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落地,都没从仙子美貌里回过神来。
花千锦一松手。他啪的一下摔到黄泥地上,不由痛呼一声,终于回神,连忙揉着自个儿屁股站起身,不住道谢,“谢谢姑娘,谢谢。”说着说着,低下头去,比花千锦还高大的人,此时竟红了脸。
陈云景腮边痒痒,侧眼看去。
‘车夫’口中正叼着根狗尾草,笑眯眯地用毛茸茸一端去蹭他脸。
太调皮了。
陈云景两三下没收了他的乐趣,“不能乱吃东西。”
郁青撇嘴,正要说什么。
一抹声音先于他出口,花千鲤牵着两匹马上前,打破山路上两人的僵局,“你是何人?为何会从天而降?”
那男人看向花千鲤,一惊一乍间,连忙拱手,“抱歉抱歉,在下昆山派白乐童,不是故意惊扰到大家。只是刚刚在下向一位牵着狗的黑衣男子问路,不知那人怎的,竟一手揪起在下衣服随手扔开,就扔的那么高!”他比划了一下,脸上残留着惊恐,“险些丢了小命!多谢姑娘相助。”
狗?
陈云景想起那只三头犬,脸色白了。
黑衣男人?
郁青想到‘借’来的东西还没还,一阵脑壳疼。
花千锦终于开口了,只是她无视了白乐童满眼的着迷,第一句话便是,“那人绝非凡人,在何处?”
“你们要去找他吗?”白乐童后知后觉,连忙劝道,“姑娘,虽然你武功不错,但是那男子力大无比,脾性也不好,保不齐是什么非人之物。小生不才,虽然苦学多年擒妖之术,可是实力低微。你去寻他,我没法确保你的安全,万一到时候大家都被扔上天去……”
拔剑声清脆响亮,花千锦直接把半出鞘的剑压他脖子上,不耐道,“我就问你,人在哪?”
白乐童被这一吓,结结巴巴指了个方向,“那,那个方向直走百米远……”
花千锦转身上马就走。
唯恐无辜路人被吓到,花千鲤连忙解释,“我姐就是急性子,她吓吓你而已,并无恶意。如果冒犯了兄台,我替她在此道歉。”
谁想到白乐童理都不理她,红着脸呆呆地看着花千锦连同身后马车从眼前走过,长吁短叹,“仙子,连脾气都这么与众不同。”
花千鲤一哽,见他一时半会是不会醒神的了,于是抱拳说了句,“再会。”便翻身上马,追上去了。
☆、郎情妾意
他们往前走了半天,目之所触荒郊野外,都没有看到所谓的‘牵着狗的黑衣男人’。
倒是天公不作美,天色阴沉,隐隐有暴雷声动,电光在云层中穿梭,平地起大风卷起尘土,刮的人迷了眼。
花千锦挥开漫天卷起的落叶,皱眉,“那人看着傻模傻样,不会骗了我们吧?”
花千鲤道:“不无可能,要下大雨了,还是先寻个地方过夜。”
不远处的小客栈内,白乐童正和两位老人家唠嗑的起劲,一口一个奶奶,一口一个爷爷,一边埋头吃东西一边呜呜感动:“我幼时也是这般过的日子,逢年过节,奶奶老给我做好吃的。就、就和这甜糕的味道一样!”
两位老人家坐在他对面,满面的皱纹倒显得慈祥。
老奶奶把碟子往他那边推了推,哽道,“好吃就吃多些,吃多些,啊~不够再添,不必客气。要是我儿子还在,也该有你这么大了。”她拍了拍白乐童的手背,一时眼里蓄满了泪。
“老婆子啊。”老爷爷感叹着,轻轻拍着老太太的肩膀。
这时,简陋的木门被来人敲响。
“请问有人在吗?有人吗?”
老太太抹了抹泪,弓着背起身,要去开门。“真稀奇,今天来的人可真多。”
“平日里这里很少人来吗?”
老爷爷说,“也不少,只是自从这里传出了有恶鬼吃人的谣言,就没人敢来了。倒是我们老两口,寂寞了些,却也能过得下去。”
眼看老太太步履蹒跚的模样,白乐童心生怜悯,拍了拍满手糕点屑,连忙阻止,“唉,奶奶慢些,我去开门,我去!你们别急,小心台阶啊。”说罢利索地跑了出去,身姿灵活,越过大院,一下子开了门。
看见是花千锦一行人,他眼睛立马亮了,十分惊喜:“仙子!怎么是你们?”
