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家中六弟见喻苏长得好,想同他一道玩, 不知道被打跑了多少回。等年岁再大些, 更是不用说。
秦越不知道该作何表情,索性绷着张脸, “在外你我还是当以官职相称。”
“愚弟明白。”宓葳蕤从善如流。
将军府的午膳很是简单,胡饼配上一碗肉汤,与驻扎在城外的大军并无区别, 唯独桌上多了一盘青菜,算是特供。
秦越自有一套治军的原则,不会因喻苏和宓葳蕤的身份给予优待。
宓葳蕤与喻苏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用膳时很是和谐。
何况军中厨子的手艺并不差。
胡饼做得酥香,肉汤是用的是滩羊肉,炖的糊烂,出锅撒上一把葱蒜,便足够鲜美。
虽有些重口,吃完却是浑身暖意极为顶包。
三人同桌而食,秦越努力放慢速度,仍比宓葳蕤喻苏快了不少,这是在军中待久了养成的习惯,“我还有事要去军中,便不陪着你们了。”
“三哥稍等。”宓葳蕤将人叫住。
秦越面露疑惑。
却见宓葳蕤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陆药师的信,三哥不若看完再去吧,耽误不了多少时辰。”
宓葳蕤的话犹如一记重锤敲在秦越心上,他愣怔片刻才接过信,可见心中并不平静。
秦越小心翼翼地抚平边缘因力道太大捏出的褶皱,随后将信放入怀中,对宓葳蕤郑重道:“多谢。”
“不过是举手之劳,三哥言重了。”
一旁的喻苏也是神情讶异,显然不知情,宓葳蕤朝他笑了下,用眼神示意稍后同他讲。
秦越并未与宓葳蕤争论,回了一礼后,才转身离开。
宓葳蕤坐回远处,见喻苏嘴边沾了些酥皮,抬起手轻轻擦掉,“可吃饱了?”
“嗯……”喻苏为难地看了眼碗中还剩不少的羊汤,正准备端起来继续喝,便被宓葳蕤抽手拿过。
“你脾胃虚弱,不宜多食,剩下的我来便好。”宓葳蕤自然而然地端过碗。
倒是喻苏有些羞赧。
自小到大,还从未有人与他同吃一碗饭。
喻苏轻咳一声后,才低声说道:“宫中传信不易,父皇在陆英那安插了眼线,此前我与他传消息险些被发现,没想到你竟是能将信带出来。”
“殿下小看臣了。”宓葳蕤放下碗,拿起布巾擦了擦嘴,“青云阁今非昔比,只要殿下愿意,我便能成为殿下手中的一把剑。”
喻苏怔怔地看着他。
“殿下莫不是要感动得哭了。”宓葳蕤笑问。
喻苏没说话,只用力握住了宓葳蕤的手。
*
饭后,两人被带到提前收拾好的厢房。
军中讲究不多,同帐而眠更是常事,下人送上帕巾热水后,便悄声退了下去。
两人梳洗一番后,坐下谈起正事。
来阳池的途中,宓葳蕤便于喻苏说了采药之事,但途中到底人多眼杂,有些话不便多说。现下到了将军府,行事便方便了起来。
商议一番,终是觉得尽快入山为好。
趁着边关战事未起,应当能省去不少麻烦。
是以酉时过后,两人便早早睡下了。
至于秦越让人送来的那张软榻,终究是没派上用处。
翌日。
天色放晴。
宓葳蕤照计划前往玉怜山。
未免动静太大,随行的人并不多却皆为精锐。不过惠仁帝派来的五名暗卫,早被夜九等人取而代之。
如此,喻苏也能放心些。
十几人轻装简行,从小道步行八里,终于抵达山脚。
终年积雪的玉怜山巍峨耸立,即便还未上山,已能感受到逼人的寒意。
有侍卫请求打头开路,却被宓葳蕤出言拒绝。
瑶仙草生于荫蔽之处本就难寻,由他人开路虽说安全了不少,但侍卫到底不识药性,终归不妥。
山路陡峭险峻,山中雪雾弥漫。
宓葳蕤走的不快,他有心用灵气探寻却是不敢。
此处到底不是灵气充斥天地的长洲山,若是轻易用灵气让山中生灵活跃起来,搞不好会引得雪崩。
朔风吹得人脸生疼,睫羽很快覆上一层霜雪。
空中蓦地传来鹰鸣。
