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是在更早的时候,在他们坐下来吃饭时就发生了。只是他毫无察觉而已:他的全部注意力只够他看见对面的人。——但菲里克斯呢?
他看向那张桌子:菲里克斯向他抬起了眼睛,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不可能没有感觉到。也许他在来之前就猜到了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埃瑞克想起了这天早上当他提议来这里吃饭的时候,菲里克斯的回答和他当时的神情。
我是个笨蛋。他想。为什么我要带他来这里?我本该预料到这种情形,我知道这里的人是有多喜欢对别人指指点点,还有些人完全没能力接受和他们自己不一样的人,但我没想到会有那么严重——就像我之前也从来不知道亚尼斯曾经遭遇的那些麻烦一样。
他笔直地向那张桌子走过去。
“我们走吧。”他说。
菲里克斯点头,然后站了起来,伸手去拿椅背上的背包。埃瑞克突然踏前一步,用双手捧起了他的脸,吻了他的嘴唇。
“我们回去吧。”他再度说,抓住了他的手。
他们从桌子和桌子之间,在人们或明显或隐藏的视线里,穿过露台走了出去。埃瑞克始终握着菲里克斯的手。骨节纤细的手指,在他的手掌里仿佛温柔憩息的鸟。
明天这个时候,菲里克斯已经离开这里好几个小时了。他想。到那时他会怎么想?他是会想念,还是会后悔自己方才的举动?就像人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那样,人其实也并不那么了解自己:你永远不知道事情当真发生时自己会如何反应,会有怎样的感觉——理智无法控制的感觉。就像在刚刚的那一刻,他无法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他。因为在那一刻里他别无选择。
管它的呢。反正明日未至,只有现在。现在他握着菲里克斯的手,在秋日森林里覆着落叶的步道上走着。前面的路上不时出现一两个人。也许是他认识的人。但管它的呢。菲利克斯的手在他的手里,他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如果他想,他就可以不时地停下来吻他。——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他们走回徒步者停车场,上了汽车。
“现在我们做什么?”菲里克斯问。
“我们回家。洗个澡。然后做爱。”埃瑞克说。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楞了一下。但是想了一想,并没有什么需要更正的地方。——也许本应加上一句“如果你同意的话”;然而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觉得这句话不说也无妨。
“你说话一直都这么直截了当么?”菲里克斯看着他说。
“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在言辞这方面一直很糟。”他坦白道。“大部分时候,我的困难在于找不到合适的字句。有时候恰好找到了,我就会说出来。——我没法考虑很多。”
“唔,我想你做得还不错。”菲里克斯说。
“所以……对你来说是没问题?”埃瑞克问。
“只有一个。”菲里克斯慢悠悠地说。
“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些润滑油,但不知道我们俩中的哪一个去买比较合适。药店的人恐怕认识你,而我作为一个外来的人在这里也很显眼。——好像不管怎么做,都有招来许多闲话的风险。”
“那我们就一起走进去买,管他的呢。”埃瑞克说,发动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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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洛斯(Eros)是希腊神话中的爱与情欲之神。其罗马同位体为更多人熟悉的小爱神丘比特。
**海拉斯(Hylas)是大力神赫拉克勒斯(Heracles)同性情人。文中所引诗句为古希腊诗人忒奥克里托斯Theocritus(公元前310年-前250年)所作:“我们不是第一个在美丽的事物中看到美的凡人。不,即使是心肠刚硬的安菲特律翁之子,曾制服了凶暴的涅墨亚狮子的人,也爱上了一个男孩——迷人的海拉斯,他的头发打着卷儿地垂落。”(根据英文版译出:We are not the first mortals to see beauty in what is beautiful. No, even Amphitryon's bronze-hearted son, who defeated the savage Nemean lion, loved a boy - charming Hylas, whose hair hung down in curls.)
