就不勉强你。”
  “不会死,也不会演。”
  袁木说。
  “行。”
  老师将试卷扫开,像对待垃圾,“这课上不了了。”
  垃圾砸去袁木头上,不重,像鸡毛,替他盖住了无数道怨怼。
  后来杨岚清组织大家去办公室把老师请回来,必须人人到场,听说班委还要自发跪在办公室门口显诚意。
  每个人都要经过他,每个人都有意无意向他投来视线,像迁徙的兽群对落单者抱以轻蔑和鄙弃,高傲地,自诩清醒地,一个接一个缠扭着身躯路过。
  袁木抬起眼皮迎上去,又无人再敢对视了,但知道他在看他们,于是嘴角撇到下巴,眼睛吊去后脑勺。
  预感眼眶瞪得再大也兜不住泪了,袁木捏紧拳头离开了教室。
  他站在走廊的边角喝风,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固执地不肯演示。
  不过是海豚而已,不过当一回脑残卖一次蠢。
  一如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师固执地非要他演示,被拒绝后气到胡言乱语弃卷而逃。
  莫非她儿子作业没做完,吃饭剩两碗,考试不到79分。
  有人出现在他身后,说:“教室暖和一点。”
  裘榆往前跨一步,和袁木并肩站在同一水平线,两人一齐看向对面远处的办公室,乌泱泱的人头里,真有跪下的。
  “你怎么来这儿了?”袁木吸了吸鼻子。
  裘榆侧眼看了看他:“不会吧。”
  顿了好久,才接着说:“还哭了。”
  袁木:“犯恶心。”
  裘榆点了点头,忽地从长款羽绒服的兜里拿出一瓶牛奶,放到袁木胸前的瓷砖上:“温的。”
  他不信,伸指碰了碰,还真是。
  没缩回手,但怪讨嫌的:“我不喜欢喝牛奶。”
  “试试吧,这个牌子好喝。”
  裘榆回着话,一直不怎么正眼瞧他。
  “好吧。”
  袁木咬着吸管,悄悄打了一个哭嗝,问,“你为什么不去你妈妈的班级,要待在这么垃圾的人手下。”
  “我妈专带小升初的。”
  “哦。”
  袁木注意到裘榆没否认“垃圾”的用词,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大有陪他待到天荒地老的气势,奶的确异常香浓,种种促他得寸进尺。
  “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裘榆闻言转头,袁木眼睛鼻子透着绯红,配在他脸上是灵动的颜色,何况他还笑着。
  “奖励。”
  裘榆又掏出一颗巧克力。
  作者有话说:
  我晓得了!我短!自罚三百杯,明天一定。
 
 
 
第13章  不盛夏
  牛奶不常见,巧克力倒可以去学校的小卖部买到,金币模样,一毛钱两枚。
  显然裘榆送他的要更体面一些,外包装是紫色,剥开另有锡箔纸。
  啥巧克力,还奢侈地裹两层。
  他把两样一起含到嘴里,一旁的裘榆看得喉咙疼:“腻不腻。”
  袁木闭紧嘴巴晃了晃脑袋,小口小口地吞完,问:“你喝过巧克力奶没?”
  裘榆看了他几下,没再接话,扭开脸,他的下唇沾有白色奶珠也无缘故地不想开口提醒。
  前段时间——是很久之前,他们半句话都未搭过的时候,他遇过袁木刷牙。
  那天已入深夜,裘榆被锁在阳台上罚站,看见对面二楼的袁木趴在杂物间旧弃的窗边望远处,大概是进行睡前洗漱,他手握牙刷戳进嘴巴,手却不动,开始认真地摇头晃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方位摆了个周全去将就静止的牙刷。
  如今四年级马上结束了,袁木是不是还这样傻里傻气地刷牙?裘榆不知道,因为很久没见他出现在那个窗口。
  不过应该是吧,毕竟是能喝到巧克力奶的人。
  袁木看不见裘榆转头过去是抿嘴默笑,以为自己又多问一句无意义的话,只好换有意义的讲:“今天的事你不要告诉钱进嘛。”
  钱进发烧在家,没来上学。
  袁木你凭哪门觉得我会跟钱进说得上话?
  不过裘榆还是接:“为什么。”
  “他喜欢杨岚清诶。”
  有什么关系?
  裘榆:“然后呢。”
  袁木抬着牛奶盒绕去他左边,企图与他面对面:“杨岚清是她家姑娘。”
  他手指向办公室,“你不会不知道吧?”
  办公室里杨岚清她妈,也就是他刚才口中的“垃圾”,正在转椅上直勾勾监视这边动向,而袁木在直勾勾看裘榆,浑然不觉。
  裘榆缓缓探身把他的手拉回来,说:“刚知道。”
  “哎。”
  他颇骄傲,“我入学没多久,经常看见杨岚清放学后在办公室做作业就猜到了。”
  袁木不像裘榆,他笑是怡然大方地笑。
  裘榆静静地观量他,明明睫毛上的泪还没干。
  “钱进知道会怎样?”