宓葳蕤察觉不对立马开口让众人戒备,山路只有一条,退无可退之下,很快便与一队人马正面相遇。
两方初时都有些意外,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缠斗在一起。
大夏派来的这一队探子身手不错,与夜九交手也丝毫不落下风,且仗着人多,宓葳蕤这边竟隐隐显露出不敌之势。
宓葳蕤后退几步离开战圈。
此时他还无法出手,除了夜九等人,余下的侍卫皆出自宫中,贸然出手还会引来后患。
谁知一回身,便见后方又绕出二十多人,为首之人看到宓葳蕤眼前一亮,“银发蓝眸!莫不是伽邑国的国师,给我擒住他。”
宓葳蕤站在原地未动,似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
夜九见宓葳蕤被大夏的探子控住,当即想上前夺人,却被宓葳蕤用眼神制止,心中一时犹豫,便给了对方机会。
少顷之间,大夏便带着宓葳蕤以极快地速度撤离了此地。
第134章
日头升起后, 山中视野仍不清明。
前脚才看到的雪松,再回头已被白凛凛的雾气吞没, 走在其中,极难辨清方向,但大夏的探子脚步却不慢,显然对地形十分熟悉。
宓葳蕤双手反绑,一探子用刀柄顶着他心口,稍有异动,刀柄便会换做刀尖。
刚刚交手大夏确实占了上风, 但多少有人多势众的原因在, 是以围堵宓葳蕤等人的两队人马丝毫不敢松懈, 撤退后步子迈得极快。
挟持着宓葳蕤的探子紧绷着心神,显然没意识到不对。
——这样陡峭的山路中,方才轻易被擒的伽邑国国师若真如表现的那般羸弱,怎可能轻松跟上他们。
临近山脚, 山路逐渐平缓。
此处距营地已不远。
其中一领队取出黑布,示意擒住宓葳蕤的探子给他系上。那探子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李商, 见他没有反对,才伸手接过。
宓葳蕤没有挣扎, 任由黑布遮住眼睛,视线被黑暗笼罩的同时, 耳边也传来说话声。
“赵校尉, 何须多此一举?”
李商乃大夏太子的妻弟,此人尚武, 且确有几分本事,今大夏于边关集结三十万大军,便与他有分不开的关系。
“谨慎为妙。”
赵刚面对试图与将军夺权的李商惜字如金。
李商鄙薄一笑, “鼠胆。”
两队探子各自为主,李商话落,险些拔剑相向,赵刚不欲给将军惹上麻烦,是以按住亲兵微微摇了摇头,数十人目露狠意,却仍咬着牙松开握住佩剑的手。
见对方选择隐忍,李商更是得意,领着人趾高气昂地朝前走去。
宓葳蕤心思微转,想起前几日喻苏告诉他的秘闻,虽还没拿到切实的证据,但此时看来,大夏军中确实并非一心。
他主动被擒,便是觉得这是个探查消息的好机会。
只是事发突然,没功夫让他与喻苏私下商量,好在有夜九在,应当可以将他的意思传达道。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宓葳蕤便听到了嘈杂的人声。
因着发色显眼,加之双手被缚,甫一进入驻地,宓葳蕤便感受到了周围窥探的视线。
“来人,将他铐起来,与俘虏关到一处。”李商出声指使,亲兵看着宓葳蕤却有些犹豫。
此时回到驻地,不必担心追兵后,赵刚也沉下脸出手阻拦,“李护军,此人到底是伽邑国国师,身份尊贵,撇开你擅自掳人不谈,该如何处置,还需由将军定夺。”
“敌军军中之人,便是国师,又能如何?”李商说着就要亲自动手。
“慢着。”远处传来一声叱呵。
宓葳蕤姿势不变,只微微动了动耳朵。
随着脚步声愈近,方才在玉怜山嗅到的那丝妖气也愈发明显。
“李商,虎符在我手,这军中便由我说了算。”不疾不徐的话中像是藏了刀子,沐语安长枪直指李商咽喉,“你若是不服,大可滚回宁州。”
李商梗着脖子不敢轻举妄动,色厉内荏道:“沐语安,你敢!”
