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鹤鸣忍不住笑了出来,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从小到大试探了这么多次,每一次都是自取其辱,可他到了今天竟然还没有死心。
他从腰间拔出枪,用力顶在赵瑜左肩上:“你还记得我妈妈的样子么?”赵瑜惊惶地看着他颤抖的手,牙齿都在打颤:“你放下枪鹤翎,我……”
“你还记得小松的样子么?如果他还活着,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赵鹤鸣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他从小就在说服自己,父亲讨厌他没关系,他还有爷爷妈妈和姐姐。小松出生那天,他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玩具、笔记和衣服都打包收拾好,想着来日方长,他们一家人踏踏实实在一起,也不差赵瑜一个。
可究竟是什么鬼东西,接二连三地把他最重要的人夺走,连个缓神的时间都没有,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变成了孤儿。
赵瑜的酒醒了大半,他小心翼翼地去推赵鹤鸣的枪:“鹤翎,你听我说,你妈妈和小松的事我也很伤心,谁能想到方令羽那混蛋能做出这种事……”
赵鹤鸣红着眼睛,冷冷地看他狡辩,突然发觉赵瑜的眉毛胡子都有些白了。他早就不是记忆中那个对着他横眉立目说一不二的人,时间把他仅有的那点威风也杀干净了,现在的赵瑜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老废物。
没意思,没意思透了,赵鹤鸣面无表情地按下扳机,赵瑜被吓得一哆嗦,闭上眼睛尖叫了一声,惊动了门口的守卫。
枪里压根就没有子弹,赵鹤鸣站起来转了转手中的枪,抬眼对守卫笑道:“退下吧,一个小误会。”
他没有再理会赵瑜的怒骂和抱怨,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拿过床头的全家福,画面中的人如今已经不剩下几个,赵鹤鸣抿紧唇线,生生咽下上涌的软弱和无助。
换作十年前,谁也想不到鼎盛一时的赵家如今竟凋零至此,欲明哲保身就要同流合污,想有所作为只能认贼作父,世道变化得原来这样快。
亲人的死变成了无数道枷锁,午夜梦回时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要收敛起所有对爱的渴望,做一个无坚不催的人。
但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无坚不摧呢,拥抱过最明媚的爱,还怎么心甘情愿地蜷缩在阴冷的角落?
他不只一次觉得自己极其矛盾。
他竭尽所能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却又无比盼望有人能剥下他的矫饰,永不腻烦地听他哭陪他笑,见证他的卑劣和自私,和他一同沉溺在最易得的愉悦里。他不信任亲情以外的亲密关系,还是一头栽入了陆霜明虚假却热情的追求。
他看过太多不幸的omega,殚精竭虑筹谋算计,希望能为omega的未来做出一点点改变。等自己分化成omega时,他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人生的前二十年他都没有发觉,潜意识里他认为弱者是不能拯救弱者的,只有成为掌权的Alpha才能获得改变秩序的力量。
他远远没有他的前辈们勇敢。柔弱的母亲为了运送信息素剥离剂,毫不犹豫地替纪重檐挡住了子弹;同为omega的纪重檐遭遇了那么多非人对待,依然不改清俊风骨。
反观他自己,当手中的筹码被一层层卸下时,他会忍不住恐慌,也会萌生退意。他厌恶自己的矛盾和优柔寡断,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忍不住想起陆霜明。
那个人身上有一股自己没有的疯劲。他虽然一无所有,但从来不惧怕险境,他用脑子和一把枪闯进权力的漩涡,狂妄冒失地手刃仇人,还要踩在对方的尸体上大嚷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赵鹤鸣仰躺在床上,唇边忍不住挂上了一丝笑意,也不知道当初那个连怕火都无法克服的小豆芽是怎么长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他想给陆霜明拨去一个电话,翻出手机却发现有四五个从西郊基地打来的未接来电。
“什么事这么急?”
庄忠湛的声音罕见的沉重:“阿翎,刚刚军务联席会的通知下来,上面命令季德把陆霜明送回中央监狱。他们说,如今洲际导弹的核心技术已经被启东掌握,不需要引渡他来研发了。”
小鹤一直在失去亲人和爱,所以也惧怕拥有。小陆光脚不怕穿鞋所以显得更勇一点,这种莽撞又唐突的作风在做啥都要瞻前顾后的小鹤眼里就很有吸引力啦!
第70章 老师
赵鹤鸣刚平静下来的心跳一下又飚了回去:“他们死盯着陆霜明做什么?”
“据说今天下午付铮登门拜访了总司令,启东愿意用洲际导弹的核心技术交换陆霜明。陆霜明对军务联席会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技术犯人,他们自然愿意做这桩便宜买卖……”
赵鹤鸣捏紧眉心,耳边充满了细碎的嗡鸣声,失重的眩晕感瞬间包裹住他的心脏:“他们要什么时候接走霜明?”
