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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梁川(近代现代)——诗无茶/生酒祭

时间:2021-07-01 09:29:26  作者:诗无茶/生酒祭
  “你什么都跟白舒说?”
  她点头,眼神柔和了半分:“他也什么都跟我说。不然我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他是真把我当朋友。跟安凉一样重要的朋友。白舒他,是个很好的人。”
  我听完只觉恶寒,口气也冷了下来:“所以你现在是要把这个瓶子送给安凉?”
  她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我送给他?我为什么要给他?”
  “你们不是朋友?”
  “朋友?我跟安凉?”她哈哈笑了两声,收起笑意后眼神霎时怨毒起来,“有着杀亲之仇的朋友?当年我豁出身家性命给他办事,把我妹妹托付给他,什么也不求,只求他把苒苒照顾好。结果我回来,他告诉我苒苒死了。怎么死的?病死的!哈哈,病死?尸检报告他说没有,连病历都拿不出手,他告诉我,我妹妹是病死的!发了场烧就死了!要说苒苒的死跟他没关系,谁信?你说这笔账,我该算到谁头上?”
  我听得哑口无言。
  这么久以来,关于苒苒的死,我只知其然,并不知其所以然,更没有深入思考过,当年那么活蹦乱跳的小姑娘究竟为何而死。毕竟人这一生,关于死,总有很多意外的原因,我似乎是在心里默认了苒苒在不寻常的年纪死于某种寻常的事故,比如车祸,比如坠楼,却一次也没问过安凉,具体为何。而今听到南杉所述,才觉得有些悚然与愧疚。
  “你当年……究竟做什么去了?”我不禁问道,“那么多年,一眼也不能看望苒苒?”
  “坐牢。”她一双狐狸眼里泛起几丝凉薄笑意,“替安凉的人坐牢。”
  “你以为安氏背后有多干净?九龙那么大个赌场这些年风平浪静地给他们洗钱,上面的人会不知道?你去网上查查,九龙该在哪里,却在哪里。”南杉冷笑,“哦,我现在接管九龙了,我来告诉你。明明该在澳门的赌场,如今驻扎在川城。为什么?因为钱袋子太大。安氏会安心不搁在眼皮子底下,把它修在澳门?笑话。怎么做到的?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审批的?一层一层,那么多人,谁有那么大关系?谁都没有。层层打通的。官商勾结有多脏,脏到多高的位置上,你永远想不到。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也不过是利益争夺间被使唤的一个小喽啰。底下有人犯事了,被发现了,偏偏是帮他管钱袋子的,进去不得,怎么办?换人进不就得了。恰好那时候我家出了点事,整日带着苒苒无家可归不是个办法,就和他做了这个交易。谁能想到,等我牢坐完出来,苒苒也没了。过河拆桥的畜生。”
  我想起一直以来被我忘记和忽视的关于南杉的那一点记忆。那时她在酒吧门口救下梁川,在病房告诉我梁川长得像她一个故人,我说那是梁川托她故人的福了。她却说,如果梁川就是那个故人,她绝不会救他。
  她确实恨透了安凉。
  “那你还给他办事?”
  “不给他办事我怎么拿到这些证据?”她说,“向别人证明前面有个泥潭子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跳进去,让他们看看你身上有多脏。”
  “那现在九龙在你手上,弑父的证据也被你找到了——”
  “还不够。”她打断道,“我一个人,绝对动不了安凉。但是有人动得了。你要是信我,就把瓶子交给我,到时候我还你一个原原本本的梁川。”
  我听到最后一句话心中有些刺痛,只垂着眼睛答应她:“你拿去吧。”
  南杉走出门后又折回来,给了我一把钥匙:“这也是梁川让我给你的。还有那张照片,应该是安凉给他的。梁川一直以来对自己没有过去的记忆这件事无法释怀,我想或许是安凉拿着照片告诉梁川,他知道梁川的过往,才得以让梁川答应跟他走的。”
  我点点头,没有接话。
  “安凉有很严重的双向情感障碍,犯病过后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白舒说……”南杉有些面露不忍,“其实当年梁川并不讨厌安凉,甚至是有些依赖的。之所以二度逃跑,都是因为受不了安凉犯病时对他的虐待。”
  我盘腿坐在地上,猛然抬头瞪住她。
  她赶紧道:“不过这次白舒跟在安凉身边,梁川应该不会受伤。我现在拿到这些东西,过几天也要去那边,你放心,我会尽快让梁川回来。”
  南杉走了,留我一个人处理今天得知的所有信息。
  我什么也思考不进去,满脑子都充斥着“虐待”两个字。
  又是一场天黑天明。
  我在想,当年梧桐树上的梁川,没来得及把花扔给我,等我走后,他是不是也像我现在这样,独自枯坐到耗完满腔期望?