沐语安俯视着他,眼含轻蔑之意,犹如在看一只蝼蚁,待李商额角冒出冷汗,才手腕一转收回长枪,无视李商对着赵刚道:“将人带到中军帐。”
“是。”
赵刚等人看到李商害怕的模样,心中直呼将军威武,之前在山下的那场挑衅与李商此时丢了的脸面相比,还算个屁。
十几人带着宓葳蕤阔步离开。
徒留李商瘫坐在原地。
李商恼怒的很,想站起身却因克制不住地恐惧双腿发软,连摔两次才在亲兵的搀扶下勉强起来。
然而他并不感激,反而将亲兵踹开,一脚之后犹不解怒,又接连踹了好几下。
亲兵不敢还手,跪着任由李商打骂。
这种事已不是头一次,其他人看着既心凉又齿冷,一个个低垂着头,掩藏了脸上的恨意。
李商此举就像是一出笑话,军中之人仍旧各做各的,皆像沐语安一般无视了李商,但越是这样,李商越觉得心中憋了一股火。
另一边,宓葳蕤已被赵刚带到了军帐外。
进入军帐后,赵刚便解开了蒙住他眼睛的黑布。
军帐内的光线并不刺眼,但宓葳蕤仍下意识眯了眯眼,待适应后才看清坐在首位的沐语安。比之秦越的粗犷不羁,眼前这位颇有儒将之风,如此品貌,被称作“玉面将军”绝对可谓名副其实。
两人都在相互打量。
沐语安对宓葳蕤的大名早有耳闻。
不过有句话叫做“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见到本人,沐语安仍有些吃惊,以宓葳蕤的年纪与气势,竟能在他的审视下这般镇定自若,甚至让他产生一种被对方看破的荒唐感。
沐语安摇摇头心中失笑,是以并未注意到宓葳蕤盯着他的肩头目光轻闪。
“让国师受惊了。”沐语安抬手,命人取来椅子。
“冠冕堂皇的话将军就不必多说了。”宓葳蕤坐下后,直截了当道,“若真怕吓到我,不如将我放回阳池。”
沐语安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宓葳蕤是单纯不知事,还是在开玩笑。对上那张过分平静的面容后,沐语安清楚,答案显然是后者。
他收起笑意,正色道:“国师倒是比我想象的更有胆色。”
“不过是有恃无恐罢了。”宓葳蕤动了动手指,随后莫名笑了下,“自大夏调兵以来,已有月余,若真想开战,何必等到现在,而以我的身份,若是在这丢了性命,必然会引起战事。”
“这么简单的道理,将军想必比我更明白。”
沐语安坐直身子,沉默地看着宓葳蕤,似乎想看清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今日来,是想与将军谈一笔生意。”宓葳蕤说着起身,在一旁护卫的赵刚上前欲挡,却被他轻轻推开。
赵刚神情错愕,只觉身体难以挪动,犹如千斤压顶。
几息间,宓葳蕤已走到近处,看到挡在沐语安身前,朝他怒吼却无法现形的黑猫灵体,伸出手在虚空中挼了下他的脑袋。
沐语安看不懂宓葳蕤奇怪的举动,他垂手按上腰间的佩剑,“国师这是何意?”
“将军须知,若我真想取你性命,便不会等到现在了。”
宓葳蕤说着想再拍下黑猫的脑袋,却被敏锐地躲开,遂看向沐语安,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要与将军密谈,将军以为如何?”
帐中安静了许久。
沐语安与宓葳蕤视线几度交锋,最终沉声开口:“你们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联动终于来了!
若想提前了解安安与黑猫的故事,小可爱可移步《甜蜜取向·番外》这个免费短篇~
不看也不影响,接下来的章 节会交代清楚
第135章 (修)
就在宓葳蕤说服沐语安的同时, 夜九等人也匆忙返回了阳池。
大军在城外驻扎,省了入城的麻烦, 但无一人为此感到轻松。行至辕门外,十几人取出证明身份的腰牌后得以入内。
守营的士兵看了看日头觉得奇怪,口中嘟哝了句。一行人却不敢耽搁,直冲军帐而去。
营内人迹寥寥,除了巡逻的卫兵,来往不见其他。
夜九率先发现不妥,拉住一人, 问:“可知秦将军与顺王人在何处?”
“将军与王爷都去教场了。”被拉住的卫兵有些兴奋, 还想再说, 却被夜九打断,“多谢。”
没能侃大山,那卫兵郁闷地摸了摸脑袋。
回头想热心地给夜九一行人指指路,结果一转身, 哪还能看到人影。
教场杀声震天,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虎狼之师的力量。
寻常人若是在此, 只怕会被吓得腿软。
隔着老远,夜九便看到王爷正与人过招。那人身高九尺, 浑身肌肉虬结,站着犹如小山, 是秦越手下名叫胡成的勇士。
两人体型悬殊, 喻苏与胡成一比更显瘦弱,但一招一式丝毫不落下风。
秦越同张杨二人站在一旁, 眼中满是欣慰。
“倒是没想到殿下竟有这样的好身手。”张将军感叹,“杨兄,若是你与殿下过招, 可有胜算?”
“此时上场,勉强能打个平手。”杨将军实言道。
要知道在此之前,喻苏已打趴了三人,胡成是第四个。那三人虽不如胡成力能扛鼎,却也是秦越麾下里的好手。
随着胡成发出一声怒吼,围在教场周围的众人目不转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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