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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日(近代现代)——罗开

时间:2021-06-25 09:13:01  作者:罗开
  “明白。”埃瑞克说。
  他看着菲里克斯。“能再放一遍么?”
  “没问题,刚才放的是亨德里克·戈尔德施密特演奏的版本。我们可以再听一遍,然后来听下作曲家莫里科内本人演奏的版本。”
  他们又听了一遍,接下来听了莫里科内和慕尼黑广播乐团合作演出的版本,然后是安德烈·瑞欧的小提琴版本,“两把大提琴”的版本,萨拉菲尔德萨克斯风四人组合的版本……最后又重听了一遍亨德里克·戈尔德施密特的双簧管版本。
  “我还是最喜欢这一个。”埃瑞克说。
  “那当然。”菲里克斯用一种了然的语气说。他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绿眼睛含着笑意,看着埃瑞克。
  “现在,再给我放一些你喜欢的歌。”他悄声说。
  埃瑞克无法抗拒这个命令。他给他放了“破布团”的《福特嘉年华》,出乎他的意料,菲里克斯看起来相当喜欢那些笑话。他们又一起听了《村子的贵族》、《房子孩子树》、《鳄梨酱》和《我的仇恨》。菲里克斯笑得在床上滚来滚去。
  “我觉得你成功地为你们的本地乐团招募了一个新粉丝。他们实在太好玩儿了。”菲里克斯说。“那,现在给我放最后一首歌。然后我们结束这个晚上去睡觉。”
  埃瑞克表示赞成,床头柜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要选最喜欢的哟。”菲里克斯重新坐直了,以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说。“我一定不会笑你的。”
  “你的话毫无可信度。”埃瑞克抱怨道。“之前你也这么说过,然后马上就把我形容成了一个暴露狂。”
  “我想你完全误会了我的意思。”菲里克斯微笑道。“我是说,选择在他人面前暴露自己需要非凡的勇气,我自己是决计做不到。但我不会嘲笑比我有勇气的人——这一点儿道德感我还是有的。”
  埃瑞克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菲里克斯的语调里总有点让人琢磨不透的地方:他看起来是十分好说话,但那种柔和的态度下有一些尖锐的东西,时不时地会刺破表象,显露出来。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打开一个收藏夹,把鼠标挪到了列表的第一行上。
  “最后一首。”
  他放的是阿德尔·塔维勒《有人么》***。塔维勒的好些歌他都喜欢,但没一首能像《有人么》那样强烈地打动他的心。从这首歌一出来他就打心底里喜欢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拿出来重听一下。
  然而音乐一响起来,他就后悔了。他根本不知道它在别人的耳朵里听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他没和任何人说过他喜欢这首歌,也没和谁讨论过它。它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歌,一首只能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听的歌——讲述着无法摆脱的孤独和渴求,让人在难以逃离这两种感受的时候一遍遍地听着,感到既伤感又安慰的歌。而现在他竟冒失地想和一个近乎陌生的人分享这首歌。——太冒失了。
  他听着那些熟悉的旋律和歌词,头一次无法体会到它们原本会给他带来的感受。他试图以一个局外者的眼光来打量它,但失败了:他对它的喜爱,和所有那些在反复听它时产生的情绪,厚甸甸地缠绕在一起,使他没办法对它客观地进行评价。如果另一个人的心不曾被它打动过,一定会觉得那种把整颗心都剖出来的呼唤也无甚可听;如果是一个不喜欢它的人,一定不能理解那种需要反复倾听它的心情。——如果他根本就觉得它很可笑呢?