  梁川啊,梁川。
  十五岁那年夏天,没能接住那捧向日葵,也没能见到你。错别至此,十八岁的重逢便也我当成陌路,半晌贪欢恍如旧梦,而今初醒,错顾这荒诞的半生方才惊觉,你我之间,竟是两不相知,唯余“本该”二字。
 
 
第33章 
  梁川走的第三天,我彻底接受他离开我的事实,倒在床上昏睡二十个小时,醒来之后拿着钥匙去了他原来的家。
  我以为我会看到整洁的床单,光亮的地板,还有一如既往在桌子上摆放得有条不紊的家居杂物。梁川给我钥匙有他的理由,至少这样会让我有种他将秘密藏在这些井然有序中,等着我去寻找和探索的神秘感,然而眼前所见,与我想象之中完全相反。
  他把他要说的话、要告诉我的事直截了当地展现给我,从我踏进门的那一刻起,他留在房子里的一切,每一个角落,都有一个梁川隔着时空告诉我,那些他来不及说的每一件事。
  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不计其数的照片铺满整个房间,或许有上千张。重重叠叠、浩浩荡荡地盘踞在每一块地板上。只有床边有一小块空地,地上七零八落地倒着些空空如也的啤酒瓶,我猜测梁川在那里坐过,坐了不知道多久,久到足够让他把这里每一张照片拿出来温习一遍。
  我把照片拨出一条小路,走到床边,在那一圈空地上坐下,随意拿起脚边一张细细端详。
  那是高一时候的我,正在校门口站着,只有一个勉强看得清的背影。
  照片翻到背后,果真有字。
  “6月23号,忘带校卡,被保安拦住。”
  我又拿起另一张。
  模糊的侧脸,高二在花店买花的我。
  “5月25号,买了栀子花,去小别山扫墓。”
  下一张,我扶着自行车正神情恹恹往家走,看不出那是高几。
  “6月17号,苦夏,一天没吃饭。”
  再下一张,我在安家老宅外的人行道上。
  “9月8号,好像心情不好,又去了那里。”
  我将它们放下,抬眼扫视满屋的照片,这些照片铺散一地,花花绿绿的背景被随机拼接在一起,数以千计地组合成一副色彩怪异的画。
  只是每张不同背景的照片上都有一个共同的人,许多是连我都不记得的夏泽。
  “7月23号,放假,最后一个离校。”
  “8月16号,做兼职被客人骂了,没吃晚饭。”
  “11月5号,有女生表白,没答应。”
  “3月16号,过生日,没吃蛋糕,但是买了一束栀子花。他好像很喜欢栀子花。”
  “1月27号,新年快乐。”
  “10月5号,和他做了同一场兼职,他好像看了我一眼。”
  ……
  “4月26号,有人在他家门口连续两天做标记。”
  “4月30号,昨天去了他家,偷了他的钱,他应该会找我吧。”
  “5月5号,我都抢劫了,他怎么还不找我?报警也行啊。”
  “5月8号,他给我取了名字,叫梁川。”
  我看完最后一张照片,眼前浮现的是那天和他去看电影的场景。
  那场有些文艺,又有些恐怖的电影。男主角一场长达数年的暗恋,在救下女主后得偿所愿。却又无意间被发现一直以来都在记录和观察女主的卑劣行径。我全程昏昏欲睡,他却看得目不转睛,醒来之后梁川告诉我他们最终获得和解,真实结局却是永不相见。
  梁川也这么干,只因听见我在电影院对此评价的一句“极端”,他从不敢透露只言片语,他幻想在我眼前坦白后的期许都寄托在了欺骗我的那个结局上,以至于只有彻底离开我以后才有勇气把钥匙交给我。原谅也好,唾弃也罢,他转身一走,都听不到了,随你夏泽如何评判吧。
  原来喜欢一个人到极致,喜欢就成了怯懦。
  终是一往情深不堪诉。
  我把照片收集起来,规矩叠好,对面的书桌下有一个开口的箱子,里面空空荡荡,恰好可以装这些东西。
  箱子刚拖出来,我就看见放在箱底的一封信。我看着那个信封摇头苦笑,原来他把什么都预料到了。这点跟安凉还真是像两兄弟。
  我把那封信收好,没有打开。什么时候梁川回来了,什么时候打开。他要是不回来,我就带进坟墓,带去下一世,等我下辈子学会识字那天,再把信认认真真读一遍,然后拿下一辈子的时间去等他一次。
  梁川离开的第二个周,我开始梦到他。
  有时他着一身黑衣,半躺在安宅梧桐树的枝干上,见我来了,他起身将怀中一捧向日葵抛给我,我举手接过,一抬头,梁川所在的地方光影交错,他早已不见踪迹。
  有时他就站在一中校门的保安室旁,霓虹灯在他身后模糊闪烁,他正和保安有说有笑地聊天,瞥见我来了,转向我,笑着等我过去。我一路奔向他,奔到门口,霓虹灯还在,梁川却不见了。
  有时他就趴在我的床边午憩,等闹钟响了,他起身摇摇我的肩膀,音容笑貌近在咫尺,他附在我耳边小声哄道:“夏泽,醒醒。”我睁眼,晨光乍泄,床边空无一人。
  还有些时候他什么也不说,我置身于一片黑暗,梁川的背影在我眼前不远处的地方,我怎么也追不到,追得我精疲力竭,他转过身,眼里一片哀伤地问我:“夏泽,你把我的灯放到哪里去了?”