四人没想到又看到了他,很是迷惘。
尤其是花千锦,刷的一下拔了剑,横在白乐童脖子上,疾言厉色,“我们赶了半日的路,你没马没车,如何走在了我们前头?那时莫名其妙高空落下的也是你,说!跟着我们到底为了什么!若交代不清楚,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白乐童一愣,连忙摇手,“不是不是,我不是啊!姑娘你误会了!在下昆山派白乐童,习得就是阵法之术,自然不需要马也不需要车。只是没想到,我们竟然这般有缘。”说完脸上起了两抹娇羞的红,扭扭捏捏羞羞答答,欲语还休的模样,“还不知道,姑娘闺名?”
花千锦:……
她收回了剑,对着这害羞的大男人,一时语塞。
花千鲤指着他出来时的屋子,犹豫道,“请问这片瓜田,都是你家的?”
这户人家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圈养了些鸡鸭狗。客栈一般的木屋后却种植了偌大一片瓜田,长势喜人,圆滚滚的西瓜隔了那么远都能看得到,叶子密密麻麻覆盖住田垄。除此之外,上面还有着许许多多嫩黄的小花苞。
倒是很少见着生长的这么好的瓜,连花苞都比寻常的大些。
“不是不是,这里不是啊。我就是寻个落脚之所,这不,外面眼看也要下大雨了,多亏这户好心人家收留一晚。”白乐童摇头。
那老奶奶老爷爷正互相扶持着走出来,见到门口一辆马车,车边站着两人,马车前边也有一双男女牵着马,不由愣住了。
今日来客真多呀。
老奶奶颤颤巍巍说,“小童啊,这是你朋友?”
白乐童点点头。
花千锦抱拳,“老人家,我们主仆四人出外□□,恰巧路过此处。眼看天色将晚,风雨欲来。不知能否借宿一日,您放心,我们会给银钱的。”
“可以,当然可以。”老奶奶反应十分热情,连忙让开了路,招呼着众人,“来来来,都进来吧,我们这开的就是客栈啊。”
郁青撞了一下陈云景手臂,“看什么呢?你先进去。”
“嗯?”陈云景回过神,不再看那一大片绿油油的瓜田。
郁青道,“我去停好马车。”
陈云景顿了顿,“好。”
说罢先行进门,花千鲤一人牵了两匹马去马棚。这便只有花千锦跟着陈云景进屋。
路上那老太太还在不断唠叨,“哎呀,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的,看这天也快下大雨了,你们快些吧!进屋里取暖。老爷子,你傻着干嘛,快去帮他们整理行李啊。”
老爷子恍然大悟,走开了。
屋里很暖和,四周点燃了几盏烛火,平静安宁,倒和外面的狂风暴雨割据开来。老太太从厨房里断出洗好的旧茶杯,一一倒上。
白乐童缩在一边盯着花千锦瞧,一脸欲言又止。
“来来来,先喝口热水,暖一暖身子。”老太太笑的脸上褶子都起来了,手局促地擦了擦腰间围裙,“咱这客栈啊,难得热闹,来了这么多人。”
陈云景四处看了看。
这客栈一如外表这么简陋,一楼摆着两三桌旧桌椅,柜台后挂着蓝布,想来里面是厨房。二楼的房间门在围栏处,抬头一瞧就能看到,寥寥几间。这么一家客栈,只有一对老人在这经营。
他端详的时候,老太太又从后厨端上冒着热气的糕点,还有几碟子新切的西瓜,鲜红的果肉上缀着黑籽,汁水横流。
白乐童已经呼呼吃上了,一边吃一边招呼花千锦,把装着瓜果的碟讨好地往她那推了推。
花千锦皱着眉把那碟子西瓜推回去。
“老人家,这西瓜……似乎是夏季的水果,怎么你们还能在秋冬时收成那么多?”陈云景放下茶盏,问出心中疑惑。
刚刚在门外他就觉得奇怪了。
老太太说起这个,感叹道,“福气啊,可不都是福气。是官家去年送来的种子,这西瓜呀,种上了,一年四季都能丰收。”
这么神奇?
“这位姑娘,不知你闺名是何,年芳几何,可已婚配?”那老太太坐下后,不再理会陈云景,倒是拉着花千锦的手一下一下摸着,十分亲近。“我看刚站你旁边那位小伙子,可真是玉树临风,不知你们是何关系?”
“小女姓花,名千锦。”花千锦僵了一下,对陌生人忽如其来的靠近无所适从,她抽回被老太太握着的手,冷声道,“那是舍弟,并无婚配。”
“哎呀,那可太好了!”老太太眼睛一亮。
顿时几人都被她的话吸引过去。
“奶奶,”白乐童放下手里的瓜,脸上还沾着西瓜汁和黑籽,满脸疑惑,“你怎么这么高兴?”