第18章
埃瑞克不知道从攀岩馆的大门口走到楼上的公寓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自从玻璃门在身后合拢,他们两个就急不可待地拥抱在一起,让嘴唇去到它们想去的地方;通往公寓的走廊和楼梯变成了漫长无比的一段路,尤其那些台阶简直无穷无尽,走起来磕磕绊绊,转来转去地令人头晕眼花。
他们走进房间的时候还在不断地亲吻。两个人都气喘吁吁,脚步也有些跌跌撞撞。
“现在我们先得去洗个澡。”埃瑞克一面说,一边继续吻着菲里克斯。他简直难以把自己的嘴唇从他身上挪开。“你用弗里茨房间里的浴室,我去另外那个。”他断断续续地说道。
“为了待会儿来弄脏,我们先得去弄干净。”菲里克斯笑着说。他灵活地从埃瑞克的手臂下钻了出去,消失在另一间房间的门后。
埃瑞克用飞快的速度冲了个澡,洗了头发,匆匆擦干身体。他只套上了一条短裤和一件T恤,就急急忙忙地跑到自己的卧室,更换床单和被套。在前一夜里他们把床单上弄脏了一大片,尽管多数时间有用了安全套。埃瑞克把床单从垫子上用力地扯下来,堆在地下。
他铺平了一张新床单,又换上干净的被套。枕套看起来很干净——埃瑞克抱着枕头深深呼吸了一下,黑夜里的许多情形和感受一时涌了上来,令他面红耳赤。他快速考虑了一下,还是换过了枕套,只把拆下来的那个扔进了壁橱。然后他抱着脏床单和被套,光着脚跑到了储藏室,把被单衣物一古脑地都塞进了那儿的洗衣机里。
做完了这一切后,他回到房间,拉合窗帘,然后在床上坐下来等待菲里克斯。卧室的门敞开着,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那边的浴室门。——然而他很快就受不了这么一直看着那扇门,便在床上躺了下来,把脸朝向另一侧。
……不知道菲里克斯为什么需要洗这么久。埃瑞克心里火烧火燎,身体饥渴得难以忍受,一面恨不得立刻冲进浴室里把菲里克斯抓出来,一面又有些难为情,觉得自己这样子很可笑。他都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么情欲难耐的时候,好像下面的部分完全替代了上面的思考——他以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以为那只是个夸张点的形容,不知道人可以真的这样,除了那件事以外根本什么都没法儿想。
他想着前一天夜里的光景。第一次几乎是立刻就结束了,简直是丢人丢到了家:当时他们俩都还穿着衣服。仅仅是磨蹭,然后菲里克斯把手伸了进去,没几下就令他彻底丢盔弃甲。他从来没这样子快过。——但愿今天不至于也如此开场。他耳朵滚烫地想。
第二次要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菲里克斯教会他如何在彼此的大腿上取悦自己——他好像还说了些什么关于阿克琉斯* 的话,但他全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菲里克斯开始喘息和呻吟,那种声音让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安全套里已经灌满了液体。唯一可以聊以自我安慰的是这一回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如此。
在那之后他们抱在一起,安静地躺了一会儿,不时地亲吻和爱抚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又开始硬了起来,然后菲里克斯把他的家伙含到了嘴里。
……埃瑞克低低地呜咽了一声,脸向下把头埋进了枕头。仅仅是回想那一下就让他瞬间硬得可以凿墙。
第三次其实和第一次差不多快。只是感觉没那么丢人:菲里克斯的嘴唇和舌头厉害极了,他觉得这世上没什么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撑得过去多久。在高潮来临时他的大脑完全断片,眼前出现了大面积的阴影。
接下来他试图为菲里克斯也提供相同的服务。他毫无经验,笨手笨脚,一开始似乎怎么也做不对,他一度怀疑他把菲里克斯搞得很不舒服,几乎想要放弃,但后来终于成功了。这是一种陌生的、无与伦比的体验:他之前不知道仅仅是服务对方也能让自己这么兴奋。把菲里克斯带上那个失控的、美妙的巅峰,体味着他身体的颤抖,完全是另一种维度里的高潮体验。这全新的认知让他激动得不知所措,很快在菲里克斯的手里释放了第四次——这次是把床单弄得一片狼藉的主要罪魁祸首。
之后菲里克斯趴在他肩膀上,轻轻地说:“我很抱歉,恐怕今天就只能做到这样了。”他第一个感觉是错愕:如果这样子的性还是需要抱歉的行为,那他之前的经验算是什么?他大概是问出来了。然后他记得菲里克斯笑着摇头,解释了几句。“这样子也好,”他最后说。“将来你可以自我辩解说没做到最后,不算是男同,还可以回归正途。”
这话令他有些气恼。“如果我根本不想回归呢?”