“当初陆霜明是季德接回来的,总司令刚与方伯伯说明此事,让他尽快完成交接手续,就是这两天的事。”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霜明,我亲自联系方伯伯,想方设法先拖着,等我回基地再议。目前最要紧的是把霜明最要好的同学老师都保护起来,别让启东的人捏住。”
窗外的鸟儿被雨打湿了翅,支棱着羽毛蹦到窗台上,拨浪鼓似地甩了甩头。他打开窗户,在窗台上撒了些面包粒,茫茫雨幕困住了燕子,也困住了没有伞可撑的人。
“为什么是陆霜明?”
还冒着焦红火星的烟梗被摁灭在烟缸里,一只苍老的手挥开浓白的烟雾,付启憔悴的五官渐渐清晰。他的眼睛已经生出了好几层赘皮,但瞳仁依旧锋锐有神。
他居高临下,又满怀慈爱地看着身前的付铮,眼角没什么笑意,嘴唇却习惯性弯起:“用洲际导弹换一个毛头小子,他够值钱的啊?”
付铮微微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父亲,观潮数据泄密、寿还石的官司还有性丑闻都和这小子脱不开关系,陆霜明才是整盘局的关键。一个小小的教育司长哪能挑拨得动齐相和我们的关系?执棋的另有其人,只要我们把陆霜明的嘴撬开,就能知道究竟是哪只王八在搅浑水。”
付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怎么确定他肯说?他和他那个病秧子爹一样不知好歹,最后要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怎么办,他们这种一根筋的疯子可是连死都不怕的。”
“他自己熬得住,不代表别人熬得住,把他的同学朋友都找过来,在他面前一个一个炮制,我不信他还能稳如泰山。”
付启拍了拍他的肩:“小铮,你做事还是太急了,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不够体面,筹码也不能这样轻易就抛出去。”
付铮抬眼望向他,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还请父亲明示。”
“我们要借这个机会把军队这块铁板锈穿。派几个心腹到陆霜明身边去,时时盯着不就行了。如此既可以看住陆霜明,断绝他和主使者的往来,还能借机摸摸军队的底。”
付铮忍不住皱起了眉:“可进了他们的地盘,我们势单力薄……”
“不必担心,把洲际导弹当胡萝卜挂在那群兵油子跟前,他们就会老老实实听我们的话。”
付铮还是有些摸不到头脑:“那父亲今天为什么还同意我去军队要人……”
“我要让他们先急起来,这时候谁有所动作,谁就有可能是始作俑者。”
陆霜明全然不知自己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他百无聊赖地坐在球场上,看那三个奉命陪他玩的Alpha打篮球。
“兄弟们,你们这球什么时候能打完啊,我都在这坐了一下午了……”陆霜明伸着长腿,仰靠在运动场的座椅上,手中的饮料瓶快被他拧成了麻花。
一个胡子拉碴的哥们抱着球跑过来:“谁让你不跟我们一起的?”陆霜明心不在焉地说:“哎呀我前几天闪到腰了,跑起来感觉要瘫,别难为我了哥哥们。”
三个人吁声四起,见他真不愿意加入便也作罢,继续回场上练起了球。
陆霜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从今天中午起,这三个老哥就把他盯得死死的,赵鹤鸣打了通语焉不详的电话给他,兴致不是很高,说来说去还是让他乖乖呆着。
估计是启东那边先发制人,已经有所动作了。赵鹤鸣向来报喜不报忧,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陆霜明,庄上校让你去办公室找他!”
陆霜明把刚买回来的水递给三个Alpha:“我去找庄忠湛,你们继续。”
踏进办公室的时候,陆霜明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眼神都不知道该落在哪里:“老……老师好啊!”
头发花白的杨导坐在庄忠湛对面,见他低着头的窝囊样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抬起头来!”
陆霜明尴尬地笑了笑,赶紧上前弯下腰给他倒水,趁机白了庄忠湛一眼:“老师您怎么来了啊,早知道我去基地门口接您啊。”
杨导冷哼一声,翻愣着眼皮上下打量他一通:“少给我整这些虚头八脑的,你什么时候这么能干了,不声不响就成了军研所的红人?”
庄忠湛笑着在两人中间拉合:“杨教授您别怪他了,霜明也有苦衷,纪重檐前辈您也知道的,他们父子都是最有志气的。”
杨导长长叹了口气,地板被拐杖戳得笃笃作响:“我说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原来是重檐的孩子,性格跟你爸简直差出十万八千里,你要是能有他十分之一的靠谱,我也不会这么着急!”