  “怪怪的,好兄弟和认准的丈母娘杠上,会尴尬吧。
  可能杨岚清也会讨厌我,那钱进岂不是更为难。”
  袁木蹙眉,提前苦恼上。
  会讨厌吗?
  “她刚才还帮你解围。”
  ——虽然手段迂回,并且意料之中的无效。
  迁徙的兽群回来得很快,还带着一只气势汹汹领头的。
  这个族群的种类清晰明了,是暴躁的山羊,老师的双蹄高速交互,顶着一对角就要撞过来。
  “刚好回来了,我下课去道个谢。”
  袁木发音朦胧,语气敷衍,一听就是舌弹牙齿唇不动。
  眼看将连累无辜,他推了推裘榆,要他回教室。
  谁知推不动,裘榆仿若未嗅到走廊另一边的腾腾杀气,继续说:“我不说,还有其他人。”
  袁木迎对老师的凶光,一度想把裘榆扯来自己身后,这轮对峙持续到她走至教室门口,一个冷哼扭身跨去讲台,身后的队伍自发成股绳拧作一条她的蛇尾,一节一节地涌进去了。
  他僵硬的身体松懈下来,回头发懵:“其余人没机会说的,关系好的那几个,我会去堵他们的嘴。”
  该是裘榆和他心无灵犀?还是裘榆和他同生共死?
  袁木隐约清楚裘榆交朋友的门槛比较高,但未曾想高到共患难两个回合了他还够不着。
  没过几天,他在照面时兴冲冲地跳上前去和裘榆打招呼,裘榆先瞟了瞟后边的钱进及一群狐朋狗友,才瞟回来对他冷淡点头。
  袁木对脑子里面盘旋多时的两个选择题迟迟下不了决断,裘榆这等反应,让他更加摇摆不定。
  幸而牛奶和巧克力借他勇气,在春天即将消亡前,瞄准许益清往麻将馆去的时机,独身敲响裘榆家的大门。
  他的羽绒服在裘榆的衣柜里待太久了。
  在裘榆家的几次来返,和裘榆看似难以捉摸的阴晴间,袁木最后还是摸透规律:他好清净,只有自己一个人出现,他才愿意说上那么几句。
  然后夏天来临,袁木愈发频繁地向裘榆靠近,鲜少再扛着太阳和钱进厮混在大街小巷。
  裘榆家有很多新鲜玩意,随身听、连环画、故事会、影碟机,他妈妈的房间里还装白色台式电脑,不过袁木从没进过那地儿。
  那块儿发着圣光,简直是闲置的老师办公室,有时他们坐在客厅玩儿,袁木都会不自觉起身把许益清的房门掩上,不然总有一种在虎口瞎蹦哒的感觉。
  不过就算没那些小玩意儿,袁木也愿意在裘榆身边消磨时间。
  暑假时他就常常带着作业溜来他家,俩人各占一处地方,互不打扰。
  袁木定力差,达到目标的一半就打哈欠伸懒腰,撺掇裘榆一起放松。
  他们躺在地板上,随身听放中间,一人一只耳机听歌,等阳光从他脸颊爬去裘榆脚踝。
  或拉好窗帘一人一半沙发看电影,按暂停键来分析古惑仔里的脏话。
  有时也去裘榆卧室,一人一块地砖读笑话本。
  笑话本是袁木读,裘榆啃四大名著。
  袁木还在裘榆家洗过头发,他抹着洗发露把发型梳成一个犀牛角,走出卫生间仰着脖子叫裘榆看,那是他第一次见他露齿笑。
  有酒窝诶,两个。
  裘榆还教他洗过碗。
  耐心地说要先洗碗再洗筷子,用清水过两遍,洗锅洗抹布,接着是示范。
  后来厨房被他(们)玩得全是洗洁精的泡泡,水流冲不散,不得不徒手捧起来吹到窗外去。
  害袁木被裘榆监工,沥干碗筷后,勤勤恳恳拖了三道地板。
  暑假过了大半,他们两人的影子,大多是日出叠在一路,日落分开。
  但也有发生意外的时候。
  下午,烈日当空。
  听到客厅出现钥匙声响时,他们在房间里吃冰棒。
  袁木愣住,冰棒化的水滴在他下巴,他用嘴型问:“谁?”
  裘榆伸手为他擦掉:“我妈。”
  “我得躲起来。”
  “没关系。”
  袁木苦着脸:“我不行。”
  裘榆的衣柜装不下人,袁木只能蜷蹲在书桌底下,期间还抱来几件衣服蒙在自己头上,其中一件就是他还未拿回家的羽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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