正好门口老爷爷领着拎着包袱的郁青和花千鲤走进来,就听到老太太说,“傻小子,我是在帮你啊。你看这姑娘,貌美如花,只是可惜孤身跟着三个大男人,风雨漂泊,没个定性,多可怜啊。我看你对她有些意思,她也没反感。不如今日就让老太婆多管闲事,做个主,替你们主婚吧!”
花千鲤悚然一惊,立刻扭头去看花千锦,“姐?”都两次把剑架在人脖子上了,那叫‘没反感’吗?
白乐童红着脸,羞羞答答扭扭捏捏,偷偷去瞄在场唯一的妙龄女性,“这也太急了些,还得看人姑娘愿不愿意。”他到现在才知晓对方闺名呢!
花千锦低头喝水,恍若言语中的主角之一不是她。
郁青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落座在陈云景旁边,见陈云景伸手要去拿那糕点,一把抓住他的手,“别,你先别吃。”
“嗯?为何?”
郁青悄悄和他咬耳朵,“听我的,别吃,待会我给你做好吃的。”
热气扑在耳朵,耳廓悄无声息红了。陈云景默默往外挪了挪身子,离郁青远了些,才小声道,“你能做什么好吃的。”
“那你吃不吃?”
“……看看再说。”
郁青恶劣地跟着他挪了挪身,两人挤在长椅的一边。听得有人开口,齐齐抬起头来。
花千锦面无表情:“小女卖身为奴,没有做主的权利。因此,此事莫要再提。”
本以为事情就此了结。
熟料,老爷爷转头对陈云景道,“这位少爷,请你行行好!既然他们郎有情妾有意,何不成全了一桩美事呢?”
老太太也跟着劝,两口子一起劝,仿若陈云景是那个坏人姻缘的王母一般。
陈云景却觉得这两人对陌生人的婚姻大事未免过分热情了些,“我们明日便走,就算允了,怎么能让二位主婚?”
老太太惊喜道,“那便允了?”
这老太太怎么那么难缠,陈云景连忙道,“没有!”
老太太皱了皱眉,一脸的不高兴。
老爷爷叹了一口气,说,“内子今日是莽撞了些,但是实不相瞒。去年的今日,便是我儿的大婚之日。只是苦于一些不幸的事……最后没成,反倒出了意外。这一直是内子的心结啊!”
“心结不解,整天浑浑噩噩,这白天夜晚,睁着眼闭着眼的,都无甚区别。怎还活的像个人!”
老爷爷说着说着,热泪纵横,他揩去眼角的热泪,却怎么都止不住哭声,“若是、若是当年的婚事能成,我儿就不会跑出去,也不会遇害……若当真能时光回溯,如今我们二老说不定已经儿孙环绕,三代同堂。”
“可惜啊,可惜啊,这瞎了眼的老天爷!”
一时间,客栈里都是两位老人的抽泣声。
老太太哀声道,“就求求这位少爷,满足了我们二老的心愿吧!”
说罢,两人竟在陈云景面前跪下,花白的头发满面的苍老,脸上含着泣音,一声声叩着头,那重重的叩击声直入人心,叩的额头都红了。老太太颤着手道,“今日得偿所愿,就算明天死了,我们也甘之如饴!”
白乐童吓得瓜都掉了。
虽然他的确挺喜欢花千锦不错,但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好心的老人家替他说婚。因而即便此事于理不合,可是仍旧感动,连忙过去把人扶起,“奶奶,你先起来,这事不能这么急。再说,这样逼迫人家姑娘也不成。”
结果两人执着的朝陈云景跪着,大有陈云景不答应他们便不起身的意思。
陈云景在哭泣声里捏了捏酸痛的鼻梁,问花千锦:“这事,你看怎么办?”
花千锦挑了下眉,却说,“主子,未尝不可。”
花千鲤连忙拉住她袖子,“姐,你不会……”
花千锦朝他轻轻摇了摇头,他便懂了:花千锦也是觉得这两人怪异之处颇多,打算先走着看看。
陈云景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我也不好做大恶人,两位老人家,你们快些起吧。”
两位老人家对视一眼,十分欣喜,“谢过这位菩萨心肠的少爷!”
白乐童更是惊喜,但是又十分迷惘。这事情里听着他好像是受益人,可是为什么他结婚不把人带回去宗门主婚,一定要在这乡下瓜田里赶时间娶亲呢?
而且,两老看着,竟比他还高兴许多。他想回绝,可是又觉得不能拂了老人家替他求婚的面子,十分为难,于是皱着脸站在一边思考,没有出声。
花千锦看他模样,摇头,“傻模傻样。”
心这么软,还容易听信他人,待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虽这么想,但考虑到这人也无坏心,只是过分单纯。桌下随手一弹,一道护身法咒便打入无知无觉的白乐童体内。白乐童浑身一震,觉得有股暖流四散开来,一时又觉得变天也没那么冷了。
13/33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