  他现在是真切地感到了那种仿佛是在人前赤身裸^体的形容是多么贴切:窘迫,恐慌,羞耻,试图自我安慰地想“那其实也没有什么”,然而坐立不安,手足无措。
  歌放完了。房间陷入了静寂。埃瑞克看着菲里克斯:他有点希望他说些什么,又希望他最好什么也别说。
  菲里克斯滑下了床,站在他面前。
  “谢谢你,给我这么愉快的夜晚。”他语气轻松地说,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埃瑞克几乎是纯出于反应地握了一下。
  “晚安。”他微笑着说,随即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了。埃瑞克坐在那里没有动,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就在不久之前,这个房间里还流淌着音乐和笑语,那么地令人愉快、放松而兴致勃勃——他已经有很久没有感到过那样的心境了。可突然之间,这一切都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人在昏暗的房间里,在幽幽发出光亮的电脑和完全静寂下来的音箱前面,一时间无法摆脱那种赤身裸^体般的窘迫感。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提及了部分当代德语流行乐歌手。在此列出所有当晚播放的歌手和曲目原名,方便各位有兴趣的可以找来听:
  约翰内斯·奥尔丁(Johannes Oerding):《触碰》 (Anfassen)和《好时光》(An guten Tagen);
  “我们是英雄” 组合(Wir Sind Helden):《只是一个词》(Nur ein Wort);
  XAVAS:《不要回头看》(Schau nicht mehr zurück);
  彼特·福克斯(Peter Fox):《海边的房子》(Haus am See);
  马科斯·基辛格(Max Gie?ingen):《传奇》(Legenden);
  马克·福斯特(Mark Forster):《一度》(Einmal),《不管怎么样》(Sowieso);
  “破布团”乐队(Das Lumpenpack)的《福特嘉年华》(Ford Fiesta),《村子的贵族》(Don des Dorfes),《房子孩子树》(HausKindBaum),《鳄梨酱》(Guacamole),《我的仇恨》(Mein Hass);
  阿德尔·塔维勒(Adel Tawil):《有人么》(Ist da jemand)。
  此外埃瑞克提到但未播放的歌手:纳米卡 (Namika),萨拉·科纳(Sarah Connor),文森特·怀斯(Wincent Weiss),阿帕奇207(Apache 207)。
  法尔可(Falco),本名约翰·汉斯·赫策尔(Johann "Hans" Hoelzel, 1957-1998),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走红的奥地利著名流行乐手,他的歌曲语言为德语混杂英语,代表作为《摇滚莫扎特》(Rock me Amadeus)。
  **本章内提到的《加布里埃尔的双簧管》(Gabriel's Oboe)各个版本如下:
  亨德里克·戈尔德施密特(Hendrik Goldschmidt)的双簧管版;电影《使命》(The Mission)的原声版;作曲家恩尼奥·莫里科内(Ennio Morricone)本人演奏的双簧管版(与慕尼黑广播乐团合作);安德烈·瑞欧(Andre Rieu)的小提琴版;“两把大提琴”(2 Cellos)的大提琴版;萨拉菲尔德(Sarah Field)萨克斯风四人组合的萨克斯风版。
  ***埃瑞克最喜欢的歌阿德尔·塔维勒(Adel Tawil)的《有人么》(Ist da jemand)。在此译出第一段和副歌的歌词:
  你在街上徘徊,没有目的
  又一次你无法入眠,一整夜里
  你想象有人在想着你
  感觉到全然的孤寂
  你的路上遍布巨石
  而你不知自己要去哪里
  当天空没有颜色时
  你抬眼望去,有时你就会想
  有人么,那个理解我的心的人?
  那个同我一起走到最后的人?
  有人么,那个会一直相信我的人?
  有人么?有人么?
  那个为我的灵魂抹去阴影的人?
  把我平安带回家的人?
  有人么,那个真正需要我的人?
  有人么?有人么?
 
 
第5章 
  埃瑞克从睡梦中醒来。屋子里漆黑一团,他睁大了眼睛,看向客厅的方向。他记得他临睡前打开了通往客厅的门,以便让炉火的暖意过渡到自己房间。可这会儿他什么也看不见——壁炉里的火应该是熄灭了。
  难怪会这么冷。他迷迷糊糊地想。
  他继续躺了一会儿。空气里的寒意越来越甚,驱散了睡意。他甚至能感到有丝丝冷风吹拂在自己的脸上。
  是不是哪里的窗户忘记了关?
  埃瑞克完全清醒了。他翻身起床,摸索着扭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又是一阵风。这一回明明白白地从客厅那个方向吹来的。
  他抓起一件衣服来胡乱披上,走出自己的房间,第一眼就看到对面那间卧室的房门敞开着。他快步走到门边。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转过头来,看向客厅另一头的阳台。淡淡的月光从窗户和敞开的阳台门透了进来。白色的窗纱在风里扑簌簌地翻卷。冷风就是从那里吹进来的。
  埃瑞克穿过客厅,走上阳台。菲里克斯坐在阳台的扶手椅上,一见他出来就立刻用一只手臂挡住了自己的脸。
  惊讶、窘迫和负罪感同时涌入了他的胸膛。他冒冒失失地闯入了另一个人——几乎是陌生人——的私密空间,没法儿再退回去。
  “嘿。”他说。“你还好吗?”