陆霜明夹紧了尾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等他骂完了才小声道:“也没有特别不靠谱吧,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嘛。爸爸能干出一番事业,我也不想当个孬种所以才……”
“干出一番事业?”杨导凑到他跟前,想一指头戳醒他又颤颤巍巍下不去手,“我看你就是少年意气,想为你爸报仇,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安危重要啊!”
陆霜明知道他导师在这种问题上一向保守,也不试图和他争辩,只好怯怯地问:“老师我知道您为我好,可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也由不得我了。您没有在军研所的项目啊,今天怎么来了?”
杨导看了眼庄忠湛,没好气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小子,老头子上着上着课就被他们掳来了,连手表都要没收,我还以为要抓我去蹲监狱。”
庄忠湛尴尬地赔不是:“杨教授实在抱歉,您是信息安全和通讯加密领域的专家,我们担心您一时情急向外界求助,为了不暴露行动,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杨导摆了摆手,不是很想和庄忠湛客套:“这些事以后再说,摊上这小子算我倒霉。你,说说吧,这几个月都干了什么好事,有多少长进?”
陆霜明被他看得冷汗都要冒出来,最近他不是跟着新兵训练就是和赵鹤鸣厮混,本专业的课题一直没什么进展。“就……之前您给我布置的选题我在跟进,想用新的算法解决海豹病毒的漏洞。”
“所以呢?新的算法是什么?”
陆霜明的手把裤子的线头扥出好几根,挤牙膏一样吞吞吐吐:“就是……嗯……老师我忘了……”
杨导眉毛一立,恨铁不成钢地站起来:“干什么事业,冠冕堂皇,我看你是被狐狸精勾了魂儿吧!”
付启的意思就是放几个监军太监进去,暗中观察并缓慢渗透!
怎么办,正经剧情还没仔细弄好,已经想出好几个酱酱酿酿的番外了,我要忍住,我要先完结😫
第71章 对峙
狐狸精三个字把陆霜明说得起了一层薄汗,他理不直气不壮地狡辩:“我这几个月在基地事情太多了,荒废学业是我的错,和我男朋友没关系。”
杨导忍下翻白眼的冲动,清了清嗓子,对旁边幸灾乐祸的庄忠湛下了逐客令:“庄少校,还麻烦您回避一下,我有点话想和他单独聊聊。”
庄忠湛走后,杨导的腰很快佝偻下来:“你怎么这么傻!以卵击石能有好下场吗,凭一个小小的军研所,怎么能和启东这种庞然大物对抗?”
陆霜明眨着眼睛无辜又委屈地看着他,杨导莫名生出一种自己干了坏事的错觉,无奈地移开目光:“算了,毕竟是你自己的私仇,我也劝不动你,说吧,目前有什么打算。”
陆霜明眉目立马舒展开来,喜笑颜开地坐到杨导身边:“庄忠湛在路上和您说启东和鹰盟勾结的事了吗?”杨导有些嫌弃地点了点头,默默往旁边挪了几寸。
“我想窃取付家那两份机密文件。”
杨导像是没听清,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陆霜明大声在他耳边说:“老师我想窃取付家的机密文件!”
杨导沉默了良久,久到陆霜明以为他又要发脾气了,可这次他却格外冷静:“启东的系统是星盟安全系数最高的,我十年前帮他们搭建过工程框架,但现在只会比那时候更严密。”
陆霜明不以为然地开始吹牛:“安全系数高也被我黑进去过,世界上没有无缝可入的系统。”
“得了吧,核心机密和启东传媒的文件能是一个保密级别吗?恐怕密钥只有付启一个人知道。甚至这些文件可能都没联入过启东的内网,保存在付家自己的超级计算机里。”杨导沉吟片刻:“想通过穷举攻入是不可能的,代码跑不了几行你就能被抓个现行。这事得靠社工库。”
“什么是社工库啊?”方季德百无聊赖地趴在庄忠湛肩膀上,看着监控视频里的画面皱了皱眉。
庄忠湛把他的头扒拉开:“就是采集启东相关人员无意中泄露的信息和数据,从人性这个最不稳定的因素入手制造混乱。”
方季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阿湛懂得真多,不愧是好学生,不像我不学无术,只会舞刀弄枪。”
庄忠湛没心情和他胡搞:“你又发情了?老子现在不想和你睡,你随便找谁解决一下,别耽误我正事。”
方季德从背后抱住他,右脚挤进他两腿中间,向前顶了顶:“那我也不讨你嫌了,你忙你的,有空记得找我玩枪。”
庄忠湛被一个又热又硬的东西戳着,怎么挣都挣不开,气急败坏地说:“方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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