  这时我总说不出话。
  我刚想哄他,告诉他灯就在家里,就在枕边,我每晚都看着它入睡,梁川又消失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我听见他的声音。
  “夏泽,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梁川离开的第二个月,高中班主任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开学要替梁川准备什么东西,如果要寄宿如何办理寄宿手续,因为直接报的高二班,所以这些事情不会统一通知,干脆专门打电话叮嘱我一下。
  我挂了电话,去学校替梁川办了学籍注销。
  期中我拿到奖学金,跑到那家蛋糕店买了他最喜欢的蛋糕,然后翻进安宅,坐在那颗梧桐树下把蛋糕吃得一干二净。只是这次没有梁川,我的膝盖和手肘摔下去的时候差点被地上的玻璃刺穿,庆幸的是蛋糕完好无损。
  梁川离开的那个除夕,我喝得一塌糊涂,醉眼朦胧间将他留给我的信打开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又荒唐地折好,原封不动放进了信封。
  我出门去了不忘海。那是梁川想要拾回过往的地方,他曾在这里偷偷趟过一趟,然后起身看见了我。
  我亦趟过不忘海。
  什么时候掉进水里的我不知道,应该是快到岸了。水不深,只是冷得刺骨,我挣扎数下爬上岸,什么也没拾到。这时十二点了。
  举城的烟花齐放齐鸣,爆竹喧天的川城,没人听到不忘海的一岸有个醉鬼撕心裂肺哭喊着自己爱人的名字,求他回来。
  第二天我醒在那颗榕树下面,饮用过度的酒精把我记忆中前一晚的所作所为冲刷所剩无几。我半点都记不起来自己干过什么。
  梁川离开的次年春天,我又过上了一个人过生日的日子。那天阳光明媚,一如我十三年前第一次见他那样。我走回自己原来的家,在那棵梁川曾经攀爬过的树下站了许久,想起去年生日那天梁川悄悄给我买了许多的向日葵,而我为他准备了一束玫瑰。我看着他眼中赫然生出的灿烂欢喜和笑意,告诉他:“别人有的,我家梁川也要有。你不知道自己的生日,那今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他低头嗅着那束玫瑰,月光下面容俊美得像一位远道而来的小王子:“夏泽,能和你同一天生日,我很开心。”
  我走向花店买了一支向日葵,放在那颗树下,喃喃道:“梁川,生日快乐。”
  又一年秋,季氏集团的继承人在一片腥风血雨中上任,不是众望所归的长子季辰,而是多年以来查无此人的私生子,季枫。
  同年冬,安凉身陷商业犯罪、买官行贿、蓄意杀人等刑事风波,一时在商政界引起一番惊天骇浪。
  梁川走的第三年,安凉因证据存疑摆脱多项指控,蓄意杀人一项因其患有重大精神疾病而被判无罪。次月,安凉被遣送回国,关进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我上网查了一下那家精神病院,有季氏控股。
  南杉联系我的那天临近期中,我正在建筑楼没日没夜地赶图,她知道以后二话不说把车开到楼下,说接我去个地方。
  三年不见我与她之间并没有太多尴尬,只是坐在车厢里的两个人都绷着神经不说话,沉默而急切地等着车开达那个她要带我去的目的地。
  最后我们来到一家私人疗养院。
  南杉领着我长驱直入,一气不歇地走到一个小花园门口,远远望去,绿草如茵,春意盎然。
  白舒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喷泉旁边,正面带笑意侧身和谁说着什么,旁边的人不时点两下头,没给白舒太多回应。隔着水幕,背影模糊,我只能勉强看到个轮廓。
  “去啊。”南杉推了我一把,“站着不动要干嘛?”
  白舒大概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转头便看见呆立在门口的我,微微勾了一下嘴角,对我招手道:“来了啊。”
  我极力放缓呼吸,把不停发抖的手指握成拳放在大腿两侧,走得步履维艰。
  大概是等得太久,白舒旁边的人对身后这个磨蹭的来客有些好奇,忍不住转头看了过来。
  此时我恰好绕过喷泉,视线中那个模糊的人影变得十分具象。
  他的头发长长不少,盖住了以往向来颀长白皙的一截脖子,单薄的身体套在大大的、蓝白相间的病号服里,我拿视线细细描摹他的下巴、他的嘴唇、他的鼻梁,然后对上他那双不谙世事的眼睛,那对干净澄澈、稚嫩得像个孩童一样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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