  菲里克斯没有回答。埃瑞克踌躇了一下,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避开去看菲里克斯的脸——感觉太逼近了——看着夜空里的月亮,和那些折射在云层里的缕缕银辉。
  “你想谈谈吗?”他问。
  菲里克斯把那条遮住脸的手臂放了下来,但还是没有看他。
  “你想谈什么?”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埃瑞克找不到合适的字句,不得不沉默下来。良久,他们俩一言不发地各自看着天空,仿佛两个天文爱好者在仔细地辨认着北半球秋季星空图。——这情形牵动了埃瑞克的回忆,一些不算太久以前的场景。
  “你不用坐在这儿陪着我。”菲里克斯突然说。
  “我不会从这儿跳下去的。” 他带着一丝嘲弄地说。
  “哦。我希望你不会。”埃瑞克说。他有点习惯了他说话的那种态度:介于友好的自嘲和对他人的些微讥讽之间,轻快,不那么冒犯,然而明确地拒人于一臂之外。
  他努力思考着措辞。“我能够做什么吗?”
  “这种时刻你当然应该提供一杯威士忌。”菲里克斯说。“但不幸这个房子里什么酒也没有。”
  埃瑞克说:“其实厨房里有一点儿……甜白葡萄酒,我用来做菜的。你需要我去拿来吗?”
  “当然不,天!那只是一种说法而已。”
  “……我很抱歉。”埃瑞克说。“那你想要杯水吗?”
  菲里克斯转过头来看着他。
  “埃瑞克,你一直都这么严肃的么?”
  “这取决于你怎么看。”他有些窘迫。“……我想,我不怎么会说话。”
  菲里克斯沉默了片刻,说:“我并不需要酒精。也不需要水。谢谢你。”
  “那你想要一个人待着么?”
  “如果是你呢?”菲里克斯反问道。
  埃瑞克思考了一下。
  “如果我在伤心的时候,我不想要一个人待着。但是,要是感觉别人不能够理解的话,那我还是宁可一个人。”
  “就是这样。”菲里克斯说。“你说你不怎么会说话,但我想我也不可能表达得更好。”
  所以他的确是在伤心。埃瑞克想。那我是应该让他一个人待着么?
  菲里克斯并不是他想象中脆弱而需要帮助的小孩。他在哭,而他没办法给予他合适的安慰。——他连他为什么哭也不知道。他根本就不了解菲里克斯。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种话。而交谈则是岛上向外延伸的桥梁:通过人类的语言,两座岛之间也可能搭起联系。——但这种事未免也太困难了。他苦恼地想。尤其是对于他这样并不擅长言语表达的人来说。
  “你伤心是因为想到了什么人吗,菲里克斯?”他问。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直觉吧。”埃瑞克说。
  “某种意义上,算是吧。”菲里克斯说。他用指尖轻轻地敲着扶手一侧。“那是个混蛋。我一点儿也不想谈这事儿。”
  他别过了头去,继续看着天空。
  “你呢,埃瑞克?你又是为什么伤心?”
  埃瑞克愣住了。
  “你为什么这么问?”
  “那难道不是很明显的事?”菲里克斯说。“你又伤心又孤独。”
  他重新转过头来看向埃瑞克。他的眼睛在月光下看起来是一种幽深的湖水的颜色:所有情绪都淹没和隐藏在了寂然黑暗的水底,只有表面上那一点点微弱的波光。
  “——是因为那个去世的弗里茨么,你的继父?”
  埃瑞克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够开口。
  “我亲生父亲很早就离开了,我几乎不记得他。这些年来弗里茨对我来说就像是父亲一样。”他实事求是地说。“……我想,最伤心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最初的几个星期很难捱……因为我还没有准备好的缘故。现在我已经能够接受了。”
  “你们关系很亲近?”
  “其实也不算太近。弗里茨不是能让人很容易亲近起来的人。他很闷,有什么话都喜欢憋在心里的那种。而且我妈跟他结婚的时候我已经十四岁了。我有挺长一段时间挺受不了他的。”他叹了口气。“但他是个好人。我妈走了以后,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
  菲里克斯说:“抱歉,如果我的问题过于好奇的话:但我不明白,你妈妈到底去了哪里?”
  “她五六年前跟弗里茨离婚了。”埃瑞克说。“她现在在博登湖的什么地方,跟一个当地人——大概是个酒吧老板——结婚了。我很少听到她的消息。”
  “但她把你留在了这里?”
  “是的,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就是那样。”埃瑞克说。“弗里茨也接受了,所以他其实是我的养父而不是继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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