“那样的话,”他叹了口气说,“我会感到内疚,感觉自己也许对你做错了事,把你拉进了一个其实不那么好的境况,非常抱歉……”
“不要那么说。”他打断了他。“永远别对我说你为此觉得抱歉的话。我爱你。”
他愣住了,这句话就这么既无预兆也无阻碍地流了出来,好像有什么人操纵了他的舌头一样。他感到菲里克斯的身体在他怀里紧绷了起来,一动不动。他立刻就后悔了。
“对不起。”他狼狈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当没听见。”菲里克斯带着一点笑意说。
然后谈话就结束了。
……埃瑞克的手用力抓紧了床单。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想和理解这件事。菲里克斯闯进他的生活只是短短几天,但感觉却像是有很久——久到他好像已经不记得之前没有他的生活。和菲里克斯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不像是真实的:太多的感受掺入进来,让一切记忆都变得不可靠。一个疯狂,迷乱,毫无理性,令人心醉神迷的梦。
他在床上坐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敞开的房门。
浴室的门动了一下,打开了。菲里克斯出现在那里,光着脚向这个房间走来。他穿着一件浅米色圆领衫和运动短裤。几绺金发湿淋淋地粘在额头和脖颈上。
埃瑞克心底的一部分想要一跃而起,跑到他身边去抱住他。但他坐在那儿,没有动。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菲里克斯走向自己。
他或许是在做梦,他不想醒过来。
菲里克斯走到了床边,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坐下来。埃瑞克突然感到心怯,伸出了手去碰了碰他放在一侧的手,仿佛是在确认对方是存在于那里的实体。菲里克斯回应地握住了他的手。手指间的温柔触感让他安心了一些。于是他更加用力的握紧了他的手,同时靠近他。
他的手臂搭住了菲里克斯的脊背,让他的头靠上自己肩膀。他感到对方在那里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你离开了好久。”他听见自己说。
“我想,我大概有点临阵心怯。”菲里克斯说。
埃瑞克感到身上有点发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更用力地搂紧了对方。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为你做别的事让你释放出来。”菲里克斯趴在他肩上轻轻地说。 “我们不必做全套。”
“我想和你做爱。” 埃瑞克说。“我什么都想跟你做。”
菲里克斯把头抬了起来,看着他。然后他微笑起来。
“埃瑞克,你知道你在这么看着我的时候,就像一只小狗看着他坏心肠的、要把他扔出门的主人一样?”
“拜托,”埃瑞克叹着气说。“在这种时候你也一定要开玩笑么?”
菲里克斯抬起一只手来抚摸他的头发,从额头到耳际,最后停留在脖颈上。
“神经绷得太紧的话,会断掉的。” 他轻轻地说,随即向他靠近,吻了他的嘴唇。浅浅的一啄,温柔得仿佛落在唇上的羽毛。
埃瑞克的自制力在这片羽毛的重量下分崩离析。他抓过了菲里克斯,狠狠地吻上他。他感到头晕目眩。世界的其余部分在他身边迅速流失,只剩下了菲里克斯:他的柔软的唇,他的呼吸和颤抖,他的令人着迷的仿佛夏日池塘的绿眼睛——他但愿永远沉溺在那里面,沉在池底,再不要醒过来。
他吻着他。没办法停止。他怀疑自己的脑袋或者身体里一定有个什么零件坏掉了,只要他碰到菲里克斯就会坏掉,像电流过高电闸会自动跳表——但他的保险丝一定是直接烧断了。电流从他的胸膛里毫无障碍地流向全身,令他心脏一阵阵地抽紧,身体打颤,手指发麻,下面硬得生疼。这种感觉又痛苦,又折磨,又……美好到无法形容。
他很快地脱掉自己的衣服(为什么他要穿上它,他想),然后开始脱对方的衣服(衣服太多了)。菲里克斯顺从地抬起手臂来,让他把圆领衫从下往上拉起来。他再度看到了那些伤痕。拉合窗帘的卧室里光线暗淡,模糊了它们的颜色。
他吻那些伤痕,吻他身上的每一处。他的身体是那么美好。柔软的肌肤,散发着温热潮湿的气息。沐浴露的淡淡香味——他从来不知道那种甜橙味道也会有催情的效应,能令人如此发狂。就只因为它在菲里克斯身上。
他的嘴唇慢慢移到了下方。不知不觉中亲吻变成了舔舐,又变成了轻轻的吮吸。菲里克斯紧抽了一口气,身体在他的嘴唇下骤然绷紧;他的手指抓住了他的头发。
埃瑞克停了下来。“我让你不舒服了吗?”他低声询问。
“很舒服。”菲里克斯说。他长透了口气。“不过你没必要为了让我高兴而这么做。我知道你还不大习惯这些。”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头皮,让他又一阵发麻。
埃瑞克热切地看着他。“我想要这么做。让我做。”
“如果你想这么开始的话。”菲里克斯轻轻地说。“你做什么都可以。”
埃瑞克含住了他。再一次,他听到了那种小声抽气的声音。他把他含得更深一些,开始动作,让那声音变得更大,更持久一些——然后带上了些微的颤抖。他喜欢那声音,喜欢极了。
菲里克斯的呼吸急促起来,喘息着,一些破碎的呻吟溢出喉间,他的身体在发抖——埃瑞克感到他已经很近了;一想到是他给他带来的这些反应就让他情欲满炽,又满足又饥渴。他加快了动作,更加深入地吮吸他。他清楚地记得前一夜里菲里克斯为他所做的全部事情,这会儿他努力地复刻和重现它们——也许不那么娴熟和有技巧,但菲里克斯的反应弥补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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